秦有荷华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唐小鱼是姐姐
毫无悬念,嬴政轻轻松松便将她撂倒在地。
接着,蒙毅破门而入,举剑大喊:“抓刺客!”一干侍卫手持长矛冲了进来,将韩冬儿团团围住。
马后炮也不过如此。嬴政瞥视蒙毅一眼,然后迈步走了出去,不曾停留。
次日,韩冬儿被枭首,头颅悬挂在城墙之上。
没过多久,传来巩邑叛乱的消息,嬴政派辛胜前去镇压,不过两日便抓获了罪魁祸首——韩冬儿的兄长,也是末代东周君姬杰唯一活下来的儿子姬切。
自此,东周遗留下来的势力被完消灭,秦国吞并东西周的后续,已经结束。
今年的雪,与往日不大相同。入冬以来,每天的天空都是黑压压的,冷得让人喘不过气。
“这一年以来,大秦数次进攻赵国,不但没能取得显著成绩,反而愈发折损并将。恕臣直言,若当初发兵攻韩,取得的效益会远远比现在大很多。”李斯坐在东明殿右边的席位,眉心紧皱,直言相劝。
自从韩非入秦之后,嬴政听信他的言论,多次派兵攻打赵国,韩国因此相安无事了一段时间。但眼见着秦国距离统一的轨道越来越偏离,李斯愈发焦躁不安,无论如何,今日他一定要将韩非的真正意图向嬴政挑明。
姚贾跪坐在左边第一席,抬手作揖:“事到如今,臣也看不下去了。韩非当初向大王诬告臣私交诸侯便罢了,又呈上一份叛逆名单,无中生有捏造事实,令秦国朝堂不稳,乃大罪。”
闻言,嬴政心下不悦:“这些人都已经按律惩处,你的意思是,寡人处事有失公允?”
“臣不敢。”姚贾急忙告罪,不再多言。
“师兄之才,实为天下难寻,大王的赏识这样的人才,亦是人之常情。可大王别忘了,师兄乃韩国公子,韩王最小的兄弟,还未来到秦国之前,师兄便数次向韩王上书力求变法图强,只因韩王的一再冷落才使得他大志无处施展。来秦国,亦是因为大秦铁骑压境,为了保住韩国不得已而为之啊!”李斯尽量将话说得委婉,说到最后,重重将头贴在地上。
姚贾没法从嬴政的脸上看出什么,仍是小心翼翼地劝道:“臣虽为纵横者,对于兵家之道不甚了解,可眼见着时间过了那么久大秦的攻伐都没什么起色,现在看来,李延尉的话不无道理啊……”
李斯继续说道:“先前秦国定下先韩后赵的策略,并非臣一人的主意,而是大王集结天下有志有识之士共同策势慎重而定的策略,即便师兄极言攻赵的好处,但眼下横在面前的李牧,便是一道难题。臣说句不怕死的话,韩非之心犹如当年入秦的奸细郑国,与郑国不同的是,他存韩的决心绝无可能改变,大王不该执迷若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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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六章 下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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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政并不是没有怀疑过韩非的居心。
只因在出征前,对韩非有所试探。那时候,他将攻伐的策略说得极尽详细,嬴政便打消了对他的怀疑,不是减少,而是打消。
若是其他人,他断不可能轻信。只因这个人是韩非,是他年少的启蒙者,是他仰慕十余年的法家大成之人,更是他不惜一切代价想收入麾下的人。
可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行为,似乎与他的说法不大相符。秦国先攻赵国的弊端,这一年来愈发显露出来,他不得不再次开始质疑韩非的居心。
李斯所言,不无道理。
“起来。”嬴政说道,“依你之见,该如何做?”
李斯抬头,说道:“韩非正如一匹无法驯服的绝世良驹,如若不能为大王所用,便……”
说到此处,李斯复又大拜:“杀之!永绝后患。臣知道,这句话说出的同时,就再无回转的余地,唯愿能替大王铲除一统六国的阻碍,即便大王因此要杀臣,臣亦死而无憾!”
东明殿内霎时安静下来,诡异的气氛在殿中蔓延。
嬴政紧紧捏着手里的毛笔,良久,一阵清脆的“咔嚓”声,毛笔断作两截。
姚贾低着头,没敢看嬴政的神色,只注意到他手中的毛笔以及微微泛红的手心。
嬴政闭上眼睛,长吁一声。
“下狱。”
闻言,李斯抬头。
“大王,英明!”
再拜。
风吹过甘泉宫的高台,厚重的白雪将鹅黄色的地砖尽数掩盖,几簇不安分的红梅自高台之外伸出,为纯洁无瑕的景色增添几分血气。
已经许久没有人来过这个地方了。
长安宫内,一对黝黑的眸子忽地睁开。
“容笠,现在几时了?”
“回少君,午时一刻。”
郑芙坐起身,抬手扶了扶额头,一时间胸口闷痛,头有些昏沉。
自入冬以来,她时常感觉身子乏力,比以往更加嗜睡,殿外天色阴沉,若不是容笠告诉她时间,她或许还会以为是在清早。
听说郑芙醒了,虞景便走入殿中,行礼说道:“有一事,奴才不知该说不该说。”
“怎么了?”郑芙问。
“大王前不久下令将公子韩非投入狱中,方才奴才的人来报,延尉李斯此刻已经前往牢狱。”
郑芙面色一惊:“可有王上诏令?”
“据狱卒说,李大人是以私人身份前往。”
经过一番思量,郑芙起身披上狐裘,说道:“去东明殿。”
雪渐渐变小,秋日的萧杀还未散去,便染上了新一层的血色。
韩非坐在一处监牢里,不大不小,刚好够安置一个床榻,以及一张简易的桌案,桌案上一盏未燃尽的烛灯,一卷半开的书简。
李斯带着几个仆从走了进来,在牢门外站定,“连身处牢狱都能得到这样的待遇,可见大王对师兄的重视。”
韩非没有搭理他,拿着毛笔一直在书简上写着什么。李斯没有恼怒,回头朝身后的人稍稍点头。多余的仆从便走了出去,只剩下李斯的亲信跟在身侧。
“事到如今,师兄仍要执迷不悟,与大秦为敌?”李斯出言问道。
良久,韩非终于放下手中的毛笔,如释重负。
韩非看向李斯,他身后的仆从手中端着食案,上面放置着一个青玉酒樽,韩非不由得哑然轻笑:“那是我的国,亦是我的家。”
“秦一统天下已是大势所趋,师兄却想凭借一己之能力挽狂澜,成为整个秦国的公敌,只为了那个腐朽不堪的韩国,那个昏庸无能的韩王安!”看着韩非这幅视死如归的模样,李斯恨得咬牙切齿,“很早之前我便同师兄说过,无论是谁,只要挡在这条路上,我都要除掉。”
韩非眉心微动:“这么说,你是担忧秦王见到我收回成命,所以迫不及待地来为我送行了。”
“师兄之睿智,李斯自愧弗如。”李斯长吁一声,继而说道,“大秦已经有一位集权强势的君主,只要师兄愿意,你心中法之天下完可以实现。大王有高远之志,你亦有真才实学,你为何不愿做大王的商鞅呢?”
韩非轻笑:“若我生而姓嬴,必定尽力助秦王天下一统。秦的商鞅,或许只有你来做了。”
“师兄,你……”看着韩非云淡风轻的表情,李斯心中一阵风云涌动。做秦的商鞅,他……何曾有过这样疯狂的想法?在人才如云的秦国,他不过是嬴政无数臣子客卿中的一个,即便如此,在他的心中,只有韩非一人能成为嬴政的商鞅,可韩非,现在却对他说出这种话?
李斯神色忽地改变,韩非说道:“你的才华,远比你想象的要多,不必因为出身自怜。秦王,本不是以出身评判臣子的君主。”
李斯闭上眼睛,愤恨地说道:“你以为你这样说,我就会打消杀你的念头?”
韩非并不答话,抬眼打量着仆从手中的食案,说道:“这只青玉酒樽,雕工精美,据说无论是什么酒,倒入其中都会变成琼浆仙露。若得此酒相伴上路,倒也不算寂寞。”
李斯忽然明白了什么,神情很是不可思议:“你来秦国,根本就没打算……”
“李延尉也在这里?”
闻言,李斯面露惊慌之色,急忙后退数步站在一边,抬手作揖。
嬴政和郑芙一道从转角处走进来,行至李斯身边站定,眉眼一瞥看了看仆从手中的酒樽。仆从吓得急忙跪在地上,浑身瑟瑟发抖,不敢言语。
“臣有罪!”李斯即刻跪地。
“都出去。”毫无温度的声音。
李斯抬起头,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郑芙出言提醒:“延尉大人,还愣着做什么?走吧。”
如梦初醒,李斯急忙站起身来,眼神示意身边的仆从跟着郑芙就要出去。
嬴政稍一侧目:“酒留下。”李斯脚下一顿,仆从复又转过身去,将酒樽放在牢门外的桌案上,复又跟着郑芙一道走出监牢。
韩非的目光从桌上的青玉酒樽,慢慢上移,一直到那双深棕色的深邃眼眸。
牢门本就是虚掩着,嬴政稍稍一推,便将门打开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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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七章 你不是商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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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来送我最后一程的。”韩非说着告别的话,脸色却依旧平和不起波澜,好像在说什么最寻常不过的事情。
嬴政在他面前站定。
“寡人要一个答案。”
深棕色的眸子里满是赤诚,韩非闭上眼睛:“大王想要的答案,韩非给不了。”
话及此,二人的思绪都顷刻间回到一年之前,回到嬴政从骊山归来,韩非入秦的那一天。
两人一拍即合,将许多年之前未曾说完的话,尚未提及的宏图,以及家国大计尽数道来。嬴政休朝几日,虽没有时时刻刻与韩非言谈,可每日里总有三分之二的时间是在与他交心论道。
从江湖到庙堂,从民生到从政,从四分五裂到天下一统,从为臣之道到为君之道,从事物表象到隐含哲理,他们无话不谈,没有一刻停歇。
可以说,韩非是唯一一个完完明白嬴政心思的人,对于韩非来说,嬴政亦然。
所以,才有了一开始的韩国泰山,才有了渭水难寻泰山的怨愤,才有了伯牙子期本属同源的高山流水。
那几日,甘泉宫的烛火总是直到深夜才会熄灭。
第一日,秉烛夜谈。
“先生何时知晓我的身份?”
“在韩国,你说你是秦人之时。”
第二日,把酒言欢。
“先生之法,并非一国之法,而是天下之法。”
“韩非正在著书,与秦王论,大有启迪与卑益。”
第三日,六博对弈。
“寡人愿拜先生为相,请先生不吝才学,襄助寡人入主华夏,定国安邦。”
“秦王之意,韩非心领。然我闲云野鹤惯了,恕难从命,但韩非愿以客卿的身份留在秦国。”
“也罢,寡人等着你改变心意的那一日。”
非遂以公子之名留秦为卿。
从远处的记忆浮岛回归现实,韩非睁开眼睛,嬴政复又再问:“你入秦的本心,到底是什么?”
“想来外面的人已经对大王说过数遍。”
“寡人要听你的说辞。”嬴政仍是不死心,继续说道,“你入秦,只是为了韩国?”
四目相对,此间心情,难以言说。
韩非应道:“入秦是一个契机,我既是为韩,也为我的子期。”
嬴政神色忽变:“你所说的话里没有半句虚言?”
“啪啦!”
两人齐齐往牢房外看去。
只见郑芙弯腰站在牢外,靛蓝色的衣袖跟着她的动作铺在桌案一边,遮挡住牢狱中人的视线。见两人一同看着她,郑芙利索地站起身,将刚刚捡起的簪子展示给他们看,道:“方才我的簪子不见了,原来是落在了这里。”说完,郑芙迅速将簪子收入衣袖,朝嬴政欠身后离开监狱。
郑芙走后,韩非继续回答嬴政的问题:“大王最擅辨识人言真伪,我的话是真是假,你的心里自然有定数。”
“只要先生一句话,寡人立刻放你出去,既往不咎。”
韩非轻轻摇头,面色淡然:“大王想让我做你的卫鞅,即便卫鞅最后身死,不得善终,但孝公能为了他保住卫国,那么大王,能为韩非保住韩国?”
嬴政的情绪激越几分:“功臣不能身而退,嬴政何颜立于天下!你,绝不可能是寡人的商君。”
他高声而呼,恍若在立下千古誓言,这是泱泱大秦之君的誓言,是他给包括韩非在内的所有秦国忠臣的承诺!从古至今成王败寇,多少君王为了自己的大业卸磨杀驴,而这位不足而立、心性暴戾的年轻君主,气吞山河,立下誓言如斯!
韩非从未想过他会这么回答,久久没有回话,好不容易从震惊中走出来。
“大王志在天下,岂能容忍韩国独立?”
这一次,嬴政沉默了。因为韩非所言,确实是事实。且不说他现在就不可能答应这样的要求,即便他当真保住韩国,日后也会出现各种时机使韩国衰亡。这个假设,本身就不成立。
入秦之前,他已经做好身死异乡的准备,只要能为韩国争取几年。这几年,他会力挽狂澜,会大力改革,会让韩国走向复兴之路,会让他的家国不会湮灭在秦国的铁蹄之下。
入秦之后,以嬴政对他的看重,只要他愿意,可以继续为韩国谋利,甚至走上秦国相国之位更加方便地行事。即便秦国上下会因此对他不满,但他身后的人是完不同于其他诸侯的秦君,是极度集权的嬴政,在这个秦国,无人能与他分庭抗礼。
可是他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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