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约之剑

    他们没去深究为什么那些鸟会像发了疯似得追着拉蒂娜咬。好几天了，拉蒂娜也没有做出说明，大概鸟儿追着贵族咬是很稀松平常的事情。也许贵族的身体原本就会吸引鸟他们是平民，才不知道贵族的身体是什么构造。

    “上次我们讲到了艾萨克贝德福德就算你们是平民当然也是知道他的，那可是无人不知的伟人，光是七个字的名字就已经说明了他的地位了而且据说死前都是是单身，很帅，还很有钱咳，说多了，”拉蒂娜清了清嗓子，“他去世后，即使已经过了一百年，世界都还在因他而产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最大的一个影响就是210年前，也就是艾萨克贝德福德去世后109年，在因格特第一帝国爆发的十月动乱。”

    “十月动乱”森疑惑的重复了一遍这个名词。焰对历史的兴趣虽然不像森那样浓厚，但也被这个陌生的名词吸了了过去。

    “继蒸汽机的使用带来的第一次工业革命后，210年前，发电机、电动机的运用再次给工业生产带来了巨大的变革，在历史上被称为第二次工业革命。第二次工业革命为工厂主们带去了巨额的财富，但也给他们带去了盲目的自信。贵族成为了他们藐视的对象。他们开始质疑贵族的特权，天真的认为自己应该拥有与贵族同等、甚至更高的地位。于是，210年前的十月，在工业化程度最高的因格特第一帝国，工厂主们谋划已久的十月动乱爆发了。工业革命为工厂主们提供了过于强大的力量，让强大的因格特帝国显的不堪一击。仅仅六个月后，因格特第一帝国就宣告覆灭，工厂主们获得胜利，帝国皇帝被送上了断头台。幸亏皇室有一个旁一直支流落海外。在其他三个帝国的出兵协助下，篡权的工厂主们被赶下台，因格特第二帝国建立，也就是你们现在认知中的那个因格特帝国。十月动乱之后，为了确立贵族的优势地位，防止同样的动乱不再重演，四个帝国同时立法限制了电动机、甚至是蒸汽机的民间使用，相关技术只被允许用于军工业和国有企业。可以说是近三百年影响最广泛的事件了。”

    “等一下，”森打断了拉蒂娜，发出了质疑，“蒸汽机不是一直因为成本原因无法推广，几年前才终于解决了技术难题，开始用于民间工厂生产的么”

    拉蒂娜犹豫了一会儿。

    “这些话我原本不该说的，但你们毕竟是我的救命恩人，接下来我说话还请你们不要外传。”她做了几口深呼吸，继续说道，“由于只有贵族才能接受科学教育，进行科学研究，所以你们平民才不知道吧。蒸汽机确实已经是200年前的技术了。这就是十月动乱的影响之一新技术研发后，一开始只被允许在贵族与军队中使用，必须要经历规定的保密期限才能被允许用于民间。像手电筒这种小东西，二十年后就被允许民用。至于蒸汽机这类核心技术，这个期限就会长达200年。这是大陆上四个国家达成的共识，因为无论哪个国家想要延续下去，都必需要保证贵族的，贵族们的生活和我们好像确实差距很大，那些高楼大厦，怎么也想不通是怎么盖上去的。我原来还以为是成本原因，只有贵族用的起”

    “就是这样。还记得阵风那场叛乱吧，你们知道它失败的最根本原因是什么么”拉蒂娜顿了一顿，看了看森，又看了看焰“患者的能力并非全部适合战斗，大部分时候仍然需要依靠武器。可是你们想想，200年，整整两个世纪的科技差距。知道为什么了么因为在我们贵族的眼中，那些暴民只不过是生活在两个世纪前的土著啊。”




第二卷 第五章 4
    说完这一长段话，拉蒂娜得意洋洋的挺起胸，等待森和焰的惊叹声。然而森和焰的反应却让她失望他们确实发出了惊讶的声音，但与如此劲爆的事实相比，他们惊讶的的程度却是那样的微不足道，仿佛听到的不是一个被世界隐藏了上百年的秘密，而是什么贵族家里家长里短的八卦传闻。

    “喂你们有认真听么两百年，那可是两个世纪啊表现的惊讶一些不好么不然我表现的那么郑重反而像是在搞笑啊”

    焰挠挠头“虽然你确实表现的神秘兮兮的，还让我们不要外传，但你自己不是很随意就说出来了么。应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吧”

    “是很大的事，真的是很大的事情啊我是因为对这种制度不满才说出来的我的很多研究成果、超级天才的研究成果，明明只要民用就可以让农业产值翻一番，可就因为对贵族阶级作用不大，所以一直申请不到经费你们会在日幕城附近遇到我，就是因为我真的已经没钱研究下去了，不得不去日幕城找我的未婚夫借钱啊结果还莫名其妙差点被鸟咬死我真的是超不满啊”

    “日幕城有你的未婚夫是贵族吗”森再一旁小心翼翼的问道。大部分被流放到日幕城的贵族都已经因源而遇害了，她不知道现在问这个问题合不合适。

    “是，你们肯定听说过他。苍赫索伦，被流放后叫苍。他是我的未婚夫。”

    “哎咦咦咦咦咦咦咦”

    “你们倒是把这种惊讶程度放到刚才啊”

    拉蒂娜不满的抱怨着。然而焰和森却是真的没办法对拉蒂娜说的那个什么秘密感到惊讶。“这个秘密让平民知道会出大问题”贵族们大多都会这样想当然。然而平民却比贵族们想象的要无知的多。拿焰来讲，他根本无法理解200年的科技差距是一个什么概念。在平民能够从学校学到的微薄历史知识里，几千年的历史中，科技都没有太多的变化。最早的时候人们用青铜剑打仗，过了一千年，也只不过是把青铜换成了铁，又过了二三千年，才把剑换成了火枪。相比起来，两百年实在是太短太短了。

    森的状况则又不一样。身为患者，她的特殊能力是熟练使用任何看到过的技术。她利用这个能力学会了不少便利实用的知识，其中就包含潜入与盗窃。在日幕城时候，她时常会潜入贵族的宅邸偷书，对科技的发展状况早有认知，自然也就不会感到惊讶。相比起来，拉蒂娜是苍的未婚妻这个信息要爆炸的多。

    “苍赫索伦家的那个大少爷疯疯癫癫的那个傻里傻气的那个脑袋肯定有问题的那个那个苍赫索伦他居然是师父的未婚夫”森惊讶的一连用了六个疑问句，一下子把苍损了个遍。

    拉蒂娜奇道“你认识他”

    “不”森连忙掩饰，“只是听说，听说。”

    “确实，他的名声一直不好。即使是在都城，贵族们也大多像躲傻子一样躲着他。但是”拉蒂娜话风一转，一顿，一挺胸，看起来是要以未婚妻的身份为她的情人辩解。

    “但是”

    “但是他有钱啊有钱明白么赫索伦家真的是超级有钱的”

    森顿时有些无语凝噎“就因为这个，你就要嫁给那个疯子”

    “你说什么呢钱、世界上没有比钱更重要的东西了我差点就因为交不出钱被你们卖掉还有，没有钱，我连继续我的研究都做不到”

    “可是师父，据说，只是据说。苍身边有个叫魄的侍女，师父不在他身边的时候，他一直和那个叫魄的侍女形影不离，卿卿我我来着。”

    焰感觉浑身一寒，打了个哈欠。他偷偷瞟了一眼森。在苍的未婚妻前不停的背刺着苍的森正面带微笑，脸上写着满满的“天真无邪”。大概率是苍在什么地方惹到了她。

    “有什么关系。”拉蒂娜却表现的很是平淡，“侍女又分不走钱。”

    森还想说什么，前方的树从却在这时一阵抖动，只见那只黑色的猫又树从中钻了出来，“喵”的一叫。森一下子被吸引了注意力，蹲下身，一拍手，猫又就乖乖跳到了她的怀里。

    每次他们休息时，猫又都会跑去其它地方。一开始森非常担心，但很快就发现就算放着它不管，过不了多久它也能自己找到前进中的焰他们。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森抱着猫又站了起来，爱惜的抚摸着猫又的皮毛。猫又大概是玩累了，懒洋洋的眯起眼睛，似乎准备在森的怀里睡上一觉。真是一片祥和的景象如果焰没有注意到猫又的爪子上带着的那丝血迹的话。

    鬼知道它跑出去的那段时间里又干了什么

    “老兄，你身上怎么有一股苹果味”猫又眯着眼睛，懒洋洋的用意识和焰通话，“是调味品么你终于想通了，准备让我吃掉了”

    “并不”

    “可是这香味”

    “求求你不要再提这个了。”焰哀求道，“要不，我帮你抓只老鼠”

    然而猫又却已经在森的怀中睡着了。

    于是一行人继续赶路。树木开始渐渐变得稀疏，各个方向的道路在前方慢慢汇聚。渐渐的，所有的路都聚成了一条。沿着这唯一的路又走了小半天，他们看到远方赫然出现了一堵城墙白水关到了。



第二卷 第五章 5
    已经没人能准确说出白水关是在哪个时代建造的了。在已知的每一个朝代、每一段历史中，都能找到它的影子。似乎在人类学会记录历史前，它就被建造了出来。

    从南向北前进，可以远远的望到它矗立在群山从中，两侧紧贴着深不可测的悬崖。悬崖下终年被浓雾覆盖，看不清到到底有多深。一年中总有几个时节浓雾最盛。那时，大雾从峭壁中满溢而出，甚至能将白水关一半的城墙都遮掩起来。这时，若从远处望去，白水关仿佛就变成了一座云上之城。

    但若从北向南经过白水关，看到的则又是全然不同的景象。那是一大片辽阔的沃野，遍布着底格拉底河的支流。在一片平地中，它突然拔地而起。它的身后是延绵的群山，它就是群山与沃野的分界线。

    它是从南方山区通往北方大平原的门户，若从南方出发，要想到达到都城，白水关是必经的要塞。每一个朝代，它都在被加固。数千年间，它沐浴着冰与火、血与泪、杀戮与战歌，一千年过去了，又是一千年过去了，在它身上厮杀过的人们都老了、死了，只有它，在一年年的风吹雨淋中变得更加的雄伟强壮。

    它从未先于都城而陷落。最接近陷落的一次，关内的三千名守军遭到了十万敌军的强攻。敌军的将领个个是威震赫特拉易大陆的名将，敌军的士兵是大陆上所有精英部队的集合，敌军兵器反射的阳光，甚至能将人的眼睛灼瞎。敌军的王，那是历史上最伟大的征服者，是万王之王，大陆诸国皆拜服在其军威之下。其兵峰所指，誓要踏平白水关

    十万敌军，轮番修整，以车轮战的方式日夜不停的强攻白水关。可怜的守军甚至连一分钟的睡眠都无法得到。援军在三天后到达，他们远远望到最后一名守军在紧握在手的旗帜上写了些什么，然后用尽最后的力气将这面旗帜插入泥土。

    这面旗帜染满鲜血，在风中挺立着，摇晃着，旗帜上的留下的是一行歪歪扭扭的字

    “流浪人，你若到都城，请将这面旗帜交给那里的居民。我们坚守白水关，至死仍恪守我们的使命。”

    这面旗帜被当做珍贵宝物，代代保存在白水关。随着战争方式的改变，城墙渐渐失去了其作用。许多城墙被拆了，但是白水关、连同着那面旗帜，不管经历了多少年，都留存在那里。

    而此刻，这面旗帜竟然再次被取了出来，作为战旗飘扬在白水关之上。一开始焰他们还不敢相信，但随着离白水关越来越近，他们终于确信了这一点。

    森最先提出疑问“这不是共和国的旗帜吧好几个朝代前的，这样没问题”

    一个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哈德良奥斯元帅竖起这面旗帜，一切便不言而喻。这几天受到元帅、受到这旗帜的鼓舞而赶起来守卫白水关的人们相当多，甚至还有许多平民是从银月城赶来的。人类生死存亡的关头，国家剑的隔阂都可以消除，王朝剑的差别又有什么关系呢。”

    说话的人是一个比焰稍年长的青年，高个子，乍一看起来有些瘦，但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他身上的肌肉其实异常结实。焰他们这一路走来都没碰到过多少人，突然有陌生人出现在后面反而让他们吓了一跳。

    “你说人类生死存亡的关头”，焰对这句话感到有些不快，“可是患者也是人类吧。”

    拉蒂娜却在一旁抢先回答道“你在说什么呢还是人类的患者都在隔离区接受治疗呢。日暮城的那些叛军都已经被疾病夺走了神智，只是看起来是人罢了，实际上根本没有自我意识，只是病菌啊这不是常识么”

    那个青年耸了耸肩，示意正是如此，无需多言。

    焰咯的咬紧了牙齿，握紧了拳头。森却突然把一只手按到他的肩上。他看了森一眼，浑身突然止不住的开始颤抖起来

    森正面带微笑。

    和贴在他怀表内侧的那张照片上一模一样的微笑。

    那张照片是在他们初次到达日暮城时，用废墟中找到的相机拍下的。

    黑白的照片上，森戴着那样大的一个草帽，大到仿佛就要把她小巧的身躯压垮。

    焰记得，那时，森笑着，笑着说着这样的话

    “感觉像是被流放到了世界的尽头。”

    “呐，哥哥，世界大概是容不下我们了。然而我，也不想容下这个世界了。”

    “就在这里，造起属于我们两个人的房子。”

    “猎人大哥，你身体怎么了”焰的反常也引起了拉蒂娜的注意，她突然想起了什么，道，“啊我忘了猎人大哥身上带病，这是病发了么”

    焰拼命的咽着口水。森的手仿佛有着什么魔力，将他心中的愤怒与悲伤一齐压下。是的，世界容不下他们，这是五年前就已经知道的事情了，为什么他现在还会感到震惊呢

    于是，他学着森的样子笑了起来“有一些，不过没什么大碍。好像确实是那样，嗯，也对，那些患者们好像确实不是人类呢。”



第二卷 第五章 6
    面对焰的回答，拉蒂娜沉思了一小会儿。然后她改变话题，转而向那个青年搭话“说起来这一路都没看到过什么人呢。农民们早在两个星期前源的事件时就已经入关了，现在还在关外的人还真是挺稀有的。”

    那个青年很质朴的笑道“本来想就这样待在关外的，听说哈德良奥斯元帅在银月城召集人手，就赶过来了。你们也是来参军的”

    焰摇了摇头“不，去银月城找医生看病。”

    说话的时候，焰闻到青年身上也有一股奇怪的香水味

    又向前走了几步，那个青年突然举起双手激动的喊了起来“终于到了，看，白水关看格雷特沃城墙如此之近”

    所有人都被他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也没必要那么激动吧”拉蒂娜拍着被吓的狂跳的胸口，强笑着说道。

    “怎么能不激动呢，这可是格雷特沃城墙明明建造于千年前，但据说连现代的火炮都无法将其摧毁白水关坚不可摧的原因所在人类文明的证明”

    “你说这个啊确实，听说一千年前在白水关新造的那段格雷特沃城墙，其技术到现在也是谜题。”拉蒂娜点点头，“可惜我不是相关专业的，感受不到这有多厉害了。”

    “还有那个传说格雷特沃城墙是无法被战火摧毁的，只有当一个女人出现她的美貌让天塌陷、让地翻转，四季因她而不再运转，四方列国都因她而燃起战火，山河被鲜血染红，天上地下都陷入永劫之中，只有那时，格雷特沃城墙才会塌陷”

    “这样一说，还有格雷沃特城墙上四骑士的故事”拉蒂娜开始和那个青年津津有味的谈论了起来。

    焰虽然跟不上他们的谈话，但见到白水关，他内心同样激动。那是人类文明的见证，在白水关的保护下，关内的人们和日暮城隔离了起来，过着正常的生活。正常的生活这是他很久没有接触过的东西了，而现在近在眼前。

    城墙上有放哨的士兵。城门外放着一把椅子，一个看起来像是军官的人坐在那里，远远的就向焰他们看来。他的身边还站着几个士兵，军服有些破烂了，但都好好的背着枪，站的笔直。等焰走进了，那个军官用狐疑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一下焰，又打量了一下那个青年。等看到拉蒂娜和森，他狐疑的眼神立刻变得有些色眯眯的。

    “两位小姐的香水味真好闻，是有钱人家吧。能证明一下身份么”他笑道，“也不要怪我无礼。这几天从这个方向来的人倒也不少，不过都是些军人。平民都是从后方过来参军的。你们不是军人，现在从这个方向赶来，不得不谨慎一些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