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约之剑

    军官们把他们睡觉用的小帐篷全部撤走，为焰和森腾出了一大片空地，又在空地上为焰和森搭起了一个大帐。他们抢着往大帐里送进各种各样家具。焰扬起头，人模人样的笑着和他们一个个手，给每个人回了一句“我拉格瓦尔特今天认了你这个兄弟”作为回礼。军官们感激涕零，焰便再拍拍他们的背，用帅气的笑容补一句“以后我拉格瓦尔特和你们有难同当，同生共死。”

    他没忘在每一句话中都加上“拉格瓦尔特”。同生共死是拉格瓦尔特的事，以后如果要当什么难，和他焰没关系。

    直到发现大帐外点起了几柱香，许多人跪在外面对着大帐磕头许愿的时候，焰才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做过头了。




第二卷 第七章 2
    而森的心情好像有些差。

    这并不是说她一直阴着个脸。在焰的面前，她始终阳光的笑着。任何人看到那样的笑脸，都不会认为笑脸的主人心情差吧。除了焰。他每日都沐浴在那样的阳光下，些许的阴霾都能让他浑身的毛孔因寒冷而缩紧。

    昨天晚上，森爱惜有加的猫又在密牢底下没有跑出来。焰确信这就是原因。每次森养的猫出现意外的时候，森的状况都和现在一样。

    那样的森一整天都拿着笔，在纸上写着什么。不过不再是难懂的公式，而像是在画画。

    傍晚时分，那个军官哆嗦着走进了他们的大帐中，刚进来就扑的一声给焰跪了下来。

    “拉……拉格瓦尔特大人，小的我……”

    “时间不对吧。她要求的时间应该是五分钟之前。”焰皱着眉头，只这么说了一句，那个军官就在吓的地上狂抖起来来。

    森放下了笔，抬起头对焰笑道：“拉格瓦尔特大人，你先出去逛一会儿”

    焰一愣：“我不能在这里么”

    “不想被拉格瓦尔特大人看到森奇怪的样子。所以拉格瓦尔特大人出去一会儿好么外面有些黑了，火把森已经帮你准备好了。”

    在外人面前，森对焰的称呼就变成了“拉格瓦尔特大人”。外面的士兵都在在谣传森和焰是情侣关系，本来应该是使用昵称就好。森特地称呼焰为“大人”，是为了在外人面前给焰更多的面子。

    森既然这样说，焰也就不多说什么。他拿起森为他准备的火把，用自己认为最凶狠的眼神瞪了那个军官一眼，然后走出了帐篷。

    焰一离开，森的眼睛就蒙上了一沉云翳。仿佛秋季的天空似得，她的脸色由晴天刹那间变成了阴天，黑云压城，暴雨将至。

    “晚上了，又只有我们两人了呢。”森笑了，那可怕的笑容就像是在暴风雨中劈下了一道闪电，“那天晚上很舒服吧嗯”

    “不……小人我一点也不舒服，不舒服！”

    “不舒服看来是嫌弃我做的不够好啊”

    “小人不敢！舒服！非常舒服！舒服的要死了！”那个军官冒着汗连连磕头，一连串的话说完，才发现这样回答问题更大，顿时呆住了。

    “舒服就好了，会让你更舒服的。”森又是一笑。在那个军官的眼里，森的每一笑都是一道惊雷，每一笑都让他的浑身一颤。

    “呐，你叫什么名字”

    “西……西卡。”

    “啊，是两个字的名字呢。比我多一个字。所以我是应该要叫你西卡大人喽”

    那个军官又是一惊，慌忙改口：“漠！叫我漠！这是我当上军官前的名字！”

    “还是叫你西卡大人吧。”

    “漠！请一定要叫我漠！不然叫我小漠——森大人喜欢，叫我小猫、小狗、小猪也行！”

    “西卡大人这是在对我下命令吗”

    “不……不敢！”

    “不是命令的话，我就还是叫你西卡大人吧。”森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了。

    那个军官已经吓得不敢再乱说一句话。

    “其实我今天一直在画画。”森拿起了桌上的一叠纸挥了挥，“西卡大人要不要看看我画的怎么样”

    “不……不用了。”

    “拒绝我的请求”

    “不！我看，我马上看！森大人的画，一定是栩栩如生！”西卡抢也似的拿过森手中的稿纸。只翻了几页，他就抬起头，脸上一半是疑惑，一半是恐惧，“这……这是”

    “刑具。我从书上看到过的各种刑具。”森凑到军官的脸前，笑眯眯的把头往左肩一偏，“我想造一个出来玩玩，你帮我选一个怎么样因为之后会由你负责制造，所以请务必选一个你觉得容易造出来的。”

    “小人冒昧的问一下，这些刑具是用来……”

    “用来给一个我讨厌的人上刑的。你觉得会是谁呢”

    冷汗从西卡的身上哗哗的流下。他翻开着森递给他的画，每一张都是一个极其残酷的酷刑。而他现在被要求自己选择其中一个，自己造出来，最后用来对付他自己。

    看到西卡迟迟做不出决定，森脸色一变，放大了声音：“快选！”

    西卡身体一抖，连忙从其中调了看起来最轻的一个，闭眼递给了森。

    “啊，你选了这个啊。”看着西卡挑选的图纸，森呵呵的笑了起来，“挖一个大坑，填满毒蛇，然后把人剥光了推下去，确实是很容易造出来呢。”

    “毒蛇的话，可能找起来有些麻烦……”

    “没事，你只要挖坑就好，蛇的事情我可以帮你的忙。”森拍了拍西卡的脑袋，“我对捕蛇还是挺有自信的。都是毒蛇可能做不到，混一些普通的蛇的话就没问题。毒蛇少一些也就没那么容易死，可以和蛇肌肤相亲好几天呢。对了，到时候记得张开嘴巴，也许还会有蛇从你的嘴巴里钻进去也说不定呢。”

    森后退几步，在原地转了个圈圈，然后指着自己的嘴巴，又笑道：“嘴巴，你很喜欢的，对吧”

    西卡知道已经没有退路，狠狠心，道：“好的。那就交给小人。只是这一个大坑，小人一个人挖需要不少时间，森大人还要多一点耐心才行。”

    “没事，什么时候造好你说了算。你想慢点造还可以在白天睡觉，我不介意。”

    西卡一愣，不知道森这话是什么含义。

    “不过，我也会每天来催你就是了。”森笑着，抽出一根细竹签。她拿着竹签靠近西卡，轻轻抬起西卡的手，仔细打量着，嘴中发出“啧啧”的赞叹声。突然，她一变脸，一用力，竟把整根竹签往西卡的大拇指指甲缝中插了进去！

    大帐外的人们只听到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声。他们面面相觑，不知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西卡被森用一盆冷水浇醒，但他的身上滴答滴答流下的水珠，却有一半是他的汗水。

    “喂喂不是吧，才一根就这样大喊大叫”森的脸色堆满了讥讽，“你们口中那个拉格瓦尔特大人，受到这种刑罚时可是一声都不会叫出来的。”

    没等西卡说什么，森又掏出一根牙签，往他的食指指甲缝中插了进去！

    西卡又一次痛晕了过去，然后又被一盆冷水浇醒。

    “又叫出声了，又叫了。真难听。这样的你，居然说他不是男人嗯居然敢说他不是男人！”森又亮出一根竹签，在西卡的颤抖下，她漆黑的一笑，竟把那根竹签往她自己的指甲缝中插了进去！

    在目瞪口呆的西卡面前，森咬着牙，强忍着那剧痛。她的脸抽搐着，喉咙中不时发出奇怪声音，仿佛在笑，又仿佛再诉说着自己经历过的无尽苦难。过了好久，她“嘶”的长吸一口气，呵呵呵的笑出了声。

    “看吧，看吧！你连我都不如，你连我这个女孩子都不如啊！你这种东西，也配说他不是男人你也配！”森吼着，笑着，又把第三根竹签插入了西卡的指甲缝中。

    西卡的意识已经因为疼痛开始变得模糊。恍惚中，他听到森在那里说道：

    “不要急，你可一共有十根手指。”

    “——啊，我忘了，还有十根脚趾。”

    “刑具建造好前，每天晚上我都会这样来催你一次的。”

    “不过如果造完了，你的死期就要到了吧。是想一死了之，还是想忍受着这样的痛苦活下去，那就全看你的意志了。你不是说你是男人么嗯那就撑下去给我看看啊”

    “我会让人看着你，不会让你自杀的。对了，咬舌自尽大概率是死不掉的，不要问我是怎么知道的。”

    ……

    ……

    “你要知道，他……还有我……可是都忍受着这样的痛苦，最后选择了活下来啊。”



第二卷 第七章 3
    太阳已经完全落下了，一片漆黑的大帐中传来了一阵猫叫声。一对绿色的瞳孔像鬼火一般在帐篷中浮起，和森那漆黑的眼睛对视着。

    “太好了。你还活着。来，到这边来。”森将已经完全晕死过去的西卡蹿到一边，用尽可能温柔的语调呼唤着那只猫又。只是她声音中的冰霜一时还不能消融殆尽，传入耳朵中，就像在肌肤上融化了一片薄薄的寒冰。

    “来，到这边来。”她一声声的呼唤着，每一次的声音都比上一次更加柔和。

    黑夜如一张厚重的帷幕，遮挡了大帐中的一切，却无遮住正在帐篷中对视着的两对瞳孔。猫本就是黑夜的精灵，它们的眼睛在黑夜中泛着诡异的光泽；森的眼睛不会在黑夜中闪光，但那里却有着比黑夜更深的漆黑，就像两个黑洞——黑夜是遮不住比它更黑的东西的。

    “来，到我怀里来，让我摸摸你。”森继续呼唤着，呼唤着。

    在她的一声声呼唤声中，两对瞳孔终于渐渐靠近，绿色的瞳孔向上一跃，跃入了森的怀里。

    森抱着猫又走回到椅子上座下，将猫又放到了自己的膝盖上。她的右手肩膀在和墨雪交战时受了伤，手指又在刚刚被她自己用竹签插了一下，现在正有气无力的垂在一旁。好在左手完好无损，她便用左手轻轻的抚摸着猫又。

    “真是神奇，仅仅只是这样摸着你的毛，心就宁静了下来。难怪大家都会喜欢猫。”森在黑暗中这么说道。比黑夜更漆黑的两个黑洞消失了，那是她轻轻闭上了眼睛。

    “我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妈妈还在的时候。那时我们家同时养着狗和猫。小狗呆呆的，小猫却很坏，总是跑过去用猫爪扇小狗巴掌，抢小狗的奶吃。小狗受了委屈，就呜呜的跑到我的怀里，被我像这样安慰着。”

    “小狗总是黏着我，小猫却总是乱跑。一不留神，它就跑到哪里去没影了。干了什么，交了什么朋友，我全都不知道。”

    说道这，森眼中那对黑洞再次出现在大帐之中，其漆黑的程度比之刚刚更甚了十分。她的声音也突然变了：“很奇怪吧非常奇怪吧明明只是我的宠物，乖乖的在我的照料下长大就行了，它为什么要乱跑呢”

    绿色的瞳孔突然如玻璃般破碎开来，变成一团绿色的雾气升上天空，又在离森远远的地方重新聚集成了瞳孔。

    “你刚刚是想干什么！”大帐中传来一声尖尖细细的声音，不是森的。

    “啊，你会说话，你果然会说话！”森在黑暗中咯咯的笑着，“不愧是那个女孩创造出来的东西，果然也是个怪物。”

    一束火光腾起，森点亮了大帐里的灯。她的右手握起了一把竹签，而那只猫又在离她远远的地方警戒着。

    “我讨厌猫那绿油油的眼睛，尤其是讨厌你的。”森斜过头，冷冷的问道，“呐我明明把竹签刺进你的眼睛了，为什么你的眼睛还是那么绿油油的恶心，绿的我都想吐了！”

    “第一次看到你时我就开始警戒你了。”猫又显得比较冷静：“而且你的哥哥还和我说过，你喜欢猫，养过好几只，但都是过了几天就死了或失踪了。”

    “啊，在哥哥眼中，森确实是非常喜欢猫呢。”森又一次“咯咯”的笑了起来，“但是不对哦那些猫都是我弄死的，用各种各样的方法。有时候死了，尸体很完整，那就可以和哥哥撒娇说不知道怎么死了；有时兴起，尸体被我弄得破破烂烂的，那就只能说是失踪了吧。”

    她说着，笑着，笑着，笑着，笑着，突然把眼睛瞪圆了：“我怎么可能会喜欢猫猫这种东西，我最讨厌了！”



第二卷 第七章 4
    “我知道。”猫又平淡的回答到，“我知道。”

    森把已经瞪圆的眼睛张的更大了一些：“你知道”

    猫又摇了摇身后分成两股的尾巴：“因为我不是猫，我是猫又。猫又只要不停的吃人——活人也好，尸体也好——就会慢慢变得能读懂人内心的想法。现在的我虽然不能直接读取你的内心，但当我被抱在你怀里的时候，我还是能够知道你在想些什么的。”

    “你早知道我恨不得杀了你，却温顺的被我抱了那么多天”森的嘴角歪了起来，似笑非笑，“而且你说——不停的吃人不妙，真的不妙，突然觉得你有些可爱了怎么办有些想抱起你、给你喂食呢。”

    “你身上我有很在意的事情，所以被你抱几天也没什么。”

    “在意的事情是什么”

    “在你第一次抱起我的时候，你回忆了过去。而我在你的记忆中一瞬间看到了主人的影子。是相当悠远的记忆，好像是在十年之前，或是更久。”

    森愣了一下。猫又顿了顿，继续说道，“主人的记忆是从五、六年前的某一天突然开始的。而她之前在哪里、在干什么，她不知道，我们更不知道。但万物皆有始终，没有什么东西会无缘无故突然出现。主人为此深深困惑。而这个问题的答案，你可以为主人解答，对么”

    “那你可还真是一心为主。”森的脸抽搐了起来，突然把身子转了过去，

    “为何要背对我”

    森没有回答，只是将遮住她眼睛的头发撩了起来，久久的凝视着虚空。然后，她长长的吸了口气，说道：“那么久远的事情，就连哥哥的记忆也是混乱的。但你猜的没错。我确实遇到过和你主人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然后呢”

    “你想知道那我们作个交易如何”

    “什么交易”

    “森一点也不讨厌猫。森是最喜欢猫的、最喜欢了——这就是我的条件。”

    “明白了。我会继续在你哥哥面前配合你的。然后你就会告诉我真相”

    “告诉你你不是会读心么在我抱起你的时候，自己去读吧。”

    “这不公平！如果你故意不去回想，我就永远不可能知道。”

    “谁说了要和你进行公平的交易”

    大帐中一片安静。森将撩起的头发放了下来，细细的梳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