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朝争霸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张达达
筹备数月的天子寿诞终于拉开序幕,有灯会、夜宴、春猎,持续五天,期间各路诸侯入京献礼,公主皇子拜寿陛下。
这些天最焦虑的便属刘彻了,身为储君,来日至尊,任何方面都得比众皇子强一筹,因为这是应该的。弱了便会被耻笑无能,也会质疑皇帝选择接班人的眼光。
自昨日起诸侯们便开始朝见皇帝,送上祝寿美言、珠宝仙玉、山珍海味,受热烈气氛影响,大家不免暗暗比较,搞得刘彻很心急,明天便是众皇子约定一起给陛下献礼的日子,本来在未央宫陪皇帝接待诸侯,硬是半路开溜,偷偷跑回太子宫,当看到韩岩给他准备的礼物时……久久无语。
次日,月亮还在空中,刘彻便起床休沐,打着哈欠任由侍女们操弄,太阳没出来便整理好衣装,用马车载着礼物前往未央宫。
夜色中的长安城,古老城墙在黑夜中宛如巨兽横亘于人间,远远望去只见一片凝固的乌黑,在幽夜月光照耀下显出青灰狰狞的颜色,江山风云迭起,它却安然如山,大汉的历史见证了它的王气与霸道。
在这城墙上头,灯笼辉煌,彩织飞扬,古韵中带着喜庆,直到天边一缕晨霞穿过厚重的雾气,蝉鸣蓬勃,细水缱绻,刘彻方才驶过墙洞,踏入未央宫门。
相比一般诸侯,皇子们的献礼仪式要郑重很多,在这爹妈最大的朝代,任何孝敬父母的仪式都会多一些美名和粉饰,今日之后,天下便会流传xx皇子孝心多,礼物好,得陛下看重之类的言论,为其在百姓心里增添一点分量和认知度。
随着流彩的朝霞完全升起,人间徐徐拉开了柔软的帷幕,整个大地豁然开朗,在内侍的带领下,皇太子刘彻在前,河间王刘德随之,皇子们排成一队入未央宫正殿。
汉景帝有十四个儿子,其中前储君刘荣因母不大度而牵连被废,又因侵占宗庙畏罪自杀,还有临江王刘阏命短,如今仅余十二子,刘彻是老十,下头还有比他小的四个弟弟,最小的常山王才八岁,此刻煞有介事的弓着身子,两手放于膝上,低头亦步亦趋地跟在队伍最后。
在这之后,宫中侍卫抬着众人的礼物相随,以备献礼时随叫随到,其中刘彻的礼物最引人注目,十位壮汉用粗棍穿过手指粗的麻绳,嘿呦嘿呦地抬着走,不知道的还以为在抬棺材……
在大汉朝,大臣们采用跪坐姿势上朝,入大殿前先要把鞋脱了,回答皇帝的话时,首先要表明自己的官职和姓名,但皇子们不用这么麻烦,可以入朝不趋,赞拜不名。
汉景帝这几日心情很好,初春时节百草复苏,他也跟着沾了沾生机,注视鱼贯而入的儿子们,很是欣慰。
“儿臣,叩见父皇。”整齐划一的声音,厚重中夹杂稚嫩,在刘彻的带领下,皇子叩首。
“都起来吧,让朕好好看看。”景帝面带笑意,逐个打量儿子们,不免有些唏嘘,有的才一年不见便已模样大变,从稚涩少年变成英俊挺拔的后生,而我,也老了。
“近来都好吗”
“回回回回回……回父皇皇,儿臣都都都都……好。”鲁王刘余眼急嘴快,抢先众人回话,不过他天生口痴,一句话便讲得众人嘴角抽抽。
景帝眉梢挑了一下便归于平静,明显不待见他的愚笨,回了一句“那就好。”便又看向小儿子常山王,”舜儿,你呢”
“回父皇,儿臣不好,夜里时常想念父皇不能入眠,想陪在父皇身边……”说着便哭了鼻子,用袖子擦鼻涕说:“也想念阿母。”
“吾儿不哭,这次多在长安留些日子,你阿母也想你。”景帝最宠爱刘舜,见他一哭便心软了。
大汉规定,只要皇子受封诸侯王,便要到封国去,刘舜才八岁,孤苦伶仃一个人生活在常山国,与爹妈相隔,在封国内又没人管束,所以屡犯法禁,多有**之事,但汉景帝每一次都赦免他。
“德儿,你呢”又看向年龄最大的刘德。
“回父皇,儿臣生活充实,醉心文学,但时常挂念您与阿母。”
“我听说你足迹踏遍鲁燕赵魏,寻寻觅觅只为求书,对于不愿出让书籍者,则好言求之,从不采取强制手段。我儿德行传天下,夫惟大雅,卓尔不群,朕以你为荣。”景帝脸上发光,很是欣慰。
“谢父皇赞誉。”刘德叩首谢恩。
大朝正殿,辉煌奢靡,紫红色的地面,黑红相间的柔软地毯,金光闪闪的壁带,门扉上有金色铭文,窗户雕饰古色古香的图案,但在这份豪华之中,人心各异。
刘彻始终低着头,保持最恭敬的礼仪,景帝夸赞二哥刘德,他也纹丝不动,只是注视地面的眼神微微波动了一下。
其余皇子要么无所谓,比如长沙王刘发,因其母亲身份微贱,不得天子宠爱,被封在低湿贫困之国为王,今生无望皇位。
要么心生妒恨,比如胶西王刘端和赵王刘彭祖、江都王刘非,皆是内心刻薄阴毒之人,一个巧诈奸佞,一个残暴凶狠有阳痿病,最后一个骄纵傲慢,这三人觊觎皇位多年,谁被皇帝看重便会惹他们不喜。
一番叙旧,终于回归正题,谒者掌礼唱号,诸王依次奉贺。本该由长至幼,景帝却先问:“舜儿,你为父皇准备了什么礼物”
“一颗大大的珍珠,悬挂在大殿上,父皇夜里批阅奏章时便不用点灯了。”刘舜手臂张开虚抱,做出夸张的比喻,殿外也有内侍将珍珠呈上来,有小孩拳头大小,光明流亮,耀人眼眸。
“吾儿孝心可嘉。”
景帝笑了笑便挥手让内侍将礼物收下,没再多说什么,又看向年仅九岁的清河王刘乘,希冀他可以弄些新鲜的东西,这两天前来献礼的诸侯早把“奇珍异宝”玩透了,看多了自然也就不稀奇,视觉疲劳是种病,不好治。
然而刘乘也一样是珍宝,一颗巨大的珊瑚树,了无新意,景帝依旧面带微笑,笑了笑便不再多说话。
直到老八胶西王刘端,身材瘦消,常年是病恹恹的模样,却能让景帝开怀大笑。
“父皇,去年您派张骞出使西域寻找新的食物,丰富百姓的种植选择,儿臣偶然听闻域外有大蒜,所以奔波万里让人寻来,此物若炒菜时放在里头,味道鲜美至极,寻常食材也能炒出佳肴,据说这大蒜还能辟邪,吃了之后鬼神不侵,百邪辟易,魑魅不敢犯,更能当作药物使用。”
“有如此奇物”景帝惊异。
“父皇尝尝便知。”刘端话音落下,殿外便有內侍端上盘子,刚做出来的肉沫炒鸡蛋,还冒着腾腾热气。
景帝从盘中拿起筷子,夹了一小块放入嘴里,闭目眉细细
53、 秘
远古的大汉朝建筑风格古拙大气,百姓生活作风简朴,为方便跪坐,家具都是些低矮物件,连皇宫内都是如此。
凳子、椅子、书桌,在大汉朝还没有发展起来,汉景帝跪坐了一辈子,让他陡一坐在龙椅上,平日里直视的大臣全要仰颈抬眉往上看,那才是皇帝该有的气质。
在一众皇子火热如炬的注视下,景帝龙颜大悦,当场宣布赏皇太子五万金,并且宣诏,今日之后龙椅为皇帝所座,认可了这把椅子的官方身份。
此次献礼,刘彻宝压群芳,稳固了地位,在一众皇子跟前长了脸面,心里也愈发看重韩岩。
太子宫。
花草茂密,藤蔓绕梁,飞鸟啄鸣,金鱼摇尾。
桑树下,阳光透过茂密的枝叶照射下来,有些晃眼,韩岩架着木梯爬上去采摘紫红色的桑椹,这是纯天然生长的,味甜汁多,光看看便有口水流下来。
“世子,你小心些。”浠儿在树下望眼欲穿,一只白嫩小手扶住木梯,一只手遮挡阳光,很是担心,这等粗活本该她上,奈何韩岩却不同意。用他爷爷韩颓当的话讲——我当年肚子被捅个大洞都没死,若是爬梯子摔死,那便是命中有劫。
“你接着。”韩岩左手捧着一把桑椹,扭头向下看了看,将手里的果实扔给浠儿,然后又摘了一些便逐级而下。
“爷爷,你也吃。”把手里的桑椹分给韩颓当一半,便眯眼享受甜美果实。
“也就你敢如此放肆。”韩颓当笑着摇摇头,心有感慨唏嘘。
桑椹乃是皇帝御用的补品,太子宫这棵是宝贝,为皇室所用,私自采摘者便受到严厉责罚,韩岩却能想吃便吃,守卫太子宫的将士们也全当没看见,可见孙子在这里比在弓高侯国还如鱼得水。
池塘边,外型似铜钱的小狸蜷缩成一圈,双眸随着池中金鱼而动,眼珠子一动不动,若鱼儿游过来,它便会探出一只毛茸茸的小爪子快速且笨拙的探点水面,若一击不成,便眯眼用舌头舔爪子上的水渍来安慰自己……仿佛吃到了天下最美的食物。
见韩岩走过来,小狸回头看了一眼便不再理会,继续盯着金鱼,傲娇十足。
“爷爷,我们的纸张作坊扩建得怎么样”韩岩探手摸了摸小狸光滑细嫩的短毛,换回一声略带嫌弃的“喵”。
“如今已是五百人的工坊了,河间王所要的纸张即将供应完成,一些商贾闻风来找我,想倒卖纸张,但价格压得很低。”
“怎么会这样”韩岩疑惑地说:“我们的纸张还没有在市面上供应,连河间王的订单都没有完成,其余人买不到纸,价格应该很昂贵才对吧”
“我也是这么想的,向那些商贾打听才知长安城有人大肆兜售纸张,最近听闻洛阳也有人售卖榆木纸,价格低廉,引得百姓疯抢。我这次来向陛下贺寿,也是想顺便问问你这个事情,是不是有人私自将造纸秘方传出去了”
“这……”一讲这些,韩岩哪还能不懂
定是少府神和造纸司的人沆瀣一气,见自己不管事便愈发猖,中饱私囊还不够,更明目张胆将造纸术外传,攫取巨额利益。
虽然皇帝给了自己知识产权,许诺纸张之利,可实际执行却有很大困难,贪墨者是你的顶头上司,当朝九卿之一,掌管皇室用度,可见其很得景帝信任,自己虽然有皇太子当后台,可时下刘彻最重要的便是韬光养晦,景帝一天不死,他便要盘着一天。
“等皇帝过寿完毕,这件事我会处理。”韩岩想了想说:“爷爷你要敦促笠木匠研发新纸张,只要有更好用的纸,榆木纸便会被淘汰,他们这些人也便翻不起浪。”
“这半年时间笠木匠已经有了很大长进,将白灰混入纸浆里可以变白,但味道不是很好闻,他正在着手解决这个问题。”
“白纸不行的。”韩岩失望地摇头,在大汉呆的时间越久,他懂的东西也越多,大汉朝全民迷信,白色物件是焚化给死人用的,用它来写字读书,不祥。人民不接受的东西造出来也没人买,“纯粹的白纸还是不要造了,颜色明亮便成,想办法提升纸张的光滑度,柔韧度、质量为主要。”
“按照你和卫绾的约定,即便我们改良了榆木纸,秘方也还是要上交朝廷。”韩颓当唉一声叹,劝说道:“泄露秘方必定是少府内部人员所为,他们机构庞大,牵连甚广,你还年幼,爷爷不想你过早陷于官场斗争,只要他们不太过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便罢了。”
“我懂的爷爷。”韩岩脸上笑了笑,心里却有冷意蔓延,敢抢老子的食儿吃,崩烂你们的牙。
“陛下今晚在郊外夜宴群侯,明日会进行春猎,要考校诸侯子嗣的技艺,你随我一起去吧。”韩颓当瞅着小狸可爱,也要探手去摸,却吓得小家伙一声尖叫,脊背鼓起,浑身炸毛,示威地龇牙,随时准备奋起扑击。
韩颓当尬笑一声,暗骂好个畜生,却不至于和它计较。
见状,韩岩冲小狸挥了挥手,嘴里轻轻撵一声“去”,小家伙收了凶势,撒腿便跑,对喂饭的主人多少要给些面子。
“还是不要了吧,我对弓马技艺不擅长,去了也只能当陪衬。”
“这可是扬名的好机会,外人都道你是皇太子身边的佞人,只会花言巧语,阿谀奉承,不如趁这个机会改变大家对你的看法。”
“可是我没有拿得出手的绝活啊”韩岩犹豫着。
“弓马只是小道尔,大汉能打仗的人多了,但有文化的诸侯子嗣却很少。”韩颓当鬼鬼祟祟向四周瞅了瞅,偏过身子挨着韩岩,挡住背后浠儿的目光,让两人在地面上的阳光倒影合为一处,从大袖里掏出一物,悄悄叮嘱说:“我给你买了两首词,到时在宴会上一鸣惊人……”
“……”韩岩瞠目结舌。
……
韩颓当中午没有留下吃饭,韩岩虽然在太子宫混得如鱼得水,但毕竟不是这里的主人,规矩不能坏。
关于爷爷买词这事,韩岩觉得啼笑皆非,这两首词他看过了,不过是等闲文章,歌颂太平盛世,毫无出奇之处。不过想想也便可以理解,若是作词真能文采飞扬,风骚得体,又何必拿出来卖钱呢,搏个才子名声岂不是很好
在大汉朝,钱买不来地位,卓王孙富甲天下,一样要穿粗布麻衣,唯有爵位、官职、才华、名声,才是受世人尊敬的根本。
至于今夜的宴会,韩岩会去参加,但不准备露锋芒,免得压了别人的风头而被嫉恨。
晚宴举行地点在长安城西的郊外,那里花草纷繁,崇山高起,泾水渭水,流进流出,往年的田猎活动都在那里举行,后来被汉武帝修成上林苑,司马相如为了拍皇帝的马屁作出《上林赋》,名传千古。
刘彻整天没回太子宫,只有景帝的诏谕下达。
“皇太子献龙椅,帝大悦,赏三万金。”
说明给刘彻准备的礼物成功拔得头筹。
是夜,日落之际,天空一片深红色的云霭映照在池塘里,把水面染成了波光粼粼的淡金色,随着鱼儿摇尾游动,散落圈圈金黄。
一番休沐打扮,面容净洁,衣衫熏香,韩岩便招呼车夫豕和保镖韩二蛋,准备前往夜宴,结果浠儿在太子宫找了一圈都没寻到韩二蛋。
没有主人允许便私自离开府邸,这种行为等同“逃奴”,被抓到要黥面,受巨大责罚。
韩二蛋不经请示,顶着巨大风险私自出宫……韩岩抚着下巴一寻思,便若有所悟。
等浠儿将太子宫找完,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眼瞅便要耽误晚宴,只好叫来太子宫的两位将士当护卫,让豕驾车前往郊外。
“等韩
54、当日那方士还吟了一首
皓月当空,群星璀璨。
出了长安城西,一眼望去,渭水边搭着绵延数里的大帐,花团锦簇,篝火处处,将河水与营地印照得一片火红。
走近一些,鼻间尽是烧烤野味的幽香,耳边有靡靡丝竹之音环绕,大汉朝的统治阶层齐聚一堂,为至高无上的皇帝贺寿。
营地外围有重兵把守,一直绵延至渭水上游,免得有人在水里下毒,将权贵们一网打尽。
亮过身份铜印之后,韩岩孤身一人进入营地,在绵延接踵的大帐间穿梭,寻找爷爷韩颓当。
“呦,这不是岩世子吗”声音自背后响起,字里行间充满调侃意味。
韩岩闻声回头,嘴角微微扬起弧度,也打趣地回:“原来是衍世子,弓高侯国一别,别来无恙。”
刘衍一看他那个笑容,心里便没缘由地突突起来,僭越之事才过去半年时间,他还没忘记有把柄在人家手里,不过还是难掩幸灾乐祸,“岩世子看样子是在寻人,不会是在找你爷爷弓高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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