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朝争霸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张达达
目前来看,还是王后厉害呀。
美人院。
床榻、席、俎[zu]、奁[lian]、箱笥[si]、屏风,李美人的房间看上去一派朴实。
此刻正抱着襁褓婴儿爱不释手,母性光辉泛滥,目光里的爱怜似乎都要将人融化了,有这个孩子,母凭子贵,一切苦难似乎都可以成为往事。
“还差最后一点就可以完美收场。”李美人用指尖逗着婴儿的小鼻子,喃喃自语。
正逗得欢,门外突然传来急促脚步,还有甲衣与刀兵互相触碰,两种嘈杂的声音汇聚在一起显得气势汹汹,自带一股凌厉和来者不善的意味。
李美人不但不怕,眉梢反而有笑意,确实该来了,比我预计的要迟半年呢,王后可真能忍。
不过,你终究是来了,胜利在望。
本该喜气欢天的美人院突然安静得可怕,只有粗重的呼吸声在空气中飘荡。院里的奴仆们心知不对,全都悄悄地退下,不想无缘无故被剁掉。
“李美人,你可知罪”王后在门前注视床榻上的疲惫身影,率先发难。
“臣妾见过燕王和王后,身体不适,不能下床请安,还请见谅。”被人厉声问罪,李美人也不失礼仪。
说完将孩子交给奶妈带,再被吓得嘴唇发抖的奴婢扶起来,正身坐在床边才说:“臣妾不知何罪之有。”
“你勾结栗美男欺骗燕王,不贞不忠,借用他人子嗣篡夺燕国江山,居心叵测,还不认罪!”
王后的厉声高喝吓得奶妈和奴婢直接跪地,奴婢更是头颅着地,哭哭啼啼,全身都在发颤。
婴儿也被这尖利的质问惊醒,好像受了很大的委屈,用哇哇的哭声表达抗议,声音不大,却很有穿透力,听着让人心疼。
李美人赶紧探身将孩子抱回怀中,轻轻拍打安抚,再抬头时,眼有冷芒。“虽然你是王后,但话不可以乱讲,不能随意污蔑给燕王诞下子嗣的姬妾。”
“啧啧,你还是真是嘴硬。”王后嘴角挂着讥讽,将目光看向跪爬在地上打颤的奴婢,说:“铃儿,今天有燕王在这里,不要怕,好好讲讲李美人和栗美男的故事,他们是怎么通过床榻下的地道私会的。”
“奴婢,奴婢不清楚王后在说什么。”
“嗯”王后愣住,表情凝固,下一刹那就心觉不妙,“半年前是你跟我讲的栗美男的故事,你这么快就忘了”
“奴婢和王后从无接触,不清楚您在说什么。”四肢深深的伏下,额头紧紧贴住地面,不敢抬起一丝一毫。
说成这样,王后哪还反应不过来被人家做了局,食指紧绷指着奴婢厉叫:“你敢骗我”
“奴婢不敢,是真的不清楚您在说什么,奴婢冤枉啊,请燕王为奴婢做主。”铃儿连哭带涕,对着刘定国连连磕头,额头触地时重重有声,似乎有天大的冤情要呈上。
刘定国气得发抖,脸色铁青,大袖一挥,高喝:“来人,给我把床榻掀了,掘地三尺!”
“喏!”众门客涌进房内,等李美人被扶到一旁让开,四个大汉抬住床脚,将床榻抬起放在旁边,可床下哪有地道,根本是一平如地,和房间内其他地方完全一样,根本没有被掘过的痕迹。
王后不死心,如疯似癫的指着那里,“给我挖,快给我挖,那里一定有地道。”
众门客互相瞅了瞅,把刀剑当锄头,齐心协力撬开木地板,再深掘几尺,根本就是实心地,白费力气而已。
“燕王,臣妾得苍天眷顾怀了您的子嗣,没想到却被王后诬陷,说我不贞不忠,让臣妾以后还怎么活,怎么面对世
13、秋云暗几重
李美人如愿以偿扳倒王后,为自己和孩子扫清未来的障碍。
可她没出过燕王宫,一年间只被刘定国宠幸过一两次,难道真能一发命中
韩岩狐疑的跟在刘定国身后,想看看脸色黑成煤球的燕王要去干嘛。
但凡是称霸一方的诸侯王,广招人才,善养门客是必须做的事情,毕竟你一个人没法管理这偌大的封地。
燕王有门客千人,其中能人异士众多,而且大多都对刘定国忠心耿耿,因为老刘出手大方,对大家赏赐极多,从不亏待任何人。
偶尔还把姬妾赏赐给才华横溢的门客,睡燕王睡过的女人,那真是件幸福的事情……
养这么多人自然可以一呼百应,刘定国做每一件事情都会有人替他着想,帮他谋划,实施,善后。
有这么多人拥戴你,诸侯王是幸福的。
李美人诞下子嗣,让燕国有接班人,门客们自然欢欣鼓舞,但也有精明人觉得不对劲。
燕王前后一共生过二十多个女儿,可愣是没有一个男孩,怎么你李美人能破了这个例
有这种想法的不在少数,于是大家很有默契的去找原因。
剧裳是门客中的一员,当初也经过考验才加入进来,他别的能耐没有,就是眼尖,心眼多,善于侦查。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平时没有固定的工作,不必干杂役,照样吃喝领工资,却没什么可以帮燕王的,剧裳很惭愧。
听说燕王有子嗣了,他由衷的高兴,来到集市上准备买些鸡肉回去庆祝,却被一个买菜的斗篷人吸引了目光。
在大汉,人们碰见戴斗篷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人来路不正,不是游侠就是刺客。因为大汉犯罪极少,百姓全是良民,根本没必要遮遮掩掩,普通人见到这种遮面的都会诧异,然后敬而远之。
剧裳留了心眼,出于好奇心,不动声色的一路尾随,觉得很奇怪,这人怎么往燕王宫的方向走
难不成是想投靠燕王,也当个门客
更或许是听说燕王有后,戴斗篷想行刺杀之事,图谋不轨
不管哪种,咱都得先瞅瞅你的真面目。
栗美男只是个寻常百姓,出来戴斗篷是李美人吩咐过的,怕被别人看见,联想到一些不好的事情。
本来李美人给他雇佣了一个奴仆照顾生活琐事,帮他买菜做饭,省得抛头露面被人看见。
可前两天奴仆的老爹挂掉了,要回家办丧事,生死之事比天大,必须让人家回去。
眼瞅着几天过去干粮就吃完了,栗美男实在饿得不行才出来买菜,却没想到被人从后头一把掀了斗篷……
……
燕王宫。
被刘定国用剑发泄,削干了的叶子枝杈,在阴雨天的夜幕下直愣愣伸展,光秃秃的像一幅简洁油画。
看得时间久了竟让人一瞬间产生错觉……好似那伸展在空中的枝杈像锋利的大戟,把世界切成碎片,稀稀落落打在地面上,踩上去似有声响。回过神,世界依旧。拼合的天衣无缝。
刘定国注视眼前和自己有八分相似的栗美男,说不上来心头是什么滋味。
似乎心有不甘,不想失去那孩子,在众人的簇拥下亲自从栗美男院里的地道穿过,来到婢女铃儿的房间内,老刘险些崩溃。
灯下黑啊!
来自于真实的故事才能骗人,王后母仪燕国,统领后宫,自然不是傻子,无凭无据的东西怎么能骗住她呢
李美人牺牲了自己的故事,却没有想到一个诸侯王的势力何等庞大,眼线何其多。
刘定国高居王座,手握长剑搭在桌上,面无表情。
一家三口跪在堂下,栗美男瑟瑟发抖,李美人却依旧不慌,抱着孩子逗乐。
至于婢女铃儿,已经被大卸八块喂了狗……对她,燕王可没那么仁慈。
“好计谋啊。”刘定国长长吸一口气,眼里带着闪动似电的锋芒,将长剑拔出来,用丝绸白布擦拭,掩映杀机。
“燕王饶命啊……”栗美男一看,吓得屁股尿流,磕头如捣蒜般求饶,前额磕破了皮,鲜血横流,蔓延过了眼帘。
“我很好奇。”刘定国将长剑按在青铜案桌边沿认真打磨起来,似屠夫磨刀,问:“你李美人心机深沉,智谋不凡,既然已经有孕,怎么没有把栗美男杀死呢,非等孩子生下来被我抓到。要知道他已经没用了,除掉他,你的计谋才天衣无缝。”
“呵。”李美人一声嗤笑,“我哪会提前知道怀的是男孩还是女孩万一是女孩,还得留着他用啊。”
“……”刘定国哑口无言。
大殿里只剩下“噌噌噌”的尖利磨剑声,令人听了毛骨悚然,李美人终于不再淡定,那帝王的杀气让她浑身汗毛直立,鸡皮疙瘩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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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情淡如水
蓟城连天大雨,似乎到了初夏的阴雨季节,整个城市雾茫茫一片,不见天日。
韩岩不清楚滴血认亲的结果,因为刘定国把他赶出来了。
对于宫廷里的丑闻,当然是少知道一点为好。
其实韩岩是理解刘定国的,不管那个孩子是不是他的种都必须留下了,算是给燕国百姓、将士、门客们一个交代。
据说,后来刘定国还又做了实验,忍痛放了自己二两血,把二十多个闺女的血液试了一遍,其中有三个不能相融,被他关入地牢。
其实现代人都清楚,滴血验亲是看血型的,o型血通用,a型,b型,ab型,还有熊猫血,输血时不能瞎用。
而子女的血型来自父母,那要是遗传了母亲的血型怎么整
这些道理不是现代人不会懂,需要各类型知识做框架,和刘定国讲也是白费口舌,只是苦了那三个姑娘遭受无妄之灾。
经历了这些事,韩岩屡次为刘定国出谋划策,理所应当的获得了燕王的友谊。
六月,刘彻来信,已经在山东准备好出海物资,丝绸、青铜器、陶罐为主要物品,正调集楼船装载货物,并督促韩岩快点找海民,不然过了南海季候风,出海事宜就要拖延到明年。
出来两个月时间,韩岩连海民的面都没见着……只能再找刘定国,让他快点办事。
燕王宫,后花园。
大约是前几天燕王大动干戈,导致王宫里的氛围十分紧张,连往来的姬妾和奴婢们都少了许多笑容。
连日阴沉,雨打芭蕉,直到今天才雨过天晴,雨后一股湿气在空气里蔓延,令人身上黏糊,很不好受。
韩岩和刘定国相随闲聊。
“燕王,太子殿下刘彻来信询问海民的事情……”
都没讲完,刘定国就打断他的话,一本正经说:“我也正要和你说这事,一百位海民已经找齐了,花费千金,我不用你报销这个钱,只要记住我的人情就好。”
“……”妈的,合着老子帮你出那么多主意不要钱是吧
刘定国又唠叨起来,像是神经病自言自语:“据说陛下近来身体不好,梁王一死,我猜陛下是撑不住多久的。如今能威胁刘彻继承皇位的人几乎没有,你跟着皇太子飞黄腾达指日可待,他也对你极为恩宠,届时还望你能替我美言几句。我对皇帝的位置不感兴趣,只想当好的我诸侯王,你将我的意思转达给刘彻,想来可以保我燕国几十年平安。”
“这个嘛……我一定替燕王转达。”韩岩摸了摸鼻梁,心说你到是看得清局势,遇上雄才大略的汉武帝,连我这穿越者都得老老实实的当老二,你要是出来蹦跶,估计九族之内剩不下几个。
刘定国哈哈一笑,转身拍了拍韩同学的肩膀,故作亲昵说:“我当然也不会亏待岩世子,以后有用得着我燕王的地方尽管来信。”
“那就多谢燕王了。”爽快的答应,老子可算压住你丫的风头了,诸侯王又怎么样,照样有求咱的时候。
见他高兴得乐和,刘定国突然亲切地与韩岩勾肩搭背,两人脸几乎贴在一起,嘴里的口臭让韩岩眉头大皱,你丫刷刷牙能死啊
“岩世子,前些日子你说有办法让我燕国有后,方法是将肾囊治对称,我已经问过医生,他们尽皆嘟嘟囔囔不敢回话,在我生气之后才说有办法,但风险很大,可能会有生命危险,我心里没底啊……”
“啊这事啊……”韩岩一脸难为情,你真他妈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被玩死不歇心。
不过你既然又问这事,李美人的孩子肯定没和你血液相融。
瞬间想了很多,暗骂自己当时鬼迷心窍想出这么个馊主意,只得支支吾吾说:“这个事情,主要看医生的医术如何,其实你可以先找人试试,广招肾囊不对称者,让医生先在他们身上试验……这样你心里不就有底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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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家
七月柳阳,旷野火热,田埂上略微有些烙脚,如果赤足走到烈日暴晒的石块上,更是钻心的烫人。
好在秧苗没有畏惧,勤劳的农人担着木桶给它们灌满水,让这些小秧苗在燥热的骄阳下拔节,扬花。
韩岩年少稚嫩的模样在田野里不算稀奇,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像他这个年龄的孩子大多已有种地几年的经验,皮肤被太阳晒得黝黑,手掌在年少时就变得粗糙,一口白牙露出,笑容淳朴。
大家都在穿着汗衫浇地,唯有韩岩光着洁白的脚丫子,身穿丝绸锦袍,蹲在树下一块大石头上,认真将桃子剥了皮儿,桃在手里绕个圈仔细检查,确定剥干净了才吧唧一口下去,眯着眼吭哧吭哧起来。
他这穿装在田野里显得十分另类,与环境格格不入,王侯子弟和种地大概是挂不上钩的。
其实韩岩也不想来,妈的,大太阳晒着,不在家里窝着睡人床,被拉出来看一堆傻了吧唧的农民浇地,这事也只有爷爷韩颓当干得出来……而且身为诸侯,不要脸皮,是真下地干活。
五十来岁,昂藏七尺,唇上黑胡浓重,行住坐卧自有一股气势,架子端得很好。
前些年七国之乱,弓高侯韩颓当功冠诸军,被誉为一代名将,冲锋陷阵,打仗带兵很有两把刷子。
武人最看不惯的是什么
韩岩想了想,大概就是自己这种纨绔子弟,骄奢淫逸,柔柔弱弱,做事慢条斯理,让人看着就憋屈,手嫩得像女人,一点男子汉的气概都没有……
如此种种,回到弓高侯国一个星期时间,韩颓当实在看不惯,终于忍不下去,只好将这个打小在太子宫长大的孽孙拉来看百姓疾苦,体会农民艰辛。
顶着太阳浇地,韩岩是打死都不会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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