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家女人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雨航
难不成只要是她喜欢的就通通可以嫁?!这也太儿戏了吧!
“我自是喜欢的,但是说道嫁娶……”
这几天,只有一个问题在她脑海里打转,就是刚刚所说的,她和孙承运配吗?飞上枝头做凤凰固然是好,可世人能接受吗?虽说孙承运父母早逝,可他父亲的爵位还在,皇恩还在。她总觉得有些不妥,又说不上来是哪不妥。
见她一脸纠结又说不出话他只好作罢。
“论家世,孙承运在京城也算是有头有脸。功臣之子,贵族之后,虽没进朝为官但也是迟早的事。倘若他真有心娶你为妻,我看是件好事。”
从柳诗诗的角度着想这话说的没错,可不知怎地她竟不高兴了。板着脸瞪着他问:“你就不觉得有一点不妥?”
骆世沧想了想,又说:“不妥之处自是有的,孙承运想娶你怕是没那么容易,首先他整个家族就不会同意。我想他可能也是想到这一点,才下定决心考科举。他若高中状元便可求皇上要恩典。这样想来他也算是煞费苦心。”
两个人虽面对面聊着,却各自低着头。顿了好一会儿,柳诗诗才说:“说实话,我知道承运待我是好的,我若嫁给他也算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可世沧,我心里没底,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卡在胸口,闷得慌。我今儿跟你说这些,无非就想知道你是怎么想。你若看好,我自是没话说。你若反对,我也好有个打算。”
任骆世沧再笨拙也听出了她话里有话。她这是在给他机会,可他却不能那么做。
打从第一眼见到柳诗诗,骆世沧便对她一见钟情。他不是没想过要和她在一起,恰恰相反,他天天都在想,夜夜都在梦。如果说当初的感情是儿时的迷恋,那么这份迷恋随着时间的累积早已填满了他整个世界。
如果不是孙承运的出现,他也许会毫不犹豫的跟她在一起,哪怕是一辈子被她欺负,他都心甘情愿。可他毕竟是出现了。
他的出现让他不得不反思,他能给诗诗什么?
在骆家,白天笑声满院,夜里哭声哀哀。多少个夜里,娘亲擦拭着牌位潸然泪下。思念、怨恨、孤独,像是一把无情的利刃,在一刀刀粉碎着她的灵魂。她说过,她想死去,活着已经让她感觉不到任何的意义。她在等着被黑暗吞噬,等着尘土淹没她的头颅。
‘骆家’是被诅咒的家族。不管骆家人愿不愿意承认,这都已经是不争的事实。他相信宿命,驱使他们走向黑暗的力量——
压抑的气息弥漫在空隙中,她仿佛能听见他喘息的声音。她笑了,苦涩地说:“知道吗?你越来越像承运了。你们总喜欢以沉默取代言语,好似我只要看一眼就会明白似的。”
她唤来小二他抢着付账,她没拒绝起身便往外走。没一会儿,他慌慌张张追了过来。她回头瞅了他一眼。
“其实,芙蓉姐都跟我说了。太给你定了门亲事,你不同意便绝食抵抗。她说你心里有人,是我。起初我还挺忐忑的,这会儿想来是我多心了。你我同门,在一起的时间远比亲人还长,你若真心有心又怎会不说。”
“我约了承运去看戏,你不用送我了。”她冲他牵强一笑,落荒而逃。
***
表面上所有人都踏上了各自的人生归途,看似圆满,却又隐隐潜藏着不安。婚期逼近,骆家大宅里张灯结彩好不热闹。柳诗诗自上次见面便再也没出现。骆世沧整日板着个脸,活像别人欠了他钱似的。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也不知这风是从哪透的。街头巷子里流言蜚语,都在说骆家这门亲事。有人说骆家娶不到媳妇只好拿钱买,结果人骆公子不同意整天寻死觅活。也有人说骆家公子长的眉清目秀,玉树凌风,娶一个买菜的黑丫儿着实可惜了。
这话别人听了也许没什么,可小娟毕竟是个姑娘,被人这样数落总是挂不住脸。她心里清楚,要不是太夫人做主她这辈子也不可能有这福气。她是铁了心,一不做二不休,充耳不闻窗外事。她觉得只要她待少爷好,总有一天他会回心转意。
自从定了这门亲事,小娟就般回家待嫁。骆家帮忙开的米行生意虽称不上红火倒也能赚些小钱。家里比以前宽裕了不少,日子总算是熬到了头。可小娟那不争气的爹仍戒不了赌,还总叨念着想把输的赢回来。
小娟的娘是拦也拦了,骂也骂了。没阻止得了不说,还被痛打一顿。小娟知道后,心里又恼又怒,恨不得拿把菜刀砍了她爹。
太老夫人提亲前就说了,唯一要求就是让她爹戒赌。这还没成亲她爹就已经忍不住了。
其实,她从未期望过她爹能戒赌。她是他女儿,她太了解他了。他若是能戒赌,天上都能下红毛。她只是巴望着进骆家后生个一儿半女,待一切稳定,太老妇人也就能睁一眼闭一只眼。可就是这一年半载的事儿,她爹都做不到。
小娟想找他爹好好谈谈,独自跑到赌坊去寻她爹。赌坊里人声吵杂,项背相望,她与他拉扯,相互争执。对小娟而言,她爹赌的不是银两而是她的一生。
小娟没来之前她爹一连嬴了数把,赌运正盛,被她这么一闹,赢了的银子又倒了回去,一时气不过,扯着嗓门骂骂咧咧。赌坊的人嫌他扰了旁人将他们二人哄了出去。
刘大壮赌了半辈子,输多赢少,眼瞅今儿有翻本的趋势却让自家闺女给搅了。怒气上来对小娟是又打又踢。小娟也是气不过,一改往常反抗起来。扯着嗓门嚷道:“你打,有能耐你就打死我。有你这样的爹,我还不如死了呢。”
就这么一句话,彻底激了刘大壮。刘大壮随手抓起一根木棍指着小娟说:“你有胆子再跟老子说一遍。”
刘大壮作势要打,小娟认错也便作罢。可她当时脑袋就是转不过这弯,一心觉得以后没望了。挺着胸板倔强地说:“刘大壮,今儿要么你就打死我,要么就跟我脱离父女关系。我受够了,我再也不想跟你有任何瓜葛。”
“行,你个兔崽子你还反了。老子今儿非把你打死不可。”
棍子一下下落在小娟的身上,疼的她龇牙咧嘴的叫。午夜的巷子里无人,偶尔有一两个醉酒的汉子路过,靠在墙角眼神迷离的望着。刘大壮越打越红眼怎么也收不住手,小娟想逃,跌跌撞撞的往街头跑。
刘大壮挥棍追上,棍子从天而降朝小娟头顶砸去。她眼明手快往后一躲,脚下不知踩了什么身子一仰,倒了。
“嘭——”的一声巨响划破夜空,只见小娟倒在一堆废墟中一动不动。刘大壮一愣,轻声唤道:“……闺女……闺女……!?”
天色太黑,刘大壮眯着眼睛小心翼翼的靠近。废墟中一滩鲜血惊住了他,他吓的脸色苍白腿软跪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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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赐婚
刘小娟死了。死因是倒下时后脖颈插入剪刀尖,当场死亡。所有人都无法相信,一把上了绣连掰都掰不开的剪刀竟然杀死了一个人。这剪刀怎么□去的呢?众人异说纷纭,最后总结出来的答案是刘小娟太冤了,定是让骆家给克死的。
刘小娟死的地点是平日里堆垃圾的地方,那里往常就仍一些烂菜破筐,顶大天有一些碎罐子。剪刀这东西上了绣磨磨还能用,很少有人丢。何况剪刀又不能立,那得是怎样的机缘巧合啊!
骆家上门提亲不过半月,好好一个姑娘克死街头。流言蜚语就像是一座大炮,朝着骆家一个劲的轰。满城的人都在说,骆家太邪门了,碰不得的啊!
刘小娟的死对骆家而言无疑是雪上加霜,本来名声就不大好,如今更是走伏无地。街坊们都嚷嚷着让骆家搬出京城。好长一段时间骆家人都不敢出门,一出门不是被泼柚子水泼,就是被人拿桑叶抽。骆老太太因此大病了一场。
而就在这段时间,柳诗诗和孙承运的感情却与日俱增。
柳诗诗的父亲柳昂身体大不如前,孙承运做主请他收了摊子在家静养,所需日常开销孙府出。柳昂本不同意,也不想依靠他人。可柳诗诗拦着说不舍他劳累。她已无母,怎忍她再次丧父?!
柳昂看出了孙承运的心思,私下也问了柳诗诗。女孩子家自是腼腆,虽没说什么但也能瞧出些端疑。为人父母自然是要为自家孩儿着想,他本以为诗诗中意世沧,不想世沧定亲闺女另有他人。
论家世前途孙承运胜过世沧,论样貌才学他也不输分毫。柳昂越看越欢喜,乐享其成。
同年元旦,皇上在太和殿举行规模盛大的国宴,招待各少数民族王公及外国使节,以庆贺新年的开始。
按清制规定,宫内嫔妃、皇子、皇孙、公主,都需衣着礼服出席。
往年孙承运从未被邀请过,可这次皇上却特意下旨命他前来。他思前想后总觉得有不妥之处,酒席过半倒也无事发生,这才定下心来与旁人闲聊低语。
皇子们一一携家眷上前道贺。皇帝欢喜,笑声连连,突然问道:“对了,孙思克的儿子可来了?朕怎么没见他敬酒。”
听见皇上叫唤,孙承运紧忙端着酒杯快步向前,低头行了礼:“回皇上,草民不敢越举,本想稍后待各位大臣们敬完再敬。”
皇上含笑道:“从父,你是功臣之子。从母,你也算是朕的表侄子。自家人,不必拘于礼节。”
一句‘自家人’似话里有音。荣妃马佳氏瞧了眼,笑说:“臣妾上次见孙家公子还是早些年,没想到如今竟已成温文尔雅的七尺男儿。”
另一头的良妃附和道:“就是,谁家的闺女要是嫁给这般男儿真是福气,也不知定没定亲。”
没等孙承运回话,荣妃道:“婚姻大事听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孙公子年幼丧亲,何来婚事?孙氏一家为皇上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皇上又怎会不挂心。”
此话一落,皇上朗声笑道:“荣妃真是说到朕心坎里去了。”
孙承运心里‘咯噔’了一下,整个人昏昏沉沉有点发懵。皇上望了一眼角落说:“朕的九公主年龄与你相仿,样貌也般配。你觉得可好?”
孙承运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皇上要赐婚本就难以推脱,如今要下嫁给他的竟然还是位公主……?
本来热闹的国宴一下子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望着龙椅上的皇帝。满汉不通婚是老祖宗定下来的规矩,虽然已经十分表面化。但从来就没有公主下嫁过汉人?难不成皇上要破例?
对汉臣而言这是皇恩浩荡,彰显了满汉一家。可对满臣来说这却是奇耻大辱,但满亲贵族却无一敢上前反对。九公主的额娘是汉人,孙承运的额娘计氏又是敖汉公主的女儿。敖汉公主是皇太极的长女,后嫁给蒙古熬汉部博尔济吉特氏台吉班第。
这样一算下来,两人还真是绝配。满臣们也找不出拒绝的理由,毕竟二人血统都不纯正,出身又都显赫。
孙承运呆呆的愣着,整个人都傻了。荣妃吹促道:“你还不赶快谢恩,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
百官同乐,嫔妃们欢声笑语,一切都来但快了,快的让孙承运措手不及。他绝望的跪地,恍惚间,一名女子从角落缓缓走来。皇上笑逐颜开,朗声说道:“传朕谕旨,封九公主为和硕悫靖公主,封孙承运为一等男,散秩大臣。择日成婚——”
***
孙承运记不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国宴上所有人都向他道贺,他一杯杯的喝,直至昏厥。醒来时,已躺在自己床榻。只感觉头昏脑胀,口干舌燥。
门外府里的下人唤着,说各官员侯爵送来的贺礼已堆满了厅内。他这才意识到,一切都是真的。
他猛然坐起,脑海中第一个闪现出的人影就是柳诗诗。不日皇榜就会公告天下,她要是知道了该怎么办?
娶的是旁人的闺女倒也罢了,最次他也能把她娶进门做妾侍,可偏偏是皇帝的女儿。
没有过多思考的时间,他迅速下床,披上衣衫直奔柳家。顾不得嘘寒问暖,直接命人收拾行囊。
柳诗诗不明状况,诧异的问:“这是为何?你般我家的东西做什么?”
孙承运将她拽到一旁,顿了顿说:“我在京城的郊外有一所别院,那里环境比这好,适合养病。我已命人将那打理妥当,今日你与你爹就般过去。”
她一愣:“我们在这住的好好的,为什么要搬到你的别院?”
“大杂院人多嘴杂,乌烟瘴气。你爹脾肺不好,双膝又有风湿,我找个安静点的地方供他养病不好吗?”
她迟疑的望着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他见状又说:“它日你我成亲便是一家人,你爹就是我爹。我总不能让我的老丈人住在这种地方吧?!那得多叫人笑话。”
她低眉含羞撇了他一眼。“我倒是无所谓但我怕我爹不愿意。你我毕竟还未成亲……”
“放心,我不搬过去。科举在即,我得留在家里苦读。这段时间你就好好照顾你爹爹,待时机成熟我自会接你回来。”
柳诗诗笑着点了点头。“一切还得听我爹的,他若不愿意我也没办法。”
他回道:“我知道,我自会跟他说清楚。”
***
马车一路朝东出发,出了城门越走越偏。柳诗诗不时拉开帘子朝外瞧,坐立难安。柳昂见了说:“既来之则安之,女人家的猜忌是最可怕的,要不得。”
近几日柳昂的身体大不如前,面容惨白,精神不佳。见他疲惫,柳诗诗也不愿多说。
直到天黑马车才在一处幽深的树林中停下。那时天色已黑,四周灰蒙蒙一片也看不清模样。屋内干干净净很是雅致。
驾车的马夫同他们一同住下,隔三岔五就会回城采办一些物品。有几次她想一同进城,都被他委婉的拒绝了。还有几次她提起承运,他也是支支吾吾的答不上来。
女人的直觉是敏锐的,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大略也猜到此事定跟她有关。
小屋三面环山,一面环水。柳昂偶尔会在河边钓鱼,一坐就是一天。柳诗诗闲来无事就开始学刺绣,她帮孙承运秀了个荷包。宝蓝色绸缎上施彩绣,型似石榴。正面杨柳树枝,背面是李白的诗句。“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她托马夫捎给承运,第二天一早他意外的出现在她面前。
许久不见的他消瘦了许多,样子有些疲惫。她问他吃饭没?他轻轻地摇了摇头,声音略带沙哑地说:“不饿。”
她看见他腰间挂的荷包,羞涩的催下眼眸。
那天奠是蓝澄澄的,万里无云。河水哗啦啦清脆的流淌,轻风吹过脸庞仍带些凉意。他们坐在河边的岩石上,彼此瞭望远方沉默了许久。
他问她:“在这住得惯吗?有不妥之处吗?”
她笑回:“都好,只是偶尔很想大杂院里的人。这里太过冷清了。”
他顿住,不知在想什么。半晌,忽然瞅向她问:“如果我们不能在一起,你会不会跟骆世沧?”
她一愣:“为什么这么样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是说如果……”
她想了一下,摇了摇头:“谁知道呢!假如你从来没出现过,我想也许会。”
他没接话,从腰间掏出一个翡翠玉镯地给她。“这是当年我外婆敖汉公主的嫁妆,后来她给了我娘。我娘去世后,好多东西都不知哪去了,只剩下这个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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