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绝新汉朝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战袍染血
这两个系统之间,隐隐有着比拼竞争,乃至敌视的趋势。
孙秀作为刺史治中,全称乃是治中从事史,主众曹文书,幽州上上下下的文书,几乎都要经过他的手,更掌管诸多文书档案,还可参询各曹之事,可以说是个权柄非常大非常关键,更是非常敏感的位置。
陈止征辟此人的时候,不少老人都出言劝阻,不愿让这个从二之士,坐上这么重要的位置上。
况且这么大的权力,理应让世家之人执掌,孙秀的出身可不能算得上多好,在很多士人看来,这人的底蕴不够,小吏出身,只是王府幕僚,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政绩,根本立不住这样位格。
不过,陈止还是力排众议,定下了此事。
一方面,彰显了他这个将军和刺史的权威,另一方面,也有妥协,所以只是刺史府的职位。
这一州刺史的职位,其实在将军府之下,虽然征北将军府的管辖范围,目前只有一个幽州,但在位格上却要高于刺史府,足以管理超过一个州的事务,因而在正常的执政中,幽州府的政务要受到将军府指导。
孙秀也展现了他的本事,毕竟在原本的历史上,这位也是很能折腾的主,他的后代还出了孙恩这样一位身兼道教领军和海贼王的人物,这本事确实小不了。
到了现在,刺史府一系的人物,隐隐以这孙秀为首了。
府中小厮找到孙秀的时候,这位刚从将军府办公归来的治中,正与一名心腹亲信说话,想让这心腹私底下给几个同僚传话,说自己有意在幽州东边,主导一次建设工作,结果这话还没有说完,命令就来了。
主上,将军府传信,让您现在就过去面见将军。
听是陈止召见,孙秀立马停下一切事务,就招了人问道:刺史召我,必有原因,是否有什么人在将军府中?
小厮就说,有功曹卢志在面见征北将军。
卢志啊,老对手了,他这次过去,定又是要打压寒门崛起,将军让我过去,是要将他斥退,孙秀说着,先让心腹退去,跟着就往外面走,也罢,正好让我们两个二臣再斗上一场,这人是幽州世家的领袖,不乐意见到寒门举子步步高升,我却是寒门之首,不能退避。
孙秀出身自赵王府,而卢志几年之前,代表江都王来与陈止交涉,现在双双投入征北将军门下,里面也有一番故事,略过不表。
有趣的是,孙秀在陈止代郡发展之时就有接触,结果投靠了之后,却被分配到了刺史府。
与之对应的,在陈止占据幽州后才来拜见的卢志,却被安排到了将军府上,接替了张亢,成为了征北将军府新一任的功曹参军。
卢志为将军府功曹之后,靠着范阳卢氏的势力,很快就站稳了脚跟。
转着念头,想着卢志以及卢家的情况,孙秀在亲随侄子的陪同下,乘坐牛车,快速前往将军府。
速度再快点,不然等到了地方,卢志把话都说完了告辞了,那我就是失职了,要让将军失望了。
车上,孙秀不住的催促,却让侄子孙既露出了忧愁之色。
侄儿的表情被孙秀看到了,他笑问:可是担心我与那卢志交恶,会让世家记恨,最后生了不测?
孙既点头道:最近几年,卢家发展的不错,,即便主公公布了一系列举措,限制世家佃农人数,逼走了几个不大不小的家族,但卢家作为幽州最大的世家之一,依旧紧跟着将军,权柄日渐巩固,眼下这幽州,祖家分散王家式微陈氏未起,卢家隐隐有第一大族的气象,与卢志交恶,恐有后患啊!
孙秀笑了起来:无妨无妨,无需多忧,我不过扮演将军所需角色罢了,哪有什么好忧虑的?真要是担忧,也要放到以后。
以后?孙既不解。
孙秀便道:你叔父我本是小吏出身,寒庶位格,能在这般年纪就为一州治中,你道为何?还不是将军想要提拔寒门,制衡世家!所以我便当以寒门自居,哪怕咱们孙家已经崛起,有了庄子和根基,但在将军面前,却还是要做个寒门士人,团结寒门子弟,与世家领头卢志斗个高下,只要把握住这个立场,断然不会有事!
万一以后这幽州变了主政说到这,孙既就停下话头,因为后面就有些犯忌讳了。
孙秀已明未竞之意,摇头道:天下大乱,中原四散,局面与过去不同了,你以为将军是能说走就走,说退就退的?幽州上上下下草原塞外多少人跟着,哪是那么容易就有变化的?以后这些事不用多想,用心做事就行!有你叔父我在,就可保你前程,其他不用多思。
是,叔父!孙既点头应是,微微放心。
这时,牛车也已经抵达将军府,孙秀便带着侄子下车疾行,入了将军府后,他让孙既在府中休息,自己径直来到正堂,正好听到了卢志的一番话来
如今举子四散,传言授书,百姓皆知之,未必就是好事,而且寒门之人读书而不明德,多无礼之举,未必就是幽州之幸,还望将军三思!
第一千零四十三章 人之初,性本恶
此言差矣!
孙秀人还没有站定,甚至都没有走进正堂,声音就已经传了进去。
一听到这话,卢志的脸色马上就变了,他眉头一皱,眼里闪过不易察觉的厌恶之意,跟着回头一看,就见到施施然走进来的孙秀。
孙秀朝着陈止拱拱手,施礼之后,才道:启禀将军,属下这次过来,是要汇报一下情况,幽州各地皆有举子宣讲,不少百姓皆知大义,佛家那些乱言之辈被渐被排挤,澄清一州,实属正道!
此言差矣!等孙秀说完,卢志甚至等不及陈止开口,也奉送了这四个字,随后说道,孙君你自己乃是五斗米传人,或是对佛家有着误解,佛门大义有其玄妙,论道之中存有大道,何必这般敌视?况且这百姓知之多了,却也多了诸多变数,让他们知晓了外敌局势,反要滋生恐惧,万一什么时候又有胡人入寇,他们想的多了点,敌人还没来,人就外出逃难,形成流民!
说到这,他转身对着上首的陈止拱拱手,语重心长的道:将军几年谋划,吸纳流民逾二十万,这些人若懵懂不知,则劳作于田,若是知北方之势,则心中难定,石勒北上,有人畏惧,匈奴东进,有人退避,鲜卑南下,有人带路,乃是乱州之根,还请绝之!
孙秀也不等陈止开口,笑着反问:卢君话中之意,却有些看轻布衣白丁了,莫非百姓知之便会狡黠?遇事便退避?见了好处就想上?见了难处就躲避?照你这么说,最为危险的,岂不是咱们这些读书为学的?
从来坏天下者,皆知之者也,百姓不是因为听了宣讲有了学问,才变得狡猾,而是生性狡猾,见小利而忘大义!读书为学者同之,是以为学先要立心,作书先要明理,有德有行,方可为人,古人有云,人性本恶,因皆好逸恶劳,是以上古之贤倡艰苦朴素;因喜趋利避害,是以上古之贤倡正身立命,今日若无信义之心,他日学有所成,必为天下之害也!
孙秀一听,却也是暂时哑口无言。
卢志转而对陈止道:百姓品性,善者称之为淳朴,然实乃愚昧而好恶,常有讥笑为学之人徒劳的,亦有不好田中劳作而懈怠者。有民为逃其责,举家寄而为奴者;有民为得钱财,贩妻卖女为娼者,何也?为求钱财挥霍而享不劳而获之事,此便是天性使然,非善恶可言,却是幼年未经教化,以至于滋胡人禽兽之念,天性不得约束!
陈止听着,面色严肃,对卢志正视许多,知道这个卢植后代,果是学问深厚,见识广博,固然是站在世家立场,不喜寒门崛起,但所说的这番话,也是发自肺腑,言之有物。
只是这与后世的主流价值观却有很大出入,也不利于宣扬于天下,于情于理,陈止都不能也不可能承认这套说辞。
就连卢志自己都很清楚,这话只能在这个厅堂里面说,出去了就要改成另一套说辞。
不过,对卢志的见识,尤其是辩才,陈止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
或许也是时候,开始利用世家之势了。
心里泛起了这个念头,陈止示意孙秀先不要言语,说道:卢君所言甚是,然本将亦有考虑,方行此策。
卢志见陈止终于回应,松了一口气,他此番过来,家中压力巨大。
当下,这幽州的世家一面风光,一面却又辛酸。
幽州的商贾工坊矿藏产业的不断发展,以及陈止的利益均沾政策,让世家得了大利,可经济上的利益,伴随着的却是政治特权上的分薄
因文武举法,寒门士人迅速爬升上来,影响到了世家的话语权。
武举还好,能够参与的大部分都是世家子弟,毕竟一个人练武耗费的钱财,比读书要多得多,相比之下,文举的成本就较低了。
民间本就潜藏着大批的寒门读书人,有些人还是流民出身,也曾经为学,经过文举筛选之后,不少人被提拔出来,授予了所谓举子的身份,享受了一定的特权。
这些特权,就包括了一定的税收减免,以及授予少量田地等等。
反正幽州人口稀少,能开垦的荒地众多,还有很多空着的田地,加上陈止的佃农政策,让许多世家不满,那些世家要么反抗,要么举族搬迁作为要挟,但土地可带不走。
不过陈止本着政权稳定和财政宽裕的考虑,还是给予了离去世家一定的征地赔偿。
这一番操作过后,能拿出来作为特权奖励给举子的东西也就有了,却也直接威胁到了世家的根基土地!
有鉴于此,破坏文武举法,尤其是文举法的任务,就落到了每个世家子弟的头上,卢志也不例外,别看他慷慨陈词,一副看破了人间百态的样子,但无论是陈止,还是孙秀,这心里都很清楚,他卢志出现在这里,为的无非也就是一个利字,无非是包装的好。
果然,见陈止似乎态度软化,有了交涉空间,卢志马上就道:还有那举子授田减税之策,也值得商榷,属下不是说此法不好,而是应该完善一下,否则发展到了后面,这举子的减税之田扩张开来,可能会影响到整体的税赋!
这确实是个问题,这种政策推行下去,如果中途不进行修整修补,很有可能会发展到失控的地步,官绅不纳粮,造成土地兼并,不过
陈止看了面前的卢志一眼,轻轻摇头,心里叹息:莫非你卢志就不明白,所谓的举子隐患,只在未来,当前制约土地政策和税赋收成的,分明就是一个个世家!
说白了,卢志担心的,是这些举子在得田之后,经过几代人的发展,形成新的世家,但话说回来,土地兼并问题,当下已经十分尖锐,根源就在世家身上!
但这个话,还不能明说,于是陈止笑道:此策或有隐患,但我等执政,本就该不断深化革鼎,眼下,此策可以调动寒门之力,可以收拢百姓之心,可以增强幽州之势,那就是好的,当为之,未来有隐患,那现在就制定一个革新路线,在隐患爆发之前,确定一个修正时间,防患于未然。
第一千零四十四章 印字传书,破千古之壁
卢志听着就愣住了。
陈止却继续道:卢君先前担心的几点,本将也都已注意到了,所以有所注重,但有一点,卢君恐怕是没有看到!
什么事?卢志收拾心情,做出了虚心求教的样子,内里却盘算着等会继续劝,毕竟这次将军似乎有了松动,而孙秀也暂时没有话来反驳自己,可不能放过这次机会。
但跟着却见陈止没有说话,而是起身走到书架跟前,从里面抽出了一本书,然后就扔到了卢志孙秀面前的桌上。
卢志与孙秀看着面前的书册,顿时上心起来,就看着书名思索起来。
《陈氏文录?
这书他们并不陌生,是最早一批刊印的书册。
最初,为了推广印刷术,也为了防止被世家抵制,陈止拿了自己的几篇文章,整理成一本字数和章节不多的文录,拿过去刊印发行。
这种事,就像是他在彰显个人文采传播自身名望一样,世家并没有太过警惕,加上内容不多,便于刊印,于是顺利发行,又有官府免费分发,很快就遍及各处。
现在见陈止拿出这本书,无论是卢志,还是孙秀,这一个世家一个寒门的代表,都希望找到背后的含义。
在举子下乡的这个问题上,他们相信陈止的每一个举动,都有其意义。
莫非是文录中的哪篇文章,正好涉及到这个问题,给出了解答?
这个想法,同时出现在两人的脑海中。
这可不是他们无缘无故的瞎想,和其他人的文录不同,作为征北将军幽州刺史的陈止,他的文章不似寻常的名士那样只是空洞的探寻论道,恰恰相反,文录中收录的几篇文章,往往代表着陈止的某些思想和政策倾向。
其中最有代表性和知名度的,无疑就是《师说与《六国论这两篇,前者表露出陈止对于教化之道的看法,后者则涉及到诸多对外思想。
除这两篇之外,文录还收录了陈止在《齐民要术中对于农事的几点看法,以及对农人佃户的主张,约莫三章内容,剩下的一些章节,就是节选自《大典,典藏之文被摘录出来,组合成一套书,关于儒家道家的文章为多,体现出一定的执政思想。
这两年,不少世家和寒门的士人,都将《文录买来研究,对其中几篇文章更是研究透彻。
现在两人一回想,就觉得好几篇文章,都涉及到了有关选拔人才教化百姓的问题,只不过零零散散的分散在不同的句子里。
这次回去,得让族中将文录中相关的内容挑出来,组合完整,说不定可以看出将军的本意!
正当卢志这般想着的时候,孙秀却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主公既然已经谈具体问题了,就不该打哑谜,莫非问题不在文章之中?
两人就这么左右推敲,不敢贸然开口,大堂里一下子就安静下来,安静的有些尴尬。
陈止见状,开口说道:我是说,这本书是刊印出来的,背后涉及到印刷术,你们肯定了解,前两年,这印刷术也给世家带来了不少的钱财。
印刷术!
顿时,孙秀和卢志都明白过来,意识到陈止为何拿出这本书了,敢情是自己想岔了,不由有些尴尬。
但紧接着,他们又想到了印刷术的问题,随即,卢志的脸色又不好看了。
印刷术的兴起,和陈止的推广脱不了干系,其人还在代郡的时候,就拿出了相关技术,还希望世家能够加入进来,共分利润。
可惜,代郡世家出于阶级本能,对之抗拒,于是便只有陈止独自推广,刊印了些文书,只在代郡内流传,出了代郡,哪怕是幽州,亦被压制,明面上不怎么流通。
可等陈止掌握幽州,入主北地,再次推动了印刷术的发展,情况就不一样了。
实际上,就算陈止不推动,私底下的小作坊也已经遍布各处,初具规模,而当他倡导幽州官方刊印的时候,被他刚刚征服的世家为了表现顺从,纷纷加入进来,想借此讨好陈止,那个时候,世家的阶级本能,更多的是要延续家族,其他的原则都可以放放。
再怎么说,陈止也是根正苗红的上品名士,归顺这等人物,不丢人。
起初,效果斐然,印刷术于刊印物的流通,让世家得了意料之外的丰厚回报,但等他们刚有点兴趣,情况就急转直下,小作坊如雨后春笋一样拔地而起,抢占了低端市场,让幽州官方的刊印只能在世家圈子里流转,这下子利润可就稀薄许多了,成了鸡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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