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狼公孙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一语破春风
风雪已经小了一点,冷风挤进窗棂缝隙,屋内点燃的烛火轻轻摇晃,只着一身亵衣的蔡琰缩在被子里,睫毛一眨一眨的看着从屏风里洗了热水澡出来的男人,随后起身,放下脚踝,将地上的绒靴穿上,拿过一把小剪替正在穿衣的夫君修剪乱糟糟的胡须,柔弱白皙的手轻轻在将里面几根白须拔了下来。
夫君,这七年没少操心啊蔡琰修整胡子,拿起木梳由上往下替男人梳理长发,看到里面夹杂的几缕白发,鼻子有些发酸,头上也有了许多,军中大小事总不能让你一个人做完吧,还有那任红昌,为何没有照顾好你,等会儿妾身过去质问。
明晃晃的铜镜里面,公孙止端坐那里闭目养神,听到妻子的话,轻声的开口:她没有回来,也暂时不会回来,这女人找到让她感兴趣的事,如今趁中亚大乱,到处传播她的摩云教,这样也好,至少家里清静许多。
那她什么时候回来?蔡琰停下梳子,看着铜镜里的男人,轻轻靠在他耳侧,对了,夫君去了那边,有没有见到斯蒂芬妮,她终归也算是妾身的学生,一心想做大事,也不知道过的好不好。
公孙止睁开眼睛。
红昌可能一两年会回来,也有可能回来坐一阵就走。片刻,他握住妻子的拿着木梳的手,拉到身前,至于斯蒂芬妮为夫不想骗你。
蔡琰眨了眨眼睛,嘴角勾出一抹笑容,就在她说出:妾身这辈子都是你的了,还能骗妾身什么?公孙止的声音也在同时响起:为夫把她杀了
对于枕边人,公孙止并没有打算隐瞒,将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她,虽然蔡琰也同样经历了许多事,但这种复杂的曲折,整个人都处于发懵的状态,苦涩的笑了笑:或许这就是她的命吧不过至少,她还有儿子,将来也会追封的。
嗯,为夫也觉得这样最好。
公孙止握着她的手轻轻拍了拍,随后起身披上一件大氅,打开了房门,风雪吹了进来,落在地板上,他走去:校场那边还要过去一趟,晚上回来吃饭。
说完,领着一干狼骑侍卫穿过了漫天大雪。
校场之上,雪花积攒在人的肩膀上头顶上,战马喷出的粗气,白茫茫的飘了起来,数千士兵整齐站立,甲胄内置的毛绒,戴着手套,倒也未让他们感到多少寒冷,反而后面远处围观的百姓,一些冷的受不了,纷纷离开,只剩下一部分别有目的的视线还留在校场上面。
不久之后,数百名骑兵护送一辆马车从街道尽头过来这边。
有人通传之后,停在校场附近的几辆马车内,李儒王烈邴原等一大批文官搓着手下来,迎向缓缓停靠的车撵,齐齐拱手:我等拜见都督。
你们先回马车,今日将士们重要。
公孙止挥了挥手打发他们先回去,便是领着典韦李恪一众护卫龙跃虎步的从校场侧面绕过去,走上高台的一瞬,下方数千道身影,呯的敲响兵器,金铁交击的响动,一时间震响这天空。
天下混乱之时,五原郡有大秦兵马入境,杀我大汉百姓,张杨以死相拼,才有了我等大汉精锐远征西方,斩敌酋首级,彰显汉人兵锋
风雪嘶吼,火柱猛烈摇晃,高台之上,身形高大的狼王拿出一顶王冠,举在这漫天风雪的天光之下,那是塞维鲁曾经戴过的。某一刻,被他扔了出去,高高的飞上天空。
自汉武以来,谁敢捋我汉人虎须,都以十倍百倍奉还回去,拿着刀兵堂堂正正的打疼他们打怕他们,打到他们家里去,告诉这些人,犯强汉者,虽远必诛
翻转的王冠呯的一瞬落进火盆,溅起斑点火星。
同时!
,公孙止走到高台前方,伸开双臂,振开了大氅,犹如群狼面前的狼王,开春过后,检阅三军,让天下那些心怀鬼胎之辈看看,什么才是尸山血海中走出来的军队,什么叫百战精锐
随后,声音雄浑在风里咆哮:告诉他们,只要我们想!他们就是圈里的一群羔羊!!
杀!
杀!
挂满雪花的一张张脸,竭尽嘶吼咆哮,杀气仿佛凝聚成了实物,天空无数飘落的大雪都被震的凌乱飞溅。远处观望的百姓,被一声声雷霆般的怒吼,惊的缓不过气来。
建安十四年,三月,北地狼王检阅三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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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九十二章 我有雄兵在手(二)
快至年关。
长江以南,零星的雪花落下。
吴郡孙府里,灯火通明,正厅两侧整齐分列的席位上,诸葛瑾鲁肃严畯步骘顾雍顾邵吕蒙朱然等年轻一派已然与黄盖程普韩当张昭太史慈等一批旧臣形成对比。气氛也还算融洽,居于首位的身影紫髯碧眼,二十八岁的年纪统领一方,仍显得游刃有余。觥筹交错之间,孙权提小酒壶悄然离开这方,走去里面。
长长的廊檐,灯笼摇曳,偶尔一两片雪花飞过来,落在他脸上,酒醉的意识有些清醒,附近岗哨巡逻过的士兵见主公过来,想要贴身跟上,都被孙权一一挥退,坐到凉亭里,有雪花飘到几根紫髯之间。
你若回来,权又该处何地?当年血腥镇压江东豪族,这些年,弟费尽心力才将他们安抚下来要怪,就怪他们吧。他托着酒壶,狠狠灌了一口,一双碧眼里,血丝更多了。
昏黄的后院,安静之中,隐约听见女子凄婉的曲子,与北方中原不同的音色,也是熟悉的温温软玉声音,孙权放下酒壶,走过廊桥水池,侧院的一处水榭,身披裘衣的女子,一身白色长裙轻轻抚动琴弦,周围的烛光照在她身上,都变得柔和起来。
自兄长孙策西征之后,这位兄嫂带着孙绍独居吴郡抚养照顾,这些年来,孙权有时也会过来看看,但到底对这位美貌的兄嫂不敢乱来,人伦大道,看的还是比较重的。那边,弦音停下,乔莹已经看见了水榭外面的男子,缓缓起身福了一礼。
兄嫂不必多礼。孙权过来虚抬了一手,前院大宴,诸将大臣哄闹,扰了兄嫂清静,该是权之罪。
这倒没有。大乔给他倒了一碗温水,坐回到琴台前,这里清幽少人,只有我母子二人在,有时也烦闷的慌,今日热闹,只是勾起妾身一些心里事。
孙权点点头,兄嫂是想念兄长了。说完,他陡然一拳砸在木柱,双目威视望着夜下的雪花,兄嫂放心,权定将我兄长寻回来!
有劳叔叔了。
俩人又说了一阵,大乔走出水榭送走孙权后,又回到里面,轻轻抬起琴台,里面一张花色绢帕,是妹妹乔婉从巴丘遣人悄悄送来,没有任何字,只简简单单一幅孤马立乌江图
伯符
她咬下唇,抓紧了这张绢帕,榭外,雪花飘零落下。
雪花在夜色里猛的荡开飞溅,粗长的枪杆抡的弯曲,轰的砸碎劈来的刀锋,战马嘶鸣狂奔溅起厚厚一层积雪,扑去的士兵硬生生被抡来的枪头打碎脑袋,倒飞的尸体直接砸翻数人,然而冲来的军士前仆后继,从四面八方涌来。
推碾冲杀,身旁骑兵护卫着不断突出,一直朝云梦泽方向杀过去,枪尖戳破人的身体古锭刀砍翻扑来的伏兵,温热的鲜血溅在脸上的时候,许许多多的东西都在脑海里回溯,父辈的豪迈身边将领的忠心妻儿的依赖
父亲死后,一段时间里,他依靠袁术,后来与周瑜一起荡平了江东,自成一方,又同时结亲,娶了乔氏姐妹二人,文文弱弱的弟弟孙权像跟屁虫一样跟在后面,那段时光对他来说真的很好。
然而一切都只存在记忆里,回不去了。
仲谋要杀我悲戚到极致的声音震开了风雪,大枪抡圆将身边围来的数名敌人扫的飞出去,黑色里破空急响,孙策垂枪拔刀,将箭矢斩断,蜂涌来的伏兵之中,一骑破开人群收弓,挥舞双戟直奔而出,暴喝:冒名鼠辈,甘兴霸在此
呵哈哈哈鼠辈堂堂孙策成了鼠辈
孙策满脸鲜血沾着雪花嘶哑的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眼眶都要瞪裂般,重枪迅速一抬便是呃啊的怒吼迎了上去,枪杆呼啸,横挥劈下。
呯的巨响,落下的雪花都在瞬间飞散破开。
落下的戟锋被挡,甘宁一转手腕,戟勾猛的翻转呯的一声勾住枪杆,另一只铁戟照着愤怒到极致的面目劈去。孙策双臂鼓胀,巨力带动重枪,压着勾在上面的铁戟,带出剧烈的破空声砸去。
甘宁急忙将另一柄铁戟收回一挡,顺势朝马侧下坠,只听座下战马发出悲鸣,下坠的身形紧跟着马匹的身躯轰的一声侧倒在地,双戟也在落下时,脱手而出摔在积雪里,上方重枪呼啸的黑夜再次落下,甘宁双脚蹬着雪地飞快的后退,锵的声响,拔出腰间环首刀磕在由上而下砸来的枪头,双臂的甲叶都在瞬间震抖动立了起来,整副身躯保持坐着的姿势被这股巨力硬生生击的滑了出去。
林立的火把照出黑夜里到处都是影影绰绰的身影,七百江东骑兵从江边走走停停接连数日都在与对方厮杀,或朝北转进,但延绵的路途上,成百上千的伏兵不时从各处杀出,几乎不给他们喘息休息的机会,一路向北的云梦泽途中,血路还在这片风雪中延伸开来。
就在这第五拨伏兵尽出的时候,之前后方的追兵也已杀了过来,骑马狂奔的魁梧粗汉,手提一把大刀冲进战场,正好看到那边的情况,暴喝:兴霸休慌,周泰来也!
滚
破破烂烂的披风在风雪中掀了起来,那边马背上一声犹如猛虎暴怒的声音,冲来的壮汉手中,大刀才落下一半,就被连人带刀打的坠下马来,孙策勒马回转,转动枪尖正要朝地上的身影戳去,陡然侧脸,抬枪向后一挡。身后,之前甘宁落马的方向,一道黑影飞过天空,呯的声响,一条带勾刃的铁链瞬间缠住枪杆,雪地上,砸爆脑袋的战马附近,发髻散乱的甘宁浑身沾满风雪,颇为狼狈,双手正握着铁链一头,大叫:周将军,杀了他
地上的壮汉摸过脚边的大刀爬了起来,朝那边看了过去。中间,孙策脸色狰狞扭曲,握着重枪用力一拖,声音也在响:那就两人一起上吧!
哈哈,冒名之辈也够种!
周泰一抹嘴上的血迹,大笑说了一句,拖着大刀迈开脚步就要冲过去的时候,四周,陡然传来来巨响,不远的一拨士兵东倒西歪,火把光芒里,有声音在喊:骑兵冲来了,快让开!
细细碎碎的声音里,下一秒,接连十多声嘭嘭嘭的撞击,孙策趁机挣开铁链,就见那边数人被撞飞埋进积雪,一队百人的骑兵朝这边冲了过来,为首那人持一柄汉剑左右劈砍,还未过来,声音就已先到。
兄长,快走!
公瑾孙策带着一队骑兵劈出血路朝对方迎了上去,靠近后,两支骑兵合在一起,多年的默契里,俩人都没有继续说话,重枪一抖,朝北边突围,周围骑兵也都是西征归来的,眼下重新聚在一起,士气大增,以主公孙策为箭头,直掠过了前方,刀劈枪挑中,一路朝北狂奔。
而后面追兵,紧跟而上。
夜色深邃,漫山遍野都埋在大雪之中,某处密集的树木间隙,隐隐亮有篝火的光芒,穿过重重叠叠的树木,微微隆起的小坡上面,几块岩石堆积搭建出了洞穴,原本属于几匹野狼的巢穴,如今已被名叫人的生物给霸占了,数张狼皮被缝织,做出皮袄穿在了对方身上。
那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身形却是比普通成年男子都要健硕。身边只有一柄凤嘴刀,宝雕弓陪伴,以及包裹里两尊妻儿的灵位。
第六百九十三章 我有雄兵在手(三)
风雪的声音从洞外嘶吼过去。
摇曳的火堆爆出几点火星,黄忠盘腿坐在那里,白须随进来的冷风抚动,手指掰着冷硬的粮饼放到嘴中咀嚼,包裹中其实还有从西方带回的奶酪奶饼,老妻还在时最喜这种淡淡香味的甜食,可惜没有机会亲手喂到她吃了。
他一生未曾纳妾,家中只有一子,在老人中年时早夭,没了子嗣已成心中最大的痛,心想啊,那就守着老妻一起逝去,但西征的调令过来,原本是要拒绝的,但妻子替他擦拭了宝刀,为他劈上戎装,就如年轻时候那般模样。
夫君此身许国,当操心国事,妾身就在家中等你归来。
老妻的这句话说了一辈子,从年轻时动人的嗓音,到沙哑暗沉的老态,黄忠也听了一辈子,从未为此烦过,但七年归来,往后再也听不到了。眼前跳动摇曳的火焰,照着洞外白皑皑的积雪,刹那间像是看到了一个青衣长裙的少女,栩栩如生站在那里,一颦一笑,朝他微微福了福,夫君安康,妾身先走了
夫人。
白须下双唇微嚅,老人缓缓闭上眼睛,女子的身影消失了声音消失了,洞穴之中变得静谧,过了许久,外面风雪已停,天色变得青冥隐约能视物了,燃烧的火堆还有些许青烟,休息了一夜的老人挎上包裹,背上宝弓,拄着凤嘴刀走出这处岩洞,准备带着妻儿走遍这天下山川河流,让她们看看这片锦绣风景。
下了山坡不久,冬日的清晨亮比较晚,还是铅青的颜色,偶尔林间发出簌簌的雪落声,就在跨出半步,抬起的毛靴悬停下来,安静的环境里,几声鸟鸣过后,隐约间有人的说话声响起,苍白的眉毛微皱,目光扫过周围,都是一片惨白,那声音不止一道传来。
那冒名恶贼该是会从这里经过,等会儿手别软
马将军,之前听人说,是那北地狼王着人假扮,意图让主公将江东拱手奉上,不过那冒名之人到底是谁,武艺端的是高强,接连几路伏兵都未曾将他拿下。
厚厚的积雪下面,是空荡荡的大坑,扑面毛皮干草,数十道身影挤在里面,可以留出来的缝隙,有几双眼睛注视对面被大雪覆盖的路面,里面一道披两挡甲持枪的校尉,面容黑瘦颔下一小撮胡须,,四平八稳的坐在小凳上,撕着干粮,不时在手上哈一口气,听到部下的话语,上唇八字胡都笑的绷开:那是没碰上本校尉,到时候渔网铁叉唰的一下丢过去,管他厉不厉害,保管先下马
后面还有一句再说还未出口,不大的坑里,只听嘭的声响,上方搭建的木柱瞬间裂开,积雪落进来的一瞬,一名麾下士兵发出啊——凄厉的惨叫,那马姓校尉吓得一屁股从小凳歪到了地上,就见一柄明晃晃的刀身由上而下,插进人的肩膀上,然后,整个大坑都在这时候塌了下来。
天下就是有尔等这些野心勃勃之徒,才让多少百姓妻离子散,聚少离多。老夫今日杀一个少一个!
凤嘴刀沿着大坑边缘疯狂的朝积雪填满的大坑猛刺,黄忠初始以为只是冬日设下陷阱捕猎的猎户,却没想到听到这些内容,顿时像被点燃的炸药桶,直接抬手就是一刀扎了下去,甚至撑梁的木柱都在这一刀下击成两段,造成整个大坑上面的积雪轰的落了进去。
周围像这样的伏坑还有不少,顿时被这边动静惊动了,有人透过缝隙望过去,有树木遮蔽了一点视野,只看到原本的位置,有塌陷的痕迹,于是在里面大喊:马校尉好像被埋了快去把校尉挖出来!有人也在劝:一点积雪死不了人,马校尉说了,设伏就不要乱动,以免影响大局
吵吵嚷嚷犹豫的时间里,他们视野的那头,塌陷的地方,有江东口音的士兵呐喊冲出了覆盖下来的积雪,手中长矛还未朝边缘的行凶人刺出去,刀锋偏斜斩下,将他整个身躯连人带肩劈成两半,那马姓校尉噗的一下从雪层里伸出脑袋,抹了抹脸上时,抬头只发出半句:你娘就被飞来的半个血淋淋的身子砸了回去。
冰冷覆盖了双耳,只听到上面嗡嗡嗡的嘈杂,当他奋力推开头上的尸体,穿出半个身子,数名士兵已倒在雪坑的边缘,一名士卒持着长矛扑去对方,兵器瞬间被夺走,反被一矛刺穿钉在树上,震的树枝积雪簌簌落了下来,姓马的校尉从雪坑中爬出,握着剑柄正要拔出。
对面,凤嘴刀一转,空气隐隐擦出轻鸣。
雪白的刀身映花了那将领的眼睛,劈了过来,重重的落在他肩头,黑瘦的脸颊顺着刀柄望去,那是一名须髯皆白,身披皮袄,着靴子,背负弓箭的老人,就听对方声音响起:尔叫何名,在这里设伏谁?不然休怪老夫刀下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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