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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狼公孙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一语破春风

    哗!积水溅起来,他转头看向另一边,刀锋照头砍了过来,无头的尸体向后倒下,人头在地上滚动,持刀的贼匪一脚将头颅踢开,继续追杀其余乱跑的身影。整个庄子混乱起来,有人还在屋中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开门的一瞬,屠刀就砍在面门上,随后杀人的身影冲进屋里疯狂的挥刀,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传出时,鲜血溅在窗户上。

    庭院廊檐下洒满了血水,尸体横陈铺开,穿着破烂皮袄的狼骑追逐人群,不管男女老幼,杀过去,挥舞刀锋劈死,就算有人想要翻上墙壁跳墙逃离,也被长枪钉死在上面,整个庄子前后左右,数千道挥舞兵器的身影涌进来。

    一千多名黑山骑本就是山中贼匪,杀人越货,打家劫舍自然也是极为娴熟的,而剩余两千三名狼骑有部分是杀戮成性,跟着公孙止从北抢到南,不论是战阵拼杀,还是像这样屠杀已不是一次两次。而司马家这座庄子本就是文人世家,虽也有家将护院门客但到底与这些杀人成性的恶人相去甚远,更何况还没有半点准备的情况下。

    当三四千人杀进来的时候,纵然庄内做出反应,中心庭院外侧的厢房外院的仆人丫鬟房门护院几乎被涌进来的狼骑黑山骑屠戮一空。

    逃无可逃。

    屠杀推进至中心主家宅院,司马家尚有百余人朝那边奔逃过去,其中还有许多护院家将,但此时已被对方杀的胆寒,敢抵抗的大多已死了,溃散的人群传来哭叫的声音。一名中年妇人拖着两个幼小的身影,她怀里抱着一个七八岁大的孩童,另一只手将差不多年岁的男童推给前面一名丫鬟。

    你快带上五公子你跑快一点。

    那丫鬟下意识的伸手去接那名孩童,后方,粗大的脚掌哗的溅起水花,一柄短戟划过雨帘,水滴碰到戟身破碎裂开,拖出一道真空的痕迹,下一秒,便是噗的一声,血肉撕裂的声响,那丫鬟伸手停了下来,时间好像放慢了,幼童在她视线里慢慢撕成了两半。

    鲜血溅上她脸上时,发出啊!惊恐的尖叫。

    魁梧如山岳的巨汉提着一支铁戟走到她身旁,看了看地上断成两截的尸体,伸手抓过孩童发髻,将上半身提在了手中,反手一戳,将还在尖叫的女子从口中插穿,拔出后,身形继续行走在瓢泼大雨中,周围黑压压的一片狼骑蔓延过去。

    急骤的大雨之中,司马府上的正厅,侥幸活命逃到这边的不足百人,孩子的哭声,伤员的呻吟,混乱不堪,司马防一步不退分布着护院家将防御屋子的四角以及正厅大门,此时他看到中年妇人抱着四子司马馗过来,视线又看了看后方再没有出现抱孩子的身影,大抵是明白了。

    父亲

    别说了。

    五弟他

    我叫你别说了司马朗转头大吼,眼眶通红,今日我司马家突遭厄难,岂能哭哭啼啼像个妇人!先把贼人赶走,大仇往后再报!

    他虽然悲痛,但威仪犹在,膝下八子,除了长子二十一岁,其余俱都年幼,有些过来他这边了,有些还没有过来,显然已发生了不测,他很想责问那些贼匪:为什么要杀我司马家满门我们可做错了什么

    视野中,贼人水泄不通的围拢到了这边,正厅四角的护院家将拼命的抵抗,然而终究人少,片刻之后,尸体堆砌在檐下雨中时,面对正厅大门的贼匪退开一条道,那浑身湿透的高大人影走了过来,对方身旁一道更加魁梧巨大的身形上前,从手中扔出了什么东西,抛向了这边。

    一滴鲜血从空中溅在了脸上,司马防擦了擦,指尖上是一抹血痕,嘭的一声,摔在他脚边的是半截幼小的尸骸,正是他的五子司马恂。

    啊司马朗跌跌撞撞跑来抱起地上的尸体哭出来,随后一把抓起脚边的长剑又是啊的一声,朝雨中冲过去,旁边司马防一把将他拉回来,眼睛死死盯着前方雨中那道身影,双唇发抖,张开:这位大王若是需要钱财大可遣人说一声就是,司马防双手奉上,但是大王不在山野间纵横,却到我府上肆意杀戮,是何道理?

    公孙止只是静静的站在雨中,然后挥了挥手,周围有人从柴房找来干柴堆在檐下,雨中的身影慢慢走过去,那边青年刚举起剑,大氅掀起,带起一连串的水珠,反手一刀劈的对方踉跄后退,公孙止一手悬着弯刀,一手搂过司马防的肩膀,低下了声音。

    若是我公孙止没有到这里,将来这天下会姓司马他目光扫过屋中的带着惊恐的一众人,声音平缓低沉:这屋里的人也都会因为一人而得道鸡犬升天但我就是来杀人的啊没有任何道理。

    司马防抿着嘴,目光凶狠:你到底要说什么!

    扫清障碍而已。

    公孙止拍拍他肩膀,轻声说了句,随后推将对方推回屋中跌倒,转身重新走回,举起手臂。不远的司马朗连忙跑进去搀扶父亲时,手指勾了勾,屋檐下,众人点燃了火把,扔到柴禾堆上。

    噼啪燃烧的火苗渐渐引出大火,几个呼吸间猛烈燃烧起来,屋中司马家的仆人家人闻到浓烟,惊慌尖叫的想要屋中跑出,然而房门嘭的关上,点燃的柴堆被人引到了这边,将去路封堵。

    放我们出去咳咳

    我们什么都没做过啊,求求放过我们吧!

    剧烈的火势烧着了屋檐门窗,弥漫的浓烟在屋中呛出的是人密集的咳嗽声,撕心裂肺的叫喊中,有人冲出火焰,全身的绸缎带着烈火跑到雨中翻滚,转眼被人钉死在地上。

    恶贼

    司马防站到门口,他已全身是火,声音洪亮自火中嘶吼:我不知道你们是不是受人所托来杀老夫全家你那借口让人哂笑,我告诉你!司马家不会就此断绝

    房檐轰的垮塌下来,埋葬了声音。

    雨中,公孙止转身大步朝外走。

    司马朗司马馗司马恂司马进司马通走到外院的门槛,脚步陡然停下,他儿子还没死绝,才五个

    雨帘前方,车辕的碾过积水的声响,目光望过去。

    牛车缓慢而行,车厢内妇人抱着一名昏昏欲睡的童子,正与旁边年龄较大一点的孩童说话,语气有些遗憾:今日天气还好好的,没成想却是下雨了,娘本想带你兄弟俩出去走走的。

    没事的母亲,天公今日不作美,总还有下次的。司马懿稚嫩的脸上带着老成。

    说话间,车外陡然响起车夫哎呀叫唤,妇人连忙捞起帘子看过去,与大门那边一道视线对上,瞳孔陡然一缩,大喝:快调转方向。

    那车夫也是发狠,一边扯拉缰绳,一边取出小腿上的匕首扎在牛臀上,老牛哞的长叫一声,吃痛下杀开蹄子狂奔起来,车辕疯狂转动,带着哐哐声响奔逃起来。

    院门里,公孙止挥手,一道道身影涌出翻身上马,呼喝着纵马追了上去。

    哐

    哐哐哐

    牛车疯狂跑上官道,一路朝集市那边过去,因为下起大雨的缘故,赶集的乡亲已经散去,只有收拾摊位的商贩或老农正准备离开,远处,牛车疯狂的碾过坑洼积水,磕磕碰碰,车厢也在摇晃,一众人连忙跑开躲避,轰隆隆的牛车推翻了做小生意的摊位,各种木架商货吃食留下数十米长的狼藉。

    好像是司马家的牛车

    我的东西啊

    走!去司马家要赔偿

    小贩老农们朝牛车方向愤慨时,轰隆隆的马蹄声轰然在后方炸开,众人再次左右躲闪的一瞬,一道道发出野蛮呼喝的声音从他们面前冲了过去,人吓的半死。

    踏踏踏

    奔跑的牛车后面,当先就有数十匹快马踏着铁蹄追袭上来,距离越来越近,妇人从帘外缩回头,着急的催促车夫,随后安抚两个孩子,一只手按在微微隆起的肚子上,不要怕懿儿孚儿不要怕,爹爹没有事,他会来救我们的。

    司马孚在她怀中哭喊,恐惧的发抖。旁边司马懿倒也是镇定,不过小身子还是微微发抖。

    车撵上,车夫自然吓得不行,不停张望后方,某一刻,他下意识的缩回脖子,一支刀锋擦着他鼻尖过去,砍空一刀的敌人随后去了前方想必是要拦截,那车夫望了望原野,拉扯缰绳驶离了道路,然而巨大的速度下,车辕磕在道坎上,整个车厢高高的抛起来,随后落下,车轴啪的一声断裂,一只轮子脱离滚去一旁,车厢倾斜着继续被老牛拉着往前跑。

    骑兵追上来,照头一刀劈在奔跑的牛的颈脖上,痛苦叫声传来,牛蹄陡然一软扑向地面,庞大的躯体在地上翻滚的同时,半斜的车厢也在这一瞬间更加倾斜,然后彻底倾覆下来,木架车轮上面的杂物飞舞的甩出,尚未死透的老牛挣扎着蹄子试图爬起来。

    车厢内,妇人满头是血,从翻倒的车厢缝隙里看到马蹄徘徊,她看了看昏厥的司马孚以及同样流血的司马懿,心下一横,抓起旁边一根断裂的木条:懿儿

    下一刻,猛的捅进孩童的腹部。

    然后抱着怀中的司马孚,钻出车厢的一瞬,发足狂奔在原野上,徘徊的几名骑士发出渗人的笑声,拍马追了上去。

    雨幕下,一匹战马来到倾覆解体的车厢旁停下,华雄下了战马低头朝里看了看,幼小的身子被一根锋利的断木刺穿,一动不动。

    他直起身视线望向灰蒙蒙的原野,奔跑的妇人被骑兵追上,然后砍翻在地,拖着尸首返回到这边。

    车内一个抱着的一个肚子还有一个。华雄仔细看了看妇人,随后上马招手,够数了!回去复命!

    便是折转,与队伍汇合一处,踏上归途。




第一百五十二章 徒留苟且人间 (第二卷完)
    大雨在下午停了下来,爬满青苔的苍树上,虫蛹褪去,蝉爬上了树躯在发黄的光线里发出单调的名叫,驻留凉亭的女子扶着廊柱望向南边道路尽头,有些出神。

    对于丈夫那样的性格,一定会大开杀戒,所以有些话她并不想说出来,让他犹豫。

    残留檐角的雨滴落在额头上,感受那一点凉意从额头滑落过脸庞,轻轻抚过小腹。亭外,赵云提枪过来拱手,说了后方首领的队伍正在赶过来汇合,女子嘴角泌出一丝微笑,还有一个即将作为母亲的笑容。

    暴雨来的突然,又骤然停下,干燥的地面变得泥泞,驿道上前前后后的是奔行数千马队,他们刚刚完成一场屠杀,纵然被雨水冲刷了一段时间,浑身上下依旧散发着血腥的气息,以及对生命的漠视。

    某一刻,虬须大汉带着数十骑追上来,穿过中间的队伍,将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呈了过去,脱去湿冷的大氅的身影转过头来望着那颗张大嘴,死不瞑目的女人头颅。

    还有两颗呢?

    我又不是典韦那厮,连小孩也下得去手,杀死了,不忍心砍下脑袋。

    马背上,华雄也有作为军人的骄傲,让他杀孩子,心里终究有些不舒服。旁边歪歪斜斜骑马的巨汉叫道:我是不怎么会骑马,要是会,我早就上了。

    那我再回去把人头割来就是华雄朝那边恶汉瞪了瞪,拱手准备离开。

    这边,公孙止挥手让他留下:若真死了,割不割头也是一样,大家是兄弟,不要因为这点小事伤了和气,若是侥幸没死,留半条命,没了家族的支撑,为区区幼童,咱们一帮汉子还要纠结,那就可笑了

    话语顿了顿,他回望过来的路,雨后黄昏的阳光。

    不过,那幼童侥幸活下来,又侥幸长大成人,若是他还有胆量,欢迎来挑战狼群。

    风吹过来,他笑起来。

    不久之后,队伍汇合前方的马队,一路向北朝野王,朝太行山脉过去吗,半途上,一名斥候从后方过来,穿梭过队伍到了前面。

    启禀首领,有一支军队在追击我们好像是河内太守王匡的部将。

    前方缓行的马背上,搂着妻子的公孙止看了看对方,抬起手:碾碎他们。命令下去,后队的阎柔牵招领着黑山骑折返向后而去。

    铁骑冲阵,撕裂平原。

    天光降下来,粘稠的鲜血漫过马蹄,歪倒的旗帜一只只战马踏过去,乌鸦从树上飞扑而下,啄食破碎的血肉,人的生命凋零了。

    视野拔高,推去千里。

    西面长安,夕阳照着古朴的城墙,汉旗亦如往昔飘荡在风里。巍峨的皇城,郭汜李傕踏上石阶,一路畅通走进这座威严的皇宫当中。青涩的皇帝颤颤兢兢的看着他们高声谈论,耳中一片嗡嗡嗡

    然后,木然的点头。

    二人大笑着离开,走出宫门,李傕夹着铁盔望着天边的夕阳,发出一段感概。郭汜站在旁边笑着说起了之前皇帝的表现,接着两道声音更加猖獗的笑起来,走了一截,说起了一些事。

    公孙瓒上表请封公孙止为上谷郡太守,护鲜卑校尉。我已答应下来,他是马贼出身,兄长,你想想马贼出身哈哈哈我郭汜就是马贼出身啊到的今天殊为不易哈哈!

    眼眶有些湿润。

    他们远去的后方,那座金殿上,原本青涩害怕的天子,阖目咬牙切齿,巨大的屏风后面,窈窕的身影款款而出,走到侧旁低下柔媚的声音:陛下当示之以弱,求援之信已发出,再耐心一些。

    相对之前的木然,皇帝捏紧了拳头,狠狠点下头来。

    城门,贾诩牵着马匹走出这座已经萧瑟的雄伟巨城,回头望了一眼上面写着长安两个巨大的字,心里百感交集,有些人坐拥天子也不能成事,他便不想再待下去,至于前路有些渺茫。

    先回家里看看吧

    轻声呢喃一句,不再犹豫的离开。

    距离长安上千里之外的幽州上谷郡,骑兵奔驰在城外,步卒在军营中挥舞汗水,偌大的校场高台上徐荣挥舞着令旗演练着阵法,面容肃穆,偶尔他的目光会看向那边城池的轮廓,里面热火朝天的忙碌,大量的居住区正在完善起来,拖家带口而来的男人带着妻子儿女望着属于他们的房子,已然热泪盈眶。

    府衙中,名叫东方胜的青年,连连咳嗽,他与旁边中年文士一起查看着地图,随后他们的目光投向了雁门郡,上面标注了一个叫屠各的匈奴部落,在上面画了一个圈,视野在地图延展,上面还有许多部落名字,画上了一个叉,连成一片就像是

    长城。

    南面,骄傲的袁术望着身后写着曹字旗帜的骑兵,狼狈的逃离。

    更南一点,越过荆州,骑兵冲过茂密的树林,箭矢飞蝗而来,中箭的身影捂着胸口发出猛虎垂死的咆哮。

    刘景升!传国玉玺并不在我手中——

    北面,冀州袁绍意气风发举起杯盏,接受麾下将领谋士的恭贺,占领大半个青州,并州已派侄子高干高柔过去,他已完成了吞噬的步骤,将目光看向北边——那头骄傲性烈的白马。

    黑山,荒废的山寨,宦官偷偷溜回了这里,他来到倒塌的那栋木楼,在下面某一个暗阁里寻出一个方方正正的盒子,搂在怀里,泪水落下来,带着刺客韩龙以及数名手下朝北面过去。

    天光暗下,繁星密布。

    破碎的残骸里,重伤未死的孩童慢慢爬动,爬向路旁,星辉的夜色里,泛起铅青的颜色,他望着原野那边,母亲无头的尸体,眼底终于弥漫起水渍。

    家人都死了我连仇人是谁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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