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狼公孙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一语破春风
府邸大门外,李恪等侍卫早已备好了马匹,公孙止跨出门槛,径直上了马背,兜过马头,挥手:出城
城外延绵数里的军营见不到火光,只有一道道牵着马匹的身影在吃过凌晨的早饭后,借着月光悄然在巨大的校场上集结,偶尔同伴与同伴之间打了一声招呼,议论声响起一阵又停下,嗡嗡嗡的轻微的交流,但大多数士卒显得沉默抓紧时间整理身上的装逼,或战马。
苏仁已是一支百人马队的头领,在正式官位未下来之前,大多还是沿用当初的称呼,眼下他帮助新加入黑山骑的骑士扎进了裤管,自己也死死勒了下手背上的皮甲,总是感觉会松掉下来,这是他第一次穿戴皮甲。
摸了摸背负在身后的宽大汉剑,整个人激动的颤抖起来。
苏头领,你说现在鲜卑人走到哪里了?会不会还躺在帐篷里?之前那名被他扎紧裤管的黑山骑探头过来小声说起:他们会不会知道咱们突然打过去?
一连三个问题,让苏仁愣了愣:呃应该不会知道,这是上面商议的事情。
他看过那黑山骑,面容青涩,说话时还带着笑,可在月光下依旧能看出对方微微的在发抖,是与苏仁不同的发抖。
你不要紧张骑兵冲锋,害怕就把眼睛闭上,很快就过去,也或者把眼睛睁大一点,躲开刺来的长枪,只要
带着安抚语气的言语在安慰对方时,那边名为阎柔的将领骑马巡视过来,目光看到苏仁,便冲他点了点头,说了句:活下来!继续朝下面过去,视线一直停留在每一张走过的脸孔上,看的仔细,似乎是想把所有人的样子记下来。
希望你们当中不少人能活下来。
沉默的校场上,他微微呢喃。
离开上谷郡,歠仇水鲜卑王庭方向,柯比能在七月中旬收到袁绍带来善意的消息,约定了秋季八月出兵后,半个月的时间采集各部落的骑兵,在这个月尾开始朝广宁推进。
沿途自然会袭击城池周围的村落,以及一些并未归附的小部落,抢夺行军的口粮,或驱赶抢来的牛羊充作军队食用,附近宁县广宁两座城池试图击溃一支小股的鲜卑骑兵,然而这次对方竟是屠村的方式报复,人头插满他们走过的道路,就连一些贼匪的巢穴也被对方揪出来,攻破后屠杀。
屠杀中侥幸未死的汉人女子则沦为军中欺辱的目标,凄厉的惨叫时不时会从庞大的骑兵群里传出,每日都有被抢夺来的妇人或幼小的尸体丢弃在路旁,死状让见过的人心堵。
上次让公孙止逃走,早就知道他会卷土重来,就算这次他知道鲜卑整整两万骑堂堂正正攻过来,也只能躲避锋芒龟缩城中。
过去一年后,柯比能比往昔更加拥有气势,这个夜晚他有些兴奋的睡不着,拉着军中各大小帅研究地图,但我鲜卑多骑士,攻城上不如汉人,想来他也知道这点,必定准备了守城器械,但我就是不打,先把周边汉人屠戮干净,围城等他出城决战。
这个秋天,斩杀这头白狼!用他的皮挂在我帐篷最耀眼的位置他握起了拳头,目光凶戾。
上谷郡,公孙止走出了城门,一身戎装的典韦华雄上来见礼,一眼望过去的黑色里,寂静又浮着宁人不安的躁动。
雁门郡那边应该是得手了,徐荣用兵还是老练的,只要扼制住雁门郡这个关卡,并州高干的兵马想要过来,除非翻越太行和夏屋两座大山脉你们可能有不少疑问,为什么我要出城迎战
战马走过黑暗,周围焦躁的马鼻喷气的声音时有传来,黑夜下的是一排排沉寂的狼骑,公孙止的声音徐徐在众人耳旁持续。
其实很简单,战火不能烧过来,一旦烧过来,我们这半年来的一切努力都会白费,士气和民心不能掉的啊我们只有一次机会,而且只能赌前前后后,我带着你们从北打到中原,又杀回来,就像是打磨一把锋利的刀,眼下,你们就是这把刀
他回头看向华雄等人,声音不高:打磨好的刀就是要劈出去,砍下敌人的脑袋。
黑暗里,雷声在大地上沉闷的响起来,银灰色的月光下,攒动的骑兵延绵而行,跨出了上谷郡,黑山骑狼骑以及调过来的西凉铁骑,共七千五百人籍着这个夜晚,朝西北而去,那里鲜卑人过来的方向,西面休屠各部,勉勉强强凑出的杂乱匈奴骑兵,吹响了起程的牛角号
打磨一年的刀锋,杀向措不及防的身体里。
七月底,八月初,至秋。
第一百五十七章 子龙满怒气
广宁四周,残墙破瓦,火焰在断掉的木梁燃烧,尸臭已盈野。
烽火升起城头,数骑奔出城池抄山林小路越过前方徐徐推进的匈奴骑阵,林间偶尔传来与斥候的厮杀,独骑染着鲜血逃出树林,朝沿途村寨传讯示警,让田间的农人,家中的妇孺撤入深山峻岭躲避。
走啊!快走啊,鲜卑人寇边,朝上谷郡杀过去,大家快撤走——
染血的身影骑马奔过田埂,穿过村寨,朝听到声音的百姓走出,日晕照得人暖熙,片刻间那人在马背上恍惚,掉下来,周围村民连忙涌过来,将他搀扶时,身体已失去温度,微微张了张嘴:快走通知沿途其他村寨鲜卑人来了,快走啊咽下了最后的声音。
寂静了片刻,围拢的人群轰然散开,朝自家跑过去,脚步声呼喊的声音瞬间在村落里混成一气,大包小包得身影奔出家门,抱着孩子搀扶老人拖家带口慌忙的朝山上奔去,视野之间全是奔跑的身影,也有心中怀有正气得男人,挣脱家人的阻拦,返身朝没有接到传讯的村子跑去,他不敢上大路,只在林间山路飞跑,透过林隙隐约看到鲜卑人的一支斥候队伍在外面的道路上奔弛,然后,他停了下来,邻村传来悲戚的哀吼,燃烧的房屋,刺眼的黑烟卷上了天空。
细细碎碎的声音,又像是人的惨叫从那边传来。男人跌跌撞撞的后退,颓然的坐到了地上。
火把在天空飞旋落在草棚上,火焰窜了起来,老妪嘶声尖叫着从屋中跑出,迎面一刀劈下来,尸体倒下时,兜转过马头的鲜卑骑兵,呼喝的挥舞刀身,俯身将血淋林的人头举在手中,染着鲜血的脸笑起来,向同伴炫耀。
周围四处乱跑的身影在骑兵追逐下被砍杀,抱着襁褓的妇人惊慌的躲避,被飞奔而来的战马撞的扑倒,脑袋磕在墙壁上,鲜血涌了出来,地上襁褓里传来婴儿撕心裂肺的哭叫,鲜卑人大笑着纵马扬起蹄子狠狠踏了下去——
我的孩
妇人匍匐在地上伸手隔着距离朝渗出殷红的襁褓抓握了一下,大张开得嘴微微发抖,声音断线了,视野里鲜卑人走过来,将她拖进了房屋里,而后,白花花的身体发疯的冲出来,被追上的刀锋砍倒,然后尸体被拖走,在村口的大槐树下尸体吊了起来,密密麻麻的铺开。
杀戮停息下来,这座村子百多户人在一个时辰内,再也见不到活人了,马蹄远去后,这里变成了死地,老鸦立在枝头发出渗人的啼鸣。
哇嘎啊
风行草偃,树林传来动静,立在枝头啄食血肉的老鸦振着翅膀飞上天空,草丛晃动,一只沾满泥泞的步履走了出来一双两双十双一支十来人的队伍从林间出来,异常的沉默,一道道持着兵器的身影走近鬼域般的村落,村口的横木倒在路旁还燃着摇摇曳曳的火焰,空气里偶尔能闻到烧焦的尸体味道,半个村子几乎都燃烧殆尽。
队伍停在了槐树下,仰头望着树枝密密麻麻被窜起来的尸体,老人孩童妇人男人正随着风微微的摇摆。
手背青筋鼓胀,握住了剑柄,朝树躯走过去,身后有人连忙过来拉住:赵都尉你干什么,你要干什么!现在没时间鲜卑人的布置,我们要带回去
啊——
赵云望着一个妇人,以及她身旁绑着的婴儿,血丝布满了眼眶,低沉嘶吼:鲜卑人鲜卑人我要杀了你们你们放开放开!我不是公孙止的部将,让我安葬这些受尽苦难的人,你们放开我——
几名斥候拦不住,被愤怒的身影甩飞出去翻滚到地上,身体爬起来,大叫:赵都尉!你醒醒,眼下这是打仗,只有打赢了鲜卑人,才能报仇啊!首领让你与我们一路,就是护送打探的情报安全送回去,方才能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走啊
单调的马蹄声陡然响起,一名鲜卑斥候像是忘记了什么沿路返回寻找,霎时,他怔了一下,视野的对面,一身青色深衣束发的身影持着一杆银色大枪死死盯过来,下意识,这名鲜卑斥候策马转身就跑,然而,身后柄尾陷入泥土的龙胆枪轰然离地带起了泥屑。
奔跑的战马,后面的空气传来呼啸声,斥候回头,视野之间,瞳孔缩到了极致,枪尖越放越大,便是噗的一声,血光溅起,人的惨叫马的嘶鸣同时响起来,整个连人带马被钉穿在地上。
身影走去,从血肉中拔起染血的长枪:回去吧我要鲜卑人的头。
随后带着十多人转入山间,牵回战马,朝某一个方向而去,山麓的外面偶尔并行的道路上,一座座村庄燃起吃人的火焰,伴随火焰的还有惨绝人寰的尸体。
不久之后,夕阳落下天际,浩浩荡荡推进的鲜卑人终于安静下来,天上的繁星带着微光,东南面的山麓上,一身黑色狰狞兽面甲胄的公孙止遥望着远方那用数量庞大的战马围成的营地,偶尔女人的惨叫声穿进黑夜,透着星光的林间,不少人咬牙切齿。
杀汉人,是立场不同,杀鲜卑人,我能杀一辈子华雄咬断了一截树枝,将腿甲穿绑上去,杀不完,不会去了。
凶狠说话的身影旁边,褪下青色深衣的赵云重新穿上了甲胄,走去前面,那边断崖边上,公孙止单手扶着树杆,听到踩断树枝的声响回过头来:公孙首领,云虽然不是你的部曲,但此战务必让我第一个冲阵。
今夜不会打的
赵云激动的上前:为何公孙首领,你听听那鲜卑人营里,咱们汉人女子被当作什么了啊
山风微微抚动肩领的狼绒,公孙止咬紧牙关,目光凶戾看过来,盯了对方一眼,我比你更想杀他们——随后,在一块石头上铺开羊皮地图,轲比能不是废物,自然会提防夜袭,你跟随我父也在草原上杀过几仗,就该明白,骑兵冲不进用马堆砌的‘墙’,光靠弓箭,无法让他们乱起来,两万骑兵,不是闹着玩的,几千人冲进去,拼的就是命!
手指重重的点在靠近上谷郡西面,夜袭是不成,但他们总要启程的,这里双臂山就是战场!
指尖下面,是两道合围的山势图形,就像人的一对手臂拦腰抱过来。公孙止拍了一下赵云的肩膀,重新走回断崖,望着星夜,风声呼呼咽咽吹来,过得一阵,他低下声音:匈奴人太慢了,明日凌晨赶不到战场,就不等他们了。
篝火摇曳,围拢的马城当中,高车大篷内,轲比能将一名颇有姿色的汉人女子推到一名部将怀中,看着对方挣扎恐惧的表情,兴奋的撕扯羊腿,周围还有两名鲜卑大帅,三名小帅俱在大笑,有人道:曾经听闻白狼公孙止凶蛮野性,眼下怕是缩在城中不敢出来了。
汉人不都是这样吗?温柔如羊羔说话的身形魁梧彪壮,宽口阔鼻,颔下一圈浓密胡须,名叫斩雀,揉捏怀中尖叫的女子时,大笑开口:以为自己学狼叫,就真的是狼?要说凶狠还数咱们草原上的儿郎,那公孙止不过仗着几百人偷袭,如今我们大军逼近,层层结阵,他还有胆过来?
但是太过平静了,不像他的作风。轲比能旁边的锁奴皱起眉头,他与公孙止交过手,深知对方心性,看着众人不以为意的神色,提醒道:兵临城下时,当小心有诈,此人善于寻找缝隙发动突袭,别忘步度根就是被他杀进帐篷的。
那边,轲比能切下羊肉,发出笑声,手指点了点锁奴:交手一次,就如此谨慎,我草原奔跑的骑士岂能胆小如鼠?夜袭,他公孙止若是敢来,定将他留下,何况他手中能有兵马与我两万骑对冲互射?他父亲白马将军也自身难保,没有援军,兵力又不够,看他如何打赢这场仗?
哈哈哈——
众人发笑起来,斩雀兴奋,手上稍一用力将那名女子捏死,他有些晦气得将尸体丢出帐外,端起大碗:单于放心,公孙止的皮是你的,定能挂在最显眼的位置,让所有人都能看见!
那就拜托诸位了!轲比能豪迈的端起酒碗,一口喝尽,挥手:再带几名汉人女子进来,与众人分了,大家也好品尝汉人女子柔滑水嫩的肌肤。
帐篷透着昏黄,夜深下来,一道道高大的身影搂着战利品回到属于自己的帐篷,女人嘶叫的声音响在这片马城上方。
大帐安静下来,轲比能躺在毛毯上,辗转难眠,睁大眼睛盯着穹顶:公孙止确实太过平静了难道真会不自量力的夜袭?
然而不久后,铅青的天色褪去,东方泛起了鱼肚白时,他笑了一下,看来是自己高估那头狼了,便是睡了一会儿,再过不久,就要继续推进了。
轲比能无法想到的是,狼在暗处正窥视着他,一日之后的黄昏,锁奴的担心终于摆在眼前。
第一百五十八章 龙战于野
八月至秋,阴天。
双臂山高约四百多丈,中间以宁县广宁顺流而下的大河将整个山势切成了两段,林荫遍野摇曳在风里,在这不明媚的天色下显得深沉宁静,近河岸与山势缓坡之间道路颇为宽敞,鲜卑大队骑兵均以五列为宽度并河而行,到的此时接近上谷郡地界后,军中所有抓获的女子悉数被杀死,哭声夹杂着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一具具尸首抛却在河流当中,数以百计的尸体卡在凸出水面的石缝里,有些漂流而下,一眼望去水面上浮起一层刺人眼眸的惨白。
庞大数量的骑阵化为长龙似的形状笔直而过两边山势的中央,再过四十多里就进入上谷郡地界,柯比能为了保持战力,在下达了处决汉人女子后,在后面的队伍中派出斥候在左右山野里搜索排查可能出现的埋伏。
毕竟这样的地形,一旦遭到夹击,将队伍分割切开,将难以想象的灾难,上午时分他下达了命令,数十搜山的斥候俱都返回,若是要详细搜索,今日便是无法通过这里了,便是先驱使斩雀领着三千骑兵先行通过,没有问题后,陆陆续续又过去数千骑兵,柯比能便是放下心来。
这阴沉天空下,踏踏踏一片片的马蹄声响起,负责警戒的锁奴心中的担忧依旧没有放下,对于那头白狼,他知道对方不是那种守规蹈矩的家伙,大部队正有条不紊的前进,一切都显得毫无异常的感觉,锁奴对此更加不安起来。
山林无鸟雀飞过,只有风拂过树林哗哗的声。骑在马上,看了片刻,他决定再找单于说一次,宁愿多等一天,把山都搜查一遍再过去,打定主意之后,锁奴回到中军。
单于我心又有不宁,恐会有埋伏,汉人多习兵书,白狼更是刁钻之人,不如召回前军,再等上一天,我亲自带队上山检查后再过去。
柯比能随着队伍在走,望了望前方过去大半的马队,摇头:此时大军已过近半,再召回太过麻烦,何况是你心中认为,又无确切消息,大动干戈有伤士气!
当然,他说这番话拒绝不仅是因为锁奴毫无依据的猜测,更重要的是汉朝式微,原本他想利用刘虞的互市,让鲜卑购入大量的镔铁,锻造兵器,近一步侵吞曾经匈奴人的草原,达到统一鲜卑的目的,随后看情况南下入汉,毕竟那个庞然大物内部出现了混乱,正是他草原人崛起的最好时机。
然而,互市才有了眉目,对方就死了,这让他算盘拨了一空,不过不重要了,只要利用袁绍打破北方的屏障,拿下上谷郡,随后辐射周边下落潘县居庸其余城池,也一样达到目的。
浩浩荡荡的骑兵在前进,柯比能见锁奴还想说话,摆了摆手:此处虽然险要,却也非地势狭窄之处,对方就算埋伏,也休想凭少量兵马取胜,你若心忧自行去山
话未说完,山势缓坡的上方,细碎的石子滑落下来引起了柯比能的注意,抬头看时,心头隐约泛起巨大的不安。
山巅上,一块干燥的石头被拿起来,在一柄月牙锋刃上来回摩擦,‘吱吱’的轻响,一道巨大体形的大汉岔着腿坐在一块大岩石背后,脚边还在另一支铁戟,钢针般的虬须配上那双铜铃大眼甚是凶恶,他附近的树木岩石隐隐看到上百道甚至更多的人影潜伏。
没到过北地,不知道这边这么凄惨,不把人当人柯比能,你娘的我要拿你的脑袋在地上摩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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