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唐锦绣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公子許
留在玄武门外的半支右屯卫虽然未曾辗转数千里奔腾奇袭,却也戍守玄武门居功至伟,连续挫败骤然起兵的右屯卫,狼子野心的皇族军队,疯狂进击意欲决断东宫退路的关陇叛军,区区两万人身处长安汹涌跌宕的局势之内,却有若中流砥柱一般巍然不动,戍守玄武门坚若磐石。
当年房俊亲率右屯卫兵出白道,覆亡薛延陀,天下人便尽皆知晓右屯卫乃当世第一流的强军。即便如此,却也从未有人相信这支军队能够在当下凶险的局势之中迸发如此强悍之战力,发挥如此重要之作用。
天下人人侧目、尽皆崇拜,每一个右屯卫的兵卒愈发骄傲自豪,士气高昂暴涨。
整支军队一分为二之时,尚能各自创下赫赫战功、威震一方,如今两个半支军队胜利会师,合二为一,放眼天下尚有何人能与之匹敌?
在每一个右屯卫兵卒眼中,那漫山遍野的关陇军队根本不值一哂,土鸡瓦狗耳……
故而当整支右屯卫会师一处,兵卒将校们从心底迸发出无异伦比的自豪,气势极为热烈!
高侃策骑上前,迎上正面而来的王方翼。先前战报之中已经得知这位安西军中不起眼的小卒子甚得房俊之器重,此番突袭数千里回援长安,更是一路培养其成为军中副将,表现极为突出,不出意外,一位少年将星即将冉冉升起。
两人互不相识,但是当两支军队胜利会师,面对面相见的时候,一股浓烈的自豪感却油然而生,愈发士气冲天!
两人相视片刻,一起翻身下马,抢前一步,四手紧握,狠狠晃了晃,高侃沉声道:“辛苦了!”
王方翼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眉飞色舞道:“纵横驰骋数千里,畅然快意,所向披靡,何苦之有?倒是高将军戍守玄武门,千斤重担压在肩头,殊为不易。”
高侃哈哈大笑,放开手,与王方翼一同转身走向营地,道:“客套话不多说,营地粮秣已然备齐,兵卒可立即整顿休息,今夜防御有吾部负责,汝即刻率领麾下兵卒好生歇息一番。不必急于一时,往后连番大战必不可少,多得是杀敌立功的机会!”
王方翼颔首,道:“那就辛苦高将军了!”
这一路奔袭数千里,一人双马长途跋涉,进入关中之后早已是困乏不堪,全凭一口气撑着,眼下抵达玄武门外,有友军护卫,疲惫瞬间袭来,若是不能及时修整,将导致士气骤降,战力不足。
接下来才是围绕东宫的连番恶战,艰苦的时候还在后边……
当即,王方翼先行一步引领骑兵赶赴高侃事先准备好的空置营地,迅速安下营寨,就地休息。
高侃则率领麾下将校依旧站在风雪之中,翘首以盼……
一个时辰之后,天色即将放亮,连续数波斥候禀报之后,房俊亲率两万余兵卒终于抵达玄武门外。
在骑兵自黎明之前的黑暗之中陡然出现的一刹那,高侃以及身边所有兵卒尽皆翻身下马,一手扯着缰绳,肃立于风雪之中静静等待。
所有人鸦雀无声,唯有呼啸的北风之中闷雷一般的马蹄声由远至近、由小变大,终至一片奔腾响彻耳鼓。
无数骑兵自黑暗之中陡然出现,漫山遍野潮水一般奔袭而来,当前一杆绣着“房”字的大旗迎风招展,旗下兵卒顶盔掼甲、红缨飘荡,铁蹄践踏着地面,势若奔雷。
“呜呜呜——”
右屯卫营地之中,沉闷的号角吹响,声音低沉而又悠远,在夜幕之下的风雪之中飘荡连绵,响彻四野。
当先一匹战马四蹄翻腾,眨眼之间奔到高侃诸人身前,战马身上健硕的肌肉在奔跑下犹如水波一般颤动,长长的鬃毛迎风飞舞,马上骑士一身铮亮的明光铠,兜鍪上红缨跳跃,一张脸俊朗坚毅。
“呼啦!”
两万右屯卫兵卒齐齐单膝下跪,运足丹田之气,放声大喝。
“大帅!”
“大帅!”
“大帅!”
两万余人气运丹田,三声大喝,其声势即便是漫天风雪亦被震得翻卷鼓荡,排山倒海一般向着四面八方震荡开去,声震四野!
房俊狠狠一勒马缰,胯下战马在高侃等人面前人立而起,发出“唏律律”一声长嘶。深邃的目光自面前黑压压跪伏于地的兵卒身上掠过,最终投注于远处自有一个幢幢黑影的玄武门城楼之上。
无数个日夜奔驰杀戮,无数袍泽埋骨他乡,即便素来自诩性情坚毅的他也赶到疲惫困乏,但是抵达此地终于望见长安城的一刹那,所有的苦累悲痛尽皆不翼而飞。
胸腹之中唯有一股滚烫激荡的热流侵袭着四肢百骸,豪情壮志占满胸臆!
他抽出腰间横刀,雪亮的刀锋斜斜指着风雪交加的天空,声嘶力竭的大吼一声:“右屯卫,必胜!”
“必胜!”
“必胜!”
“必胜!”
一个动作,一句话,整个右屯卫四万将士的士气在一瞬间臻达巅峰,汹涌滂湃的气势有若实质一般在旷野之上弥漫开来,一旁万余吐蕃胡骑被这股杀气惊得心惊肉跳,胯下战马更是来回踱步,胆怯不安。
赞婆坐在马背上紧紧攥着缰绳,目光自面前即便凝立不动却依旧杀气冲天、气势澎湃的唐军身上感受到了那种屹立如山、不可战胜的气魄。
这就是天下第一等的强军么?
恐怖如斯……
房俊甩镫离鞍飞身下马,大步上前,伸出两手握住高侃的肩膀将其搀扶起来,重重拍着他的肩头,目中露出毫不掩饰的赞许,沉声道:“做得好!”
纵然明知高侃乃是有唐一朝顶尖的武将,可毕竟简拔于微末之间,此刻尚未经过磨砺,陡然委以重任便能够如此出色的完成任务,着实令房俊赶到惊喜与欣慰。
何谓强军?
不仅要战术先进、军备精良,更重要是要有无数才能卓著的将令!
说到底,战争是依靠人去打的……
能够以危急之局势磨炼出一位优秀将领,却是最大的收获。
高侃看着面前面容清癯、较之以往消瘦了太多,目光已不见往昔之锋锐更多清澈坦荡的房俊,心头触动,颇多感慨,泰山一般的重压陡然卸去,无数疲累、艰难涌上心头,千言万语只汇成了一句话:“末将,幸不辱命!”
当初吐谷浑寇边,满朝武将怯敌畏战,房俊只能挺身而出,临行之时将戍守玄武门之重任交付于他,既是无上之荣耀,却也给予他太大的压力。
多少个深夜无眠、辗转反侧,唯恐出现一丝一毫的疏漏导致玄武门失守,坏了朝政大事有负房俊之托,那种山越一般的压力几乎将他神经压垮。
即便戍守玄武门外连战连胜,那份压力却也不曾减弱分毫。
眼前房俊稳稳当当的站着,清癯俊朗的面容含着微笑,清澈的眼眸之中满是赞赏与鼓励,那一双大手拍在他肩膀的一瞬间,所有的压力都烟消云散。
只要跟随在大帅身后,纵然山崩地裂、河海倒灌,亦可驰骋天下、纵横无敌!
房俊环顾四周,吩咐道:“即刻安排大军修整歇息,严密探查叛军动向,不得有半点疏忽。另外,派人向玄武门上通报,本帅要入宫觐见太子殿下!”
天唐锦绣 第一千四百三十九章 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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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信步走入营地,四周皆是兴奋异常的右屯卫兵卒,房俊叮嘱高侃:“此次回京,本帅邀请禄东赞之子赞婆同行,其麾下万余胡骑也出了不少力,要妥善安置。”
“喏!”
高侃应下,略有迟疑,问道:“大帅这就入宫觐见太子?府上家眷尽在营中,高阳殿下与武娘子早已等候多时……”
房俊脚步微顿,往营地之中瞅了一眼,强忍着思念之情,摇头道:“局势岌岌可危,当尽快入宫与殿下商议退敌之策,家眷私情暂且放在一边。”
李承乾的确对他极为信任,倚为肱骨,言听计从。但君臣之间到底有别,若是返回长安之后将家国大事放在一旁,先行与家眷相会,难免有持宠生娇、家国不分之嫌疑。
眼下局势岌岌可危,若不能上下一心团结协作,反而因为这等事情生出嫌隙,得不偿失。
高侃颔首,再不多言,引着房俊直至玄武门下。
……
玄武门上,北衙禁军上下见到右屯卫营地震天而起的欢呼,亦被情绪感染,振臂高呼。
北衙禁军的对于皇帝的忠诚度天下第一,自然拥护皇帝的一切决定。太子乃是李二陛下册立,在李二陛下废黜之前,那便是名正言顺的帝国储君,任何人亦不能取而代之。
关陇叛军骤然起兵攻入长安,意欲废黜东宫另立储君,这在北衙禁军看来是绝对不可接受的,所以军中上下立场非常坚定,牢牢的站在东宫这一边。
眼下正值关陇势不可挡之时,天下门阀尽皆起兵襄助、追随其后,东宫势单力孤不可力敌,连皇城都已沦陷,太极宫更是危在旦夕,此等危急时刻,房俊统御数万精兵奔袭数千里驰援东宫,将会使得不利之形势一举得到逆转,北衙禁军亦是士气大振。
得到房俊遣人通禀,张士贵与李君羡一同走下城楼,数百北衙禁军全副武装立于玄武门内,张士贵摆摆手,便有人搬动绞盘,高大厚重的城门“咯吱咯吱”向内拉开。
禁军队列整齐小跑着来到玄武门外,于城门两侧列阵。
火把映照之下,房俊单人独骑来到城门之前,翻身下马之时,张士贵、李君羡已经一起迎了上去。
“见过虢国公!”
房俊先向张士贵施礼,而后李君羡向房俊施礼。
“见过越国公!”
相互见礼,张士贵上前两步,拍了拍房俊的肩膀,一脸欣慰赞赏,不吝与溢美之词:“此番直奔西域、转战数千里,连战连捷大振国威,二郎当得起一句‘无双国士’之赞誉,青史之上,亦将名垂千古。”
房俊忙道:“岂敢当得起这般谬赞?实乃三军用命,方才侥幸得胜,断不敢揽军功于己身,贻笑大方。”
“哈哈!吐谷浑、突厥、大食,诸多强敌连番被二郎斩于马下,放眼朝堂,此等功勋又有几人能及?再重的赞誉,汝也当得!”
张士贵说这话的时候,当真是各种羡慕嫉妒。
身为武将,谁不是梦想着擎天保驾于内、斩将夺旗于外,一生功名赫赫千秋,建功立业百世流芳?然而想要名垂青史,除去本身之实力强横之外,运气亦是不可或缺。
若非柴哲威当初怯敌畏战,面对太子诏令称病不出,致使房俊不得不率军出镇河西,又何来之后连续击溃吐谷浑、突厥、大食人这一桩桩赫赫功勋?
想他张士贵自诩当时名将,实力不逊色于任何人,奈何却总是运气差了一些,从未真正独当一面……
时也,命也。
张士贵戍守玄武门,不能擅离职守,由李君羡带着房俊一道由玄武门入城,穿过内重门,直入太极宫。
穿过内重门的时候,诸多安置于此处的皇家内眷纷纷站在门口,目光复杂的观望这位率军突袭数千里驰援东宫的“功臣”。
皇宫大内,便是一个大江湖,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利益,自然便衍生出数之不尽的派系。有人依附于东宫,自然便有人与东宫对立,朝局跌宕牵动着宫内诸多人的利益,覆亡或者兴盛,都意味着人心的顺从与抵触。
有人庆幸于房俊忠心耿耿、奔袭数千里驰援东宫,也有人暗恨他横生波折,导致当前局势再度发生变故,关陇门阀唾手可得的胜利又要迁延时日……
一道道目光投注在身上,神色各异、情绪不同,房俊视若不见。
他的目光只在两侧房舍的门前一扫,便凝聚在一张清丽脱俗、秀美无匹的面容之上。
乌鸦鸦的青丝盘成精致的发髻,露出晶莹如玉的耳廓,洁白修长的脖颈如同天鹅一般优雅,窈窕的身姿罩在一件简朴的道袍之内,风吹衣袂,翩然若九天玄女。
那一双清亮的眸子里仿佛蕴满了一泓秋水,波光潋滟之间,情意盈盈。
四目相对,情意缠绵,一切尽在不言中。
房俊微微颔首,目光自长乐公主秀丽无匹的面容上挪开,落在旁边另一张清秀端庄的俏脸上。与房俊目光相触,晋阳公主秀眸之中光彩闪闪,举起一只雪白的小手用力挥了挥,一改往昔人前之端庄,雀跃非常。
房俊心中温暖,见到关心的人尽皆无恙,甚为放心,似乎数千里奔袭自疲乏也已一扫而空,精神抖擞、斗志昂扬,随着百骑司兵卒穿过内重门,直入太极宫。
……
李承乾虽然撤往玄武门,但却不肯住在玄武门下受重兵保护,而是住在在内重门里平素负责联络禁宫内外的内侍居住之值房。虽然只不过是内重门的门里门外,但意义却完全不同。
他认为此处尚在太极宫内,而居于内重门里、玄武门下,则代表着随时将临阵脱逃……
内重门值房之内,灯火通明。
房俊率军抵达渭水之北的消息传入宫中,东宫上下尽皆振奋,即便早已过了午夜,李承乾依旧与一众东宫署官、文武大臣齐聚于此,商议今后之战略。
三更已过,无人困顿。
即便是病体孱弱的岑文本亦是精神矍铄,看着墙壁上的舆图,沉吟道:“越国公数千里驰援,固然可喜,但关陇又岂能任他轻易突破渭水一线,抵达玄武门下与东宫会师?长孙恒安既然拆除了中渭桥,越国公便不得不绕道泾水赶赴灞桥,关陇势必调集重兵予以围剿,任凭越国公麾下兵卒再是百战精锐,想要突破重重阻碍抵达长安城下,亦要损兵折将,疲累不堪。”
房俊回援东宫自然是振奋人心之事,亦能给予东宫兵力上的极大支持,再不复以往单纯被动挨打不能还手之窘境。
但要说就此可以逆转战局,却也并不看好。
萧瑀对此也持赞同意见:“二郎此来,一路奔袭数千里,为了麻痹关陇尽快抵达关中,一路上几乎未曾歇息修整,再是精锐的军队也难免人困马乏。出入关中再遭遇关陇优势兵力之围堵,着实艰难。”
房俊麾下兵卒的确是战功赫赫,堪称大唐第一强军,但再是强大的军队也有疲惫困乏之时,战力下降不可避免,而关陇叛军却是以逸待劳,此消彼长之下,难言太大之优势。
李承乾也有些没底,既是埋怨房俊不该放弃西域回援长安,又因房俊毅然回援长安而感到兴奋……扭头看上一直默然不语的李靖,问道:“卫公有何看法?”
李靖一脸淡然,直言道:“越国公虽然年纪尚轻,但资历、阅历却绝不浅薄,堪称帝国新一代将领中之佼佼者,且每每能够出其不意、兵行险着,取得意想不到之结果。既然在座诸位能够猜测当下之局面,想必关陇那边亦是如此认为,那么越国公又岂能不知?既然明知绕道泾水奔赴灞桥乃是一条险路,必然会予以调整,断不会遂了关陇叛军之心意。”
岑文本与萧瑀默然,心中多少有些不爽。这番话语几乎明着说出“你们不懂战略,别多费心”,可再是不爽也只能忍着,一则李靖如今之地位与以往大不相同,几乎可以说是东宫实际上的军事领袖、三军统帅,再者,人家李靖说得也没错……
天唐锦绣 第一千四百四十章 恩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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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年房俊立下战功无数,每一件都可以拿出来大书特书,旁人若有其功勋之中任意一件便足以自傲,此等情形之下,谁还敢不承认房俊早已成为军中新一代的领袖?
更有甚者,已经有好事之徒将其冠以“小军神”之名,对其之推崇仅在李靖之下……
此等人物排兵布阵、临机决断,自然非是他们这些纸上谈兵之人能够比拟。
术业有专攻嘛……
岑文本与萧瑀互视一眼,默契闭嘴。有些话点到即可,毕竟他们还是心向着东宫这边,若是说得多了反倒不美。总之,只要太子殿下对于房俊的期待不要太甚即可。
眼下东宫需要房俊来破局,但若是房俊的分量太重,将会直接影响一众东宫署官往后的地位。原本房俊在太子殿下心目当中的地位便无人能够企及,经由此番兵变,大家坚定不移的护卫太子左右,已经增加了很重的分量,毕竟太子是个仁厚感恩之人,必然不会忘了今日的患难与共。
房俊奔袭数千里回援,这是大家都愿意见到的,毕竟若无外援,东宫之局面几乎这注定失败,能够反败为胜,大家的利益才能得到保障。
然而房俊奔袭回援的姿态太过于华丽,造成的影响太过于轰动,一旦迅速击溃关陇叛军,其赫赫功勋无人能够比肩。
人非圣贤,自有私心,倒也算是情理之中……
李道宗蹙眉不语,他地位不同、身份敏感,算是宗室之中太子支持者的代言人,一言一行,牵连甚广,处处都要谨小慎微。
马周便没有那么多的顾忌,直言道:“越国公此番回京,不仅仅是带回数万精锐威慑叛军,更重要是代表了天下各地对于太子殿下的支持,会让东宫六率士气大涨、更会让天下所有人都坚定支持东宫之决心。”
他对萧瑀与岑文本没意见,甚至非常尊敬,毕竟这二人都算得上是当世名臣,廉洁有为,世之楷模。但各自身后杵着一个家族门阀,利益的出发点便自然而然的有所偏颇。
这种打击同僚、抬升自己的把戏官场上习以为常,但好歹也得等到抵定胜局以后吧?
眼下大敌当前,正该内外一致、上下团结,如此迫不及待的贬低房俊之功绩,殊为不智……
萧瑀与岑文本在官场混迹一辈子,养气功夫早已臻达化境,闻言非但没有一丝一毫的尴尬,前者甚至缓缓颔首:“马府尹言之有理。”
他们两个的观点已经道出,太子殿下已经听入耳内,这就足够了。眼下的确是众志成城一致对外之时,只要这跟刺种下去,待到将来大局已定,太子殿下自会关注到房俊一家独大,醒悟到必须予以掣肘,分化其权势……
足矣。
正在此时,忽然一阵欢呼传入值房之内,未等众人醒过神来,沉闷的欢呼继而连三,足足三次方才停止。
君臣面面相觑,李道宗忙道:“微臣出去看看发生何事。”
他起身快步走出值房,屋内众人担忧道:“莫不是叛军已然攻陷太极宫?”
此言一出,李承乾登时忧心忡忡。
之前他心存死志,即便太极宫最终被叛军攻陷亦能坦然视之,大不了便是玉石俱焚、与敌皆亡,保存自己作为一个储君的尊严与骄傲。
但是如今房俊已然率军回援,局势彻底变化,再不是以往毫无获胜之希望,此等情形之下他又怎肯白白送死?可若是未等房俊回来,太极宫便被攻陷,那可就尴尬了……
马周摇头道:“并不似,听上去好像是来自于玄武门外。”
须臾之后,未等李道宗回来,欢呼声在此响起,这回仿佛就在耳畔响起,“必胜”之声震荡耳鼓,值房内众人登时明白,这是房俊回来了!
果不其然,李道宗带着一阵风跑回来,兴奋大叫:“房二郎回来了!”
“啊?”
“怎么可能?”
值房内众人大吃一惊,白日里长孙恒安已经将中渭桥拆除,大家纷纷认为此等手段的确歹毒,房俊只能绕道泾水奔赴灞桥,给予叛军足够的应变时间。待到房俊抵达灞桥之时,必然重重围堵、处处阻击,寸步难行。
却不料只是过了半夜,房俊居然神不知鬼不觉的渡过渭水,抵达玄武门外……
未等众人询问,李道宗已经大声道:“高侃部半夜前去中渭桥上游十里之处,搭设浮桥,房二郎麾下万余骑兵趁夜渡河,已然将长孙恒安部击溃,溃兵逃亡龙首原方向,被右屯卫骑兵趁胜追击。眼下,房二郎已然抵达玄武门外!”
“好!”
李承乾抑制不住心底兴奋,霍然起身,大赞一声。
先前大家还为了长孙恒安拆除中渭桥迫使房俊陷入重围一事忧心忡忡,结果片刻不到,房俊已然奇兵突袭强渡渭水,且将盘踞在中渭桥附近隔绝渭水南北的长孙恒安部彻底击溃……
一回来便是雷霆手段,振奋人心!
萧瑀与岑文本面面相觑,心底惊骇,他们知道房俊用兵如神,麾下百战精锐战力强横,所以不得不拼着人品又失亦要给太子殿下一点警示,免得以后对房俊过于器重,导致朝中权力分配失衡,损害了大家的利益。
可谁能料到房俊居然这么厉害?
数万人的叛军以逸待劳、枕戈待旦,结果不到半宿的功夫便给彻底击溃,将玄武门以北、渭水以南区域内的叛军肃清一空……
这也太猛了!
有人震惊,有人兴奋,房俊抵达玄武门外的消息好似一震飓风席卷着雪花将屋内肆虐一遍,所有人都站起身,随着李承乾快步向着门外走去。
……
玄武门下,内重门,当房俊抵达城门之下,便见到两侧禁军盔明甲亮、士气鼎盛,夹道树立在城门两侧,簇拥着当中的东宫署官。
太子李承乾位居当中,神情激动……
房俊赶紧加快脚步来到李承乾面前,先是互视一眼,继而单膝下跪施行军礼,沉声道:“逆贼叛乱,社稷震荡,微臣率领天下勤王之军回援长安,协助殿下剿灭叛军、拨乱反正,死不旋踵!”
左右禁军受他气势感染,亦振臂齐呼:“死不旋踵!死不旋踵!”
呼声沉厚,在内重门里翻卷激荡。
李承乾早已上前一步,两手用力握住房俊双肩,将其搀扶而起,上上下下打量一番,见到以往丰神俊朗的世家子弟如今两颊深陷、面容清癯,唯有一双眼眸散发着恬淡宁和的光芒,心头触动,哽咽道:“为国戍边,转战万里,几番尸山血海、勠力杀敌,越国公乃国之柱石、孤之肱骨!……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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