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唐锦绣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公子許
若不能将其残余势力彻底歼灭,往后便还需要发动一次东征,对于大唐国力之损耗堪称巨大,即便成功,也会严重减缓大唐的发展步伐……
高侃起身,从一旁书案之上翻出一份战报,双手呈递给房俊,道:“这是半月前水师送抵的战报,言及平穰城内渊氏一族的残余已然肃清,局势渐趋稳定,苏都督正派遣兵卒追缴逃亡城外的余孽。一部分溃兵逃至百济边界之处,得到百济之支持,意欲复国,苏都督已从水陆两边进击,务求将其覆灭,免得留下隐患。”
房俊将战报接过,展开后详细看了一遍,对辽东局势有了大致了解。
自隋炀帝开始至李二陛下东征,中原王朝速度倾举国之力征伐高句丽,结果皆铩羽而归、攻之不克,并非高句丽的军事力量多么强大。
一则这个时候辽东之地大部分尚未开发,皆属蛮荒,水网纵横路途难行,兼且其地气候迥异,夏日里阴雨缠绵冬日里天寒地冻,极其不利于大军征伐。
再则高句丽人多依托山势修建城池堡垒,城高墙厚易守难攻,总能够将中原军队死死的拖住,直至冬日来临,路途难行供给不足,最终不得不撤兵。
而水师之所以能够在东征大军撤退之后迅速攻陷平穰城,皆因火炮之威。
火器,实在是攻陷城池的神兵利器,再是坚厚的城墙也抵不住火药之爆破。只可惜大唐军中眼下唯有他嫡系的军队大规模装备火器火药,而东征之时内部权力斗争极其残酷,使得右屯卫与水师皆被排除于主力之外,空有火器这等划时代的利器却不得应用,这才使得高句丽能够步步为营,一直坚守。
若是没有水师横空出世,这一次的东征将如同历史上一样无功而返……
房俊唏嘘不已,国人屹立于世界之巅两千年,富裕强盛睥睨天下,来自于外部的威胁实在是太少,所以从古至今的有识之士都将目光对准内部,争权夺利排斥异己,早已将“政治”的天赋点满。
论起政治素养,国人从来都是天下第一,也因此养成了内斗的毛病,总是不能团结起来一致对外发挥巨大的潜力,以至于屡屡被外族欺凌打压……
放下战报,房俊沉声道:“东征大军那边……可有关于陛下的消息?”
时至今日,东征大军已经成为巨大的隐忧,不仅对于东宫如此,对于关陇同样如此,谁也不知道这支数十万人的军队到底站在何等立场,会在抵达关中之后做出何等回应。以其目前缓慢的行军速度来看,明显是打算坐山观虎斗,任凭关中一片糜烂;可是李绩也好,程咬金、尉迟恭等人也罢,却又大多数明确表态支持东宫。
其中之动机、意向,着实令人难以捉摸……
李二陛下受伤坠马,先是昏迷不醒,后来又传出大抵已经驾崩的猜测,闹得天下纷纭、人心惶惶,恐怕这也是关陇门阀敢于发动兵变,各地门阀敢于大力支持的原因所在。
可李二陛下这等一代雄主、千古帝王,就这般于千军万马之中骤然驾崩,却令房俊疑心重重,难以置信……
天唐锦绣 第一千四百四十四章 妻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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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侃摇头,道:“关于这一点,一直毫无音讯。东征大军就好似一块顽石,外界只知其具体行程,至于其内部却半点消息也未曾流露出来,陛下之安危也好,大军不断迁延行程的原因也罢,外界无从知晓。”
如今的东征大军就好似一个迷雾一般的存在,外界只能见其行踪,对于其内里之变故、形势,尽皆一无所知。
诡异至极点……
房俊蹙眉,问道:“对此,你有何看法?”
王方翼在一旁缄默不语,他根本不知长安局势之变化,连插话也做不到,在一旁静静倾听。
高侃思虑一番,迟疑道:“眼下诸般猜测,看似都有几分道理,实则全无根据,皆不足信。东征大军之立场、倾向犹如迷雾一般,却关系着长安局势之走向,长安如今战火纷飞、鏖战不休,但无论是谁最终获胜,都需要得到东征大军之认可,否则当前所有之胜利都如镜花水月一般,转眼皆休。此等情形之下,谁能猜出东征大军到底意欲何为?”
当前局势便是如此,长安城内打生打死,实则却如同小丑一般,生死成败尽皆捏在东征大军手里。只要东征大军不认可胜利者,数十万大军进入关中,无论关陇亦或是东宫,都绝无一战之力。
房俊头痛不已,他实在是搞不明白李绩心中到底如何想法,就这么一支数十万精锐的大军飘在外头,时时刻刻威胁着关中兵变双方,不流露一丝一毫倾向,意义何在?
名分大义也好,政治立场也罢,甚至追求自身之利益也无可厚非,可你总得有一个立场吧?
就这么看着长安城打成一片废墟,很好玩吗?
似李绩这等玩弄政治的高手,无论如何也不该做出如此毫无意义之事……
三人闷坐半晌,对于东征大军之意图毫无头绪,房俊只得说道:“此事先撂在一边,不予理会。总之眼下务必击溃叛军,拨乱反正,否则纵然东征大军返回关中支持东宫,亦是毫无用处。”
高侃与王方翼颔首称是。
房俊起身,对王方翼道:“军中多留意一些,尤其是吐蕃胡骑那边,辎重粮秣一定要安排妥当,不管怎么说,人家千里迢迢前来助阵,不能薄待。吾今夜在营中与家眷团聚,明早返回军中。”
“喏!”
王方翼与高侃一齐起身,恭声领命。
房俊谢绝两人相送,肚独自走出中军大帐,在亲兵部曲护卫之下,抵达大帐后方不远处由房家私兵、部曲重重护卫的营地之内。
房家家眷尽在此处安置。
见到房俊抵达,家中私兵、部曲尽皆单膝下跪,齐声高呼:“参见二郎!”
房俊勒马至营门前站定,甩镫离鞍飞身下马,面对眼前黑压压单膝跪地的私兵、部曲,整理一下头顶兜鍪,一揖及地,沉声道:“此番长安兵变,叛军意欲对家中不利,幸亏诸位舍命退敌,吾皆已知晓。吾房家诗礼传家,仁义不坠,从不会亏待危急时刻舍命相陪之义士,待到此间事了,亡者厚葬,伤者重赏,房家世世代代永记恩情,富贵共享,不离不弃!”
以他今时今日之地位,以及在家中部曲、私兵心目当中的威望,说出这番话来自然使得群情激荡、士气昂扬,数百家兵、部曲齐刷刷单膝跪地,脖颈筋暴起,满脸涨红,扯着嗓子大喊:“愿为家主效力,愿为二郎效力,鞠躬尽瘁,死不旋踵!”
“死不旋踵!”
巨大的呼喊犹如山呼海啸一般穿透风雪,在营地之上四散激荡,引得人人侧目,见到房俊家兵部曲这般誓死效力,俱是既敬佩又羡慕。
在这样一个年代,家兵部曲几乎等同于死士,愿为家主赴汤蹈火、死不旋踵,只要房家这数百战力强悍的家兵部曲在,房家便是当世一等一的门阀。
……
营地之内,听闻外边山呼海啸一般的高呼,金胜曼“腾”一下从座椅上站起,一脸欣喜:“郎君回来了!”
一旁的武媚娘嘴角一挑,含笑道:“妹妹新婚未久,郎君便誓师出征,一别便是半年有余。所谓‘食髓而知味’,一朝尝了甜头却又空旷许久,想来已经是急不可耐。”
“噗嗤!咳咳……”
正在喝茶的高阳公主差点将口中茶水喷出,呛得咳了几声,横了武媚娘一眼,嗔怪道:“你这人哩,哪里有这样捉弄人的?”
金胜曼虽然已经成亲,算是妙龄少妇,但正如武媚娘之言,新婚未久房俊便率军西征,尚未真正习惯妇人身份,如何受得住武媚娘这番虎狼之词?
当即俏脸殷红好似要滴出血来,羞不可抑跺足嗔道:“姐姐说得什么呀,羞死人了……”
捂着快要烧熟的脸颊,复又转身回到椅子上乖乖坐好,垂着头脚尖在地上划圈圈,不敢说话。
哪里还有半分房府门前生擒长孙温的矫健飒爽?
她新婚未久,在家中尚有些许疏离,对高阳公主多几分尊敬,多武媚娘则多几分惧怕,实在是这位多智近乎妖,手段实在是强硬得狠,深感忌惮……
武媚娘微微一笑,不再言语,笑眯眯的与高阳公主对视一眼。
后者便哭笑不得,瞪了她一下,让她收敛一些,莫要将人家给吓坏了……
很显然,武媚娘是在敲打金胜曼,莫要依仗自己新妇之身份持宠生娇,家里地位分明、井然有序,郎君出征而还,还轮不到你站在前边迎接。
高阳公主虽然明白武媚娘此举着实有必要,若是上下不分很容易闹得家宅不靖,可是这等随时随地拿捏敲打的手段,却也令她有些头疼。
搞得内宅里好似朝堂一般紧张兮兮,所有人不敢僭越半分……
高阳公主起身,柔声道:“走吧,出去迎候郎君。”
“喏。”
金胜曼乖巧站起,虽然心底恨不得一步飞到郎君身边投怀送抱,却也老老实实的跟在高阳公主、武媚娘之后,鱼贯走出营帐。
远远的便见到房俊策骑进入营地,马蹄声响风卷残云一般抵达营帐门口,狠狠一勒缰绳,战马长嘶一声人立而起。未等战马站稳,房俊已然自马背上飞身下马,快步走到营帐门口,与三女对面站立。
夫妻面面相对,三女仔细端详房俊,见到原本俊朗的面容染了浓浓的风霜之色,两颊瘦削,眼窝深陷。虽然气度较之以往愈发沉稳浑厚,但整个人被风霜磨砺得不见半分昔日光彩……
都忍不住心疼得垂下泪来。
高阳公主用手背抹了一下眼角,盈盈下拜,身后武媚娘与金胜曼亦是抽噎几声,而后一起柔声道:“妾身三人,恭迎郎君。”
房俊大步上前,先双手将高阳公主搀扶起来,在一手一个拉起武媚娘与金胜曼,目光在三人脸上流转片刻,见到俱是容光焕发、风采依旧,心中彻底安稳下来,笑道:“此番出征西域,历经战阵,心中无时不刻不在挂念娇妻美妾,每每夜深衾冷、孤枕难眠,更是辗转反侧、饥渴难耐。”
“哎呀!你这人哩,每个正经。”
“这么多人呢,干嘛说出这等羞人之语……”
“嘤……”
三女被房俊这忽如其来的“剖白心迹”弄得娇羞无限,连嗔带怨,齐齐扯着房俊将其拽进营帐之内。
这种话大庭广众说出来羞也不羞?
自当关起门来说才好……
营帐之内,夫妻四人坐在一处温言许久,相互倾诉了离情相思之意,互诉衷肠情意款款,许久之后武媚娘才与金胜曼相继告辞,各回居处。
高阳公主让侍女取来热水,红着脸将侍女都赶走,亲自上前给房俊宽衣解带,柔声道:“妾身伺候郎君沐浴。”
房俊则伸展双臂,大大咧咧的等着公主殿下侍候。
待到衣衫褪尽,高阳公主红着脸儿扶着房俊进入盛满温水的浴桶之内,正欲回身去取葛麻浴巾给郎君搓背,冷不防腰间一紧,脚下一轻,整个人已经被房俊拦腰抱起,“噗通”一声跌入浴桶之中,瞬间衣衫尽湿。
“哎呀!”
高阳公主只来得及惊呼一声,檀口便被堵住。
“嘤……”
水波翻涌,满室皆春。
天唐锦绣 第一千四百四十五章 裹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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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阳公主只觉得自己轻盈的身姿好似柳絮一般在云端飞舞,轻飘飘的毫不着力,只能张者红润樱唇吐气如兰,一双星眸之中水光迷离。
连续奔袭数千里,一路衣不卸甲、马不解鞍,即便房俊身体素质惊人也有些吃不消,再者眼下依旧处于局势紧张之时,胜负未分,只是不敢毫无节制的贪欢。
只是小睡了一个时辰,天色蒙蒙亮的时候便勉强爬起,离开温暖馨香的被窝,在侍女服侍之下梳洗一番,留下白羊一般海棠春睡的高阳公主,赶赴军中。
芙蓉帐暖度春宵,从此君王不早朝,此乃人之欲也。
但凡精力过人之男子,权色之欲皆重,然成就大业者凡事皆有度,放纵时自可豪迈不羁,却一定要有超强之自制力,知其可为而不为,方为人上人。
*****
这边芙蓉帐暖鱼水贪欢,另一边的延寿坊内却早已被房俊架设浮桥强渡渭水且一举击溃长孙恒安部的消息震得翻了天,长安内外的关陇叛军闻听这个消息,尽皆震撼不已,人心惶惶。
天色刚蒙蒙亮,长孙无忌拄着拐杖在仆人搀扶之下走出卧房,站在正堂之中看着地上躺着的长孙恒安的尸体,一张脸阴沉得似欲滴出水来,双眼泛红,恨意滔天!
在长孙家,长孙恒安存在感一直不强,盖因此人才具平庸、性格沉稳,且总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不愿与人打交道,很是不受族中待见。但他对长孙无忌却很好,当年长孙无忌被继母赶出家宅,一众叔父弟兄对此视若不见,唯有长孙恒安时不时的赶到高士廉府上探望,且常常资助。
但是如今,自己迫不得已让年迈的长孙恒安带兵出征,却因此害了他的性命……
此仇不报,如何为人?
当然,眼下最为重要之事非是报仇,而是如何应对房俊强渡渭水之后与东宫会师多导致的局势骤变……
强忍着心中悲怮,长孙无忌沉声道:“带去城外家庙停灵,丧事暂且不办,待到此战之后,再行操办之后出殡。”
眼下乃是冬日,气温极低,再以冰块降温,尸体可以保存很久。再者这场仗打到现在双方都已经摊出所有底牌,胜负或许就在旬月之间,断不会坚持太久。
到那个时候,再为长孙恒安大肆操办一回,入土为安……
“喏!”
长孙家族人、奴仆尽皆领命,将长孙恒安的尸体安放于带来的一幅棺椁之中,百余族人抬着棺椁向城外走去。沿途叛军立于街巷两侧,肃穆相送,既有兔死狐悲之色,又有忐忑惶恐之心。
都知道房俊麾下百战精锐战力强悍,却没想到居然强悍至这等地步,甫至关中,便连续挫败关陇军队,连长孙恒安这位长孙家的元老都阵亡军中,实在是锐不可当。
这令原本围攻太极宫而不克的关陇军队士气再度受挫……
长孙无忌返回堂中,坐在椅子上,腿上伤处的痛楚令他紧蹙眉头。堂内,宇文士及、柳刚、宇文节等一干人皆在,气氛有些低沉。
房俊势不可挡的强悍战力令大家对于胜利的信心蒙上一层阴影,而且由于房俊已经率军抵达玄武门外,与东宫六率会师一处,使得太极宫的防御愈发牢固,攻陷太极宫的战略怕是又要拖延下去。
长孙无忌将众人神色收入眼中,神情不动,询问道:“长安城外局势如何?”
宇文节起身,恭声答道:“泾阳县令李义府不战而降,导致泾阳陷落,常平仓已经落入房俊手中,房俊补给之后留下三千人马驻守,自己则率军在高侃策应之下假设浮桥,强渡渭水。眼下,房俊数万骑兵已经抵达玄武门外,整个右屯卫合并归一,暂时休整,未有异动。”
柳刚“嘿”的一声,怒骂道:“李义府这个两面三刀的东西,简直就是吃里扒外,着实该杀!”
对于房俊麾下数万大军来说,粮秣补给极其困难,只需李义府能够坚守两日,长安这边便会即可派遣援军抵达,里应外合给予房俊重创,更重要是斩断其占据常平仓的图谋,结果李义府望风而降,连一丝半点抵挡的意思都欠奉,将整个泾阳拱手相送……
长孙无忌默然不语。
他自然知道李义府心性奸滑、好逸恶劳,凡事总喜欢找捷径而不肯踏踏实实做事,所以从未对其信任。自从李义府投靠过来,他非但未曾予以重用,反而罢黜其万年县令之职,将其打发到泾阳。
却不曾想到泾阳的常平仓成为房俊大军获得补给的重点,但凡换了别人镇守泾阳,也不至于似李义府这般丝毫不做抵抗……
虽然心中不爽,却也承认房俊有识人之明,当初科举考场能够对李义府有“赠衣之恩”,按理李义府自然感恩戴德,稍加笼络便可以算是房俊的心腹班底,结果房俊却对其置之不理,任其走投无路之下投靠晋王,又投靠自己。
而自己却认为就算李义府心术不正,可为人颇有能力,总能够发挥一些作用,便将其打发到泾阳,如今却是自食其果……
如今房俊得到充足补给,数万大军汇聚玄武门外修整,用不了几日,待其数千里奔袭的疲惫尽皆恢复,必将展开反击。如此精锐的百战之师,关陇军队如何抵抗?
长孙无忌头痛不已,愈发觉得关陇这些年虽然占据朝堂,却只顾着攫取利益,疏于人才之培养,否则何至于到了这等紧要时刻,却连几个出主意打胜仗的子弟都找不出?
国家也好,门阀也罢,归根究底还是要依靠人才去开拓进取,否则就算坐拥天下,就算钟鸣鼎食,也难逃盛极而衰之命运……
揉了揉额头,长孙无忌深吸口气,对宇文士及、柳刚等人说道:“为今之计,只能继续增强吾军之实力,否则房俊麾下之骑兵将难以抵御。稍候,还请诸位遣人前往天下各处,号召所有门阀尽皆出力,齐心取得这场兵谏之胜利!”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顿,挺直腰杆,语气愈发沉重,一字字到:“陛下打压门阀之国策进行许久,只不过因着往昔吾等破家舍业陪同陛下打天下的情分在,陛下方才手下留情,不至于下狠手。可一旦将来太子继位,哪里还会顾忌吾等开国之功勋?反而忌惮吾等那些以族人性命换取的功勋,誓要一举将吾等门阀消灭!今日之兵谏,非是关陇为了自身之利益而发起,而是为了天下门阀之未来才铤而走险,押上全族性命、子孙前程!天下门阀莫要存着坐山观虎斗之心思在一旁看热闹,今日关陇若败,则吾等之下场,便是他日天下门阀之下场!”
这回轮到宇文士及与柳刚当人沉默不语。
说得那么好听,好似你肩负天下门阀复兴之大任,一心为公天日昭昭,难不成大家还得给你立个牌坊?
当初起事兵变的时候,你可是谁都没通知,私下里便绸缪一切,然后裹挟着关陇门阀一起上阵,以长孙家为主攫取利益的心思人尽皆知。
等到战事不顺,眼瞅着功败垂成,又将河东、河西的门阀裹挟起来,为你自私自利之图谋添堵漏洞……
现在又想要将天下门阀一起拉进来,以各家子孙之鲜血、家族之财富供你驱策,成就你长孙家执掌朝堂之野心?
然而即便再是不满,却也不得不承认长孙无忌之言亦是事实。若是此番不能将东宫废黜,待到太子坐稳储位,甚至将来登基为帝,对于天下门阀之恨意将会使得制定国策之时比李二陛下更狠!
难不成还能如同隋末那般起兵造反?
大唐不是大隋,所谓时过境迁,眼下大唐虽然隐患重重,但国力却蒸蒸日上,百姓安居乐业、商贾财货滚滚,谁吃饱了撑的将阖家性命绑在裤腰带上跟着你造反?
天唐锦绣 第一千四百四十六章 战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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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孙无忌这番话说出来,比以往那种威逼利诱可高明多了,直接戳了门阀世家的肺管子,触及到各自的底线。
门阀世家的底线是什么?
自然是血脉永不湮灭,富贵世代传承,永远踩在庶民寒门的身上敲骨吸髓……
兵谏至今,太子殿下必然对门阀世家恨之入骨,若此番兵谏不能成功废黜东宫,待到他日太子登基,岂能有门阀世家的好果子吃?甚至即便太子端坐不动,也无需什么高明手段,只要将科举好好的推行个十几二十年,便足以敲断门阀世家的脊梁骨。
世家子弟凭什么垄断官场?他们当真就比寒门子弟聪明?
并非如此,只因为教育资源尽皆被门阀世家所垄断,寒门子弟休说延请名师,即便是想要寻到一本完整的书籍都难如登天,如何与那些从小言传身教、耳濡目染、生长在书堆里的世家子弟相比?
可一旦科举继续推行,且朝廷连续不断对教育增加投资,刊印书籍的价格一再降低,笔墨纸砚更成为寻常货色走入百姓家,那么用不了几年,必将涌现出一大批优秀的寒门学子通过科举进入仕途。
因为就算寒门子弟再是缺乏教育资源,可毕竟人口基数放在那里,几千几万倍的人口差距足以使得量变引发质变……
当教育垄断被打破,更多的寒门学子进入仕途,甚至渐渐升至高位,话语权不断提高,门阀世家还凭什么世世代代富贵传承、权力独享?
再加上商税的不断普及、提升,世家门阀想要维系当前的优越难如登天。
所以正如长孙无忌所言,东宫太子乃是天下门阀最大的敌人,若不能将其废黜,就只能等待将来遭受太子的反噬……
宇文士及有些郁闷,他极力想要摆脱长孙无忌,将宇文家从这场兵谏之中摘出去,即便不能彻底洗脱罪责,最起码也要与长孙无忌分割开来。
可眼下一步一步走来,却发现越陷越深,长孙无忌好似手中有一根无形的绳索,将关陇门阀死死的捆在一处,现如今却是连天下各地的门阀都要尽入长孙无忌彀中,以各家之家底,极力借助长孙无忌成就大业。
太阴险了……
然而事已至此,宇文士及又能说什么呢?他若肝胆现在说一句“老子不干了”,甚至不用东宫六率以及右屯卫杀上门来,首先遭受的就将是来自关陇门阀的反噬。
只能叹了口气,说道:“辅机之言,自然大有道理。只不过老夫固然名气在外,却威望不足,难以号令天下群雄。不如辅机手书一封,让堂上文吏誊抄多份,而后老夫派遣家中子弟即可送往天下各家门阀,想必这些门阀定能望风景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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