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唐锦绣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公子許
自马背上翻身下马,上前将众人一一搀扶起来,温言道:“此番前往洛阳,归途危厄重重,倒是叫诸位担心了。”
待到众人起身,房俊环视一周,见到岑长倩、辛茂将尽皆英姿勃发、手脚敏捷,微微颔首,放下心来。
赞婆上前一步,唏嘘道:“非是在下讨好话,这些时日听闻叛军数度派遣精锐骑兵前往截杀大帅,在下实在是夜不安寝,唯恐出现半点差池,否则,在下当真不知何以自处。”
他是吐蕃贵族,此番受房俊之邀请率兵前来助阵,但是却与大唐军队格格不入。固然不至于将其视为敌人,但是处处防范,唯恐这一支吐蕃胡骑骤然发难,祸害长安。
若房俊当真有个三长两短,他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继续帮助东宫对抗强敌?他倒是愿意出力,问题在于东宫上下根本就不信任他!
率军返回青海湖?只怕也没那么简单,只看这些时日以来唐军对他的敌意,说不定自己撤军之时,东宫六率干脆调转刀口意欲将他这万余兵马尽皆屠杀殆尽,永除后患……
房俊自然明白赞婆的担忧,上前拍拍他的肩膀,笑着宽慰道:“放心,吐谷浑铁骑要不了吾的性命,二十万大食军队也被吾打得零散不堪,区区叛军千余乌合之众,能奈我何?坚持住,打完这一仗,噶尔家族便是大唐最为亲近的盟友,大唐将会不遗余力的给予噶尔家族回报。假以时日,将军不仅会是噶尔家族的英雄,更会成为吐蕃首屈一指的大人物,未来青史留名,也未尝不能。”
打鸡血这种事,几乎是汉人与生俱来的天赋,但凡念过几天书,都能随时随地找出一大堆话语来增添士气、加强信心。
赞婆果然满脸通红,呼吸粗重,重重颔首,道:“大帅放心,吾之意志,坚定不移!吐蕃与大唐之间天生敌对,这是两国地缘、民情所造就,故而唐人对吐蕃有所忌惮隔阂,吾并不在意。吾会带领麾下兵卒血战于此,用我们的鲜血与生命,向唐人展示噶尔家族的友谊与忠贞!”
他想明白了,以如今逻些城那些贵族对于噶尔家族的皆备提防,说不得什么时候就能遭遇灭顶之灾。这个时候唯有紧紧抱住大唐这条大腿,才能给家族留有一条后路,更何况若无大唐之支持,噶尔家族夹持于吐蕃与大唐之间只能疲于奔命,何谈发展壮大?
天唐锦绣 第一千五百零七章 当面发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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赞婆觉得自己一定会成为噶尔家族的英雄。
唐人与吐蕃彼此敌视,这是两国地缘所造成的,正如汉人那句“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又或者“一山难容二虎”,两国之间迟早必有一战,不分出雌雄上下,绝无可能和平相处。
而噶尔家族被逻些城的赞普发配至青海湖,夹持于两国之间,一旦战争爆发,噶尔家族自然首当其冲。
以两国强大之体量,无论谁胜谁负,噶尔家族被碾为齑粉是一定的。
如何于夹缝之中保存己身?父亲早已给出明确的道路,那便是一边敷衍逻些城,甘愿为其先驱抵挡大唐之兵锋,另一边则要交好大唐,争取获得大唐的支持,默默发展壮大。
只要战争开启,噶尔家族立即自立为国,从两国之中择选强者而附之……
而想要得到大唐的支持也非易事,固然眼下有房俊之承诺,可房俊再强也不过是一个臣子,万一大唐皇帝对噶尔家族深怀戒心,甚至欲将噶尔家族作为攻略吐蕃之先锋,那么噶尔家族的下场将极为悲惨。
现在长安城内叛军肆虐、正朔飘摇,却是噶尔家族难得之良机。只要向太子殿下展示噶尔家族的友谊与坚贞,那么将来太子登基为帝之后不仅对噶尔家族另眼相看,甚至会引为奥援,助其平衡国内各方势力,再加上房俊的支持,那么噶尔家族很有可能成为大唐最为亲密的盟友。
到那个时候,噶尔家族自立一国,易如反掌。
……
房俊与诸人相见,简单叙说一番此行之种种,之后便告别诸人,与李君羡直入玄武门,前往觐见李承乾。
高侃提醒道:“高阳殿下与几位夫人已经备下酒宴,为大帅接风洗尘。”
房俊颔首,道:“你去派人知会一声,便说某觐见太子之后,便立即回来,让她们稍等片刻。”
“喏!”
高侃吩咐王方翼前去高阳公主处通禀,自己则护送房俊来到玄武门下,看着房俊与李君羡策骑驶入城门,这才回转营地之内,安排诸般军事。
房俊与李君羡进入玄武门,一路疾行抵达内重门太子居所,早有内侍候在门外,见到两人前来,毋须通禀,直接引入堂内。
堂内铺着华美的地毡,两个青铜兽炉置于墙角,炉内炭火正旺,使得堂内温暖如春,由外面进来,感觉热气扑面。李承乾跪坐与案几之后,一身常服,面容凝肃,萧瑀、岑文本、马周、李道宗、李靖等东宫班底分列两侧,各自跪坐于案几之后。
房俊与李君羡一前一后,来到李承乾面前,一揖及地。
李承乾摆手让两人免礼平身,上上下下打量房俊一番,关切问道:“二郎可曾负伤?”
房俊道:“多谢殿下挂念,殿下洪福齐天,庇佑微臣,固然此行艰险,却毫发无伤。”
李承乾重重吐出口气,让两人入座,这才唏嘘道:“当时听闻长孙无忌连续派遣族中精锐骑兵前往商於古道欲截杀二郎,孤坐卧不宁、寝食难安,现在见到二郎无恙,才算是放下心。”
此言绝非做作,他是真心关切房俊之安危,于公于私,房俊都算是他最为亲密的“战友”,某种程度已经超越了臣子的范畴,房俊是死是活不仅仅在于玄武门外的右屯卫、安西军以及吐蕃胡骑能够拼死力战,确保玄武门不失,甚至关乎他这个太子对于东宫的掌控。
房俊笑道:“微臣感激涕零,不过区区乌合之众,焉能伤到微臣分毫?长孙无忌太过于想当然了。”
李承乾欣然颔首,正欲问他李绩那边是何反应,一旁的萧瑀已经阴沉着脸,开口叱责道:“简直胡闹!若非你自作主张袭杀长孙安业,激怒长孙无忌,又如何能够遭受此等凶险?说到底,还是你行事过于恣意,不曾考虑后果鲁莽所至!你自己遭遇凶险倒也罢了,如今导致长孙无忌怒气勃发,致使和谈陷入困局,实在是罪大恶极!”
房俊蹙眉,看向萧瑀,语气毫不客气:“宋国公老糊涂了吧?那长孙安业前去说服英国公,因其先到一步,故而谁也不知其是否与英国公达成一致。某只能行此下策,予以袭杀,致使长孙无忌与英国公之间出现隔阂,纵然双方已经达成一致,亦要出现裂痕,甚至分道扬镳。为此,某接连遭遇长孙家骑兵之袭杀,幸而得殿下洪福庇佑,得以全须全尾的回到长安。为了破坏长孙无忌与英国公之联合,某奋不顾身,将生死置之度外,却只是换来宋国公一番叱责,好似坏了东宫大事一般!你这屁股到底坐在哪边?若是心向关陇,那某这就派兵护送您去对面阵营,至长孙无忌面前跪舔一番,表一表忠心,或许将来关陇兵变胜利,废黜了殿下,感念您居功至伟,将您国公之爵再提一提,敕封一个亲王之爵也说不定。”
这一番话不仅无礼,甚至歹毒,全不将萧瑀的身份地位放在眼中,嚣张至极。
萧瑀一张老脸气得快要滴出血来,一把摘下头顶幞头,放在身边,转向李承乾,跪伏于地,悲呼道:“老臣为维系帝国正朔,拥戴殿下,已然竭尽全力,虽然不敢居功,却不料居然遭受此等诽谤,心灰意懒,无颜再领袖东宫文官。恳请殿下准许老臣致仕,至此居于内重门里,再不问东宫政事。”
李承乾连忙伸手虚扶,疾声道:“宋国公岂可如此?不过是政见不同,争辩几句,二郎亦是一心为公,还请宋国公莫要计较。”
房俊在一旁冷笑道:“心中之龌蹉被某当众挑破,宋国公无言自辩,便想要亦撂挑子这等卑劣之手段胁迫太子殿下?要我说,您也别说什么居于内重门,干脆恳请殿下将你送归城内府邸,与妻儿老小一起团圆,正好也能给叛军出谋划策,岂不更好?”
萧瑀满脸怒容,抬起头,戟指怒骂:“放肆!老夫对太子殿下忠心耿耿,岂能容许你这混账挑拨离间?老夫好歹也是你的长辈,你居然这般不敬尊长、嚣张跋扈,简直不当人子!”
两人乃是姻亲,也曾结为同盟,但彼此利益难以协调,各自暗藏龌蹉,今日算是彻底撕破脸。
但眼下正值东宫风雨飘摇之际,动辄有倾覆之祸,东宫上下团结一致奋力抵抗叛军乃是应有之意,这个时候两人闹了矛盾,等同于使得东宫内部陷入分裂,文武双方势成水火,殊为不智。
而房俊平素固然行事嚣张,恣意妄为,却绝非这等没头脑的蠢货……很显然,眼下正在进行的乃是东宫内部的文武之争,房俊刚刚回到长安便率先发难,已经大了萧瑀一个措手不及。
这种事只能再文武双方的领袖之中斗争,旁人若是参预其中,极易导致文武双方的严重对立,甚至将斗争扩大至东宫的上上下下,在此等关头,说不定便有倾覆之祸。
故而,堂中诸人都沉默着看着两人面红耳赤的争辩,尽皆缄默其口,冷眼旁观。
李承乾瞪了房俊一眼,无奈喝叱道:“你少说两句吧!宋国公古稀之年、身体孱弱,尚需为了孤之安危殚精竭虑,实乃孤之忠臣也!焉能受你这般污蔑?速速给宋国公道歉!”
他认为房俊素来是个识大体、顾大局的人,岂能在此等时候挑起争端?即便你再是不认同和谈,也不应以此等手段来抵制。再者说来,旁人或许借由文武争端来争权夺利,孤对你房俊之信任你自当心知肚明,哪里用得着这般当面发难?
而且萧瑀都七老八十了,他还能活几年?根本对你构不成威胁嘛。
只要孤能够稳稳当当的坐上皇帝之位,天下之权、军政双方,什么还不是都听你的……
天唐锦绣 第一千五百零八章 围魏救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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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俊见到李承乾瞪过来的眼神,四目相触,便垂下头去,慢悠悠呷了一口茶水,再不多言。
他自然不是为了与萧瑀争权夺利,而是要警告对方,和谈固然可以,但绝对要放在一定的框架之内,而不能为了和谈而和谈,变得毫无底线,出卖东宫的利益去攫取自己的利益。
别说谁高尚、谁卑鄙,古往今来的文官,大抵都是一个鸟样子……
李承乾又安抚宽慰萧瑀一番,后者终于跪坐回去,不再提什么致仕告老之言,却也闷声不语,阴沉着一张老脸。
此时,太极宫内厮杀声、震天雷的爆破声隐隐传来,告诉大家不远处的太极宫内正进行着一场惨烈的厮杀,无数东宫六率的兵卒悍不畏死的与叛军混战一处。
李靖蹙眉道:“程处弼部镇守承天门,却陷入叛军包围之中,鏖战半日,伤亡严重。微臣曾数次欲派遣援军击溃叛军予以救援,却迟迟不能如愿。若再不能增援,恐怕程处弼部难以熬过今晚。”
他一辈子没打过这么窝囊的仗。
自己这边刚刚调兵遣将意欲反击一波,将叛军击退于太极宫外,结果非但未能如愿,反而致使程处弼部一头扎进叛军的包围圈。东宫六率原本于兵力上便出于绝对劣势,眼下叛军调集数万人堆积在承天门附近,将程处弼部团团包围,数次解救皆告失败。
他并未认为萧瑀等人暗中与叛军串通,将东宫这边排兵布阵尽皆相告,毕竟萧瑀的身份地位非同小可,说一句位极人臣亦不为过,纵然毫无底线的投向关陇,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但为了将关陇重新逼上谈判桌,怂恿太子殿下冒险调集兵力反击,绝对是造成眼下之困局的根本原因……
未等旁人开口,房俊又道:“打打杀杀的像什么样子?与其浪费兵卒性命去救援,不如让宋国公出马与关陇谈谈,说不定凭借三寸不烂之舌,便能让长孙无忌认识到自己大逆不道之行径是不对的,主动解散叛军,来到内重门向太子殿下负荆请罪,恭迎殿下返回东宫……”
“行了行了!”
李承乾一个头两个大,心里虽然也后悔不该听从萧瑀等人之言,向着反攻一波促使关陇重回谈判,但见到萧瑀一张老脸黑如锅底,还是赶紧出言打断房俊。
到底也是两朝老臣,能够在这个时候依旧拥护东宫、不离不弃,这份忠贞、情义,足矣让李承乾满足,并予以珍惜、维护。
“诸位爱卿,当下最为要紧之事,乃是解救程处弼部,有什么良策尽管道来。程处弼乃孤之肱骨,必不能使其丧命于阵前。”
萧瑀这才开口,道:“殿下放心,叛军看似攻势猛烈,程处弼部被团团围困,但性命一定无碍。卢国公如今跟随英国公执掌大军,引兵于外,立场尚不清晰,长孙无忌岂肯杀害程处弼,进而将卢国公彻底逼到咱们一边,甚至影响到英国公的倾向?”
房俊摸了摸唇上短髭,微微颔首。
虽然方才口出恶言将萧瑀气得不轻,但此刻也承认萧瑀的分析很有道理……
他建议道:“微臣奔赴洛阳,面见英国公,并未有任何进展。英国公语气敷衍、模棱两可,很难探知其真正倾向,想必长孙安业面见之时,亦是如此。长孙安业虽死,但其麾下兵卒多有生还者,必然将英国公之态度告知长孙无忌,长孙无忌又岂敢多生事端,只图一个痛快便害了程处弼的性命?如此,大可不管程处弼部,反而调集军队直插叛军身后,前后夹击,将承天门附近的关陇军队来一个反包围,纵然不能一口吃掉,亦能围魏救赵,将程处弼部救出生天。”
李绩眼前一亮,当即颔首:“此计大善!”
李承乾也觉得不错,见到诸人再无反对,对李靖道:“还请卫公多多绸缪,尽量完善一下,即刻出兵。”
“喏!”
李靖得令,起身大步走出。
萧瑀也起身,脸色有些憔悴:“殿下,老臣身体不适,暂且回去休息一下,若殿下有事,可命内侍前往召见。”
一直默不作声的岑文本也起身告退。
李承乾温言关切道:“二位皆乃国之柱石、东宫砥柱,万不能这个时候倒下,定要爱护身子,多多歇息。稍候孤便派太医前往二位住处诊治一番,赐下良药。”
“多谢殿下!”
两人一揖及地,而后转身退出,其间萧瑀眼尾也不看房俊一眼……
出了门口,两人并肩向住处行去,萧瑀忍不住怒哼一声。
岑文本笑呵呵道:“何必如此?咱们一辈子混迹朝堂,此等争斗之手段见得多了,不必放在心上。房二言辞咄咄,所为也不过是尽可能的争取主导局势,不甘心打生打死赚来的功勋被咱们用一张嘴皮子便压住,情理之中,可以理解。”
萧瑀依旧怒气冲冲:“吾岂能不知这个道理?说实话,咱们推动和谈,实际上已经跟军方隐隐对立,被军方针对自然不算什么。可你听听那个棒槌方才说的什么话?若非吾脸皮厚,方才怕是就得拔刀自刎,以证清白!娘咧!这混账一张嘴可真是毒啊,房玄龄怎地生出这么个玩意儿?不当人子!”
“呵呵……”
岑文本回想方才房俊疾风骤雨一般的攻击,再想想萧瑀狼狈至极的模样,也觉得有趣:“这怕是要去问问房夫人才行……”
萧瑀一愣,没想到素来严谨的岑文本能够说出这么一个笑话来,不禁莞尔。
黑夜之中,两位朝廷大佬并肩而行,喁喁私语,不时传出一阵“嘿嘿嘿”的笑声,颇为猥琐……
然而身边的亲兵听得真切,一瞬间一颗心提到嗓子眼儿,瞪圆了眼睛左顾右盼,唯恐这等话语被外人听去。万一传到房俊那个棒槌的耳中,那厮恼羞成怒之下,怕不是能将这二位的老骨头一根一根给拆了……
临近住处,两人暂别。
岑文本斟酌一下,低声叮嘱道:“房二之反应,可见军方之一斑,和谈没有错,但是还需掌握火候节奏,万不能被军方认为是咱们在无数兵卒的尸骸之上攫取利益,且不说那将会招致军方的报复,单只是趴在兵卒身上吸食血肉的骂名,咱们便承受不起。”
和谈乃是终止这场兵变最好的手段,固然有人不解、有人不甘,但局势如此,不可逆势而行。
然而若是一味的强硬推行和谈,并且在和谈之中无底线的出卖军方的利益,那么势必招来军方激烈的反应与对抗,那完全违背了他们的初衷。
萧瑀郑重颔首:“放心吧,吾心中有数。”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和谈的过程之中为文官系统争取利益,一边获得拥戴,此乃理所当然之事,否则谁会心甘情愿的跟在你身后为你摇旗呐喊?但断不会为了些许利益便将军方、甚至东宫出卖。
身份地位官爵到了他这个地步,早已超脱寻常的“忠奸善恶”……
*****
堂内,灯火辉煌。
李承乾让人重新换了茶水,与李道宗、马周一道,仔仔细细的听着房俊讲述此次前往洛阳的来去过程。
……
待到房俊详细讲完,李道宗蹙眉道:“英国公这态度……实在是太过敷衍,其倾向根本无从琢磨。二郎认为会否英国公面见你与长孙安业之时,态度会有所不同?”
言下之意,就是怀疑李绩会不会对你说的一套,对长孙安业说得又是另外一套,已经暗中投靠了关陇……
房俊断然道:“不会!如今英国公掌控数十万大军,麾下程咬金、薛万彻、阿史那思摩等人尽皆令行禁止,可以说政治军队如臂使指。以英国公之性格为人,若当真倾向于关陇,自可明言告知,让东宫尽早预谋后路,然后挥师直入关中,底定乱局,何必拖拖拉拉迟迟不归?”
以李绩手底下的兵力,纵然东宫与关陇联合一处,也绝对不可能将其抵挡于潼关之外,既然如此,李绩又何必制造紧张空气,坐视长安打成一锅粥,却依旧按兵不动?
天唐锦绣 第一千五百零九章 君臣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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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承乾蹙着眉头,手里捏着茶杯,心情凝重。
李绩的选择的确令人费解。
甚为宰辅之首,手握数十万大军,只要他引兵入关抵达长安,足矣左右长安局势,无论是扶持东宫剿灭叛军,亦或是顺应关陇废黜东宫,谁也不能反抗其意志,否则数十万大军猛攻之下,顷刻间化为齑粉。
然而自辽东撤军之后,大军拖拖拉拉行军迟缓,好几个月依旧未曾抵达关中,完全是一副袖手旁观、隔岸观火的姿态,引而不发,令人捉摸不透。
他到底想干什么?
李道宗道:“英国公刚直,按理说如今长安兵连祸结、鏖战不休,无论如何他都应该做出抉择,尽快结束这场兵变。眼下这般态度难明、毫无倾向,实在是不合常理。”
他曾与李绩并肩作战,彼此了解甚深,认为李绩其人虽然内敛沉稳,不欲争权夺利,却绝非不敢承担责任之人。眼下东征大军足矣抵定乱局,而掌握这支军队的李绩断不会无动于衷。
之所以引而不发、隔岸观火,一定是另有谋算。
房俊瞅了李道宗一眼,颔首认可:“郡王所言不差,某此番前往洛阳面见英国公,一番交谈,心中有此等体会。陛下识人之术,天下罕有,既然认命英国公为当朝宰辅,怎么可能是一个没有担当之辈?只不过其心中谋算,吾等难以窥知。”
李承乾摇头叹息,将茶杯放在案几上,缓缓道:“尽人事,听天命吧。无论英国公所谋为何,也无论他到底站在哪一边,吾等亦要维系帝国正朔,不能任由叛军攫取朝政,祸国殃民。否则,如何对得起父皇在天之灵?”
说到此处,悲戚之色尽显,两眼湿润,眼眶泛红。
当他从房俊口中得知已然见到父皇之棺椁,便一直将心中悲怮死死压制。毕竟眼下叛军势大,局势危厄,相比于应会父皇棺椁予以安葬,更重要的还是击溃叛军,维系江山国祚。
房俊、马周、李道宗尽皆侧身,跪伏于地。
房俊沉声道:“陛下驾崩,天地同悲,吾等更应该秉持陛下之遗志,挫败叛军、维系正朔,励精图治将贞观盛世延续下去,创下千古未有之辉煌盛世,以告慰陛下在天之灵。”
马周难掩悲怆,哽噎道:“陛下雄才伟略,却英年早逝、壮志未酬,吾等深受皇恩,自当秉承陛下遗志,无畏艰险、不惧生死,誓要维系正朔、拨乱反正,如此,才可报皇恩于万一。”
他从一介寒门布衣、公卿府中门客,直至如今身入中枢大权在握,完全是李二陛下力排众议一手简拔,这在眼下这个时代简直绝无仅有。其心中对李二陛下之忠贞如山似岳,纵肝脑涂地,亦无怨无悔。
几人悲怆难抑,心潮起伏,好半晌方才平复回来。
房俊跪坐在案几之后,沉声道:“眼下,且不管英国公之倾向到底如何,东宫上下必须抱定必死之心,绝不容许叛军猖獗。正如殿下所言,尽吾等之全力,听天命之归属,哪怕战斗至最后一刻,亦不言放弃。”
马周、李道宗皆重重颔首:“自当如此!”
李承乾依旧情绪激荡,起身离席,一揖及地,掷地有声道:“孤乃平庸之人,才具未及父皇之万一,本不敢觊觎国本之位。然父皇金典册封,未曾废黜,时至今日,亦只能披荆斩棘,维系父皇之遗命!幸得有诸位贤良襄助左右,共度时艰、舍生忘死,此番轻易,永志不忘!若苍天有眼,将来能够击溃叛逆、涤荡寰宇,定与诸君共富贵!”
说着,他解下腰间宝剑,将剑鞘抽出一截,手握手尾,屈膝一折,宝剑“咔”的一声断为两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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