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唐锦绣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公子許
况且眼下长乐与房俊在一起开开心心,指不定哪一天“情到浓处情转淡”,便会生出找一个男人嫁掉的心思,一切又会回到正轨。可一旦诞下子嗣,这辈子就算是纠缠在一处了,再也没有后退之余地……
房俊尴尬的笑了笑,心中腹诽:好像你自己能说了算似的,真当自己是皇帝了?还差得远呢……
他只是试探一下李承乾的口风,只要李承乾不会激烈反对就好,至于旁人……眼下还未到时机,总得再等等。
李承乾懒得搭理这个色胚,将王德叫进来,吩咐道:“即刻去往长孙无忌处,告知孤答允他的条件,让他即刻解散聚集在终南山的关陇残余军队,回城听候处置。”
这种事只能口头答允,万万不能书写于纸张之上留下凭据,否则无论是否合理,最终都会成为巨大的祸端……
“喏。”
王德领命,转身出去,带上几个禁卫策马直奔终南山。
*****
春明门外,左武卫大营。
程咬金大马金刀的坐在中军帐内,一手捧着茶杯,面容阴沉的看着面前的张行成。
张行成一身常服,不似朝中官员更似市井之间的商贾,只不过面容清癯、两颊消瘦,较之年前少了几分温润、多了几分凌厉。
不过此刻坐在程咬金面前,倒是笑容可掬,一团和气……
“自隋末而始,咱们山东世家便遭受打压,及至窦建德雄扫荡河北、王世充雄踞洛阳,整个山东之地烽烟处处、战火频仍,更是使得山东世家深受打击,根基受损。二十余年休养生聚,今日咱们总算恢复了几分往昔实力,又适逢关陇起兵、祸乱朝纲,正当入主朝堂,秉持国政。”
张行成喝着茶水,说话慢条斯理。
后世之“山东”是指太行山以东的行政区域,而自战国开始所谓的“山东”是只崤山、函谷关以东的广大区域,战国七雄之中除秦国之外,齐楚燕韩赵魏皆在山东地区,故而又有“山东六国”之称……
程咬金放下茶杯,听着张行成侃侃而谈,面无表情。
张行成看着他,续道:“此乃千载难逢之良机,只要关陇倾颓覆灭,咱们便可与江南士族一起入主朝堂,将关陇覆亡之后留下的空缺填补,辅助太子登基,开创盛世伟业……但眼下太子意欲放过关陇,借助其实力制衡咱们,将会导致咱们进入朝堂之后举步维艰,这是山东世家所有家主都不能容忍的。”
窗外细雨潺潺,程咬金沉默良久,终于开口道:“这些与吾何干?英国公是你们选定的旗帜,代表了所有山东世家的意志,如今英国公手握数十万大军,反掌之间可令风云变色、江山跌宕,吾不足道也。”
他岂能不知既然张行成出现在自己这里,就意味着山东世家与李勣之间出现了问题,显然是想要借助他以及他麾下的左武卫去做一些事,替山东世家谋求利益……这会给他带来极大的回报,但他不打算掺合。
他名义上算是山东世家在朝堂之中的代言人之一,却从未真正成为山东世家的首选,那些蜗居于山东各处怕是早已腐朽的家主们宁愿选择一个娶了太原王氏女子为妻的李勣,也不愿全力支持他这个根正面红的山东子弟,这令他即不满又心凉。
况且他如今私底下与东宫互有默契,只待太子登基便算是从龙之臣,何必跟着山东世家搅合在一起?
若是眼下听从山东世家的吩咐阻碍谈判之进程,使得关陇门阀生路断绝,他么必定恶了太子,今后还如何在朝堂之上立足?
怎么算都吃亏的事儿,他才不干……
张行成依旧稳稳当当,笑道:“英国公身份特殊,焉能事事亲力亲为?倒是卢国公,在下认为还是应当多多参预山东各家的行动之中,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便是越走越近,否则即便是手足兄弟也难免生疏。”
程咬金蹙眉,这话什么意思?
难不成是李勣与山东世家之间出现了分歧?
张行成又道:“当然,这件事并非与卢国公商量,而是前来知会一声。”
这话有些强硬……程咬金脑筋一转,便明白张行成放才那句“英国公不能事事亲力亲为”并没有什么隐喻,而是实话实说。
李勣作为山东世家在朝中的旗帜,在太子注定登基的背景之下,自是不能让他与东宫产生摩擦,甚至公然决裂,那样损失太大了。
所以他程咬金便被推出去干一些脏活累活,得罪人的事儿得他来……
程咬金并未发火,脑子飞快转动,问道:“你们打算如何操作?”
太子欲借用关陇对抗江南、山东两地门阀的意图非常明显,关陇想存留一线生机以待他日东山再起也必须配合太子,双方一拍即合,想要予以破坏难度不小。
但关陇刚刚掀起一场“废黜太子”的兵变,打得东宫伤亡惨重几乎达成目的,随后又在东宫反扑之下功败垂成,门阀传承之根基几近断绝,彼此之间的仇怨恨意如山似海,很难精诚合作,若是找准契机,也不是不能弄得双方反目、彻底决裂……
张行成叹口气,无奈道:“咱们在朝中的力量太过薄弱,于太子身边也没什么影响力,所以想要巧妙设计、四两拨千斤以达到目的,着实太难,也只能用笨法子了。”
程咬金奇道:“什么笨法子?”
张行成却不愿多说:“不必在意细节,自有吾等去操作,卢国公只需在恰当时候做出表示即可。”
程咬金思虑飞转,颔首道:“可。”
……
待到张行成离去,程咬金一个人坐在中军帐里,权衡轻重得失。
显然,即便眼下太子需要平衡各方势力故而准许山东世家进入朝堂,但对与关陇、江南两方势力之下所得到的那一点利益,山东世家觉得还不够,所以将主意打到关陇门阀身上,欲将其一举倾覆、连根拔起,这样才能有更多的利益让山东世家去攫取……
欲壑难填啊。
程咬金摇头叹气,对于山东世家来说,眼下已经是近二十年来进入朝堂的最佳时机,亟待站稳脚跟,再试图争夺更多利益。但那些老家伙们大抵是隔绝中枢太久,对于权力之渴望已经到了贪婪无尽之地步,做梦都想着能够一步登天,彻底占据朝堂挟持天子,重现两汉之时的门阀荣光……
而对于他来说,一步步走到今时今日,背后山东世家的支持密不可分,虽然之前选择李勣成为山东世家之旗帜令他极为不满,但想要与其分割却是两厢受害、各有折损。
只等着看看那些老家伙到底打算用何等操作去破坏东宫与关陇的谈判,若理由充分、反噬不大,他倒是不介意成为李勣之外另外一个被扶持起来的旗帜……
“来人!”
“在!”
将亲兵喊进来,程咬金吩咐道:“将所有斥候的派出去,吾要知晓长安内外一切事宜,稍有风吹草动,即刻来报。”
“喏!”
亲兵快步离去,程咬金坐在书案后望着窗外,但见天际乌云弥补、滚滚而来,顷刻间遮天蔽日,天暗如夜。
许是一场大雨正在酝酿,定有倾盆之势。
天唐锦绣 第一千九百八十一章 城南血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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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古长安,高于地面的广阔平坦台地都被称之为“原”,长安城周边内外黄土原不少,其中最广为人知的便是“四大名原”——白鹿原、神禾原、少陵原以及龙首原。
而在少陵原西北,尚有一处小原,名为“凤栖原”……
南对终南山,俯临潏河,北部平缓,南部高耸如山崖。因汉代此原在上林苑内,而凤凰集上林,故有此名。南麓景色佳丽,坡间林木苍翠,泉水涌流,为历代皇家园林。汉以后,原上广兴佛教,前些年凿塬为窟修建的华严寺便在此间……
此地岩曲天深,地平木栳,陇云秦树,风高霜早,周台汉园,斜阳暮草,寺庙脚下的土原延展之初,景致秀丽、风水上佳,不少达官显贵于此修建庄园。
一条雨水冲刷而成的沟壑东侧,庄园挺拔而立,夜色雨幕之中静谧闲适,雨声唰唰,溪水潺潺。
一支骑兵自原下疾驰而来,铁蹄踩踏道路溅起泥水一片,隆隆蹄声敲碎沉寂的雨夜。
犬吠声此起彼伏,庄园之中亮起灯光,有护院、家丁自房中奔出,人影幢幢。
须臾,骑兵抵达庄门前,为首两骑自马背上掏出两支钩爪一般的东西,分别抓住大门两侧的把手,钩爪后边连着好几根长长的绳索,数骑上前,每人抓住一根绳索,齐齐夹着马腹催促战马往后奔跑,绳索瞬间拉直,巨大的力量将两扇庄门“轰”的一声拉拽得四分五裂。
“冲进去,一个不留!”
一员骑兵挥舞着雪亮的横刀,一马当先冲入庄内,碗口大的铁蹄踩踏门前石阶,发出隆隆声响。
身后,数十骑倏忽而至,自残破的庄门一拥而入。
庄内惊呼声、喝骂声、犬吠声响成一片,随着这支骑兵突入庄内,铁蹄奔踏之初见人便杀,哭喊声、惨叫声混杂一处。庄内的家丁、护院人数不少,但如何是这等装备精良、战力强悍的骑兵对手?雪亮的刀光在雨夜里翻转挥斩,人头滚滚、血流成河。
及至正宅附近,一人带着十余家丁全副武装前来阻拦,手握横刀怒目圆瞪,厉声喝斥道:“吾乃朝廷官员,刑部郎中崔余庆!尔等乱匪胆敢弑杀官吏、以身试法?”
随着关陇兵败,许多关外门阀私兵以及关陇溃兵游散在关中各地,没有补给,只能四处掳掠、打家劫舍。但也只敢冲击寻常的村子、寨子,似这等官吏庄园等闲不会碰触,虽然已经是溃兵流寇,但到底都是出自门阀私兵,自然不会杀戮这些门阀子弟出身的官吏,说不定哪一天就把与自家瓜葛颇深的自己人给劫杀了……
然而此刻,数十骑兵面对这位刑部侍郎的喝叱却是二话不说,纷纷催动战马冲刺上去,数十柄横刀高高举起,携带着风声呼啸斩下。
那官员面色剧变,大叫:“御敌!”
试图与身后家丁列阵抵御。
然而眼前这支骑兵显然训练有素、实力强横,即便是冲锋之中亦能各自散开彼此保持严谨的距离,中间略慢、两侧略快,冲到近前的时候正好是一个半月形阵列,将官员与家丁包围其中。
战马铁蹄扬起将家丁的胸膛踩碎,横刀飞舞刀光如练,残肢断臂四下抛飞,鲜血冲上天空与雨水一道溅落。
只是一个照面,官员以及十余家丁便伏尸当场。
骑兵冲锋而过,驶出数丈远的距离才止住冲锋之势,齐齐勒住战马,调转马头,其中一名骑兵飞身下马,来到地上残破的尸体前逐一辨认,而后将其中战死的官员翻找出来,仔细辨认之后,挥刀割下首级,手攥发髻拎在手中,也不顾鲜血淋漓低落,就那么翻身上马。
数十人呼啸一声,打马向着庄门奔去,一路又斩杀了不少惊惶乱窜的下人,出了庄子沿着来路扬长而去,铁骑滚滚,转瞬消失在雨夜之中。
只留下一庄子尸骸遍地、鲜血奔流,嚎哭之声在雨夜之中远远传开……
*****
小雨下了一夜,卯时依旧未停,屈突诠打着哈欠披着蓑衣从城楼出来,趴在箭垛上向下看了看,天尚未亮,昏暗的灯光下明德门前稀稀拉拉几支车队,行人寥寥无几。
虽然长安战事告一段落,但不少关陇溃军以及之前关外门阀私军溃散之后四处游荡,因为缺乏补给遂四处掳掠打劫,加之水患严重百姓流离失所,整个关中动荡不安,局势依然紧张,东宫六率甚至来不及休整,不敢有丝毫懈怠。
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抬头看了看黑沉沉的天空,屈突诠正欲回去城楼里睡个回笼觉,忽然耳畔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他心中一沉,转回身眯着眼看向春明门下一直向南的官道,一骑自暗黑细雨之中陡然跃出,疾驰至城下。
“城南凤栖原发生凶案,请速开城门,吾要入城至京兆府报案!”
城下骑士行至吊桥之前勒马站定,坐在马上扯著脖子大喊。
屈突诠转身向城下走去,吩咐身后的亲兵:“打开城门,放他入城。”
“喏!”
亲兵赶紧小跑着先行下城,告知守城兵卒,转动绞盘放下吊桥,然后打开城门,放那骑士入城。
那骑士策骑驶过城门洞,便见到屈突诠已经站在门内路旁,招手将他叫住,问道:“到底是何情况?”
那骑士翻身下马见礼,口齿伶俐:“下官乃长安县兵曹,昨夜正值休沐,回到城外家中歇息,半夜之时被马蹄声惊醒,有一支骑兵大概不足百人冲入凤栖原,血洗刑部郎中崔余庆庄子,阖家上下七十余口人死伤大半,崔余庆当场身死,惨遭枭首……还请屈突将军先行派遣一队兵卒前去保护现场、维持秩序,下官即刻赶往京兆府、刑部衙门报案。”
长安城占地甚广,城内一百零八里坊纵横如棋盘,聚集了将近百万居民,其中大部分都是云集于此的“京漂……
然而“京城居,大不易”,如此繁华锦绣的天下第一帝都自然寸土寸金、房价比天高,真正能够在长安城内拥有一处房产者,十不足二三。那些苦力、脚夫且不必说,辛辛苦苦一辈子也攒不下在城内购房的钱款,即便是外地州府调入京中的官员,等闲也很难在城内购房置业。
好在长安自古便是帝都所在,即便是周边县镇也开发完整,寻一处风景幽静之初或买或建一处庄园,倒也轩敞阔亮,所以很大一部分中下层官吏是住在城外的,只不过夏雨冬雪,每日入城当值要辛苦得多……
屈突诠浓眉紧锁:“崔余庆?”
刑部侍郎官阶不低,除去吏部侍郎正四品上,其余五部侍郎皆正四品下,即便是达官显贵多如过江之鲫的帝都京师,也算得上是高官,所以崔余庆的名字他是听过的。
此人出自博陵崔氏,其族兄为兵部左侍郎崔敦礼……
即出身山东世家,又能够与东宫攀扯上关系,这样一个四品官员被盗匪流寇袭杀于自己的庄园之内,怎么想都势必会引发多方震荡,甚至由此使得当下局势愈发紧张。
毕竟,眼下正值关陇与东宫谈判之时,万一凶手能够与关陇扯上什么关系……
屈突诠颔首道:“你自去便是,吾这就派兵前去保护现场。”
“喏!”
那官员翻身上马,直奔京兆府衙门而去。
屈突诠摸了摸下颌的胡须,正欲派人前往凤栖原,忽闻一阵马蹄声自城外奔弛而来,愕然之下回首看去,便见到一队骑兵风驰电掣一般狂奔而至。
屈突诠大声道:“拦住他们!”
当下局势紧张,他可不敢将这种身份不明的骑兵放入城中……
十余骑被拦阻于城门之外,屈突诠牵过一匹战马出了城门洞,喝问道:“汝等何人,入城何为?”
其中一人道:“吾等乃是左武卫兵卒,奉吾家大帅之命,入城前往刑部,方才军中斥候巡逻之时突袭一伙关陇溃兵,抓获俘虏,称其昨夜袭击了凤栖原一处庄园。”
屈突诠愣了一下,这么快就破案了?
好巧……
而且左武卫驻扎于春明门外,在长安之东,这明德门乃是长安南门,左武卫的斥候巡逻居然都巡逻到这边来了?
命亲兵验看了对方兵符印信,这才放行。想了想,觉得不太对劲,亲自率领一旅兵卒即刻出城直奔凤栖原崔家庄园,严密保存现场。
等到他抵达凤栖原崔家庄园,才发现沿途路上皆是一队一队的左武卫兵卒,整个崔家庄园更是被团团围住,任何人不得进出……
屈突诠简直莫名其妙,严格来说即便接管了长安防务的东宫六率都管不这凤栖原,左武卫作为代表英国公李勣镇守春明门外的军队,为何居然插手到这凤栖原上的一桩凶案之中?
但旋即他便明白过来,崔余庆乃是博陵崔氏子弟,属于山东世家的嫡系,而程咬金出身济州程氏,同是山东一脉。而且眼下山东世家与江南士族联手,意欲挤占关陇门阀在朝中空缺出来的位置,崔余庆这个当口惨遭横祸,只怕不是那么简单……
天唐锦绣 第一千九百八十二章 局势陡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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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人?站住!”
当屈突诠意识到事情好像不大对劲,正欲悄悄率人离去,却已经被左武卫斥候发现,一队骑兵疾驰而来,拦住去路。
屈突诠在马上抱拳道:“吾乃东宫六率校尉屈突诠,先前有贵军斥候入城报案,言及流寇袭杀一处庄园,请吾率人前来封锁现场......既然贵军已经抵达,那吾不愿多事,还需回去守护城门,告辞。”
一勒马缰,就待原路返回。
孰料那一队骑兵为首的校尉却笑容可掬,伸手拦阻,笑道:“吾家大帅昨夜发现一股流寇,予以缉捕,不料半数逃脱,一路追赶及至此地,正好见到此间凶案现场,正在庄内勘查......既然屈突校尉来了,也不必急着离去,正好做个见证。”
屈突诠吃了一惊,程咬金都来了?
他哪里愿意留下做什么见证?只恨自己不该前来,拒绝道:“卢国公当世名将,有他勘查现场,末将哪里还敢置喙?不敢打扰卢国公,先行告辞......”
“屈突校尉留步!”
又是一骑自庄内驶来,马上兵卒远远便大声道:“大帅有请!”
屈突诠叫苦不迭,却也不敢违背程咬金的军令,只得吩咐随行而来的亲兵在此等候,然后随着进入庄内。
此刻细细缕缕的小雨已经停了,天空依旧阴沉,晨曦虽然被云层遮挡却也透过些许光亮,不必火把也能看清周边景物。
在破碎的庄门前下马,刚刚踏足庄内,一股浓重的血腥气便扑面而来,向着庄内前行的路上不断见到倒伏路边、院中、门口的尸体,死状各异,但大多是被利刃杀害,鲜血被雨水冲刷有些淡,却丝毫未减惨烈之气......
即便不曾有过刑侦之经历,但久历战阵的屈突诠也看得明白,这哪里是掳掠财货粮秣?
分明就是蓄意屠杀。
到了正房之外,绕着围墙站满了顶盔掼甲的兵卒,程咬金一身戎装负手立在门口,见到屈突诠过来,便招了招手。
屈突诠上前至程咬金身后,不顾地上泥泞血水,单膝跪地:“末将参见卢国公。”
这时才发现程咬金身前一丈,一具无头尸身倒伏在地......
“免礼!”
程咬金说了一声,将屈突诠叫到身边,正欲说话,远处一名军中书吏快步而来,手中捧着几页纸张,恭声道:“启禀大帅,方才对庄中幸存者以及昨夜抓捕的流寇予以审讯,都已经招认,这是供词,请大帅过目。”
程咬金哼了一声,喝叱道:“本帅现在隶属东征大军,奉命驻守春明门,前来抓捕流寇已经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哪里有权对此案进行审讯?简直胡闹!不过屈突校尉隶属东宫六率,乃是太子近臣,又奉命掌管长安防务,这件事倒是可以移交给他。”
屈突诠将脑袋摇得好似拨浪鼓一般,连连推辞:“卢国公乃国之柱石,国公之爵,正该处置此事,末将位卑言轻,岂敢僭越?当不得,当不得。”
这种事哪有沾边的道理?沾上了就是天大的麻烦......
“放屁!”
程咬金转过身,瞪着眼,训斥道:“既然知道老子是国公之爵,还敢违背老子的军令,想死不成?再敢推诿,军法处置!”
屈突诠心里委屈得不行,可当着程咬金的面哪里还敢多说半个不字?
只得捏着鼻子认了:“末将遵命便是。”
程咬金这才怒气消散,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呵呵道:“本帅听闻了你小子死守太极宫的事迹,死战不退、功勋卓著,没有丢你爹的脸,是个好样儿的......来人,带屈突校尉去提审人犯。”
屈突诠面上挤出一个难堪至极的笑容:“多谢卢国公谬赞,末将愧不敢当。”
心里将程咬金的祖宗都给问候了一遍......
一旁的书吏为难道:“这个......人犯怕是不能提审了,方才审讯之时那几个人犯嘴硬的很,用了一点手段才招供,此刻怕是已经咽了气。”
程咬金骂道:“一群窝囊废,没用的玩意!”
骂完,将书吏手中的供词劈手夺过来,塞进屈突诠的手中:“人犯死了也不打紧,这不是还有供词么?你只需如实上报即可,总不会不信任老子,认为老子与那人犯勾结一气,胡说八道吧?”
屈突诠心不甘情不愿的接着几张供词,心说你特么这根本就是死无对证,还说不是陷害我?
程咬金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一摆手,对周围兵卒道:“行了,此间移交给东宫六率,咱们继续向南追逐流寇!”
“喏!”
兵卒们轰然应命,整齐有序的撤离庄园。
屈突诠吓了一跳,忙拦着程咬金,问道:“卢国公奉命镇守春明门,岂能随意率军四下走动?您请放心,既然此案移交给了末将,自然会仔仔细细侦查,必不让凶手逍遥法外。”
左武卫驻守春明门外,既是李勣安插在长安的一只眼,又因程咬金山东世家的身份,亦是一颗火坑旁的震天雷,稍有不慎便会引爆,导致局势剧变,使得东宫陷入被动,岂能让他四处乱窜、为所欲为?
程咬金当即沉下脸,喝叱道:“放肆!本帅行事,岂容你推三阻四?吾乃山东世家出身,与惨死的崔余庆同属一脉、沾亲带故,如今他惨遭枭首,吾又适逢其会,若不能手刃凶徒,他日还有何面目再见山东父老?此事非你所能参预,只管上报即可,毋须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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