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唐锦绣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公子許
卫鹰面色有些古怪,微微垂头,道:“是临川公主殿下。”
房俊捧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蹙眉瞪着卫鹰,叱道:“你那是什么表情?一肚子龌蹉心思,没出息的东西!”
卫鹰吓了一跳,自是不敢反驳,只小声问道:“大帅见还是不见?”
心里想的则是这大唐的公主当真奇哉怪也,好像都喜欢半夜三更的窜门,而且自家大帅这能耐也确实大,公主们都喜欢来找他……
房俊哼了一声:“深更半夜,孤男寡女,若放其进入军营,本帅的名声还要不要了?当然不见!”
卫鹰眼角一抽,人家公主都不在乎名声,你一个大佬爷们儿还在乎个球啊……赶紧转身退出。
房俊坐在椅子上慢悠悠的喝茶,心里琢磨着临川公主的来意。
这个倒也不难猜,最近朝野上下风传周道务杀俘之事有伤天和,很明显有将其严惩以为东征不利寻找借口的趋势,临川公主就算看不明白,身边也会有人提醒,加之今日周道务入宫之后不得复出,临川公主肯定是慌了神,唯恐周道务被各方势力集火打击,最终落得一个明正典刑……
前来向他求情也属正常,但光天化日之下不来,偏偏选在这个事后,莫非是打算牺牲点什么,予以交换?
想到这里,房俊不禁有些郁闷,看来自己“好公主”的坏名声当真是闻名遐迩、妇孺皆知……
娘咧!小爷怎地就“好公主”了?不就是娶了一个公主、同时又跟另外一个公主暧昧不清么?连晋阳公主那般体软、身娇、易推倒,随时想吃就能吃到的大萝莉都能忍得住不碰,这是何等光风霁月、冰清玉洁之人品?
谣言误我太深,使世人不识豪杰啊……
喝了口茶,正准备继续批阅公文,卫鹰又回来了。
“临川公主说了,若大帅不肯相见,她便自尽于军营之前。”
房俊:“……”
怎么感觉有点熟悉?
这些大唐公主文化水平堪忧啊,来来回回都只会这一个套路是吧?
房俊沉着脸,慢慢喝茶,意识到事情不大对头。临川公主与自己素来不睦,算得上是横挑鼻子竖挑眼,怎么看都不爽,以临川公主那个任性自私的脾气,能够抛弃自尊亲自求上门,甚至怀有“牺牲”之觉悟,这已经是突破底线了。
若他顺水推舟,临川公主大抵也就咬着牙认了,权当被狗咬了一口,可面对房俊毫不犹豫的拒绝,却依旧意志坚定,甚至以死相逼,这背后若说没有什么阴谋算计,绝对不可能……
但最让他疑惑之处,就算他将临川公主招入军营,且当真发生一点什么,以他今时今日的地位、权势,这样的风波怎么可能当真动摇他的根基呢?
一个公主而已,又是你情我愿,即便是那些政敌对这种事也拿不出手……
半晌,他才开口道:“告诉临川公主,本帅军务在身不便相见,同时你领一队兵卒护送其自城西金光门入城。”
不仅要将临川公主打发走,还得确保其安全,万一再出现之前营门外杀人之事,他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喏!”
卫鹰告退离去。
房俊蹙眉沉思良久,想不明白临川公主到底是太过在乎周道务之生死从而性情大变,甘愿忍辱负重,还是当真有人在她背后有所推动……
刚刚拿起公文,卫鹰又回来了……
房俊蹙眉,隐隐发怒:“就算临川公主不肯离去,你也当强行护送其回城,这么点事情都办不好,真以为本帅之命令乃是儿戏?”
卫鹰吓了一跳,忙道:“非是在下办事不力,而是……武娘子前往营门之外,与临川公主相见,在下不敢阻止,也不敢耽搁,赶紧回来向大帅禀报。”
房俊先是一愣,旋即怒极而笑:“嗬!这娘儿们当真是闲着难受,整日里盯着本帅呢?有亏妇道!”
临川公主在营前求见,一干女眷在军营之中暂居,若是无人通风报信,武媚娘怎么可能知道?不过也没办法,就算他治军再是严谨,军中上下皆知他对于武媚娘这个妾室的看中,也不可能对她完全封锁各种消息,以武媚娘的智谋、手段,想要收服几个眼线着实轻而易举。
卫鹰眼角一抽,赶紧低下头,以免被大帅发现他鄙视的眼神……
其余几位夫人也就罢了,武娘子聪慧伶俐、手段狠辣,只怕大帅您闺房之中言听计从、千依百顺,外人面前才敢口出狂言、夫纲大振。
堂堂房二郎,也不过是个银样镴枪头,惧内得很……
果然如同他猜想一般,房俊撂下一句狠话,展示一番态度,然后一摆手:“娘儿们的事情让她们自己处理,本帅不掺合。”
卫鹰一脸严肃:“大帅英明!”
房俊嗯了一声,大抵是觉得过于软弱了,补充道:“除去盯着点儿,长点眼色,回头有什么消息赶紧来报。”
“喏。”
卫鹰再度转身离去。
……
营门外,星月无光,旗杆下的篝火熊熊燃烧,火油哔剥作响。
武媚娘一身箭袖胡服,身段窈窕玲珑,外面披着一件猩红的大氅,俏生生坐在马背之上,眉目婉约、英姿飒飒,策马立于一辆装饰华美的马车一侧,笑意盈盈,隔着车窗与车内人说话。
“临川殿下夤夜来访吾家郎君,可见必是有什么紧要之事,只不过此举未免于礼不合。殿下乃金枝玉叶,自然不在乎朝野风评,但吾家郎君政敌众多、整日里战战兢兢,万一被御史言官们逮到把柄,难免攻讦一番,有损声威。若殿下非是不可对人言之事,不妨跟奴家说说,如何?”
火光之下,她俏脸煜煜生辉,言辞轻声细语,却差点将车内的临川公主气个半死。
我就是个没脸没皮自己送上门来的贱货,但你家男人还不稀罕碰我是吧?
临川公主气得俏脸微红,攥紧粉拳,但她对武媚娘的名声早有耳闻,知道这女子虽然只是房俊的侍妾,但出身名门,在房家的地位不低,不仅房俊对其极为宠爱、予以信重,便是房玄龄都素来倚重,不以妾室相待。
当初怒斩郧国公张亮之子一条胳膊,其火爆脾气更是风传关中,令临川公主极为忌惮……
深吸两口气,鼓胀的胸脯略微平静,临川公主这才说道:“此次前来,的确是本宫思虑不周、有些失礼,只不过攸关吾家驸马之生死,本宫关心则乱,还望武娘子勿恼。”
她知道武媚娘的地位,明白今日就算自己把自己洗白白送进军营任凭房俊施为也没了机会,倒不如恳请武媚娘一番,看看能否有说服房俊的机会。
天唐锦绣 第两千一十四章 言辞如刀
听着武媚娘的话语,马车里的临川公主沉默了一下。
对方直接来到营外阻止她入营,这令她非常不爽,房俊的拒绝相见固然令她羞恼,自己堂堂公主选择这样一个时间送上门来,其中之意味房俊怎可能不明白呢?她很难忍受将自己如同货物一般送出任凭一个男人压在身下肆意凌辱,但房俊将她这般无视,却也刺痛了一个女人的自信心……
而武媚娘直言无忌将她的心思完全戳破,更加令她颜面无存、极为难堪。
但她不敢对武媚娘发飙,因为她不仅深知这个女人手段狠辣招惹不得,更知道房俊对其极为宠爱,这从一个妾室能在深更半夜随意出入军营,并且跑到自己这个公主面前兴师问罪便可见一斑。
一旦激怒了这个女人,回去枕头风一吹,不仅求助房俊的希望彻底破灭,深知会导致房俊大怒之下对周道务愈发落井下石……
深吸口气,临川公主挑开车帘,走出车厢站在车辕上,与策骑而立的武媚娘几乎视线持平,看着对方夜色之下飒爽风姿,缓缓道:“吾家郎君原先与越国公有些嫌隙,但彼此只是意气之争,远不到生死仇敌之地步。此番吾家郎君遭受陷害,身陷囹圄,朝不保夕,本宫走投无路之下才深夜登门,恳请越国公念在亲戚份儿上放弃旧怨、仗义伸手,则本宫及汝南周氏一门,解感念越国公之恩德,永志不忘,日后但有差遣,绝无推迟!”
火光映照之下,她的脸色依旧苍白,素手紧紧攥着衣襟,内心极不平静。
她自幼刚硬,性格任性好强,从不肯在旁人面前低头,如今却要在一个妾室面前低声下气、委曲求全,自然郁闷难当,眼泪都快流下来了。
可即使她这副模样看上去楚楚可怜,武媚娘又岂是那等怜香惜玉、心慈面软之辈?
武媚娘嘴角一挑,紧了一下披风,声音清冷悦耳:“临川殿下莫非以为奴家是个傻子,会信了你这番鬼话?”
临川公主面色一变:“武娘子此言何意?”
武媚娘星眸闪闪,眸光在临川公主依旧纤细窈窕的娇躯上巡视一番,淡然道:“即便是前来寻我家郎君求情,为何白日里不来,偏要在这夜深人静之时登门?殿下心里想的什么,又能瞒得住谁呢?另外……殿下出府之前,应是沐浴净身了吧?”
逮着你的痛处往死里怼,这才附和武媚娘的风格……
“你放肆!”
临川公主俏脸殷红,几欲滴血,几乎羞愤欲绝。
不仅是武媚娘直接将她心底不堪的想法戳破,血淋淋的撕扯开来,更因为她出府之前的确沐浴净身,甚至连贴身的小衣都换了一件新的……
武媚娘完全不在意临川公主的盛怒,微微扬起雪白尖俏的下颌,完美的唇形在火光映照之下愈发显得鲜嫩如花瓣,但吐出的话语却犹如刀剑。
“你家郎君是生是死,自是你自家之事,却偏要将吾家郎君拖下水,这又是何道理?”
临川公主乃修成怒之下又有点懵,一时间转不过弯:“本宫何曾拖越国公下水?”
武媚娘冷笑一声,俏脸含霜:“殿下若往常爱慕吾家郎君,无论是存心勾引、亦或是自荐枕席,顶了天也只是有亏妇道、人尽可夫。可如今周道务被收押之后你便送上门来,或许只是心存爱慕,趁机成就好事,可外人如何知晓?只会说你是被吾家郎君所胁迫。如此,岂不是存心给吾家郎君栽赃一个‘逼辱公主’的罪名?如此毒如蛇蝎,还要装作楚楚可怜弱不禁风的模样,当真令天下女子所不齿!”
“……”
临川公主浑身剧震,她甚至忽略了武媚娘言语之中的恶毒,整个面上血色尽褪,意识到有哪里不对。
这口舌歹毒的武媚娘虽然可恶至极、活该千刀万剐,但话语之中却有着几分道理,如果周道务当真是房俊落井下石蛊惑太子将其收监欲治以重罪,心中或许当真存了逼着自己送上门任其凌辱之贼心。
自己为了救夫,心甘情愿送上门是一回事,房俊心思歹毒,设计使得自己调入彀中任其凌辱则又是另外一回事。
主动与被动,过程不同,效果不同,感受自然也不同……
武媚娘哪里知道临川公主根本没抓住重点?
目光灼灼的盯着对方,问道:“可是有人给殿下出主意,让殿下深夜前来?”
“……”临川公主在此打了个激灵,只觉得武媚娘洞若观火、巨细无遗,下意识道:“之前房陵姑姑正好在府上……”
话说一半,意识到不对,赶紧闭嘴,却是已经晚了。
“房陵公主?”
武媚娘目露森然,银牙暗咬:“这个贱人!”
看向临川公主的时候,目光多了几分柔和,不过是一个脑子不大够用而被人利用,差点铸成大错的蠢女人罢了……
“其中究竟,牵连甚广,奴家会向郎君详细说明,至于周驸马之事,还需郎君决断,临川殿下还是请回吧。”
“如此也好。”
临川公主已经意识到若她今日踏进这座军营,庇佑不可预知之严重后果,也只得先行回去,再做计较。
再说她此番前来的确做好了献身之准备,眼下当着武媚娘的面前被戳破,只觉得浑身发烫面皮发烧,哪里还有脸待?
说了两句话,赶紧缩回车厢内,催促着车夫驾车离去。
武媚娘目送临川公主离去,掉转马头,策骑进入军营,直奔中军。来到帅帐之外,帐前亲兵纷纷单膝跪地、施行军礼,齐声道:“见过武娘子!”
没有人敢因其妾室之身份而有所慢待,所有人都知道房俊内室之中的话事人非是身份高贵的高阳公主,而是面前这位千娇百媚的武娘子,甚至就连家主房玄龄都对其格外看重,时常商讨大事……
卫鹰更是狗腿的上前牵马坠蹬,扶持武媚娘下马。
将缰绳丢给卫鹰,武媚娘眼波流转,轻轻一笑,低声道:“此次做得甚好,当再接再砺。”
声音不大,但左近亲兵都听得清楚,纷纷露出诧异神色看向卫鹰。
卫鹰呆愣愣看着莲步轻移的武媚娘进入帐内,脸上满是懵然……什么是“此次做得甚好”?是说自己牵马坠蹬服侍周到?
这自然不可能,卫鹰第一个念头便联想到必然有人内宅的武娘子通风报讯,所以才能恰好前去阻拦临川公主。那么问题来了,谁是那个通风报信之人?
只看周围亲兵们看他的眼神,卫鹰便郁闷的想撞墙,同时大叫一声:你是我啊!
这女人祸水东引,试图掩盖真正的通风报讯之人而已,甚至真正的报讯者就是你们其中之一……
……
帐内,房俊上前温柔的替武媚娘脱掉披风,又亲手斟了一杯热茶,夫妻两人在书案两侧相对而坐,房俊笑道:“临川救夫心切,死缠烂打,若非娘子出面,还不知要纠缠至何时,打不得骂不得,着实麻烦,多谢娘子解围。”
武媚娘素手捧着茶杯,俏生生坐在椅子上,好整以暇的喝了一口茶水,眸光如水在房俊脸上瞥了一眼,幽幽道:“是妾身唐突了,临川殿下有求而来,郎君得偿所愿,正是你情我愿、各取所需,妾身冒失,坏了郎君好事,心中惶恐。”
房俊:“……”
你那是惶恐么?瞧那刀子一般的眼神,你胆子打得很呐!
“啊哈哈……”干笑一声,无奈道:“娘子已知为夫早严词拒绝,甚至唯恐几位娘子误会,连营门都未让临川进来,一片丹心可鉴日月,不褒奖为夫守身如玉也就罢了,又何必出言讥讽?我本将心向明月,怎奈明月照沟渠,扎心了娘子……”
见他这般浮夸做作,武媚娘无语的翻了个白眼,将茶杯放到桌上,言归正传。
“听临川之言,她之所以夤夜前来,甚至做好了献身之准备,乃是受了房陵公主至蛊惑,并未认知到若今夜留宿于此,会给郎君带来何等凶险。”
大唐社会风气开放,女子地位几乎是历朝历代之巅峰,皇室公主们豢养面首、露水情缘屡见不鲜,尤其是高祖皇帝诸女,更是作风糜烂、风评极差。临川若与房俊暗通款曲,幽会于军营之中,及时传扬出去,其实也算不得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当然,若周道务不肯受辱,誓要以死相搏,则是另外一回事,就譬如当年房陵公主与杨豫之有染,其夫窦奉节带人将杨豫之残杀一般,事情闹得沸沸扬扬,最终李二陛下也只能判其夫妻和离,一别两宽……
但眼下周道务身陷囹圄、朝不保夕,临川为了挽救抚恤从而含恨忍辱为房俊玷污,事情的性质就完全变了。
皇室可以容忍公主们外出偷腥、豢养面首,却绝对不能容忍公主们被迫遭受臣子之凌辱……
只要临川公主留宿军营之内,且房俊忍不住碰了她,必将惹出一场轩然大波。
即便太子再是宠信房俊,发生这种事,也不能将皇室尊严置于不顾……
天唐锦绣 第两千一十五章 追查到底
房俊默然颔首,他想得比武媚娘更深、更远,面色前所未有之凝重。
武媚娘察言观色,察觉到不大对劲,小声问道:“可是有什么内情是妾身所不知?”
“逼辱公主”的确会激起众怒,但值此朝局紧张之关头,太子必极力相护,除去名望有损之外,并不一定遭受实际之损失,可郎君的神色为何如此凝重?
甚至隐隐有些……后怕?
想来,此番临川公主前来军营,差一点使得郎君陷入一场极大的危险之中……
房俊沉吟片刻,摇头道:“有些事娘子暂时不易得知,不过尽管放心,既然为夫已经有所警觉,任谁也无法暗中算计。时辰不早,娘子快回去歇息吧,这边公文大抵腰通宵批阅才行。”
武媚娘深深看了他一眼,起身乖巧道:“呐妾身先回去,军务虽要紧,亦要爱惜身子才行,切莫操劳过度。”
自成亲以来,房家几乎所有家业都由她操持,郎君几乎未有半点事情隐瞒。眼下却不肯详言,可见事情非同小可,但她信任房俊的能力,既然不许她参谋,自是能够处置完美。
房俊将武媚娘送出帐外,返身回来坐在书案之后良久,才将卫鹰叫进来,吩咐道:“持本帅之名刺印信前往‘百骑司’驻地,请李君羡前来,便说本帅有要事相商。”
“喏!”
卫鹰领命,即刻出账,策骑前往一墙之隔的“百骑司”驻地……
……
一盏茶过后,李君羡便大步走入中军帐,见礼之后坐到房俊对面,问道:“大帅有何事吩咐?”
房俊摆手将亲兵斥退,帐内只余下李君羡一人,将今日发生之事详细说了一遍……
李君羡面色凝重,道:“大帅的意思,是让末将发动眼线,追查房陵公主?”
房俊颔首,道:“房陵公主此人整日里招摇过市,四处充当掮客,实则没什么根底,本帅如何下场又岂能轮得到她得利?所以她背后一定还有其他人,你去查明白。”
李君羡雷厉风行,当即起身:“末将这就去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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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骑司”成立之初,李二陛下尽挑军中精锐成军,其用意可不仅仅之事负责宿卫宫禁、龙驾出行,更赋予监察京中之权,几乎京师之内所有的皇亲贵戚、文臣武将、富商巨贾、文人墨客,都在监察之列,眼线、细作无数。
当然,李二陛下之功勋或许不能称之为“古今第一”,但其心胸气度、对于臣下之豁达,却少有人及。“百骑司”监察之结果往往只是呈上李二陛下案头,看过之后甚至都不会存档便被付之一炬,只要臣子、宗亲非是犯下原则性的错误——谋逆,李二陛下尽皆一笑置之,不予理会。
故而,“百骑司”之权势、实力极为庞大,但是存在感却一直很低……
临川公主府内自然安排有“百骑司”的眼线,房俊半夜之时将李君羡叫过去,请他出手严查,到了辰时,李君羡便再度登门,告知结果。
中军帐内,两人相对而坐,李君羡脸色有些古怪,迟疑一下说道:“事情已经查明,房陵公主的女婿于遂古遭人绑架,下落不知,绑匪以于遂古之性命相要挟,让房陵公主怂恿临川公主向大帅您求情,并且暗示必要时候要舍得出去,甚至是自己娇贵的身体……”
房俊颔首,这些他已有猜测,虽不中亦不远矣,继续问道:“绑匪何人?”
李君羡面色愈发凝重,迟疑一下,斟酌着道:“尚未得知,但根据这几日房陵公主府内府外、人前人后的言行举止,大抵可推断此事与其府上一个老内侍有关。”
房俊心中一动:“老内侍?”
李君羡缓缓道:“那老内侍不简单,是当年房陵公主出嫁之时,高祖皇帝陪嫁过去的,这些年一直在房陵公主身边。末将派人追查至老内侍身边,不仅所有线索全部断了,更感受到巨大威胁……末将怀疑,老内侍与陛下当年身边的一支神秘势力有关,不敢追查下去。”
作为“百骑司”的大统领,李君羡虽然在当年玄武门事变之时并未进入帝国核心阶层,但手底下掌管着大唐帝国最显赫的一群人最为隐私的机密,很容易便摸索出这股曾经存在的强横势力。
而且这恐怕会牵扯到更为深层的秘密,所以李君羡心有忌惮,不敢继续查下去……
房俊脑海之中立即浮现出一双死鱼眼——王瘦石……
他沉默不语。
此事由周道务而起,“杀俘不祥”乃是朝野上下之共识,所有人背负东征不利责任之人,都默契的统一阵线,欲将责任全部推到周道务身上。所以有人暗中驱使临川公主欲栽赃他“逼辱公主”之罪,应该只是顺势为之。
但此事既然牵扯到李二陛下身边那股神秘势力,那么想要栽赃他的究竟是王瘦石,还是……
从这里猜下去,那股神秘势力的真正目的,也不是他房俊,而是东宫。
当下局势纷乱,关中不靖,对于东宫来说威望、声势都是需的,真正支撑东宫屹立不倒的乃是右屯卫、东宫六率这两支强军。
“枪杆子里出政权”,此乃千古不移之至理……
东宫六率恶战连连、损失惨重,一时片刻难以得到有效补充,战力有限,但右屯卫却是转战数千里无一败绩的常胜之军,战力强横独步天下,只要右屯卫在,东宫自然安如磐石。
以“逼辱公主”之罪名剥夺他房俊的兵权,右屯卫一盘散沙,等若断去东宫一臂,使得太子根基受损。
最终之目的,还是在于储君之位啊……
一切似乎又回到远点,自关陇起兵之日起,长安内外、朝野上下、甚至就连远在辽东的大军,所有的目的都剑指储君之位,哪怕现在关陇叛军已经覆灭,太子坐得稳稳当当,可还是有人不死心。
房俊捋清楚幕后脉络,心底嗟叹一声,何必呢……
现在他面临抉择,是就此把手,当作什么也没发生,人对方在水面之下继续搅风搅雨,还是毅然出手,予以阻止?
想阻止也不难,无论当年那股势力曾经如何强大,毕竟蛰伏了许多年,常年隐藏暗中,实力受损乃是必然。而自己这边则可调动“百骑司”、东宫六率、京兆府三方势力,在长安城内形成巨大优势,足矣碾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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