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唐锦绣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公子許
群臣尽皆愕然,这两场仗打得确实漂亮至极,以最小之代价两度重创强敌,论功行赏自是应当。
但这两场仗的参预者皆是房俊,更是在房俊指挥之下,论功行赏的话自然房俊首当其冲,但如此一来岂不是愈发助涨东宫之权势、实力?
众所周知,如今东宫实力强横,想要易储就必须剪除东宫羽翼,否则必遭反噬。而东宫最大的“羽翼”便是房俊、李靖这二人,前者更是东宫砥柱,封赏房俊的话与陛下易储之策略相违背啊……
李勣垂头坐在李二陛下左手边,自入殿之后一言未发,此刻听闻李二陛下之言,也仅只是眉头跳了一下,依旧沉默。
萧瑀、岑文本、马周、李道宗等人纷纷蹙眉。
太子则露出愕然神情……
率先出声的,乃是侍中刘洎:“陛下所言甚是,臣以为这两场仗当中越国公居功至伟、功在社稷。陛下有所不知的,当初强敌入入寇之消息传至长安,朝廷上下一片失声,惊慌失措,太子殿下问计于满朝武将,无人敢于出征,无奈之下越国公率领半支右屯卫誓死出征,先战吐谷浑、再战突厥、最后于西域打破大食二十万军队,转战数千里,军威赫赫、抵顶乾坤!臣以为应当予以嘉奖,以为楷模。”
众人诧异的看向刘洎。
明知陛下欲易储必先剪除东宫羽翼,你居然还在这边鼓吹房俊的功绩,这让陛下如何下手?简直就是违逆圣心啊!若是换了旁人,大家或许会觉得此人铁骨铮铮、不畏皇权,但刘洎此人素来利益为先、立场不坚,怎会冒着激怒陛下的风险去向东宫示好?
果不其然,待到刘洎话音落下,李二陛下便欣然颔首:“刘侍中所言甚是,深得朕心。”
刘洎便精神一振,续道:“按理说,越国公已然是开国公之爵位,再上一步便是嗣王了,非是皇室未能授予……”
开国公,便已经是异性大臣爵位之顶点,亲王、郡王、嗣王等爵非李唐宗室不能授予,那么房俊此番立下大功,本身不仅有国公之爵,更是兵部尚书、执掌一部,总不能一步登天成为尚书左、右仆射吧?
弱冠之年,位极人臣,无论对于朝廷还是房俊本身,都不是什么好事儿……
诸臣这才发现,即便是李二陛下真心实意的封赏房俊,却已经是封无可封、赏无可赏,总不能重提当年封建群臣之旧事,当真将“越国公”的爵位变为实封,将越地之人口税赋尽皆封给房俊吧?
那可是连贞观勋臣都未曾得到的殊荣……
李二陛下神情不变,问道:“侍中有何良策?”
刘洎腰杆挺直,有些心虚的瞥了一言默然不语的房俊,咽了口唾沫,强撑着按照剧本往下说:“如今四海咸宁、国泰民安,陛下何不集结天下英才,效仿先贤修撰一部集医、农、工、星等等学科为一体之鸿篇巨著?以微臣看,不如就在贞观书院之内设置馆阁,任意调取世间孤本、藏本,此事正好由越国公全权负责,任为总裁,书院官员许敬宗、褚遂良这等当世大儒从旁协助。待到巨著编成之时,必定名满天下、流芳百世。”
偏殿之内一片寂静,大家都静静的看着刘洎表演。
到了这个时候,也都明白了李二陛下的套路:似褒实贬……现在将房俊的功绩鼓吹得上天,那么接下来就应该是收拢房俊手中的兵权了。
只不过对于殿内大多数文臣来说,这样一个可以集中国家力量修撰巨著的机会的确是可遇而不可求,明知这只是李二陛下抛出来用以剪除房俊兵权的条件,却也难免心怀觊觎。
文人好名,名怎么来?
一般来说都是平素修德,一辈子光风霁月、学识渊博,深受世人之吹捧,而后载入史册,百世留名。这种做法看似很容易,但实际操作极难,不仅学识要冠绝天下,更要一辈子保持“有德长者”的正面形象,稍有不慎便会沾染瑕疵,半生努力尽付东流……
而修书自然便是最好的方式,省时省力,且与道德关联不大,即便为人处世方面略有瑕疵,也会被一部鸿篇巨著的光芒所遮掩。
李二陛下环视众人,问道:“诸位爱卿以为如何?”
殿上响起稀稀拉拉几声附和,大多是一些官职略低的大臣,几位大佬都三缄其口,未予表态……
刘洎见到众人神情,又补充道:“越国公不仅武略超群、战功卓著,更是大唐第一才子,诗词双绝举世无双,这份文采,谁人能出其右?由他担任总裁编撰此书,定能胜任。”
众人不语。
虽然没人赞成,但也没人反对……
李二陛下便一锤定音:“既然无人反驳,那么此事便予以确认,稍后详细制定方略、计划,所涉及之衙门务必无条件的予以支持,谁敢从中作梗,朕决不轻饶!”
“陛下圣明!”
群臣齐声开口,就连东宫群臣也不得不随声附和。
事实上,面对李二陛下挟数十万东征大军回京之威势,易储之事早已尘埃落定,谁也不能反抗……
李二陛下显然心情很好,第一步已经达成,那么接下来便是第二步,今日趁势将事情办妥,免得夜长梦多。
他对群臣道:“编撰巨著,干系重大,必然极大的耗费精力,越国公虽然年富力强,却也不得不谨慎处之、小心应对。故而,兵部尚书之职暂且交予旁人暂代,诸位以为如何?”
这就是图穷匕见,谁都看得懂李二陛下的套路,但在李二陛下之威望、声势面前,谁敢反对?
当然,也没人敢赞成,毕竟房俊只是被虢夺兵权,爵位不变、威望更盛,谁敢在这里公然赞成陛下虢夺其兵权,难免被其怀恨在心。这厮是个十足十的棒槌,最是记仇,指不定哪天在大街上遇见便会上来殴打一顿……
李二陛下眯着眼,眼神在诸臣面上转了一圈,最终落在低眉顺眼的房俊脸上,心中感慨。
即便自己这个大唐皇帝占尽声势,这些大臣却依然对房俊心存忌惮,足见如今房俊之威望早已不可同日而语。
可惜了……
天唐锦绣 第两千五十三章 父子交锋
见到群臣无赞成、无反对,甚至是在明知他这个皇帝即将虢夺房俊军权的时候,足见房俊威望之隆。
这令李二陛下甚是感慨,当初那个率诞无学、愚钝任性的“长安害虫”,短短几年时间,居然便能够达到这等地步,假以时日,未必不能成为吕、霍之流一手遮天、废立由心的权臣……心性愈发坚定起来。
不等诸臣说话,他续道:“既然越国公总裁修书,难以兼顾部务,不若便让检校兵部尚书的晋王暂代兵部尚书之职吧。之前晋王奉朕之命检校兵部,协助越国公处置部务,兢兢业业、勤勤恳恳,深知兵部事务,多次受到越国公褒扬,由他转正担任兵部尚书,可最大限度减少兵部人员之动荡,迅速开战各项事宜,诸位以为如何。”
居然是晋王?
诸臣心中狐疑,即便是易储,难道身为嫡次子的魏王李泰不更应该是合适的人选吗?晋王固然聪慧,但毕竟年幼,经验欠缺、心智不足,远远抵不上如今依靠办学而威望日增的魏王殿下。
况且前两年参与争储最为激烈的便是魏王,魏王表态不再争储之后晋王虽然也被提及,但威望、实力还是差了不止一筹……
“咳咳……”
宋国公萧瑀轻咳两声,开口道:“晋王天资聪慧,有陛下之风,实乃国之瑰宝……但毕竟年纪尚幼,恐无法执掌一部,况且高句丽覆灭、吐谷浑蠢蠢欲动有所不甘,西域诸胡纷乱不休,突厥也未必安生,兵部肩负天下兵事,责任重大,焉能以此重任为稚嫩之皇子练手?以老臣之见,还需一个老成之辈执掌兵部,勇挑重任。”
话音刚落,一直神情恹恹、打盹不停似乎快要睡着的岑文本亦睁开眼,附和道:“宋国公之言有理,中枢以三省为尊,实则六部掌管朝务,如今兵部权重,岂能轻忽视之?兵部左侍郎崔敦礼通知四夷情伪,诚所谓持盈守成,国之干城也,可为兵部尚书。”
两位大佬相继发言,使得殿上气氛瞬间紧张。
其意也很明白,陛下您易储之心坚如铁石可以,剪除东宫羽翼、虢夺房俊兵权也可以,但朝堂之上其余人的利益却必须保证,不能因为顺利镇压东宫便肆意妄为,将江南、山东两地门阀以及朝中多数大臣的利益置若罔闻。
一旁的刘洎面色难看,崔敦礼乃崔氏子弟,山东世家在朝中的中坚之一,岑文本之前已明确不再参预朝政,只等致仕归乡,此番却举荐崔敦礼出任兵部尚书,公然与李二陛下唱反调,显然是以此表达对于他刘洎私下投靠李二陛下之不满。
李二陛下面色不变,扫了一眼萧、岑两位大佬,目光又落在李道宗、马周身上,想了想,转向房俊,一双眼睛微微眯着,问道:“越国公主持兵部事务期间成绩显著,对部中事务熟稔于心,兵部也在此期间快速壮大,不知越国公对兵部尚书之人选有何意见?”
众臣的目光落在房俊身上,一直闷不吭声似乎彻底躺平的李承乾也看过来……
固然房俊被李二陛下虢夺兵权,但是凭借其功勋、声望,即便只是坐镇中枢亦能影响当下局势,他支持谁继任兵部,某种程度上也意味着往后朝局之走向:要么李二陛下威压朝野、金口御言,要么江南、山东两地门阀迅速崛起,接纳东宫力量成为一股不可忽视的势力,与皇权抵抗。
房俊自然明白自己立场之重要,也明白无论自己如何抉择其实都不讨好,毕竟李二陛下虽然虢夺自己兵权,却并未做得太过分,自己若公然支持江南、山东两地门阀,难免彻底激怒李二陛下。
以李二陛下此番回京之后表现出来的暴躁、急迫,一旦怒火冲天不管不顾起来,谁也扛不住……
所以房俊正襟危坐、一本正经,目光期盼的看着李二陛下,先是抿了下嘴唇,似乎有些为难,然后搓搓手,这才咳嗽一下说道:“咳,那个啥……其实微臣正值壮年,精力充沛,总裁修书之余,主持兵部也可以坚持一下,要不……陛下重新考虑一下?”
“咳咳”
李二陛下被自己口水呛到了,咳得满脸通红。
“噗!”
饮茶的大臣冷不丁一口水喷出,面红耳赤……
“嘶!”
更多人则是瞪大眼睛震惊的看着房俊,学到了啊!
既然怎么选都是得罪人,那何不主动请示一下让我继续接着干下去?无论陛下答允与否,这个难题就算是提回去了……
高!实在是高!
一旁的李道宗两眼放光,满是崇拜,他如今既被归入东宫一党,又是皇室宗亲、陛下堂弟,立场极为尴尬,偏向哪边都不妥,却又不能置身事外,应该跟房俊好生学学这等浑水摸鱼、两不得罪的手段……
李二陛下好容易顺过气,恼怒的瞪了房俊一眼,不过房俊总归是没有彻底偏向山东、江南两地门阀那一边,足见其一直附和自己“打压门阀”的政治理念,并未因自己虢夺他的兵权便意气行事,也算是难得了。
但此事岂能这般蒙混过关?他必须要东宫上下一个态度,以此彻底将东宫压服,所以他目光又转向太子。
“太子以为如何?”
殿内再次安静下来,鸦雀无声,李二陛下这是向太子逼宫了,其中意味很是明了:你是打算彻底躺平任凭处置,还是联合某一派系与朕抗争下去?
李承乾性格软弱,却不傻,既然房俊已经做出了“避重就轻”的表率,他自然明白自己应该怎么办,恭声道:“越国公能否在修书之余尚有余力兼顾兵部,的确值得商榷……不过父皇东征以来,大唐屡遭危厄,越国公率军死战、连战连捷,可谓功盖社稷,儿臣以为当赐予其‘上柱国’予以褒奖,并昭示天下,使万民称颂越国公之功绩。”
李二陛下便眯着眼,打量一番这个嫡长子。
眼下算是父子两个明刀明枪的对垒,他这个做父亲的占据了名分大义,且实力占优,太子全面落于下风,要么负隅顽抗,要么低头认输。
结果经由房俊这么看似无赖的一闹,太子居然也学会了避重就轻讲条件……
上柱国,勋之极也。
唐代的官分为职事官、散阶、勋官、爵位等,一个人可以同时拥有这几项官职。职事官,顾名思义,就是指他干的工作,他的职位、权责和任务,比如某某行军道大总管,此为战时职位,平时不设,这个官是经常变化的,每个战役都会有所不同,不代表他的身份地位,平时可以为某州刺史。
散阶决定官员的地位和报酬,随人走,不论具体职务如何都是不变的。由于“官职”、“官阶”并不一样,所以官大职小、职大官小、甚至有官无职的现象也很常见。
爵位是对有军功之人的特别封赏,有固定的食俸甚至封地,可以世袭。职事官再大、本阶再高的人,可能并没有爵位,而有爵位的人也不一定有官职和官阶。
“上柱国”是勋级,是对有战功的人特别表彰。唐代勋级分十二等,最高等级便是“上柱国”,“策勋十二转”,转到头便是“上柱国”……
勋级并不意味着实际的官职、爵位,所以一个士兵理论上可以在一场战争中因为表现优异“策勋十二转”,而一个将军也可能什么功勋也得不到。
但“上柱国”却代表着大唐军功的顶点,自然也是地位的象徵,待遇等同正二品,相对应的官职是尚书令。
作为尚书省的名义长官,大唐并不设立这个职位,因为李二陛下登基之前便曾担任尚书令之职,由此可见上柱国勋位之重要、高贵。大唐立国至今,荣获上柱国勋阶的唯有长孙无忌等寥寥数人……
可以说,只要荣获上柱国之勋阶,便算是屹立于大唐政权的最高层,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同一个阶层的人彼此之间唯有强弱、不分高下,可以是统御数十万军马的飘起大将军,亦可以是统御百官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一国之宰辅。
太子以此等方式向李二陛下表达自己的态度:废黜我可以,虢夺我部下的兵权也可以,但必须予以相应的地位与待遇,甚至要更高一层,且不能事后算账。
大臣们倒吸了一口凉气,看看神情不豫的李二陛下,又看看梗着脖子的太子,居然在陛下面前这么硬气……
李二陛下盯着太子半晌,直将太子盯得冷汗涔涔,心虚气短,这才用手指敲了敲桌案,缓缓道:“此事不急,容后再议。朕有些乏了,今日暂且到此为止,明日诸位爱卿前来议事。”
“喏!”
群臣起身,一揖及地,施礼之后陆续退出偏殿。
李二陛下坐在那里蹙眉深思良久,才起身在内侍的簇拥之下来到偏殿后侧的花厅,接见自己的两个儿子。
李泰、李治两人此刻正坐在花厅之内,相顾无言、瑟瑟发抖。
天唐锦绣 第两千五十四章 坚持不受
茶水、糕点放在一旁,早起未用早膳的两位殿下却没心思吃喝一口,将内侍赶出去,两人坐在花厅之中愁眉苦脸、唉声叹气。
两兄弟都是聪明人,虽然并未彼此言明心迹,却早已默契的知道对方与自己想到了一起,担忧的都是同一件事
那件事虽然疑惑重重,尚不知究竟是谁下手,可万一呢?
父皇对他们的确宠爱远甚太子,比起其他庶出的兄弟更是不可同日而语,当初最为看重的李恪都给远远送去新罗当一个草头王但两人皆是天赋异禀、聪慧异常之辈,更熟读史书,明白君王以天下为重之意义,在君王眼中,没有什么能够比锦绣江山、至尊权柄更为重要,父子、兄弟都要放在后边。
父皇自然也不例外,否则也不至于试图依靠“装死”这等注定有损名声的手段来刺激朝中那些野心勃勃之辈,由此掀起易储之风潮,根本不在意太子这个嫡长子连同东宫内眷之生死。
事到如今,以一子之死来强行推行易储,即便是房俊那等东宫死忠都得束手旁观、退避三舍,否则便是“助纣为虐”,真以为父皇不会杀人?
如此,死掉的那个儿子等于“兑子”废掉了太子,只剩下一个嫡子正好顺理成章的即位储君,不仅名正言顺,且斩断了将来皇位之威胁,皇权稳固、朝政平稳一箭双雕啊。
所以这种情况是极有可能出现的,加之先前右屯卫大营当中遭遇的毒杀父皇未必没有出手之动机。
如果当真这是一个布局,活下来的那一个自然大获全胜,躺赢储位之争,但李泰与李治都不敢认定自己就是父皇中意为储君的那一个。
李泰觉得雉奴从小被父皇养在身边同吃同住,又有母后临终之时殷殷叮嘱,父子之间的感情远甚其余几个兄弟,自己怎么争的过?
李治则觉得长幼有序,太子被废,青雀哥哥继任储位顺理成章,况且青雀哥哥文采能力出众,不仅朝野上下一致赞誉,父皇更是屡屡表达欣赏
两兄弟都有机会,但没有必胜之信心,可谁也不敢赌。
毕竟胜利虽然一飞冲天,失败者却立即万劫不复丢掉性命,所以在父皇未至之前,两人眉来眼去眼神交流一番,达成共识:储君之位还是太子哥哥坐吧,咱们不配
李二陛下去往后殿换了一套常服,这才来到花厅之内见自己的两个儿子。
“儿臣见过父皇。”
两位殿下齐齐起身施礼,李二陛下笑容和蔼、气度温煦,左右手分别拉住一个儿子的手来到地席前坐下,左看看右看看,关怀之情溢于言表:“此番兵变,你们两个想必担惊受怕,为父即便在万里之外亦是牵肠挂肚、夜难成寐,所幸上苍庇佑,令你们毫发无伤,否则为父愧对你们的母后啊!”
两兄弟又是感动得无以复加,眼眶发红,李泰紧紧握着李二陛下的手,垂泣道:“父皇乃天之骄子、绝世雄主,先是帝国之皇帝,再是孩儿之父亲,所以只要父皇的大业能够千秋万载,孩儿便于愿已足,个人之安危荣辱与父皇千秋伟业相比,不值一提。”
李治亦紧贴着李二陛下,哽噎道:“吾等不仅是父皇之子,亦是父皇之臣,若因吾等之故导致父皇昼夜思寐、有伤龙体,实乃罪大至极也!”
两个儿子的话语听上去识大体、明大义,字字句句皆将他这个父皇与帝国放在第一高度但仔细咂摸一下,却也能听出其中的埋怨与不满。
您为了易储之大业“装死”,任凭叛军肆虐长安,咱们可是在叛军的刀枪之下战战兢兢,稍有不慎便丢了小命啊!
李二陛下便有些尴尬,但并未有多少恼火,他能够理解两个儿子的心情。
当初关陇军队攻占长安之时,两人皆处于长孙无忌控制之下,当长孙无忌出面分别邀请两人继任储君之时遭到两人拒绝,那是最为凶险的时刻,若长孙无忌再狠一点,再无法无天一点,就应当将两人杀害,然后极力扶持齐王李祐即位储君,永除后患。
甚至于幸亏两人都不傻,也能在天大的利益面前保持冷静,否则只要其中一人答允即位储君,另外一人必遭长孙无忌杀害——当朝三位嫡子,东宫败亡之后太子必死、一位被杀,只余下一位坐在储君的位置上,即便东征大军反攻长安关陇军队战败,也只能拥立仅余的这位新储君登基为帝
事实上,李二陛下身在军中“装死”任由关陇军队肆虐之时,怎么可能没有考虑到这一点呢?
但他依旧奉行自己的计划,坐视这一切的发生,心中到底怎么想,连他自己都难以面对
轻叹一声,他安慰道:“长孙无忌不臣之心萌生已久,为父不得不趁着东征之际故意给他制造一个机会,当初长安局势看似凶险,但一切接在为父控制之下,你们身边也有为父事先安插的护卫力量,不会有事。但如果父皇不这么做,任由长孙无忌的不臣之心继续酝酿,将来爆发的时候,必然天地色变、无可抵制,还望你们能够理解父皇的良苦用心。”
两兄弟一脸敬佩崇拜:“父皇烛照万里,实乃古今第一英主也!”
口中说着吹捧的话语,实则心底却难免腹诽:您这话骗鬼呢,您所谓的护卫力量便是王瘦石麾下那些死士吧?能不能确保咱们的安全暂且不知,因为尚未冒头便被李君羡一网打尽了
因为右屯卫发生的“投毒”之事,两个心窍玲珑的皇子殿下难免心中存疑,自然听着李二陛下的话语觉得处处都是漏洞
李泰乖巧的给李二陛下斟茶,李泰则在一旁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道:“父皇何必定要易储呢?天子的性格虽然有些软弱,但心地仁厚,此番关陇兵变之中的表现亦是极为优异,儿臣与雉奴都心生敬佩,觉得太子未必不能是一个合格的储君。”
李二陛下拈着茶杯呷了一口,面沉似水。
李泰心里咯噔一下,不敢再说,给一旁的李治打眼色。
李治低眉垂眼,对兄长的眼色视而不见,开什么玩笑,这件事你提一下就行了,我又何必非得再主张一遍?
李泰见他不言不语,一脸乖巧笑容在父皇身边嘘寒问暖,登时大怒:父皇不爱听的话我来说,装巧扮乖的事你来?老子被这小子给阴了
李二陛下果然怒气隐现,瞪了他一眼,不悦道:“储君之事,何尝有你们插嘴的余地?听从为父吩咐即可,不必多言。”
“喏!”
李泰吓得一哆嗦,赶紧俯首领命。
李二陛下喝着茶水,看着身边两个儿子,觉得很是糟心。古往今来,储位之争乃是每一个王朝都竭力避免却根本避免不了的巨大危机,天下至尊的皇权拥有无与伦比的诱惑,能够让父子反目,更能让手足相残,每一个帝王都要为此严防死守。
可为何自己如今极力推动易储,最有可能获利的两个儿子却对此竭力推脱、不屑一顾?
若说是他这个父亲教育得太好,可之前这两个小子对储位可是虎视眈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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