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唐锦绣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公子許
事实上,他也一直认为目前自己最大的优势,便是敢于承诺善待太子,且各方都会相信。
最起码比展露出阴险手段的李治更加令人信服
房俊沉吟未语,斟酌着如何拒绝李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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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信不信李泰的人品?信,也不信。
至少直至眼下,他可以肯定李泰必然没有登基之后鸩杀太子的想法,甚至就连李治,他也可以宽容相待。
但是等到坐上那个位置之后呢?
谁也不能保证。
天下最极致的权力,带来的是天下最大的危机,身为九五至尊手执日月口含天宪,却时时刻刻充满着危机感。皇权是最毒的毒药,可以杀人,亦可杀己,没人能够抗拒它的诱惑,所有人会为了牢牢掌控皇权进而不惜一切。
“总有刁民想害朕”这句话可不仅仅是调侃,那是每一位帝王时时刻刻的心理
至于现在转投魏王门下,待到辅佐魏王登基之后全力保住太子性命的想法,更是蠢不可及。
皇权至上,任何时刻都足以形成滔天巨浪,身在朝中自然被裹挟其内,身不由己。当自己以及身边、部属的利益已经与皇权结为一体,哪里还有什么能力去维护最初的底线?
只能随波逐流。
然而面对李泰渴望的目光,他终究不忍说出拒绝的话语,斟酌半晌,才叹气说道:“说那些东西,为时尚早,殿下还是想想应当如何应对眼下之困局吧,稍有不慎,晋王便会得到陛下认可,若陛下心中本就属意晋王,殿下再是闹腾,又有何用?”
李二陛下的固执天下皆知,他只需心中认定谁人为储,九头牛也拉不回来。
李泰心里狠狠松了口气,他最怕房俊断然拒绝,使得事情毫无转圜之余地,既然房俊没有将话说死,就意味着随着局势之变化有可能投靠到他这边。
只要希望仍在,便值得奋力一搏
李泰目光灼灼,盯着房俊问道:“若本王说服太子,二郎当如何决断?”
房俊默然。
以李承乾眼下杯弓蛇影之心态,若李泰向他立誓登基之后定会善待,想必李承乾会毫无保留的支持李泰,将东宫属官一股脑的抛过去
可如此一来,便是两个兄长以强势碾压李治,李二陛下会怎么想?
恐怕任凭李二陛下再是如何杀伐决断,一旦那样的局势出现,也必然左右权衡、难以委决。
然而事实上,这种局势正是李二陛下一手挑起,而后又怕儿子们登基之后对手足兄弟大肆杀戮
真是又当又立啊。
房俊沉声道:“若殿下仍有半分争储之念,还请再不要生出此念,公平公正的与晋王争一争,无论胜负,起码陛下殡天之前不会有什么意外。可若是强强联合、持强凌弱,你以为陛下会是何等反应?”
李泰面色变了变,沉吟之后苦笑道:“若是以往,本王对父皇极为了解,或许会将本王叫过去骂一个狗血淋头。但是现在说实话,本王根本猜不透父皇的想法。”
两人沉默下来。
何止是李泰猜不透李二陛下的想法?朝野上下,没人知道李二陛下怎么想。
易储之心坚如铁石,此事势在必行,谁劝都不听。可同时又担心易储之后因为皇权之争导致儿子之间相互杀戮,之事兄弟阋墙、血脉相残易储这件事根本就是自相矛盾,想要儿子们和平相处,就认可李承乾的太子身份且加以稳固,以李承乾的脾性,将来不会也没必要为难几个兄弟;可一旦易储,无论由谁即位都难免“名不正言不顺”,违背宗祧承继之法,内乱在所难免。
否则当年李二陛下玄武门之变诛杀太子建成、齐王元吉之后又何必对两人的子嗣、家眷大肆杀戮,由此背负一世骂名?
斩草不除根,必成后患。
顿了顿,李泰道:“可眼下流言汹汹、舆论纷纭,本王毫无还手之力,难道就任凭他们摸黑诽谤?”
房俊笑道:“这事儿简单,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有些时候遇到问题当可单刀直入、直指根源,再难的事儿也能迎刃而解。”
李泰先是愕然,继而神情一动,大喜道:“二郎不愧吾之子房也!”
房俊苦笑,您这是自比奸雄曹孟德礼贤下士、雄才大略,还是夸我似荀彧一般有王佐之才?
可无论哪一样都不合适
天唐锦绣 第三千零四章 登门骂街
临近傍晚,天际云层堆叠,阴沉得似要滴下水来。
长安城内街上行人匆匆,亟待于雨水降下之前回到家中,同行之人难免相互低语,交谈着对于这两年天气变化无端、冬夏两季降水大增的抱怨,夏日大雨、冬日大雪, 致使关中百姓受灾严重,即便是城内的商贾们也影响颇大、收入锐减,日子过得甚是紧吧。
天色渐渐阴暗,雨水一时未降。
一辆马车抵达宋国公府后门,门子入内通禀之后打开后门,将马车引入后院,一身常服的李治从车上跳下,在管事引领之下直抵书房。
书房之内,萧瑀已经等候在此,连人见礼之后将李治请入上座,萧瑀在下首相陪,待仆人奉茶之后被其斥退,书房内只剩下两人,这才开口埋怨道:“此时形势敏感,殿下这般登门,有些不妥。”
李治无奈道:“本王也知道此举不妥,但眼下不知何去何从,特来向宋国公请教。”
萧瑀抬手请李治饮茶,而后才问道:“殿下有何难处?”
当下局势,可谓对李治极为有利。先是李治弄出一手“出海建国”, 使其在陛下面前被认作顾念手足情份、不欲相互争斗,为此宁肯放弃一切荣华富贵避往海外陛下心中必然又是赞许、又是心疼。
且由此引发出是否被太子、魏王两人胁迫、恐吓之猜测, 算是一箭双雕。
再加之萧瑀暗中操纵御史言官一齐上书形成浩浩荡荡的舆论风潮,将魏王席卷其内,致使其威信大减,形势完全在李治这一边。
太子被废已经注定,没人可以扭转陛下意志,魏王再因为不得人心而地位骤降,储位归属则渐趋明朗
此等形势之下,萧瑀实在想不出李治为何不顾避嫌亦要亲自登门,难道不知一旦被陛下察觉,会得出他們私底下串联暗通之结论,从而心生猜忌?
李治喝了口茶水,这才说道:“实不相瞒,本王之前恳请父皇准许出海建国,既有以退为进之意,也有顺水推舟之念,无论如何能够避开当下最为激烈的争储风波,总归是好事但现在局势不同, 万一水师快速覆灭倭国, 并且上表朝廷请求派遣亲王前往其地建国, 本王岂非弄巧成拙?”
萧瑀蹙眉,马上明白了李治的意思。
先前李治恳请出海建国,是坐了两手准备,且也有向陛下逼宫的意思蕴含其中——要么您舍得将我敢去倭国诸岛与倭人为伍,今生今世再难回长安于您膝前尽孝,要么您将我留在长安,册封为储君。
不得不说,这样一手以退为进,的确高明,虽然是向陛下逼宫,但陛下并不会反感,因为谁都知道一个争储失败的亲王最终会是何等下场。
但现在问题出在自己这边
凉州都督李袭誉忽然上疏诋毁魏王,再加上朝中御史言官齐齐弹劾魏王“性格浮躁”“刚愎自负”“肖似炀帝”,使得魏王的威信大受打击,一时间舆论汹汹,导致李治争储的胜算大增。
若是这个时候水师覆灭倭国,陛下也答允了李治之前的恳请让他出海建国,岂不是白白放走了这个天赐良机?
简而言之,现在的李治颇有些进退两难
萧瑀想了想,安抚道:“确实有些麻烦,但水师未必那么快覆灭倭国,最起码在清剿倭国全境之前,陛下必然不会让殿下前往倭国。”
倭国虽然在水师控制之下,但是以陛下对晋王之宠爱,绝不肯让他受到一丝半点危险,所以只能在倭国全境之内皆备清剿一空的情形之下,才有可能让李治前往建国。
据他所知,倭国虽然抵御狭小,但岛屿遍布、山峦处处,一旦那些倭人遁入山中,想要清剿至少需要十万大军。
水师战力强横,但需要覆盖整个东洋、南洋,不可能抽调如此庞大的军队派往倭国作战
李治却摇头道:“宋国公乃国之宰辅,掌握天下大事,但是对于海外之情形却有所疏忽。本王一直在检校兵部,对于有关于水师的来往公函知之甚详。现在水师在倭国的兵力不足一万,只控制飞鸟京、江户川出海口、佐渡岛等有限地方,但是却资助、扶持虾夷人占据倭国各处要隘。只要房俊一声令下,那些被水师武装起来、且对倭人恨之入骨的虾夷人会疯狂将每一个倭人撕成碎片、剁成肉泥,再有水师沿海保持兵力输送、后勤补给,用不了两个月,整个倭国便会被水师完全掌控,只怕到时候倭人被灭种绝嗣也不无可能。”
身在兵部,随时掌握水师的各种动态,朝堂之中没人比他更清楚水师之强大。
每至一地,水师首先进行的并不是残酷杀戮,而是先扶持其地的弱势族群与当地政权进行抵抗,采取制衡之策略,打压强势一方、扶持弱势一方,使得所有人都必须倚赖水师,否则便会被彻底剪除。
要么便扶持当地的权势人物对正统政权发起挑战,致使战火延绵、族内对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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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策略使得水师以最小之代价、获取最大之利益,掌控东洋、南洋几乎所有番邦异国。
水师甚少亲自作战,但两洋各地几乎每一场战争都有水师的身影隐藏其中,导致各地蛮夷对水师恨之入骨,却又不得不为了存活乃至于自身利益卑躬屈膝争取水师之支持
水师在倭国起先扶持苏我氏压迫天皇之权力,致使其国内各方势力相互倾轧、战争不止,国力虚弱至极。后来苏我氏自作主张弑杀天皇,意欲长久统治倭国诸岛,水师极为不满,只需支持被倭人迫害了几百年的虾夷人发动战争,数月之间便可将倭国诸岛夷平,彻底纳入大唐之版图。
萧瑀捋着胡子,神情凝重。
他近些年早已不问兵事,将精力全部放在朝堂政事之上,故而只知水师在东洋、南洋横行无忌,却不知水师之势力居然强横至此,似倭国那样岛屿连绵、人口众多的番邦居然反掌之间便可覆灭,且毋须消耗自身太多实力。
以房俊对东宫之忠诚,必然会下令苏定方加快速度覆灭倭国,以便尽快令晋王出海
如今算是作茧自缚、骑虎难下,事情不好办了。
萧瑀沉吟道:“为今之计,最好还是利用陛下对殿下之宠爱,不舍放你离京而去不如明日你也前往大慈恩寺,就说与太子殿下一同为文德皇后祈福,且拖一拖再说。”
李治只能无奈点头。
这也是无奈之举,拖是拖不了多久的,因为他志在储位,必须有所动作影响父皇之决断,而不是躲在大慈恩寺听天由命
萧瑀命人掌灯,两人在书房之中密谋,忽而外头脚步声急促,有管事入内禀报:“魏王殿下正在门外,求见家主。”
萧瑀、李治尽皆一愣,后者有些惊慌:“青雀哥哥不会是知道本王在这里,故而寻上门来找麻烦的吧?”
易储之事势在必行,太子被废已成定局,但最终有谁上位,父皇尚摇摆不定、乃以委决。但是任何事都有一个底线,父皇会默许自己与青雀哥哥竞争,却不会任由其中之一勾结朝中大臣,对另一人施以打压。
父皇要从一个公平公正的环境当中去做出最理智的决断
当然,皇子与大臣不可能完全切割,暗中有所联系难以避免,但若是被公之于众、摆在台面之上,那是父皇绝对不能容许的。
一旦朝中势力参预争储,碍于各自的利益,将来势必会造成一场极为浩大的内卷,排斥异己、党同伐异,争储失败的皇子会落入万劫不复之地
萧瑀心里也没底,暗暗埋怨李治前来拜访之举有些失措,口中道:“殿下且稍作,待老臣前去看看。”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去,坊内行人不少,要么当值的官员下值,要么城内商贾打烊之后归家,人马车驾络绎不绝。
宋国公府门前挂上了大灯笼,将门前石阶以及一片街道照得雪亮,魏王那辆豪华的四轮马车就停在门前,拦住整条街,堵住了半条街。
李泰一身华服,手抚着腰间玉带,腆胸凸肚站在石阶之上,见到萧瑀急匆匆前来迎接,不分青红皂白兜头便是一顿怒叱:“汝等奸贼暗中串联诽谤本王,本王可以不追究,但汝等此举将晋王置于何地?”
萧瑀被训得莫名其妙,不解道:“老臣即没有串联诽谤殿下,更不知与晋王如何关系?”
李泰一脸气愤,不理萧瑀,返回转过身,冲着街上被堵住的行人大声道:“原本晋王已经向父皇恳请出海建国,此举乃是为了全兄弟之义、手足之情,不愿因为争储而撕破脸面,此等光风霁月、如海气量,当为世之楷模也!”
听闻此事,街上行人纷纷叫好:“晋王殿下仁义!”
也有人大喊:“魏王殿下为了帝国教育呕心沥血,天下士子皆感念恩德!”
萧瑀大皱眉头,晋王出海建国只在朝堂之上流传,一旦传遍天下,那可真真是骑虎难下
而且李泰一口一个“奸贼”,这简直就是骂街啊
天唐锦绣 第三千零五章 拦街叫骂
听着街上行人夸赞自己,李泰心中欣悦,面上却依旧一脸愤慨,手指着萧瑀:“然而此等奸贼如此构陷于我,岂能不被世人认作是受晋王所指使?毕竟泼了本王一身污水,本王不能成为储君, 受益最大的便是晋王诸位,这些小人为了一己之私,还得晋王被天下人耻笑其表里不一、阴险龌蹉,口中说着大义凛然、孝悌无双的话语,背地里却做着陷害兄长之事如今晋王声誉扫地,皆乃此等奸贼之过错!”
街上行人一边面面相觑,不知道朝堂之上居然还有这番明争暗斗,一边神采奕奕,竖起耳朵听个真切。
国人好凑热闹的习惯乃是天授,古往今来,概莫如是
萧瑀脸色已经黑了下来,尽管他历经两朝、早已心如铁石波澜不起,此刻依旧又气又急。
此时街上被堵住的行人皆是左邻右舍,而能够与宋国公府毗邻的又岂是普通商贾百姓?几乎各个都是朝中官员、勋戚,若任由李泰在这里大放厥词,所造成的影响极为严重。
陛下易储,新储大概率会在魏王、晋王当中择选其一,但无论怎么选,都必须是陛下全盘掌握、综合考量,绝对不会允许旁人插手其中、横加干预,更别提似自己这样的权臣辅佐其一,用各种阴谋手段对另一个亲王施以构陷、打压。
就算大臣为了自身利益考量势必要依附两位亲王其中之一,这种事不可避免,可不能闹得太大摆到台面上, 从而影响陛下的判断。
他之所以埋怨晋王不该亲自登门, 便是这个道理
赶紧拱手道:“殿下训斥老臣, 老臣自是洗耳恭听, 但请殿下入府上座,免得此间眼多耳杂,传扬出去有损殿下清誉。”
您是亲王、殿下,且是储位候选人之一,这帮公然申饬一位德高望重的老臣,就不怕被人认为是“苛刻狭隘”“毫无风范”?
“嗬!”
李泰有备而来,冷笑两声,站在门前纹丝不动,反而愈发大声:“如今朝中不知多少人害我声誉,捕风捉影颠倒黑白诋毁于我,还有何清誉可言?咱们今日不分尊卑,只在此掰扯一个明白,也让街坊四邻做个见证,评个曲直!”
老狐狸句句带坑,什么叫“申饬”?若当真入其府,之后还不知这老贼如何散布我登门寻衅之类的谣言。哼哼,本王就在你这大门前激辩一番,看看旁人到底信谁!
萧瑀见李泰如此浑不吝,顿时大为头痛,他千算万算,也未算到自己策划诋毁李泰不仅骑虎难下,反而会被李泰直接堵门口
官场之上,原本就有着诸多规则,一时吃亏不打紧,但要稳住阵脚及时止损,不能将背后各种斗争手段搬到台面上,否则丢人还是你自己,可谁能想到李泰根本不管这些规则,直接掀了桌子?
说到底,李泰是君,他萧瑀是臣,李泰可以横在门前拦街叫骂,他却只能捏着鼻子听着。
而此时一旦传到陛下那边,陛下岂能不忌惮晋王与他萧瑀暗中联手,对太子、魏王会有何等威胁?
看似李泰胡搅蛮缠,实则直击要害,一举将遭受弹劾诋毁导致落后的局面扳回去。
这是个人才啊
见到萧瑀黑着脸不说话,李泰便知道房俊教的这一招果然奏效,自然底气十足,愤然大声道:“吾等皇子皆乃父皇子嗣,父皇立谁为储君乃是家事,吾兄弟之间依旧友悌如常、手足情深,但你宋国公阴谋玩弄手段横加干涉,莫不是因雉奴年幼、浅薄无知,便于你等蛊惑挟持,故而欲效仿霍光、梁冀之辈把持朝政、愚弄少主,做一个一手遮天的权臣?”
街上行人吓得捂住嘴,耳朵竖起、两眼通亮,这可是大事件啊!
能够于宋国公府毗邻,纵然不是官宦亦是豪族,都是读过书的,自然知道霍光、梁冀这样的权臣,难不成宋国公当真有此志向,欲将晋王殿下成为傀儡,以达到权倾天下之目的?
不少人甚至惊呼出声,纷纷望着萧瑀指指点点
这话简直诛心!
萧瑀肺叶都快气炸了,陛下既然易储,朝臣们自会选边站队,这是不可避免之事。陛下显然也默许,至于最终站对站错各安天命便是。但李泰这么一嚷嚷,立即将他顶在一个“干涉储位归属”之境地!
大臣们可以根据自己的利益选择不同的皇子予以支持,但储位谁属,只能由陛下乾纲独断!
若任由权臣操弄,将陛下置于何地?
受胁迫的昏君么?
再者,霍光是汉武帝临终之际托孤,八岁即位;梁冀操弄权柄之时亦是汉顺帝驾崩,冲帝即位才只两岁,之后汉质帝、汉桓帝皆他扶立,尽皆年幼如今陛下春秋鼎盛,晋王更是已经成亲,就算他萧瑀天大的能耐,又如何效仿霍光、梁冀?
可帝王最是多猜忌,这等近似于血口喷人的言语听上去胡说八道,但直指皇权,鬼知道陛下听了以后会怎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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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瑀憋着一口气,冷着脸,拂袖道:“殿下信口雌黄、颠倒黑白,实在有失风度!此刻时辰已晚,老臣便不留殿下了,这便恭送殿下。”
惹不起你,还躲不起你?赶紧滚蛋吧
李泰眼睛眨了眨,看着萧瑀身上虽然只是常服却甚为整齐,甚至头上的梁冠都板板整整寻常人在家,谁会这般严谨整洁?
这是府中有客啊
于是,李泰整理一下衣冠,向府门内张望一眼:“今日话说得多了,有些口干舌燥,不如登门讨一杯水喝,想必宋国公不会拒绝吧?”
萧瑀吓了一跳,此刻晋王正在书房之内,若是让李泰进去碰个正着,岂不是越闹越大?
虽然晋王登门这件事满不住有心人,但事后知晓与当面撞破,那可完全不一样
忙道:“殿下千金之躯、金枝玉叶,夜深之后难以确保安全,不如先行回府,明日老臣设宴款待殿下,如何?”
李泰愈发笃定府内藏着人,说不定就是雉奴那小子
他嘿嘿一笑,站在门口纹丝不动:“宋国公此言差矣,本王虽然尊贵,却也不是什么镶金嵌玉,哪里那么多人对本王不利?这长安内外乃是大唐天下,断然不会有那等狼心狗狈的贼人图谋不轨。”
萧瑀胡子动了动,气得不轻。
什么叫“狼心狗肺的贼人”,怎么能骂人呐?
但他当真不敢让李泰入府,只得站在门口不让路,委婉劝阻道:“殿下聪慧绝顶,陛下诸子皆不如也,但此番之所以遭受朝野上下诋毁攻讦,正因平时咄咄逼人、半步不让,为人处世,还是应当圆润一些,懂得适当退步的道理,否则彼此针锋相对、毫无转圜,何必呢。”
这已经算是明示了:聪明人做聪明事,看透别说透,一旦说透了大家都没得退路,只能碰一个头破血流
李泰眯着眼睛,笑呵呵的看着萧瑀,缓缓道:“宋国公果然深谙人情世故,只不过这世间多得是说一套做一套,更可恶的便是宽以待己、严以律人,您说呢?”
我退一步可以,咱们不直接冲突,可总不能我退了,你却得寸进尺吧?
萧瑀想了想,微微颔首,道:“殿下此言甚是。”
既然今日被李泰堵住门拦街叫骂,万一闹得纷扰不休,对自己、对整个江南士族、乃至于对晋王都很是不利。况且此前诸般策划已经导致骑虎难下,不妨且退一步,使得局势略作缓和,在徐徐图之。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李泰脸上绽出笑容,上前亲热的拉着萧瑀的手,唏嘘道:“本王年幼之时,便钦佩宋国公您的文采风流、雍容高雅,常观您之举止言行以效仿。如今帝国强盛,但储位争斗波澜激荡,您可得好生生的站稳了,莫要晚节不保,徒使本王失望。”
萧瑀眼皮子跳了一下,笑着回复道:“多谢殿下关心,老臣活了一把年纪,早已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功名利禄那些东西老早就看透了,只盼望着有生之年能够扶持主位皇子一程,则死而无憾。”
“哈哈。”
李泰展颜而笑,连连颔首:“那就好,那就好既然宋国公不欢迎本王这个不速之客,本王自也不会讨嫌,这就告辞。”
今日杀上门来,收获颇丰,不易乘胜追击,而需见好就收。
萧瑀也没什么损失,虽然不得不终止弹劾诋毁李泰的动作,但也给晋王争取了时间。
遂笑着将李泰送到台阶下,躬身目送其登车远去,这才叹息一声,返身回府,命下人关好正门,赶往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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