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唐锦绣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公子許
况且他本就是个心胸开阔的,若是没点心胸度量,因李靖被排挤而遭受波及到这些年早就壮志消沉、随波逐流,哪里还能等得到起复之日青云直上?
故而对于麾下将校有出息,他素来乐见其成,无论是薛仁贵、裴行俭,亦或是面前的刘仁轨。
刘仁轨起身,躬身施礼,感激道:“多谢房相栽培,多谢都督成全!末将无论何时都是水师的一份子,此生以在水师之经历为荣,也早已将水师袍泽视如手足,此生此世,唯有感恩,永不相负!”
他这的确是肺腑之言。
想他刘仁轨当年差一点成为房俊的家奴,正是加入水师才让他的才能尽显,有了不甘平庸的青云之志,无论他将来走到哪一步,水师的履历都是他身上永远无法磨灭的荣耀。
况且,水师当中藏龙卧虎,这些年陆陆续续走出去的将领,以及目前尚在水师服役的将领,哪一个不是天纵奇才?假以时日,当这些人慢慢走出去,充斥至更高的职位,渐渐便会形成一股强大的政治势力。
朝堂之上,古往今来历朝历代,想要更进一步都绝非单打独斗就可以的,必须要有志同道合者报团取暖、锐意进取,而“水师系”,或许就是他最大的政治资本。
“水师系”之名,必将有朝一日擎起这帝国的嵴梁,响彻天下……
*****
萧灌引领着金陵城中的家仆将各处商铺、房舍的钱帛货殖都紧急运输出城,藏在观音山中,自己却回头下山,一路舟马急性返回南兰陵。
不是他不重视这些钱帛货殖,此番召集江南士族的私兵云集金陵欲渡过长江北上,萧家几乎动用了大半家产,这些钱帛货殖在此后恢复家业的过程中尤为重要,不容有失。但正因为萧家在这次集结私兵当中的主导地位,使得他害怕成为水师重要打击的目标,不得不马不停蹄的返回南兰陵祖宅,按照事先预定的计划进行紧急疏散。
甚至连祖父萧珣陷于水师阵中生死不知都不理会了……
数日之后,萧灌心急火燎的返回南兰陵,所幸并未发现有水师兵卒自长江登岸直扑南兰陵。
自东晋末年北方士族大举南迁,兰陵萧氏也渡江迁徙江南,时人任淮阴令的萧家族长萧整带着族人渡江抵达晋陵武进一带,安置家业,寓居江左,逐渐成为武进望族,并先后出现齐高帝萧道成与梁武帝萧衍这样惊才绝艳的族人,愈发使得兰陵萧氏声威赫赫,隐隐为江南第一大族。
如今武进已经更名为南兰陵,乃是兰陵萧氏的祖地,产业众多、根基深厚,万一遭受水师屠戮,后果不堪设想……
返回祖宅召集族老,因为南兰陵靠近长江,早早得到了燕子矶数万私兵被水师一战击溃的消息,反倒省了萧灌许多口舌。
大堂之内,萧珣之子萧钧居中而坐,下首萧灌以及一众族老,急不可耐的询问萧灌道:“如何你自己回来,却将你祖父弃置不顾?”
萧灌满脸羞愧,无奈道:“祖父乘船前往江中欲拦阻水师,但其后水师倏忽而至,悍然发动攻击,吾等正在登船渡江猝不及防遂导致大败,兵荒马乱之下,自是寻不到祖父。当时孩儿唯恐水师对祖宅进攻,故而将金陵城中的钱帛货殖妥善安置之后,一路不停返回,实在该死。”
萧钧先是默然垂泪,担心老父,继而愤愤然拍桉骂道:“房俊小儿,当真欺人太甚!”
虽然房俊远在关中,此番水师攻击江南私军的命令与他无关,但水师是他一手创建,这笔账自然要算在房俊身上,更遑论此前兄长的独子萧嗣业间接死在房俊手中,虽然博取了一个“死间”的好名声,可血债岂能勾销?
而萧家却又将嫡出的闺女嫁给房俊为妾……
真真是恩怨纠缠,爱恨难分。
想到老父古稀之年陷于水师阵中,怕是凶多吉少,愈发愤满难言。
萧灌道:“水师兵锋之盛,大江之上难以抵御,此地时刻都在水师威胁之下,不如暂时阖族南下至阳羡避其锋芒,而后重新召集江南各家商议后续,否则若滞留此地,谁知道水师什么时候登岸来攻?”
燕子矶一场大战,数万江南私兵全无抵抗之力,使得他对于水师深怀恐惧,南兰陵距离长江不过几十里,水师随时都可能攻来,睡觉都不安稳。
再则,此番召集江南各家募集私兵北上乃是以萧家为首,如今大败亏输、损失惨重,溃兵不知所踪者无以计数,能够返回各家的想必寥寥无几,若就此罢休,则兰陵萧氏几乎自绝于江南氏族矣。
即便再度募集私兵艰难万分,却必须做出一个姿态,否则萧家就将成为江南氏族的罪人……
萧钧犹豫不决,叹气道:“当年北方胡尘漫卷、兵戈血染,祖先不得不放弃祖庭之地举族南迁,其间历尽千亲万苦遭受无数波折,这才渡江南开,定居于此……如今难道还要再舍了这几百年拼搏的家业,不顾祖坟宗社,再度南迁?吾等子孙,愧对先祖啊。”
即便是普通人家,动辄举家搬迁也非易事,何况是兰陵萧氏这样的当世豪族?
萧灌急道:“可水师横行大江、枕戈待旦,谁知道何时便强攻而来?父亲,当断则断,否则倾覆之祸就在眉睫之间!”
其余族老亦是沉吟不语,进退两难。
恰在此时,有家仆飞奔而入,急声道:“启禀郎君,有市舶司之公函送抵!”
萧灌忙道:“速速拿来!”
起身自家仆手中接过公函,拆开火漆仔细察看,一目十行的看完,忽而长叹一声:“无需阖族南下躲避了,江南氏族也再无可能募集私兵集结北上。”
说着,将公函交给父亲,自己重新落座,一脸颓然、神情沮丧。
市舶司居然将江南氏族所有的商船、货殖、店铺、仓储一并查封……妥妥的釜底抽薪,如此一来,谁家还敢跟市舶司唱反调,就得承担海量财富损失的后果。
而市舶司与水师根本就是互为一体……
天唐锦绣 第三千一百零八章 风雨如晦
萧家祖宅的正堂之上,一众族老将水师公函传阅一遍,皆面面相觑。
这一招岂止是釜底抽薪?简直就是抽走了江南氏族的肋骨,固然不至于致命,但却能让江南氏族痛不欲生。这两年江南氏族几乎将所有人力物力都投入至海贸当中,导致土地兼并的速度不仅大大降低,甚至有所倒退。
并非大家看不到一旦海贸占据各家主要财源之后等同将命脉捏在水师手中,能够领袖江南、几乎等同于割据一方的江南氏族当中自然不乏有识之士,看得到其中隐藏的危机。
但是没办法,海贸的利润实在是太大了……
越窑的青瓷、邢窑的白瓷运往倭国、安南、柔佛,尤其是漂洋过海抵达大食,价格往往会相比原价暴增百倍以上,几乎略等于等重的黄金,丝绸更是天下各国竞相追逐的奢侈品,风靡四方,江南等地出产的不起眼的竹纸贩运至这些番邦,利润更是往往在数十倍之上,非各国的达官显贵、酋长族老不能使用。
不夸张的说,自华亭镇前往新罗、倭国、南洋诸国的航线,就是一条条流淌着黄金的水道。
这就像是一杯滴了几滴砒霜的蜂蜜水,即便明知有毒,却也忍不住喝下去,因为毕竟不会立即致死,在死之前好生享受那种财富如水汇聚成海的畅快……
而事到如今,所有侥幸都变成事实,被市舶司狠狠的掐住了脖子。
大堂内沉默良久,萧钧抬手揉了揉脸,对萧灌道:“大势已去,不必心存侥幸,纵然有一两家心有不甘,随他们去吧。为父这就前往华亭镇摆放房玄龄与苏定方,表明态度,总归是有姻亲,想必他们也不会斩尽杀绝……你则率人乘船赶赴燕子矶,一路上详加打探,定要找到你祖父,活要见人,死……也要将你祖父带回来。”
堂内极为族老都颔首认可,并无异议。
当下局势已经明显,就算江南各家再度募集私兵北上,也过不了水师游弋封锁的长江天堑,即便有零星部队自水师封锁的薄弱之处偷偷渡江,人数不能构成规模,又有何用?
更何况市舶司这份公函下发,刚遭打击的江南氏族又遭当头一棒,还有谁家敢冒着自今而后海贸被彻底掐断的危险千里迢迢的赶赴关中?
萧灌长长吐出口气,颓然道:“就依父亲之言,孩儿这就去办。”
这一次江南氏族遭受打击之严重,极有可能影响往后数十年甚至上百年在江南地区的格局、地位,非但浇灭了江南子弟进入中枢效彷关陇门阀那样把持大权、决策天下的勃勃野心,甚至就连以往垄断江南各州府县官员比例的惯例都将失去,一旦太子顺利登基、晋王战败,朝廷势必将江南视为首要改革之地,江南氏族的地位、权力必然急剧下降……
兰陵萧氏更是首当其冲。
或许萧瑀便会是萧家在有唐一朝的最后一个宰辅……
*****
大雨倾盆,黄河汹涌奔腾、泥沙俱下,混浊的河水仿佛咆孝的怒龙一般拍打着约束它的两岸河堤,发出轰鸣震响,地动山摇,河岸不远处的潼关城楼在风雨之中摇摇欲坠,似乎随时都坍塌崩溃。
晋王李治与尉迟恭、褚遂良等人穿着蓑衣、戴着斗笠在城关上巡视一圈,检视各处防御工事,鼓舞守城兵卒士气,而后回到城楼脱去蓑衣,都长长吐出一口气。
褚遂良接过兵卒递上的帕子擦手,感概道:“这两年气候与往常迥异,大风大雨轮番肆虐,灾情处处、天下不靖,怕是上苍有所警示,故而降下灾祸令世人警醒。”
儒家信奉“天人感应”这一套,认为人世间的所有天灾都来自于昊天的不满,是因为世人没有做好该做的事,或君主昏聩、倒行逆施,或奸臣当道、祸乱朝纲,故而天降警示。
甭管儒家自己信不信,但这一套学说却也能很好的对当权者予以约束,毕竟“礼仪天下”,无论忠奸善恶都非常在意自己的名誉,尤其是对“身后名”的注重,哪怕干尽坏事,也要粉饰一番。
这是华夏独有的处世之道……
李治自然爱听,因为这两年都是太子监国,昊天若有不满自然是太子倒行逆施,舆论回讨伐太子,降低太子的威望,他这个晋王就是受益者。
喝着内侍奉上的热茶,李治心情还算不错:“昊天有德,怜悯世人,本王自当尊奉天意,拨乱反正。只不过好事多磨,前路必然荆棘密布、步步坎坷,还望诸位能够匡扶天道,造福苍生。”
已经上升至“天道”的高度,尉迟恭、褚遂良自然坐不住,赶紧起身,一揖及地,齐声道:“殿下乃先帝遗诏传位之正统,天命所归,吾等忠心追随,死不旋踵!”
“呵呵,不必如此,快入座。”
李治放下茶杯,摆摆手,请两人入座,而后面容一整,严肃道:“不过眼下东宫势大,咱们只能在此固守待援,也不知长安那边情形如何,还有山东、江南两地的援军何时能够抵达。”
单纯以当下聚集于潼关的军队,只能堪堪固守,不能反击长安,所以不仅要等待山东、江南两地门阀组建的私军前来支援,更要拉拢、策反关中的十六卫军队,才能反败为胜。
尤其是宇文士及秘密潜入长安亲自说服李道宗,攸关生死胜败。
若能成功说服李道宗,将来举兵反攻长安之时由其放开玄武门,使得麾下军队可以长驱直入杀进太极宫,夺嫡之战将会瞬间结束,所造成的损失最小。
否则,必然是一场艰苦卓绝的死战,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尉迟恭执壶给李治斟茶,愧疚道:“都是微臣无能,不能匡扶殿下完成先帝之遗诏,实在是愧对先帝、愧对殿下。”
李治摆摆手,安抚道:“鄂国公何需如此?满朝文武皆摄于太子之威势,只顾自家前程性命,将父皇数十年之皇恩弃置不顾,唯有汝等忠肝义胆、不肯背弃,宁愿追随本王与天下为敌,父皇在天之灵必感欣慰,本王也铭感五内。”
褚遂良忧心忡忡:“此前曾推断水师有可能拦阻江南私军北上,算一算时间,江南私军要么即将抵达潼关,要么是有噩耗传来,也不知具体情形如何。”
山东世家距离关中的距离较之江南更近一些,但一路行来山高路远,且当下季节黄河水势暴涨逆行不易,反倒是江南前来此地更快一些。
所以最先抵达的应该是江南私军,要么是军队,要么是消息。
如果单纯只是消息,那自然不可能是什么好消息……
尉迟恭倒是信心十足:“江南氏族盘踞江南多年,根深蒂固、实力雄厚,就连当年隋炀帝都屡次前往江都,希望能够得到江南氏族的襄助稳定朝局,水师岂敢冒着江南倾覆的危险,悍然发动攻击?况且水师上下唯房俊之命是从,咱们固守潼关,已经隔绝东西交通,关中往来江南的消息传递不便,没有房俊的命令,水师不敢承担如此严重的责任。”
这也是当下晋王一系的共识,水师的确对江南私军威胁巨大,但大多都不认为水师敢悍然攻击,因为一旦江南氏族遭受损失之后引发整个江南的动荡,很容易发生划江而治的后果。
区区苏定方,焉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只需水师犹豫不决,江南私军就会快速组建并且渡江北上,到时候水师再想阻截,为时已晚。
李治默然不语。
这种推测当然有一定的道理,但风险同样很大,按道理应该有所动作去规避水师拦阻江南私军的可能,但现在自己麾下却缺乏一个能够统筹全局、行之有效的“统帅”级别人物。
如若有李靖、李孝恭之辈追随自己麾下,夺嫡之战的胜算将会大增。
再不济,有房俊辅左自己也行啊……
想到房俊,李治愈发郁闷。
若非房俊一直以来的力挺,只怕父皇早已将太子废黜,哪里用的到自己伪造父皇遗诏?而且如今东宫所属之军队几乎都与房俊关系密切,由其直接或间接组建、整编,导致战力强悍。
简直就是自己命中克星……
有禁卫入内禀报:“殿下,鄂国公,苏加将军有紧急军情奏禀。”
李治神情一紧,忙道:“让他进来!”
“喏!”
禁卫退出,旋即,右侯卫将军苏加自门口快步而入,不顾一身雨水,急行几步来到李治面前,将一份战报递上,语速极快:“刚刚收到江南的消息,江南各家募集私兵近十万,粮秣辎重无数,于燕子矶渡江北上之时遭遇水师火炮轰炸,损失惨重,全军溃散。”
“卡察!”
一道炸雷在城楼外炸响,树杈一样的闪电划破风雨,在满天昏暗雨幕当中一闪即逝,其声惊天动地,整个城楼都微微晃动。
雷动九霄,风雨如晦。
李治面色苍白……
天唐锦绣 第三千一百零九章 惊雷阵阵
雷电在窗外炸响,城楼微微摇晃。
江南私军被水师狙击的消息却是比这道炸雷更响,震得诸人齐齐变色,耳鼓轰鸣。
虽然之前已经得到程咬金示警,得知水师极有可能对江南私军渡江北上进行拦截,诸人也都有所担心,但却并不肯定水师会那么做,毕竟江南对于整个帝国来说无比重要,而自从入唐以来,虽然有萧瑀这样的江南氏族在朝中担任高官,但江南一直未曾真正融入帝国,朝廷政令至江南各地也都往往大打折扣。
这种情况下,难道水师就不考虑整个江南因此彻底脱离大唐,甚至划江而治?
他水师怎么敢?!
雷鸣电闪一晃而过,但诸人却沉积了好半晌,一时间无人说话,都在消化着这如同炸雷一般的消息。
良久,褚遂良才长长吐出一口气,惊诧道:“这水师……当真是胆大包天。”
心里慢慢的全是担忧。
他出身河南褚氏,却生于钱唐,至今家族仍在钱唐繁衍生息,而钱唐距离水师盘踞的华亭镇一水之隔,时刻笼罩在水师兵锋之下。以往或许相安无事,但他现在是晋王麾下的支持者,又指征太子曾“毒害”先帝,与太子一系可谓不死不休,水师如何不视他如眼中钉、肉中刺?
加之如今江南士族募集私军试图北上对抗太子,与水师彻底撕破脸皮,可以想见他的家族将会遭受何等样的压力,甚至是迫害……
一旦江南氏族心有不甘,有所异动,水师必然以强硬之手段予以压迫。
钱唐褚家搞不好第一个就要遭难……
尉迟恭倒是不在乎这些,大手捋着胡须,感慨道:“江南从此不靖,各地烽烟将燃,吾等都将成为帝国的罪人。”
这个“吾等”可不仅仅是眼前以及晋王一系,甚至也包括东宫在内。晋王手持先帝遗诏不甘眼睁睁的看着太子上位故而发动兵变,这是导致帝国有可能分裂的元凶,但水师不顾江南局势任凭江南糜烂也要狙击私军渡江,且杀伐过甚、不留余地,也会引发整个江南乃至于山东、河北等地的连锁反应。
若是帝国陷入分裂,各地混战、烽烟处处重回隋末之动荡乱世,天下黎民再度陷入水深火热、生灵涂炭,所有人都将成为史书之上的“乱臣”,遭受万世唾骂。
当然,他一个武将并不是太过在乎那些身后名,就只是感慨而已,他现在更为忧心没有了江南私军的支援,山东世家的私军还会否如期而至?
没有后援,单凭他右侯卫一己之力想要辅左晋王反攻长安,无异于痴人说梦。
甚至于,原本尚在观望的那些十六卫大将军们,会在见到晋王孤立无援之后,纷纷站到太子那边,此消彼长,哪里还有半点胜算……
在座诸人,禁不住面上笼着一层阴霾。
局势危及,倾覆在即,李治反倒镇定下来,喝了口茶水,对窗外风雨之声充耳不闻,沉声道:“古今成大事者,莫不起于荆棘、行于坎坷,而后坚韧不拔、砥砺前行,方能铸就辉煌,父皇之殷鉴未远,吾等自当效彷,愈是艰难困苦,愈是坚定己心,还望诸位失志不渝,与本王携手并肩,锐意进取!”
尉迟恭与褚遂良浑身一震,急忙起身,一揖及地,大声道:“殿下放心,吾等誓死追随!”
当年“玄武门之变”,尉迟恭全程参与,深知那时候的形势比之现在更为恶劣,得到高祖皇帝与朝野绝大多数支持的李建成大势将成,以雷霆之势压制秦王,除去束手就擒之外,谁能想到仅凭着区区天策府便能反败为胜、逆天改命?
然而“玄武门之变”一战功成,成就李二陛下辉煌功业,足以光耀千古。
现如今李二陛下驾崩,太子虽然窃据中枢、名分大义俱在,但并未执掌朝堂,文武官员多有私心,军队更是派系林立、袖手旁观,局势远远不如李二陛下当年恶劣。
焉知晋王不能再度成就“玄武门之变”?
褚遂良则是身不由己、欲退无路,只能跟着一条道走到黑,但见到晋王临危不乱、意志坚定,也受到鼓舞,士气大振。
若是晋王成事,自己不仅彻底摆脱被威胁之厄,甚至还能因此收益、更进一步……
李治微笑着摆手,让两人就座,命人将崔信叫到城楼之内,先将江南的事情告知,而后询问道:“不知山东世家募集的私军情形如何,何时可以赶来潼关援助?”
听闻江南私军几乎全军覆没,崔信倒吸一口凉气,连忙回道:“殿下放心,山东地方不比江南,河流稀少不利舟船,任他水师有通天彻地只能,也无法复制江南之事,不能阻隔山东私军前来。”
尉迟恭沉声道:“水师自是不能在山东各地横行,但现在必然已经沿着运河前来,一旦将黄河各处渡口封锁,你们山东私军难道还能飞过来不成?”
之前他虽然也忌惮水师,但只认为其海上无敌,进了大唐域内,战力势必大打折扣,未必会成为心腹之患。但是此番狙击江南私军动用了几十上百艘舰船,甚至未曾登岸便对江南私军予以重创,令他不得不重新评估水师的战力。
既然水师能够封锁长江,焉知其沿着运河而上之后,不能顺势封锁黄河?
毕竟相比于长江河道宽阔水面平缓处处皆是渡口,黄河奔流湍急曲折百回,适合大军横渡的渡口少得多,愈发方便水师分兵封锁……
古往今来,强横之王朝此起彼伏,惊艳之名帅前赴后继,但水师从来都是鸡肋,即便大唐当年的立国之战依靠水师平定整个江南,亦不曾被当作正规的作战序列,孰料时过境迁,时至今日的水师居然发挥处如此之大的战略能力?
依靠运河之便利,水师逆流可封锁长江,北上可控制黄河,将天下命脉操之于手……
崔信随不通兵法,却也不是个没见识的,明白其中的危险,颔首道:“殿下和鄂国公请放心,老夫马上修书派人送回山东,让各家赶紧敦促私军赶赴关中,抵定大局。”
江南私军溃败,无法北上支援潼关,导致局势对晋王极其不利,山东私军自然压力很大。但与此同时,危机也蕴藏着机遇,若是能够在没有江南私军参与之下辅左晋王夺嫡登基,意味着山东世家将会占据未来朝堂的主导,所获取的收益成倍增加。
此消彼长,山东世家将会彻底压制江南士族。
只要想想未来山东世家主导帝国的美好愿景,崔信便激动的浑身发抖。
付出再多的牺牲也是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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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武门。
闪电自高大巍峨的城楼上空划过,刹那光亮照耀天穹,旋即陷于寂灭黑暗,唯有雷声阵阵,大雨滂沱。
李道宗看着被亲兵带进来的宇文士及,一脸无语,这太极宫的地底只怕已经成了蚁洞,早就被人挖的千疮百孔,随时可以自有出入这帝国心脏……
目光从宇文士及脸上掠过,看向带其前来的亲兵,这曾是跟随自己多年、最为信任的助手,却与外人暗通款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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