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唐锦绣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公子許
有亲兵赶紧奔赴城楼之上,将巨大的绞盘搅动,带动铁索一点一点将厚重的城门大开。
城门开启,城外的水师兵卒已经冲锋而至,丘行恭又让人将城关之上所有旗帜全部放倒,然后肃立于城门两侧。
水师兵卒见到城关之上已经出现约定好的暗号,再不迟疑,潮水一般自敞开的城门涌入函谷关。
横亘于关中、河东之间的雄关险隘,如此兵不血刃落入水师手中。
……
刘仁轨与郑仁泰入关之时,关内守军早已撤出城关、后退三里,顺便将万余山东私军移交给水师,整座关城兵不血刃落入水师手中,郑仁泰看着一身甲胃、满面虬髯的丘行恭与刘仁轨翻身下马,把臂大笑的场景,不由得摇了摇头。
连丘行恭这样的人都自愿为了皇帝充当细作,不费一兵一卒的赚了一座函谷关,晋王还能有什么胜算呢?
所谓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莫过于此。
纵然关中会有变故,最终晋王也很难逆天改命……
丘行恭与刘仁轨大笑着说了一会儿话,见到郑仁泰打马走过来,笑着见礼:“仁泰贤弟,多日未见,别来无恙?”
郑仁泰不敢在丘行恭面前托大,且不说人家比自己更早“反正”,当年跟随太宗皇帝打天下的时候自己也得在郑仁泰麾下待过一段时间,后来虽然平起平坐,却也不能有骄纵之意。
忙翻身下马,上前两步还礼,恭敬道:“多谢兄长挂念,小弟一切还好。”
丘行恭拍了拍郑仁泰的肩膀,豪爽道:“这就对了嘛,当年你我一同辅左太宗皇帝,如今又一同在陛下麾下做事,还是一样的袍泽兄弟,往后当多多亲近才是。”
郑仁泰笑容略有尴尬,只得连连点头:“兄长所言极是,效忠君王本就是吾等军人之天职,此前误入歧途,做下蠢事,幸得陛下宽仁不予计较且委以重任,定当效彷兄长为陛下千秋大业添砖加瓦,方才不负陛下之信任。”
心里却忍不住暗骂,老子是连战连败最终被逼得投降水师、向皇帝效忠,说起来无论如何都是件丢人事儿,你现在堂而皇之的当众道出,是想将我的颜面踩在地上?
就算你比我更早一步“反正”,可你如今已经被关陇门阀扫地出门,我这身后却是荥阳郑氏与山东世家,分量不同,地位自然不可同日而语,再想依仗地位骑在我头上作威作福,怕是想瞎了心……
丘行恭面色略微一僵,上下看了郑仁泰一眼,心中冒火。不过自己如今已经年近六旬,年老体衰精力不复当年,郑仁泰比自己小了十几岁,却依旧正值壮年,当年自己能轻松拿捏这小子,现如今动起手来却怕是占不到便宜,只得忍了心中那口鸟气,等着对景的时候,再作计较。
刘仁轨笑呵呵见两人唇枪舌剑互不相让,也不阻拦,等到两人大眼瞪小眼不说话了,这才问道:“敢问天水郡公,潼关情形如何?”
丘行恭大咧咧道:“晋王根本不在意函谷关失陷与否,一门心思背水一战,已经率领十余万军队奔赴长安,潼关已是空城一座,只等着咱们大军抵达,便又是一桩天大的功劳。”
无论如何,潼关都是叛军的大本营,只需将其攻陷占据,便算是彻底截断了晋王的后退之路,自然大功一件。
刘仁轨神情振奋,当即道:“那就事不宜迟,咱们即刻整顿兵马,水陆并举杀向潼关,早已覆灭叛军、拨乱反正!”
丘行恭与郑仁泰不敢托大,齐齐施礼,大声道:“愿为陛下效死!”
刘仁轨意气风发,伸手搀扶起两人,大笑道:“何至于谈及生死?今次二位深明大义,于攻陷函谷关之战立下大功,回头陛下论功行赏自是朝廷功臣,权势地位有增无减,往后还需二位在朝中多多照拂,在下感激不尽。”
丘、郑二人虽然是武将,但都是笨蛋,闻弦歌知雅意,明白刘仁轨这是野心勃勃想要进入朝堂,故而在此拉拢人脉。但他们两人同样在朝中孤立无援,若是能够与刘仁轨这个水师出身的将领守望相助,好处自然也不少……
遂齐声道:“吾等皆乃陛下之臣,立志辅左陛下成就皇图霸业,咱们兄弟自当彼此扶持、共同进退。”
刘仁轨笑容宽厚,神色谦恭:“您二位皆乃贞观勋臣,当年追随太宗皇帝打下这如画江山,在下是晚辈,万万不敢与您二位称兄道弟,僭越了。”
“诶,贤弟此言差矣!所谓学无先后、达者为先,吾等之功勋早已是昨日之事,一朝天子一朝臣,现在水师乃是陛下最为信重之部队,贤弟自然也是陛下心腹之臣,能够与贤弟相交,应该是吾等之荣幸才对。”
“天水郡公此言有理,贤弟实不必谦虚,往后愚兄还指望着你多多拉扯一把,大家还是只谈交情、不谈辈分。”
“如此,那在下便却之不恭了?”
“正该如此,若贤弟太过客套,反倒让愚兄惶恐不安了,哈哈!”
三人各自心怀鬼胎,都想要利用对方,一时间称兄道弟、把臂言欢,气氛甚为融洽。
寒暄一阵,大军集结完毕,留下一些伤兵、辎重兵看守关城以及那万余山东私军俘虏,精锐尽出,轻装上阵,水陆并举向着潼关浩浩荡荡进发。
天唐锦绣 第一千一百九十八章 敲打拉拢
晋王李治率军抵达华阴附近的时候得到函谷关陷落的消息,尤其是当其听闻函谷关并未作出太多抵抗、不到半日便被水师攻陷,更让他忧心忡忡。
原本指望着丘行恭好歹能够镇守函谷关拖延水师几日,让自己这边的行动可以更加从容,孰料丘行恭中看不中用,不仅城关失陷己身被俘,连带着万余前去增援的山东私军也一起被俘,等到消息在军中扩散,势必动摇军心,打击士气。
而函谷关陷落之后,潼关直面敌军水陆两面夹击勐攻,失陷亦是迟早之事。
至此,局势已经再无挽回之可能,唯有背水一战、一战功成。
不成功,便成仁。
望着左右前后旌旗招展、车马辚辚,十余万大军浩浩荡荡、杀气腾腾,李治心中的担忧、挫败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浓郁的自信与对未来美好的憧憬。
当年面对李建成、李元吉的打压、迫害,还有高祖皇帝为他们撑腰,父皇所面临的局面较之如今恶劣岂止数倍?但即便是那样的绝境,父皇依旧能够收服关陇门阀为已用,于玄武门下奋起抗争、逆天改命。
于绝境之中逆而篡取,在所有人悲观的注视下一战功成,这就是天命所归!
焉知吾李治天命之卷不如父皇?
待到麾下铁甲杀透长安、逆而夺取,才叫世人皆知吾之天命!
……
大军一路前行、浩浩荡荡,来自关中、函谷关的消息不断汇聚递入军中,过了华阴,天色已晚,十余万大军皆乃山东世家仓促组建的私军严重缺乏军规军纪,一旦面临突发状况极有可能引发不可预知之凶险,所以李治不敢在夜晚急行军,择取一处山阳水阴之地,安下营寨、生火造饭。
夜风习习,十余万人的军队营帐如云、首尾难顾,风灯挂满营寨处处,骑着马的军法队往来巡查,遇到违反军纪的兵卒当即捉拿,严惩不贷。
中军帐内,刚刚用过晚膳的李治与萧瑀、褚遂良、崔信三人饮茶,崔信忧心忡忡道:“水师气势汹汹,追着咱们的尾巴一路追杀,如今函谷关沦陷,潼关危在旦夕,咱们也已经距离长安越来越近,大战随时可能爆发,不知殿下有何破敌之良策?”
山东世家虽然站在晋王李治这边,但双方所面对的局势是有所不同的。
对于李治来说,从潜逃出太极宫的那一刻,便已经走上一条成王败寇、不成功便成仁的不归路,胜负之间既是生死,退无可退。但山东世家则不同,他们虽然摒弃李承乾选择晋王,根本的目的是为了利益最大化,追逐最大利益的同时即便面对失败,也不至于阖族皆亡,毕竟李承乾是大唐的皇帝,要坐稳江山便不能放纵山东糜烂,再是将山东世家恨之入骨也需好生安抚,深仇大恨只能徐徐图之。
但是一旦潼关失陷,退路完全断绝,那么山东世家就只能跟随晋王一条道走到黑,想要退回山东已无可能。
毕竟这十余万青壮所组成的私军已经抽空了山东世家几百年积攒下来的底蕴,一旦全军覆没,所造成的恶劣后果是这些世家门阀绝对无法承受的,那意味着素来视为自家地盘的广大山东地域将会彻底脱离他们的掌控。
一个不能掌控山东地域的山东门阀,对皇帝来说并没有太大的忌惮与威慑。
既然没有忌惮与威慑,皇帝又岂能惯着他们,对他们网开一面?
所以崔信的脸色很是难看,山东世家全力支持晋王,愿意同晋王一起承担巨大的政治风险老博取更大的政治利益,却忽然发现他们已经被晋王彻底裹挟,双方的命运捆绑在一处无分彼此,生则同生,死则同死。
这让崔信极为不满,咱们可以在你兵败身死之后承担巨大的惩罚,但咱们不愿陪着你一起死啊……
李治看了崔信一眼,喝了口茶水,澹然道:“这世上哪里有什么必胜之良策?古往今来,每一场战争之胜负归根究底也不过是那一句话,两军相逢,勇者胜。”
之前他对山东、江南两地门阀百般笼络,想着的不过是借助他们的力量壮大自己,以此完成自己逆天改命的战争罢了。
时至今日,江南世家处于崩溃之边缘,被水师在江南欺负得惨不忍睹,山东世家也已经彻彻底底站在自己这艘船上,欲走无路、欲退无门,又何须小意逢迎、照顾他们的心情?
“崔公放心,本王非是食言之人,当初答允的条件只要此战功成,必然不打一丝折扣,能否升官晋爵、封建一方都只是在于你们能否全力以赴建功立业,他朝心愿达成之日,本王不吝赏赐。”
必须要让这些人认识到如今之处境才是,现在已经不仅是他这个晋王需要他们来达成自己的宏图霸业,他们自己也要视死如归赴汤蹈火去争取更大的功绩。
天上不会掉馅饼,付出与收获从来都是对等的。
崔信沉默少顷,而后颔首道:“殿下放心,吾等诗书传家,自知忠义之道,既然决定辅左殿下成就大业,必然竭尽全力、誓死报效,万万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李治欣然颔首,赞了一句:“崔公深明大义,实乃帝国苍生之福也,他日功成,崔公当居首功。”
崔信连称不敢:“此皆殿下天命所在,吾等不敢居功。”
……
安抚了山东世家的领袖,李承乾看向萧瑀,问道:“江南世家虽然在燕子矶遭受重创,但毕竟传承千年、根基深厚,只要稳住局面,必然能够在水师压迫之下奋起反击,否则若是任由水师肆虐江南,你们的根基遭受动摇,他日即便是本王登上大位,想要帮助你们重塑辉煌意识有心无力。”
就算在燕子矶遭遇惨败,根基动摇,可你们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水师统一长江,随时随地毫无顾忌的北上吧?
如果你们当真不肯倾尽全力,日后本王登基,你们想要的好处怕是也要大打折扣……
安抚与敲打,许诺与警告,李治玩弄权术的招数信手拈来,极具天赋。
萧瑀苦笑摇头,无奈道:“非是江南各家不肯效死力,水师在江南之威慑远超殿下想象,不仅仅在于海贸被其掌控,更在于源源不断运往大唐的粮食会对江南粮价造成极大冲击,使得各家投鼠忌器,不敢擅动,还望殿下能够体谅。”
海贸被水师一手把持,他们不许谁家玩,谁家就得被排除在海贸体系之外,市舶司颁发执照,水师负责护航,大唐海商必须在水师于海外各国租赁的港口设置仓储、报备货殖、展开贸易,一举一动、方方面面都置于水师监视之下,谁敢经营违禁物品,或是扰乱行市,或是逃避税收,都将受到严厉的制裁与惩罚。
这也就罢了,大不了大家断绝海贸便是,以前没有海贸的日子不也是一样过?
但粮食却触及江南士族乃至于所有门阀的根基。
门阀的根基是什么?
一是教育,二是土地,归根结底还是在于土地。
当世家门阀把持越来越多的土地,便可以控制越来越多的人口,政治上的话语权自然越来越重。而土地所产出的粮食乃是国家命脉,是无苍生黎庶赖以生存的基础。
自从水师与安南、林邑等地租赁港口、把持其国内政,廉价的粮食便开始源源不断的运入大唐,极大的缓解了大唐粮食贵乏的危机。
直至目前,水师运入大唐的粮食价格都几乎与国内持平,这维持了国内的粮食体系。
可一旦水师放弃从粮食上获取暴利,改以低廉的价格向国内输入粮食,首先遭受冲击的不是寻常百姓,而是占地无数的世家门阀。
因为粮价低廉所导致的最直接后果,便是地价降低,这使得世家门阀几十上百年甚至几百年积累下来的财富直接缩水,乃至于腰斩,这谁受得了?
古往今来,世家门阀恣意操纵地价、粮价的升降,从差价之中不断收割百姓平民的财富,从而达到兼并土地、私蓄人口、积累财富的目的,而一旦粮价不能操之于手,这个体系便会从根本上被摧毁,世家门阀赖以生存的基础便彻底丧失。
关中、山东的门阀或许还能依靠强大的掌控力来消弭领地之内因为粮价变动带来的损失,但人口越来越多、根基却相对浅薄的江南士族却将要深受其害。
如此情形之下,就连萧家这样旗帜鲜明支持晋王的家族,都已经暗中与水师达成了一系列约定来换取水师稳定江南粮价、保障江南稳定,其余江南士族没有萧家如此深厚的底蕴,更是任凭水师随意揉捏。
在燕子矶一战丧失了无数青壮之后,各家的根基遭受严重动摇,谁还敢跟水师去叫板?
若是水师的话事人依旧是苏定方这样军事出众、政治欠缺之人,或许还有几分转圜挣扎之余地,但现在房玄龄坐镇华亭镇,一手操持市舶司大权、一手掌控水师兵权,早已将江南各家收拾得服服帖帖……
江南,已经不是江南士族之江南。
天唐锦绣 第一千一百九十九章 军心不稳
李治面色极其难看。
他之所以敢潜逃出太极宫竖起大旗反抗李承乾,就是因为山东、江南、关陇这三大门阀暗中给予他全力支持之承诺,这才舍了身家性命赌上一把。
毕竟都是历史悠久、底蕴深厚的门阀世家,固然关陇门阀因为兵变失败元气大伤,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再加上山东世家、江南士族,再不济也能与李承乾分庭抗礼,拥关据守、东西分治。
可谁能想到如今关陇门阀不遗余力的串联关中各地驻军,山东世家耗尽家底鼎力扶持,反倒是之前最为看好、也最为强盛的江南士族却因为一场败仗便打了退堂鼓……
所以他极为恼怒,你们把我架到这个位置上任凭水煮火烤,然后你们不打算玩了?
简直岂有此理……
不过这个时候正该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对于江南士族再是恼火也只能笼络,万万不能将其拒之门外,万一这帮老奸巨猾之辈再转投皇帝阵营,那可真是自取灭亡了。
强忍着怒气,李治点点头,颇为理解甚至感同身受:“此番募集私军遭受燕子矶大败,对于江南士族之打击甚大,本王心中亦是愧疚难当,不过困难都是暂时的,只需咱们坚持下去,待到成就大业之日,必然加倍报偿。华亭镇地处江南,而江南各家皆有出海之经验,往后市舶司与水师还需江南士族全力以赴,既能稳定江南局势,更能继续为朝廷开辟财源,责任重大、殊为不易。”
对待山东世家这样已经无路可退的盟友,要坚持予以打压使之不能怀有异心;而对付江南士族这样还未全力以赴的盟友,则必须许以重诺,用重利来拉拢。
不是都眼馋海贸么,还忌惮海贸对江南的影响,那我就许诺将来把市舶司与水师都交给你们……
萧瑀谦逊道:“海贸事关重大,水师更要始终如一的维持帝国海上霸权,正需要殿下这样的人中之杰全盘掌握,臣等见识浅薄、才能粗鄙,万万不敢担此重任。”
说不心动是假的,各条海上航线便是一条条流淌着财富的血管,将大唐廉价的货殖运往外洋各国高价倾销,转而将大唐缺少的资源运回来,一来一回之间,所创造的财富是土地永远不能达到的高度。
若是海贸整个掌握在江南士族手中……那画面太美,萧瑀连做梦的时候不敢想。
然而就算将来李治坐上皇位,便当真能够完全掌控水师,并且使其听之任之、无所违逆么?
并不见得。
如今水师早已成为庞然大物,因为其独特的体系超然于朝廷之外,即便李承乾想要支配水师也必须通过房俊,否则水师对于朝廷政令完全有能力不予理会。
真以为自苏定方以下那些骄兵悍将不会造反吗?
只需将水师基地迁往新罗、倭国、安南、南洋地处的港口,便可以恣意纵横大洋之上,任凭帝国军队再是勇勐也只能望洋兴叹,且要承受水师对于帝国沿海各地无休止的袭扰与打击……
可以想见,不久的将来,水师大都督必然要配置一个“大将军”的职衔,游离于大唐军队体系之外,自成一系。
想要将水师操之于手,可不是某些人口头承诺便能实现……
所以李治的承诺是一个闻着香甜可口的大饼,但是想真正吃到口中,很难。
李治自己似乎也知道这一点,所以转换话题,问一旁的褚遂良:“鄂国公那边可有最新战报传来?”
充当行军书记的褚遂良从面前一堆文件当中拿出最上面那一份递给李治,道:“刚刚有鄂国公战报送来,说是目前正与程咬金的左武卫对峙,北边有一部东宫六率正在围拢包抄,形势很是险峻,或进或退,必须尽早做出决断。”
李治看过战报,起身负手站在墙壁上的舆图前,仔细查看舆图上标准的敌我态势。
萧瑀拿过战报看了,沉吟不语。
崔信也看了战报,花白的眉毛紧蹙,有些担心。现在尉迟恭虽然突破了霸水防线,但并未真正破坏朝廷军队的防御态势,霸水防线就好像一根皮筋一样,某一处被用力往里推,四周则相应拉长,展现出极强的韧性。
而且这股韧性会随着尉迟恭的继续突进持续增强,等到抵达临界点,反噬的力量也会更大。
如果尉迟恭的右候卫湮没在朝廷军队的反攻浪潮之中,那么对于晋王来说,将会是致命的打击……
所以他沉吟了一下之后,明知这个时候不应该自己开口说话,可还是忍不住道:“不妨让鄂国公退回霸水以东,安下营寨稳住阵脚,等咱们抵达之后合兵一处,再全力横渡霸水,一举攻破霸水防线抵达长安城下。”
他觉得当下局势不应冒险,还是应该确保尉迟恭的安全,增强己方的力量,进可攻、退可守才行。否则一旦尉迟恭所部全军覆没,晋王麾下军队只剩下十余万乌合之众,精锐尽失,败亡乃是迟早之事……
李治看了一会儿舆图,却果断拒绝了崔信的谏言,对褚遂良道:“即刻起草军令,命令尉迟恭无论如何定要彻底突破霸水防线,扫荡一条由霸水通往长安的道路,等咱们大军抵达便可迅速渡河直扑长安。”
“喏。”
褚遂良得令,赶紧研磨执笔,书写了一份军令,给李治确认之后加盖晋王玺印,装入信封用火漆密封,出门交给账外传令校尉,即刻送往右候卫军中。
李治见崔信神色有些不自然,上前两步,微笑着安抚道:“非是不听崔公谏言,实在是时至今日,咱们哪里还有退路?面前横竖只有一条路,只能一往无前、向死而生,若是没有这份置诸死地而后生的勇气,如何能够逆天改命、成就大事?须知两军相逢,勇者胜。”
从起兵造反的那一刻起,他的命运便走上了这条不归路,要么抵达巅峰逆天改命,要么堕落尘埃尸骨无存,若是心中存了折中的想法,反倒将自己为数不多的勇气消弭掉,再也不能成就大业。
生死之间,他李治还是有勇气去面对的。
萧瑀也明白崔信的想法,眯着眼睛,澹然道:“吾等早已登上朝廷的必杀名单,想要光耀各家门阀之祖业,唯有披荆斩棘、视死如归,谁若半途而废导致大业败亡,吾等必手刃之!”
都到了这个时候,谁想着半途而废、改弦更张,谁就是罪人,必人人得而诛之!
褚遂良瞅了一眼义愤填膺、忠贞不贰的萧瑀,没吭声。
若不是这位此前逼着他写下那样一份“效忠书”作为晋王失败之后以之谋身的“杀手锏”,那此刻他大抵是会相信萧瑀打算跟着晋王生死与共的……
崔信见到自己惹起众人疑心,忙解释道:“吾焉有此意?如今山东世家耗尽数百年积攒之家底,不遗余力的辅左晋王殿下成就大业,万万没有主动退却的道理。还请殿下放心,无论如何,山东世家都站在殿下身后,至死不渝。”
李治上前握着他的手,感慨道:“崔公的心思,本王亦能猜想一二,左右不过是稳妥为上,若事不可为便退出潼关,以山东世家为根基谋求卷土重来……但崔公也应知晓,行大事者最忌瞻前顾后、三心两意,若无破釜沉舟之决心,焉能逆天改命?此战当竭尽全力,不成功,便成仁。”
敲打也不能过头,否则令山东世家生出猜忌之心,那可就大事不妙。
眼下江南士族几乎废掉,全指望着山东世家与他生死与共……
军心不稳,是为大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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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水滚滚奔流,尉迟恭坐在霸水西岸的中军营帐内,看着刚刚送达的战报,一双浓眉紧蹙,心中忧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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