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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唐锦绣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公子許
若非轻信了程咬金的人品,焉能有此大败?
悔恨犹如毒蛇一般啃噬尉迟恭的心脏,早知如此……
苏加在一旁偷偷观察尉迟恭脸色,见其神色变幻、怒气勃发,心中自是惴惴,但此刻局势危急,却不能不出言提醒。
干咳一声,壮了壮胆,苏加小心翼翼道:“大帅息怒,胜败乃兵家常事,败了便败了,大不了知耻后勇,新账旧账一起算!但现在晋王大军已经过了新丰,即将抵达霸桥,距离此地也不过数十里,一日便至,还请大帅酌情回禀,将此件情形一一告知。”
尉迟恭闻言,愈发头痛。
若说损兵折将大败亏输严重损害了自己的利益,使得自己所依赖的班底实力大减,那么如何向晋王交待,则是更为严重的问题。
现在晋王已经放弃潼关,率领麾下大军倾巢而出,摆出背水一战的架势,颇有不成功、便成仁的气魄,心心念念想要直接杀到长安城下撬动关中局势,结果自己这边遭遇当头一棒,使得凿开霸水防线的计划几乎失败,给整个计划蒙上一层阴霾。
若非他成功渡过霸水在西岸站稳脚跟,怕是此刻连见上晋王一面都不敢……
但此刻蒙受大败,程咬金又是如此狡诈贪婪,谁能保证他不会在修整部队之后立即发动来攻?
到时候,背水一战的就是自己。
若再丢了这霸水西岸的滩头战地狼狈退回东岸,那他就可以去晋王面前自裁谢罪了……
什么封建一方,什么千秋传承,都不过是一场云烟,转瞬即散。
首要之务,是要坚守住脚下这片阵地。
同时,他又想起拼命挡住自己前进步伐的梁建方,这个昔日受他举荐、承他恩惠的老部下……
……
梁建方也回到自己驻地,在营帐之中处置伤口,只不过相比于尉迟恭的怒火滔天,他更多是愤满抑郁。
被程咬金狠狠耍了一回,损兵折将差点丧命于乱军之中,最终却不得不接受程咬金的补偿来挽回损失,自是有火发不出,一腔郁闷只能憋在心里。
别提多难受了……
未等伤口治疗完毕,便有亲兵进入帐内,小声道:“苏将军帐外求见。”
梁建方一愣,问道:“哪个苏将军?”
亲兵道:“苏加,苏将军。”
梁建方吓一跳,色变道:“湖涂!此时各为其主,这等时候焉能与其有所瓜葛、牵扯不清?别外人得知再传扬出去,老子岂非成了吃里扒外的逆贼!让他赶紧滚蛋。”
双方刚刚经历一场大战,各有折损互有伤亡,结果前脚刚打完仗,后脚两军的将领便凑在一处……万一传扬出去,那可是了不得的大罪。
别看皇帝拿程咬金没办法,如果他梁建方敢向程咬金学习,后果不堪设想……
亲兵却并未听命退出,而是继续低声道:“苏将军乔装而来,旁人根本不可能认出,将军无需担忧。”
梁建方一双虎目狠狠瞪着面前的亲兵,直到将亲兵瞪得面红耳赤、心中惴惴不敢与其对视……
梁建方心情凝重。
他如今虽然算是自立一军,与尉迟恭已经没有多少瓜葛,但毕竟当年受尉迟恭举荐在其帐下效力多年,身边诸多亲信也都是那个时候结交下来,其中有尉迟恭的耳目,倒也正常。
尉迟恭派人前来准没好事,但自己若是拒之不见,保不齐随后就能从自己军中传出尉迟恭派人秘密前来的消息,到时候就算自己并未与其见面,也未必就能说得清……
良久,他才收回目光,扯过一旁的中衣穿上,澹然道:“让他来吧。”
“喏。”
亲兵神色有些暗然,应命退出。
他跟随梁建方多年,屡次出生入死赴汤蹈火,如今却因为尉迟恭那边让他不能违抗之命令而惹得梁建方愤怒,自今而后,自己再无可能于梁建方身边效力了……
梁建方拿起桌上用以清洗伤口的烈酒仰头喝了一口,辛辣至极的酒味如火一般灼烧咽喉食道,流入胃中更是一阵翻江倒海,却使得他的头脑无比清醒。
尉迟恭刚刚招致一场大败,为何转过头便派遣副手前来会见自己?
倏忽之间,梁建方意识到这片战场实则就是此战之契机所在,一旦失守,则叛军突进至长安城下,不仅那些袖手旁观者能趁机依附晋王对长安城发动勐攻,甚至那些已经投入皇帝麾下宣誓效忠的野心勃勃之辈,也未必不会改弦更张、对皇帝陛下反戈一击。
所有人都是逐利而生,个人、家族、派系……一切的动机都在于利益的分配。从哪儿能攫取到更多的利益,人们便会争先恐后、蜂拥而至。
什么忠诚、仁义、道德,皆可弃若敝履。
更何况,所谓的忠诚、仁义、道德本就是遮挡于利益之上的幌子,只要利益合适,一切都可以交易或者舍弃。
而自己,此刻就立身于这片搅动帝国风云的战场之上……
何去何从呢?





天唐锦绣 第一千二百一十二章 踌躇满志
一身寻常兵卒装束的苏加走进营帐的时候,正见到梁建方拎着酒坛子一口一口的喝酒,神情有些恍忽,整个营帐充斥着浓烈的酒味……
苏加忍不住挑了下眉梢,虽然梁建方此前损失惨重,但以他对程咬金的了解必然在其后对梁建方予以补偿。而对于梁建方来说,损失已经造成,补偿也已到位,又何必借酒消愁呢?
还是用清洗伤口的蒸馏烈酒,这是怕自己醉不死啊……
“见过梁将军。”
发现自己进入营帐并未引起梁建方主意,摸不清梁建方到底是喝醉了还是故意晾着自己,苏加只好率先开口。
“唔,苏将军啊,快快请坐……嗝……”
梁建方打了个酒嗝,放下酒坛子,招呼苏加入座,又冲着外头喊了一嗓子:“泡壶茶!”
苏加入座,看着梁建方的模样,有些摸不清对方的心思,试探着问道:“将军何以如此狂饮?”
梁建方摸了下嘴巴,跟狂饮绝对不沾边,总共一坛子酒只喝了小半坛子,但这烈酒度数太高,使得他此刻面红耳热,虽然照不见镜子,但也知道必然一副饮酒浇愁的模样……
便顺水推舟道:“这一战跟着我的老兄弟死了几十个,余者也都是军中精锐,若战死在边疆抵御外族的战争之中也就罢了,马革裹尸、视死如归嘛,可现在死在自己人手里,殊为不值。”
亲兵送来茶水,梁建方挥手斥退,亲自执壶给苏加饮茶,问道:“听闻贵军也损失惨重,足下不在军中辅左鄂国公处置军务、整编军队,何以冒天下之大不韪来到我这军中?万一消息传出去,对你对我可都不是什么好事。”
意思很明显,有话快说、有屁快放,老子看你烦得很,没什么好谈的。
苏加笑了笑,澹然道:“在下此次乃是奉大帅之命而来,有几句话想告知将军。”
*****
晋王李治一身银色甲胃在阳光下金光闪闪、宛若战神降世,此刻骑在一匹通体雪白绝无一丝杂毛的骏马背上路过新丰城外,扭头看着身侧十余万大军组成的前不见首、后不见尾绵延不绝铺天盖地的军阵向着长安城挺近,胸中自然涌起万丈豪情。
怪不得古往今来为了亿万黎庶生杀予夺的至尊之位,可以父子反目、手足相残,什么道德、仁义、礼法都可统统抛在一边,这种令之所至、纵然赴汤蹈火亦要景从之感觉,的确让人沉醉其中、不可自拔。
直至今时今日,《史记》上项羽那句“彼可取而代之”才让李治真正明白其中的意味……
剑锋所指,十万大军一往无前,这是何等的王霸之气?
尤其是昨日尉迟恭遣人送来战报,右候卫已经强渡霸水突破朝廷的第一道防线,即将整顿军队向着长安城突击,更是让李治心情亢奋、喜出望外。
他坚信只要自己能够抵达长安城下,将会有无数被李承乾压制不敢吭声却始终忠于父皇的人站出来,公然支持他这个父皇最为器重的皇子。
到那个时候,甚至无需勐攻长安城,由李承乾等一党所营造的中枢权力将会轰然崩塌,至尊之为唾手可得。
路过此前尉迟恭击溃屈突诠、柴哲威的战场,虽然已经清理一遍,但遍地兵刃军械的残骸依旧展露着当时战况之激烈。
李治坐在马背上,手里的马鞭指着路边一辆破损严重已被废弃的战车,傲然道:“此前关陇兵变,东宫六率浴血奋战勇悍无畏,曾被先帝誉为‘当时第一等强军’,如今却也在本王兵锋所至之时丢盔弃甲、大败亏输,可见天命所归,非人力所能绸缪也。”
在他身边,旌旗如林遮天蔽日,雄兵十万绵延无尽。
这一刻,阳光照耀在李治的甲胃上似乎散发着万道金光,英俊的脸上傲气凛然,仿佛君临天下、踌躇满志。
一旁的马车之中,萧瑀忍着疲惫,露出笑脸,颔首道:“正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上天属意殿下登上大位,的确非人力能够抗拒,此番殿下兵锋所指,伪帝必然气数将尽,其鹰犬爪牙更是望风披靡。”
李治勉力压制着想要仰天大笑的冲动,不想予人轻浮之观感,只不过抽搐的嘴角还是表露了他心内的狂喜……
一匹快马由西至东逆行而来,因其背上插着的“晋”字王旗,沿途兵卒、禁卫莫敢阻拦,很快疾驰至李治面前,马上骑兵勒停战马,翻身下马后于路边单膝跪地,双手将一封战报高举过头,大声道:“鄂国公战报,请殿下亲启!”
萧瑀在车厢里敲了敲车厢壁,车夫便将马车停下,下车挑开车帘,搀扶着萧瑀走下马车。
在他身后,崔信、褚遂良的马车也都停下,但两人并未下车,只是挑起帘子望着李治在马背之上接过那封战报。
然后,晋王殿下英俊儒雅的面容仿佛在顷刻之间扭曲,一股蓬勃的怒气似要喷薄而出,所幸到底是政治天赋满格的人物,转瞬之间面容神情恢复如初。
左右众人心往下沉。
谁都知道前两日尉迟恭已经强渡霸水,昨夜更集结大军突袭霸水防线,打算将兵锋直接推到长安城下,给晋王大军凿穿一条直通长安的通道,扫清一些障碍。
那份战报送抵军中之时,诸人莫不弹冠相庆、笑逐颜开,仿佛这场兵变的胜利就在眼前。
算一算时间,如若一切顺利,尉迟恭应该已经突破朝廷设置的防线抵达长安城下,这个时候送来的战报自然无比重要,成败、得失,攸关所有人都利益、前程乃至于性命。
但是李治那一瞬间失控的神情,所让大家心头蒙上一层阴霾。
好像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萧瑀抬头看着李治,轻声问道:“殿下,战报上如何说辞?”
李治深吸一口气,将战报递给萧瑀。
萧瑀上前两步来到李治马前,伸出双手将战报接过,展开之后一目十行,一双雪白的眉毛紧紧蹙在一起,心底暗叹一声。
果然局势不会如同设想那般容易……
李治翻身从马背上跃下,手里的马鞭还下意识狠狠挥了一下,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尉迟恭误我!”
萧瑀默然。
谁都知道尉迟恭进攻受挫、损兵折将的后果,这意味着晋王想要快速突进至长安城下搅动关中风云的设想几乎彻底破灭。想要达到之前的战略设想,很可能要硬碰硬的与朝廷军队狠狠打上一场。
然而相比于东宫六率的数万精锐以及其余拥戴皇帝的十六卫大军,晋王这边由山东私军为班底组建的军队堪称乌合之众,投机取巧或许有那么一两分可能,毫无花俏的死战一番,则必然败多胜少、前景堪忧。
最被赋予希望的尉迟恭麾下右侯卫,则证明堪当大用……
这个时候,想要找两句安慰李治的话语都找不到,只能沉默片刻,问道:“眼下该当如何?”
李治从刚刚的志得意满、踌躇满志陡然之间沦落到眼下忧心忡忡、前途迷惘,其间的落差令他难受得想要大吼一声好好发泄,但却只能强忍着。
如果尉迟恭战败的消息在军中扩散,势必影响军心士气导致战力大减,胜算愈发少了几分……
李治面色阴沉,沉吟未语。
从萧瑀这句话,就显示出自己这边一个最大的软肋,那就是缺少一个能够从战略层面提出构想的“名帅”级别人物。尉迟恭其实算一个,虽然比不得李靖、李勣这等当世战略大家,但也只是略逊一筹而已,但尉迟恭此刻身在前线,依赖其攻城掠地冲锋陷阵,却是不能放在自己身边充当参谋。
余者皆文治卓越、武略贵乏。
李治再是自负,也不过是认为自己权谋之术远胜李承乾,绝对不敢在战略之上滥竽充数……
他问道:“宋国公以为该当如何?”
萧瑀心底叹气,知道这位殿下方寸已乱,遂谏言道:“前方兵败,此刻正是士气低迷、军心慌乱之时,殿下应当颁布敕令好言抚慰,万万不能言辞苛刻、严厉申饬。至于下一步如何……首先命令鄂国公务必坚守霸水西岸阵地,而后加速行军,待到得霸水以东,再与鄂国公联络,商议对策。”
李治点点头,知道萧瑀虽然并未给出确切的战略,但这番建议却是稳重有加。
既然疾风骤雨一般的战略预想无法实现,那就只能稳中求胜,不能再度轻易涉险。
李治抬眼看了看四周,见到不少人都在关注自己,又低声叮嘱萧瑀:“此事切莫外传,否则军心动荡、士气萎靡,殊为不妙。”
萧瑀犹豫了一下,颔首:“老臣省得。”
尉迟恭那边遭遇一场大败,不仅损兵折将,更有无数兵卒溃逃四方,难保没有人向这边跑过来,只要有一个人与大军接触,消息便会传开。
而十余万人的军队,想要彻底屏蔽消息几乎不可能……
李治攥了攥手中马鞭,冷声道:“这种事当然瞒不住,总会有消息传递出来,传令下去,谁敢在军中散播谣言惑乱军心,一经查实,枭首示众!非是本王暴虐,非常之时自当行非常之法,若是一味宽容,反倒难以慑服人心。”
萧瑀连连赞同:“义不掌财、慈不掌兵,军中自然要遵循军法行事,殿下杀伐果断,颇有先帝之风。”
以山东私军为班底的军队,军纪涣散乃是必然,贸然行严苛之法极易导致军心动摇,但一味的宽容也不行,人不知畏惧,何以依法而行?
李治翻身上马,慌乱、沮丧的神情一扫而空,目光坚定的望着长安方向,沉声道:“好事多磨,本王就不信伪帝窃据大宝能够得到上苍之卷顾,只需有一丝一毫之机会,本王也必取而代之、拨乱反正!传令大军,加速行军,及早抵达霸桥之南、霸水之东,与鄂国公会师!”




天唐锦绣 第一千二百一十三章 心中不甘
李治不得不快速向着霸桥以南的尉迟恭部挺近,因为他现在不仅背水一战、舍弃了潼关这个最后的据点,还有水师刘仁贵与荥阳郑氏组成的联军从后追杀,更为严重的是过新丰之后地势转而向南沿着霸水一路南下的阶段,由北至南在霸水西岸都有朝廷军队布置的防线,隔河虎视眈眈,随时都有可能冲过来。
一旦被这些军队纠缠而不得不停下脚步,会马上陷入泥沼不得寸进,而后便会有无穷无尽的军队扑上来犹如狼群一般包围、撕咬,将他尸骨无存的葬身此地。
当然,危险之中也伴随着机遇,李治就这么率领大军过了新丰一路南下,所有的朝廷包括东宫六率在内都只是隔河相望,居然没有一支军队渡河来袭……
这自然让李治窃喜不已,全军上下更是欢欣鼓舞。
因为这意味着几乎所有人都希望见到他率军直扑长安城下的那一刻,何去何从,大家会在那一瞬间给出反馈。
显然,那种反馈极有可能对李治最为有利……
尉迟恭一场大败的确使得晋王李治的前程蒙上了一层阴霾,然而大败之后,各方所显示出来的意态却颇为耐人寻味,局势看上去又似乎对李治不是那么不利……
只能说大唐立国以来虽然对门阀发展有所遏制,却远未到伤其筋骨的地步,这些门阀虽然看上去阵营不同、理念不同,关陇勋贵、河东名门、山东世家泾渭分明,实则暗地里却是纠缠攀扯、盘根错节,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谁都对李承乾坐稳皇位之后即将施行的国策心有抵触,甚至满怀戒惧。
而借助门阀势力反对皇帝的晋王李治,只要成功必然大肆回馈门阀的付出,使其顺理成章的成为所有门阀心目当中最为理想的君主……
所以“门阀”也好,“财阀”也罢,甚至“学阀”“军阀”“医阀”……只要沾上一个“阀”字,必然是以利益为结合的团体,在它们眼中无所谓忠诚、甚至无所谓道德,将所有的奉献、责任摒弃于外,一切的动机都只是在于利益之多寡,为了利益,它们可以轻而易举的抛弃一切。
它们不在乎是否天下太平,更不再在乎是否盛世降临,它们一直不停的贪婪的追逐着自己的利益,不在意神州鼎器究竟会否沦为异族玩弄,甚至会在某一个时期故意让江山社稷坠入混乱战争之中。
它们利用钱帛、人脉去经营成一个追求共同利益的圈子,然后形成所谓的各种“阀”,再用资本巨大的“阀”去攫取更大的利益,从中得到丰厚的反馈。
有些时候,一成不变是它们追寻利益的根基,举凡所有想要打破垄断的人都会被它们残酷消灭;而有些时候战乱才能让它们攫取更多利益,它们便毫不犹豫的推动战争,甚至不在意战乱发生的地方是否自己的国家。
因为当亿万黎庶身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才能让他们攫取最大的利益……
它们形体巨大,但更多时候却藏在阴暗之中,让普通人难以觉察,张开血盆大口吞噬一切,甚至搅动国家政治,而一旦国家政策被它们所推动、掌握,那么带给本国乃至于世界上所有人类的必然是灭顶之灾。
……
途中,褚遂良借口有事请教,登上萧瑀的马车。
车厢内有一个红泥小炉,上等的香炭燃的正旺,炉上铜壶里的水沸腾翻滚,萧瑀拒绝上手的褚遂良,亲手执壶将沸水注入一个填了茶叶的白瓷茶壶之中,馥郁的茶香一瞬间便在车厢里氤氲开来。
萧瑀给茶杯之中斟满茶水,示意褚遂良饮用,自己便拈起一杯,呷了一口,而后惬意的感受了一番茶水的回甘。
褚遂良也喝了一口,摇摇头。
论及享受,无论曾经大权在握的关陇门阀,亦或是富贵传家的山东世家,都远远不及江南士族。
当年晋室南渡,中原豪族皆举族迁徙,带去江南的不仅仅是华夏衣冠,更有千百年沉淀下来的奢靡华贵、钟鸣鼎食。
如今在北地腥膻之上崛起的山东世家,或许更为坚韧、也更为强盛,却早已失去其先祖那种宽袍博带、指点江山的风采……
褚遂良见萧瑀喝着茶水默不吭声,只好开口道:“观当下局势,似乎并未对晋王太过不利,朝廷组建了一条由北至南防卫霸水的防线,但眼下却无一人主动渡河出击,都在袖手观望,其心自明。或许,晋王未必没有成事的机会。”
萧瑀终于放下茶杯,指了指一旁的水壶让褚遂良沏茶,笑问道:“老夫倒是想问问,登善现在希望谁最终能够稳坐大宝、御极天下?”
褚遂良那水壶给茶壶之中注入开水,然后给双方茶杯中斟满茶水,将萧瑀那杯推到他面前,自己拈起茶杯喝茶,蹙着眉头,不知如何回答。
他本不愿掺和进争储之事,结果当初被长孙无忌所胁迫,不得不做下错事。虽然先帝宽宏,并不以此予以严惩,但他心中自是有愧,及至先帝驾崩,他下定决心好生辅左太子,依靠这些年积累的资历,有朝一日试一试能否享受登阁拜相的荣耀。
然而事与愿违,又再度遭受王瘦石那个阉竖之胁迫,不得不跟随晋王逃出太极宫,成为一名反贼……
如今晋王若败,那么他有“自白书”放在萧瑀那边,就算萧瑀肯力保他,皇帝又岂能放任过往总总,让一个一而再、再而三对大唐皇帝生出不臣之“奸贼”从容度日?
一杯毒酒,亦或三尺白绫,怕就是他最终之归宿。
若晋王取胜,自己的命运还是受到那封“自白书”的影响,萧瑀岂会留下他这个不知何日将事情真相爆出的隐患?
似乎无论最终谁胜谁负,他的命运都已经注定。
能够好死都算是运气,搞不好五马分尸、腰斩弃市,还得祸延家族……
心中自是不甘。
他抬起头看了一眼萧瑀,目光之中虽然不敢有恨意,但幽怨之色却是如论如何也没法掩饰。
萧瑀自然了解褚遂良的心情,喝了口茶水,笑着道:“登善不必忧虑,那件事是我有愧于你,请你谅解一个族长为了家族繁衍传承只能不择手段的初衷。但也请你放心,我这一生虽然不敢说没做过错事,但直至今日依旧问心无愧,那件事将你拖下水,也必然力保你的周全,断然不会过河拆桥。”
褚遂良点点头:“宋国公的人品名望,在下素来钦佩。”
事到如今,把柄被人捏在手里,他还能说什么呢?
不愿继续这个话题,褚遂良忽然又想起一事,撩起车帘往外看了看,随机放下车帘,低声问道:“这些时日并未见到王瘦石,那阉竖如今乃是晋王殿下心腹,却不知去了哪里,有何图谋?”
非但王瘦石好久不见其人,便是宇文士及也久未露面……
萧瑀也蹙眉道:“殿下的生机在于长安局势的变故,但不能一味的等着变故生起,必须主动谋划、联络那些关中勋贵,尤其是统兵大将。宇文士及人脉及广,又深得殿下信任,此刻想必正在关中奔走。至于王瘦石,我也多日不见,不知其去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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