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唐锦绣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公子許
房玄龄慨然一叹:“怕只怕陛下这和亲的先河一开,后世子孙一旦遇到困苦,便以此为鉴,叫嚣着遵循祖制,实则却是好逸恶劳贪生怕死,只知以女人和亲,却不去励精图治奋勇征战,那吾煌煌大唐,岂非崩于此等不屑子孙之手?”
若是房俊再此,必然给老爹点个赞,简直有穿透历史之眼光!
正是那号称“唐明皇”的李三郎,耽于享乐不思进取,将好好一座锦绣江山葬送与鞑虏之手,弄得身死国破,河山破碎,而他之后的子孙,则将“和亲”奉为圭臬,一个又一个公主嫁出去,将大唐气魄挥霍一空……
可即便是那样,又真的换来和平了么?
李二陛下依然坚持:“此为缓兵之策也,堂堂公主下嫁,身份高贵,在陪嫁以农学医科百工之匠,胡虏焉敢不尊若神明?有公主在其间缓和,起码得三十年太平。而吾大唐正可趁此期间历兵秣马,方可与胡虏一决雌雄!”
房玄龄想起了儿子那句大逆不道的话语:耻辱和亲,送去公主,玩完再杀,照样入侵!
真真是一针见血!
偏偏一向英明的李二陛下,却被千古圣名所累,迷了心智,看不透这其中的利弊得失,还在天真的对胡虏报以幻想。
房玄龄霍然抬头,目光灼灼的盯着李二陛下,沉声说道:“陛下此言差矣!李唐虽有胡人血脉,然则即已得继大宝,便是中原正统!陛下若是赐予胡虏蛮夷农学医科百工之匠,与养虎为患何异?”
李二陛下呆了一呆,豁然惊醒!
李家皇族,本身就有鲜卑胡人血统,在他的眼中,那些胡虏蛮夷同汉家根本并无太大差异!对他来说,将公主嫁与胡虏,其实跟嫁入他房家亦无分别……
可问题是,现在他是李唐的皇帝,是这个帝国的皇帝,是整个华夏神州的皇帝!
怎么能以这种目光却看待问题呢?
他自己视天下为一家,然而那些号称正统的中原世家、儒家门生,却从骨子里视胡虏蛮夷为仇!自己岂非
即已主宰中原神州,那么天然的便与塞外民族划清界限,世为寇仇!
别看那些大臣明面上支持他的和亲政策,那是因为如此一来可以暂时远离战争,不会伤害他们的经济利益;可背地里,指不定怎么说他一意孤行、毫无气节,因为那又涉及到大臣们的名誉,便会一股脑的都推到他李二的脑袋上!
如此一来,好处都被他们得了,翻过来还要在舆论上抹黑他李二,史书上回怎么写?
写史书的也是他们的人!
估计是缺德事干的太多,李二陛下心里虚,就怕有人说他坏话,宁可干出篡改史书这种没品的事,也要保持自己的完美形象!
房玄龄一眼便看出李二陛下的纠结,心底唏嘘,所以只要一涉及到名声问题,英明神武的李二陛下分分钟脑残……
便诚恳的说道:“春雨如膏,滋生万物,农民喜其润泽,行人恶其泥泞;秋月如镜,普照四方,佳人喜其玩赏,盗贼恶其辉光,天地大尚不可满足人愿,何况人乎?”
春雨像油一样珍贵,农民喜欢它对庄稼的滋润,但是走路的人却厌恶它在路上产生了泥泞;秋天的月亮像镜子一样,漂亮的女子喜欢它有明亮的光辉能够用来欣赏,但是盗贼却怨恨它的光辉。普天之下,所有的事情都不可能满两全其美,何况是人呢?
有所得,就必须有所失,这是天地至理!
李二陛下默然半晌,轻叹道:“人言可畏,为之奈何?”
你说的道理朕都懂,可那些大臣胡说八道,我也真是怕了,难道都抓起来砍掉脑袋,不让他们说话?
说来说去,就是怕拒绝和亲之后,边衅再开,被那些个大臣将屎盆子全都扣在他的脑袋上,然后口水四溅,大肆鞭挞!
可是不和亲,就必须对土谷浑和吐蕃保持足够的军事压制,如此一来,东征高句丽的计划便遥遥无期,自己千古一帝的梦想……也就遥遥无期!
房玄龄自然知道李二陛下的心思,说道:“陛下春秋鼎盛,正当励精图治,吾大唐兵甲之盛,傲视环宇,岂是前隋可堪比拟?只需稳固内政,三五个丰收之年,便可集聚粮秣,那时大军所指,区区高句丽何足道哉?”
李二陛下再次沉默。
目光凝视在桌上的这幅字卷,俊秀圆润的字体,霸气冲天的字句,像是一把火在李二陛下心底熊熊燃烧。
不和亲,不纳贡,不割地,不赔款……若是真的做到如此地步,大唐将会是怎样一个煌煌的国度?若是真的做到如此地步,那我李世民,便是“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又能如何?
树起这巍巍大唐的铮铮傲骨,朕之功业,怕是比之荡平高句丽,亦不遑多让了吧?
可是,那可是高句丽啊,无数代帝王都未曾真正征服过的高句丽……
李二陛下陷入深深的纠结,看着面前苦苦谏言的房玄龄,李二陛下心底微微有些遗憾。
诚然,房玄龄足智多谋,忠心不二,能力群,他所说所想,均有其道理,却让李二陛下愈加迷惑纠结。
若是……克明仍在,或许勿用这许多理由,只需得一句话,他便可欣然从之。
说到底,房玄龄善谋,却不善断!
自己是否应该听他的意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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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中关于和亲之事,群情汹汹,争执不下。
赞成的人认为这是一个极具战略性的政策,可以为大唐争取到更多的时间,整军经武厉兵秣马,方可一举荡平西域之胡虏。
反对的一方则认为以女人换和平,那不是真正的和平,非但丢掉了大唐武人一贯的傲骨,让整个国家蒙羞,更会助长胡虏蛮夷的嚣张气焰:兵一围虚张声势,便可让大唐又送闺女又送嫁妆,如此好事何乐而不为?到时候所有的西域蛮夷都效仿之,你怎么办?跟你要闺女和亲,你给不给?给了,无休无止;不给,之前的丢算白搭了,该打还是得打……
反正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谁也不服谁,谁也说不服谁。
而无论李二陛下亦或是房玄龄、长孙无忌、李绩等重臣,却是三缄其口,保持缄默,一直未表态度。
这更令朝野上下对陛下的态度猜疑颇多。
而在此期间,房俊却是声名鹊起,只不过这个名声是在李唐皇族的女眷之间流传……
那一凄婉哀绝的《黄鹄歌》,那几句霸气四溢的国之气节,正气凛然硬刚李二陛下的反和亲态度,令其在李唐皇族贵女之间的名声达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这才是真正的男人!一遇到事儿就把女人推出去算什么本事?
连带着,家中有适龄女眷的皇族,全都对房俊好感大升。
其实大家都明白,就算李二陛下开启和亲,也不会将公主嫁出去,没有合适的了……
几位成年的公主都已许下婚约,剩下的几位要么年纪尚幼,要么尚在牙牙学语,怎么嫁?
即是如此,自是寻找皇室之中的适龄女子,赐予公主封号……这谁都明白。
比如江夏王李道宗……
天唐锦绣 第二百四十八章 伏请
江夏王李道宗坐在榻上,看着跪在自己面前嘤嘤垂泣的长女,方正黝黑的面庞毫无表情,心口却针扎一样的疼。? ?
与世人重男轻女不同,李道宗对两个儿子素来严厉管教,绝不可在外惹是生非,一旦犯错,必是重罚。却对两个女儿当作掌上明珠,宠溺之情无人不知,视若珍宝。
眼见长女雪雁刚刚及笄,已是出落得窈窕清丽、花容月貌,李道宗自是愈宠爱,平素温言软语,不舍得说一句重话。求亲的媒婆几乎踏破了江夏王府的门槛,却都被李道宗一一婉拒,他要好生斟酌,为女儿寻一个踏实稳重的夫婿。
平素温婉如水知书达理的女儿哭得梨花带雨,李道宗如何不心疼?
可是,李道宗也只能这么看着,说不出一句话。
他不敢给女儿哪怕一个虚假的承诺!
“父亲,您去跟陛下求情好不好?女儿不想嫁到土谷浑,更不想嫁到吐蕃!女儿马上就出家为道,这辈子都不嫁人,就守在父亲膝前尽孝,好不好?”
李雪雁双眸垂泪,断了线的珍珠一般滑过清丽白皙的脸颊,哭得肝肠寸断,凄婉哀绝……
李道宗嘴角抽搐一下,心如刀割,却依然沉默。
他能不能去求李二陛下?能!别说是求,便是让他为了女儿去死,都绝对不会皱一下眉头。
可问题是,求了有用吗?
自从传出陛下打算答应土谷浑和吐蕃的求亲,李道宗便感到不妙。陛下家里没有适婚的公主,按照旧例,便会在宗室之中寻一个年龄合适尚未婚配的女子,赐予公主封号,外嫁和亲。
谁愿意自家锦衣玉食娇生惯养的闺女嫁到塞外荒漠,去吹北风吃沙子?
于是,家中有适龄未嫁女的,便着急忙慌的托媒婆找人家,哪怕不能立刻成婚,也得赶紧定下亲事,造成既定事实。陛下再是霸道,也不能让咱把婚退了外嫁和亲吧?
长安城里倒是掀起了一阵成亲风潮,天天都有成亲队伍敲锣打鼓的在街上招摇过市……
可是别人这么干可以,他李道宗却不行!
前几日陛下将他召入大内,斥责一番,说的是他当年因贪赃被御史台弹劾,从而罢免官职消除封邑的事儿。当时李道宗不明白,这都过了好几年了,也惩罚过了,您还翻出来说,有意思吗?
等到临走之时,陛下貌似无意的问了一句:“汝家雪雁,已然及笄了吧?”李道宗还以为陛下这是要为自家闺女指婚呢,还挺高兴,这证明陛下并未因贪赃之事而疏远自己。
可是随即,宫中便传出陛下欲答应土谷浑和吐蕃求亲之事。
李道宗这才恍然大悟,这是要把自己闺女给嫁出去啊!
若是没有房俊闹得那一出,李道宗相信,现在册封雪雁为公主的诏书估计早就下达了!
李二陛下的决定,谁能更改?即便房俊进谏之事闹得沸沸扬扬,但是李道宗可不信李二陛下会听从劝谏,打消和亲之策。李道宗自己就是大唐数得着的名将,自然不会看不出李二陛下稳住土谷浑与吐蕃,却志在高句丽的谋划!
与李二陛下的野心相比,所有的一切都得让路,谁也拦不住!
可是看着自家的女儿……他是真心疼啊!
若是可能,他都想自己代替女儿嫁娶蛮夷得了……
李雪雁自然也明白父亲的难处,哭了一阵,泄一番,知道此事大抵已不可更改,便擦了擦眼泪,露出一个凄美的笑容,抽噎着说道:“女儿非是任性,实是不愿远离父亲,还请父亲不必为女儿担心,女儿会乖乖的嫁去蛮夷,承担起和亲重任!”
李道宗看着乖巧柔媚的女儿,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一揪,疼得他喘不过气来!
吾李道宗堂堂七尺男儿,冲锋陷阵杀敌无算,难道连女儿都护不住?
若要将吾的女儿嫁出去,除非……让吾死!
李道宗霍然起身,对李雪雁露出一个慈祥的笑容,温言道:“吾儿放心,为父这就入宫,若陛下执意选你和亲,就让他先取了某这颗项上人头!”
言罢,一振锦袍,大步走出门口,喝道:“来人,备马!”
府中部曲立时忙碌起来。
李道宗赶到太极宫的时候,李二陛下正与几位大臣在太极殿议事,闻听江夏王李道宗求见,李二陛下微一皱眉,还是宣他进殿。
李道宗大步进殿,见到在座诸位大臣,心里微微一惊,却也不迟疑,单膝跪地,朗声道:“臣李道宗,恳请陛下遣某去松州,宁愿战死于松州,但有一口气在,必不让吐蕃蛮夷踏入吾大唐一步!”
殿内肃静。
李二陛下温言道:“吾弟何出此言?松州那边,朕早有安排,汝尽可在府中调养……”
这一声“吾弟”,让李道宗心里一热,以往追随在陛下身边冲锋陷阵之时,陛下便常常以此称呼,以示亲近。李道宗明白,陛下将多年不用之称呼喊出来,便是让他老老实实的听话,虽然曾因贪赃一时处罚于他,但终究不会让他吃亏。
但李道宗还是执拗的以头顿地,大声道:“臣,伏请!”
为了闺女,他也是豁出去了!
若是放在以往,他万万不敢如此顶撞于李二陛下,可现在形势有变,房俊这么一闹,如论朝堂亦或坊间,舆论都已经开始想拒绝和亲倾斜。
再看看眼前,房玄龄、长孙无忌、魏徵、李绩、马周……这么多重臣在座,怕也是在商讨和亲之事吧?
果然,陛下还没有下定最后的决心,此事,还有的一搏!
李二陛下脸现怒气,却也拿李道宗没法。因贪赃一事将其削官去职,已是极限,还能怎么样?二人乃是同宗兄弟,李道宗十几岁的时候,便跟在他屁股后头打仗,破刘武周,破王世充,灭东突厥,李道宗每每身先士卒,冲锋陷阵,立功无数……
更难得的是,这位堂弟立场无比坚定,至始至终都对他李二忠心耿耿!
李二陛下忍着气,淡然道:“汝且退在一边,此时稍后再说。”
李道宗却知道时机稍纵即逝,哪怕舍了脑袋也得逼着李二陛下答应他,否则一旦众臣议定,那可就回天无术……
再次以头顿地,道:“臣……”
眼见李二陛下额头的青筋都迸起来,房玄龄连忙说道:“江夏王稍安勿躁,且入座共商国事。”
李绩亦笑呵呵说道:“且来某这边坐。”
“这个……”李道宗迟疑一下,他也不是傻子,本想拼着惹怒陛下,也得让陛下打消拿自家闺女和亲的主意,但是此刻见到房玄龄的维护,以及李绩的转圜,他也知道事情有些不对头,赶紧瞅着李二陛下。
李二陛下哼了一声,没搭理他。
李道宗吁口气,连忙起身做到李绩身边,还不忘给房玄龄送去一个感激的眼神……
对于李道宗的不请自来,李二陛下无可无不可。
李道宗虽然身份不够,但也是皇室宗亲,兼之忠心不二,听听也无妨。
但听李绩说道:“以目前的兵力,以及军粮储备,维持土谷浑与吐蕃边境的现状,没有太大问题。而且只要征高昌国顺利,能够一鼓而下,必会对各部胡虏造成震慑,胡虏必然不敢擅动。只是……”
说到此处,瞄了一眼李二陛下,轻声续道:“东征之事,就不得不暂时搁置,而且没有个三五年风调雨顺粮食大收的年头,亦不能提上日程。”
说来说去,就是兵力不足、粮草不济,不能同时在东西两线屯聚大规模的兵团。
李二陛下郁闷的吐出一口气,闷声说道:“东征……暂时搁置吧!”
就在群臣都松了口气的时候,李二陛下想起了那个将自己逼到墙角的家伙,咬着牙问道:“房俊那厮去了军器监报道没有?”
天唐锦绣 第二百四十九章 钢铁(上)
房玄龄闻言,心底暗叹,这是惦记上自家儿子啦……
赶紧回禀道:“回陛下,尚未去赴任。”
李二陛下恼火道:“年纪轻轻的,这么许久伤势仍未痊愈么?朕可是记得,昨日踹他之时,那闪转腾挪可是灵巧得很,怎地未见丝毫有伤在身之情形?汝回家去,让他赶紧给朕去赴任,还有,工部水部司的职司也得用心。小小年纪不寻思着多多替朕分忧,整日里游手好闲,成何体统?”
你|娘咧,把朕逼得如此狼狈,你倒在家优哉游哉,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房玄龄尚未回话,却听长孙无忌苦笑一声:“游手好闲?陛下怕是冤枉了那小子。据吾家老二说,房二郎领着家中工匠,改进了一套冶铁之法,不仅在提高产量的同时大大降低成本,便是这精铁的质量,那也是大幅度提升,怕是要不了多久,老夫的那点家底儿,都得被房二郎给挤兑黄了不可……”
起始于春秋时期齐国管仲提出的“官山海”政策,控制山泽之利,即对盐和铁一起实行专卖。古代山海所产主要就是盐和铁,官府垄断经营,寓税于价,使人民避免不了征税,又感觉不到征税。
东汉时取消盐铁专卖,实行征税制。三国、两晋注重专买,南北朝时征税制复起。隋朝至今,由于国家财政尚可,取消盐的专税,和其他商品一样收市税,只有冶铁业收取专税,但仍不专营,任由民间商贾冶炼贩卖。
而大唐最大的铁商,便是长孙家。
而现在,长孙无忌居然怕房俊把他给挤兑黄了?
马周惊奇道:“当真如此?”
长孙无忌不悦道:“老夫难道还会说谎?具体如何虽不得而知,但那房二郎研制出新式冶铁之法,确是不争之事实。”
李道宗素来与房玄龄交好,兼且笼罩心头的阴霾一朝散尽,对房俊更是好感陡升,便对长孙无忌说道:“即便如此,赵国公也未免有些夸大。长孙家之铁厂,遍及大江南北,任那房二郎如何折腾,亦不过是小打小闹,如何能对长孙家构成威胁?”
他历来对长孙无忌这个阴坏阴坏的家伙不爽,见面笑嘻嘻,背后捅刀子,说得就是这种人……况且,他因为贪赃一事被李二陛下严惩,差点爵位都丢掉了,现在不得不猫在家里无所事事,而这位李二陛下的大舅哥,却是掌握着全国最大的铁厂,明里暗里的钱财流水一样。
他是大舅哥不假,我也是堂兄弟啊,差距咋就那么大?
只不过今天他先是惹恼了李二陛下,所以不敢太过放肆,只能这么不痛不痒的讥讽一句。
长孙无忌瞅了瞅李道宗,撇撇嘴,没言语。似这般粗莽的人物,他历来不放在眼里……
对于李道宗,李二陛下也觉得有些苛责,只是当时御史闹得太厉害,不得已才处罚李道宗。而且他也知道,这些御史的背后,难免有那些山东士族亦或江南贵族煽风点火,以此削弱李氏皇族的力量。
现在时过境迁,也该给李道宗一点补偿了。
人家拼死拼活的给你卖命,弄点小钱儿花花,算的什么大事?
想到此处,李二陛下便说道:“承范啊,过几日,便官复原职吧?”
李道宗大喜,没想到来了一趟太极宫,居然双喜临头?赶紧起身施礼谢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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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十名房家的家仆、庄客,聚集在农庄后山。
房俊亲自主持下,一座肚皮宽大,颈部逐渐收窄,外观有点类似花瓶的高炉,在距离山间那条溪水之畔,一片沉积岩台地的地基上树立起来。
高炉的建造并不复杂,五十年代末的“大跃进”,号召全国人民炼钢铁,甚至有的小学学生、生产队村民、副食品商店售货员都组成一个个炼铁小组,建造高炉来炼钢炼铁。
房俊没见过真正的炼铁炉,但是他的知识,足以让他从原理去逆向推测,建造出一座完全符合科学的炼铁炉。
这座大唐史上第一座高炉,高四丈五尺,高炉容积约十五立方米——比这个时代任何一座炼铁炉都大,但要是在二十一世纪,国内二百立方以下的高炉都必须强制关停,倭国甚至已经在使用五千立方米的高炉了……
石墨不算什么稀奇东西,房家的那个矿洞里有的是,只不过这个时代的人不明白它的用处,这玩意绝逼是最好的耐火材料。
其实若只是建造一座炼铁的小高炉,直接使用粘土筑造,或者用红砖砌都没很大问题,关键是房俊希望提高它的使用寿命,于是在高炉内衬中,使用了现代炼钢炉才用的高级耐火材料。
鼓风机是个大问题。
没有鼓风机提供充足的氧气帮助燃烧,炉温是很难达到炼铁的目的,更别提炼钢……
现代高炉都是专用的风机,马力强大,但在唐朝,还是使用的风箱。这时代的风箱更像手风琴,上下是木板,四周围着折叠的皮革,用的时候一下一下的踩踏鼓风。
这种风箱使用久了皮革会老化,必须淘汰。
风箱的原理是很简单的,就跟农村的“洋井”差不多。房俊指挥柳老实父子,制作了一个新式的风箱,大木箱子,有活门,用水车提供动力,利用偏心轮把旋转运动变成往复运动。
整个高炉布置了四台风箱、四个风道,另外做了两台备用的风箱,以防意外。
进气道最后入炉前的一段并在一起,下方设有和进气道隔离的火池,内盛燃煤,空气在进炉前,就被预热到一定程度。
别小瞧这一步,空气预热,这是现代钢铁生产中,提高炼铁效率的最关键一步,看似毫不起眼,却可以使得炉温直接上升两三百度!至少在明末以前,全世界都没掌握这门技术。
庞大的炉身外,还用扎实的木头搭建了支撑点落在地面的独立式检修塔
另用滑槽、滑车和滑轮组组成了炉顶上料系统。
高炉炼出的铁水是含碳量高、杂质多的生铁,但是已经可以用来铸造大型铁件,比如铁锚之类的东西,于是在出铁口外接一条沟槽,平时封闭,如有需要就打开,烧红的铁水直接注入模具,浇铸大型铁件。
高炉旁边修建了一台大型炒铁炉,其实就是反射式搅炼炉。
这台炒铁炉的外形有点像功夫茶的茶杯,是焰、铁隔离的反射炉型。它用耐火砖整体建造,炉床底部中间凹陷,四周是拱形炉壁,下部为燃烧室,进风道在燃烧室底部。
它的结构可以看作三层楼,三楼和二楼互相隔离,一楼和二楼之间是多个可翻动的铁栅栏。使用时铁水从高炉流到三楼,二楼煤炭躺在铁栅栏上燃烧,加热楼上的铁水,煤炭烧过后翻翻铁栅栏,炭渣就掉进了一楼的除渣室,铁栅栏放平,又能从斜向下45度的进煤道向它上面添加煤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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