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厨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二子从周
今天过后,生活又要步入常态了,早饭棚子已经做出了口碑,可不能丢下,那也是娃子们锤炼生活技能的重要地点。
苏油拿着一个铜碗扣在地上,露出一个缝,用线香点燃里边的鞭炮引信。
点燃后赶紧将碗扣上,跑到娃子们围成的一个大圈子边上:“准备——”
“嘣!”大鞭炮炸响,铜碗像一个飞碟一般飞上半空。
娃子们欢叫着朝起飞点冲去,伸着双手跳着脚抢接从最高点落下的铜碗。
这游戏可以玩一百遍都不腻,苏油还不忘给娃子们洗脑:“爆炸的本质,就是火药遇火之后在短时间内由固体颗粒氧化变成大量的气体,气体推动铜碗飞向半空。”
玩了一阵,苏油又领着娃子们改造鞭炮,将两个鞭炮绑在竹签上,下面那只封口处的泥淘掉一部分,上边鞭炮引信长,下边的短。
将竹签插到地上,将引信一燃,“嗖”的一声,鞭炮被送上半空,然后在天上爆炸。
石薇对这东西异常感兴趣,苏油看得暗自担心,将她拉到一边:“薇儿,这东西非常危险,量大了会伤人的,你不准去跟我那兄长凑热闹,见到他玩硫磺,木炭,火硝之类的东西,跑远远的。”
说完又琢磨了一下:“不行,这样,这几天我铸造一套砝码,以一立方分米蒸馏水的重量为基准,按十进制划分出重量等级,得出新的重量单位,方便他进行化学测算,凡是能爆炸的东西,试验时不准超过半化学两!”
没有办法,精密度量衡,只有先从实验室应用开始,名字就只能叫化学斤,化学两,化学钱,化学分,分别对应蒸馏水计量法得出的千克,百克,十克,克。
至于更加精细的,留给张天师自己去弄,他不是天才吗?方法告诉他,道门中大把的人才,轮不到自己操心。
……
眉山城还沉浸在节日的气氛中,不过生活已经重新步上了正轨。
早行的客商开始渐渐聚集,早点棚子的吃食又多出了好几样。
一首诗,一篇文章,一个人,在眉山士大夫阶层中渐渐流传开来。
《题兰石图》,《告祖文》,苏明润。
不少士大夫手里拿着黄荆棍儿,一边抽自家孩子一边骂:“看看别人家的孩子,看看人家苏明润!”
娃子不服气,梗着脖子分辨:“他自小没爹没娘,爹啊,你确定真想我变成他?!”
……
商贾们感兴趣的,是眉州城半年来多出了好些新货品。
雪盐是好东西,大宋盐第一次在品质上超过了西夏青盐,一点杂味没有。
玉瓷也了不得,不少大瓷商是见识过御窑钧瓷的,不论釉色器型,单论胎质,莹白如雪坚刚胜玉,凭良心讲已经胜过了御窑。
花色也雅致,简洁抽象,令人浮想联翩,符合大宋典雅的审美情趣。
扎染的棉麻,第一次将花色提升到了精致美观的程度,除印染手法别出心裁外,通过红花,栀子,蓝靛三种植物得到的丰富原色,在苏油的提醒下,理论上可以混出万千色彩。
书,书也了不得,字迹兼带刚健娟秀,细如丝线,排布端正,纸张极为上乘,一抖哗哗响,打开来一股木质清香扑面而来,这是……龙脑?!
封面淡绿色,上边还有浅蓝色的竹影,这套《杜工部全集》,印刷质量甩出了目前所有印书坊几条大街,据说太守已经准备献上朝廷,呈备御览。
所有这些想仿都没那么容易,用书籍举例,扉页看到没有?平平无奇五个小字是不是?可你隔着光线看看,见着古怪没?
果然古怪,透光能见到水印,左上是一枝兰草,右下是苔石,大片空白处是波峰与波峰极度接近却不相连的水纹,中间一个方框,里边居然是两行文字——“眉山程舍人宅刊行,已申上司,不许覆板。”
这是大宋通行的防盗版措施,叫“牌记”。
可别人家的牌记,都是印在明处,生怕别人看不到,程家的牌记,居然藏在暗处,不留意还看不到,这是明着告诉其他书坊——有本事你来仿啊!
什么叫雅致地装逼?这就是了!
纸张水印其实很简单,石纸是三层压制的,中间那层在还没有干透的时候,用雕刻着纹饰的铜皮板子压上去,用辊子一滚,然后夹在另外两层中间压制成纸便可以了。
说起来简单,但是仅仅纸张制作,就涉及到硫酸盐蒸煮技术和石粉添加配比。
这又牵扯到芒硝提纯和水飞法制粉。
印墨,涉及调油,制粉,加香,机械锤炼。
水印,涉及黄铜冶炼,精细铸模翻版,焊接。
印刷,涉及精细切割,装订。
封皮,涉及双色精准套印……
林林总总几十项技术加起来,这就形成了眉山江卿产业与其余地方的区别——代差。
比如其它书坊如果想要做出程家书坊这样的书籍,需要一项项攻克上边诸多难题,对他们来说,简直就是难如登天。
而且中间还涉及到和其他几家的合作关系,比如印刷,离不开石家的冶金技术,史家的制瓷技术,苏家的调色技术。
唯一能破这个局的,全天下目前只有一处——皇家。
不过皇家一般不会来争书籍之利,道理简单至极,大宋皇家,与士大夫共治天下!
江卿世家,可都是牌子硬硬的士大夫!
所有这些,价钱还不能定得太低,不然就有靠技术欺压同行的嫌疑,比如《杜工部全集》,只能定到八贯一套,眉州书籍,冠甲天下的名头,已经在士大夫中传扬开来。
于是程文应就天天倚门而望:“小油怎么还不来看我?想死这孩子了……”
苏厨 第一百二十一章 蚕市
第一百二十一章蚕市
苏油一只在可龙里呆到了大年十四,不过十五必须进城了,因为眉州第一届商品物资交易大会,在瞩远楼胜利召开。
不过眉交会这种搞笑的名字苏油也只能在心里想想而已,人家的正式名称叫——眉州蚕市。
齐民聚百货,貿鬻贵及时。
乘此耕桑前,以助农绩资。
物品何其夥,碎璅皆不遗。
编籋列箱筥,饬木柄锑錤。
备用诚为急,舍器工曷施。
名花蕴天艳,灵药昌寿祺。
根萌渐开发,蔂载相参差。
游人衒识赏,善贾求珍奇。
予真徇俗者,行观亦忘疲。
日暮宴觞罢,众皆云适宜。
蚕市最早只是蚕妇们交流蚕种,农夫置办农具的定时集市,然而发展到了大宋时期,已经变成合花市,药市,游玩,宴赏等诸多功能于一体的大型娱乐集会项目。
这一天大家齐聚市集,万人空巷,热闹得一塌糊涂,是物资商品丰富到一定程度之后的必然产物。
城内是容纳不下的,因此地址设在码头一带,主客皆便。
而大宗商品交易,则设置在瞩远楼,那里地势高阔,可以摆宴,还能一览码头游人交织的盛况,端的是好地方。
一大早八公带着苏油在后山沼泽新田行过祭田仪式后,乡亲们便邀约一处,准备进城逛蚕市了。
苏油事情多,因此与石薇骑着黄雏先行。
来到土地庙,将黄雏扔给张藻:“其他人呢?”
张藻总算是接着了小少爷:“今天好买卖,拴住哥怕义棚忙不过来,带着人手都去帮忙了。”
苏油笑道:“一个个越来越聪明了,准备得怎么样?”
张藻掰着手指头:“砂锅豆汤饭,豆花饭,豆腐羹,各色蒸菜,香饮,我们之前还按少爷教的法子,准备了三天的豆腐干,烤豆腐干也是新的大菜!”
苏油口水就下来了:“我先去烤两串豆腐干,跟薇儿都还没吃早饭呢。”
义棚今天扩大了一倍,估计是拴住找八娘还是二十七娘出面借来的家伙。
大灶上热气腾腾,大锅豆花,无数小蒸笼,边上还备着好多木桶,里边是石膏豆腐脑。
人已经很多了,苏油进棚:“掌柜的,先来一个鲊笼笼,一份烧白,一份豆花饭,嗯,豆腐干烤两串!”
张琪手扶脑门:“小少爷你就别添乱了,带薇儿去边上,想吃啥自己弄,实在是没时间招呼你!”
苏油嘿嘿笑道:“这生意可以啊……”
刘嗣刚挑来一担水:“城门老军爷说了,这才刚开始,今天的生意要持续一整天,用八公的话说,三干去了两干——还有得一干!”
苏油动作麻利地揭开一张纱布,下边是竹簸箕,满满盛着一串串豆腐干串。
有几个蜂窝煤炉烧的木炭,这就是留着专门烤豆腐干用的。
刷素油,辣米油,撒花椒面,香料,葱花,盐,最后还洒了点鸡茸。
和石薇一人两串拿在手里:“我去见姻伯了,今天大家辛苦一点,起码把三个月的衣食挣到手!”
众人齐声呼应:“少爷你就瞧好吧!”
人越聚越多,码头下樯桅林立,码头上摩肩接踵,架势有点吓人。
苏油对石薇说道:“薇儿我再帮你拿一串,你抓住我衣角,别被挤丢了。”
城门处还好,靠右行走,已经成了默认的规矩,进出还算通畅。
陈田和郭隆两老军额头有些见汗,见到苏油过来:“哎哟我的小少爷你可来了,县尉都等你好久了。”
县尉过来:“明润少爷,今日人流噪杂,恐怕冲撞了少爷,长史特命我前来迎接。”
苏油将小手递过去:“县尉大哥,来不来一串?”
县尉尴尬地笑道:“这……我这还有职务在身……”
苏油说道:“哦,那就不耽误你了,我们赶紧去吧。”
说是长史命人迎接,还不如说是程文应打的招呼,苏油和石薇边吃边走,来到瞩远楼前,就见杆柱两边各立着一支长杆,上面挑着一串花灯。
楼前张灯结彩,苏油掏出手绢把自己和石薇的嘴巴擦干净,上得楼来,就见知州,通判都在,还有江卿几家家主,连阿囤弥也来了。
知州见到苏油上来,就对苏洵笑道:“明允,汝家千里驹。一篇《告祖文》,情真意切,仁性天生啊。”
苏洵躬身辞让:“明允久在他乡,未能提命。此子但有一分可取,也是太守,别驾教化之德。”
知州呵呵笑道:“半年来,我眉州气象,也尽不同。今日蚕市,帆樯辐辏,水陆云集,这也是江卿与力,造福乡梓所致。”
通判朗声道:“好叫诸贤得知,今年眉州考级,为上上,中枢评定,乃‘文昌政化,德裕娄黎’八字。”
诸人赶紧恭贺,自然又是一番热闹。
苏油暗自腹诽,又是搞人均收入,几家把gdp拉起来,我土地庙可龙里又拖眉州后腿了。
上前却笑眯眯的施礼:“小子苏油,为太守别驾贺,并祝贤太守与别驾新春吉祥。”
知州对苏油的文章相貌颇有印象,点头道:“嗯,不错,德及娄黎四字,就有你在土地庙和码头的作为,有志不在年高啊。”
苏油拱手:“小子惶恐,此乃程史两家,还有小张天师力主,小子不过感羡天伦,适逢其会,不敢当太守谬赞。”
知州招手叫来下人:“添个座,恻隐之心,仁之端也。能读透孟子此语的人,当得起此座。”
苏油赶紧谦让,躬身道:“太守饶过小子吧,今日尽是尊长,如油坐下,那更是芒刺在背,倒不如站着舒坦。”
知州不由得笑道:“还真是实诚孩子,也罢,你既守礼,我断无阻碍之理。不过金童玉女,分开来也不合适,就都站我后边吧。”
众人都是哈哈大笑,看来这娃娃亲在眉州城世家中已经传扬开了。
知州这是抬举,苏油赶紧躬身称谢,领着石薇与众人打了招呼,也不好说长话,简单问候几句,便乖乖叉手站在知州身后。
石薇更乖,红着小脸站在苏油后边,有点不习惯这种阵仗。
大家一起一边闲聊一边观赏江景,没一会儿,县令便领着嘉益两州的豪商们上得楼来。
大宋商业发达,在四川尤其如此,什么期货,分期付款,抵押担保各种商业手段和花样都已经不新鲜,这些事情,需得官府监督作保。
而且官员的利益也不少,因此他们也乐于从事。
待到一群人寒暄完毕,坐定安静下来,太守说道:“我眉州近日添了一些物产,蒙诸商抬爱,销路甚佳,渐渐衍为大宗。”
“今日此会,乃世家所请。一来确定一年产量,量出为入,节惜物力;二来安道公按蜀,期复旧制,提振商路,我眉州乐预其事;三来嘛,玻璃江风物绝佳,期与诸位同乐宴赏,以示朝廷慰喻之义。”
众人都是轻笑躬身,以示捧场。
通判言道:“江卿四家,会同眉州酒坊,羁縻州二林部,都献上了各家产业的精品,大家玩赏之后,如有意的话,便将自己的商号,出价,写在纸上,投入匣中,价高者得。算是游戏如何?”
众人自是同意,知州拍拍手,示意胥吏将物品抬上来。
第一声惊呼,从楼中响起,接下来还会很多。
知州非常满意这个效果。笑道:“这第一件,二林部提供的白黄铜海屋添筹盆。”
苏油露笑,这效果他也很满意,这个小插曲,是他向程文应建言的功劳。
而且这个铜盆的产地,不是二林部,而是可龙里,只是铜料来自二林部而已。
苏厨 第一百二十二章 精品
第一百二十二章精品
铜盆整体色如黄金,内面盆周是连绵的山脉,盆底则是海浪,浪花部分为白铜镶嵌,盆身外侧则是浅浮雕。
一处悬崖,悬崖平台上,三位老人在老松之下,指着崖下海岛上一所华屋在聊天,海天之间,还有两只白铜的仙鹤飞舞,姿态优美。
这故事是眉州当地道家传说,苏东坡后来也把它写到了自己的笔记里。
翻看底部,还有一首阴刻的吉祥贺寿诗。
整个铜盆用料扎实,纹饰精美,如金银铸就一般,华丽非常。
苏油暗自好笑,这个铜盆,其实就是先刻出一个蜡盆,然后用水玻璃砂浆倒模,再用黄铜汁浇注而成。
真正耗时的,其实就在蜡盆雕刻和白铜镶嵌那点功夫而已。
不过波浪细纹,屋宇瓦片,鹤羽松针,无不精细异常。
这方法和普通倒模方法迥然不同,没有水玻璃技术,球磨技术,飞水法,永远没法翻出如此精细的铸模,这就与普通砂模失蜡铸造法形成了代差。
只看盆子,谁都会以为这是在铜器上直接雕刻出来的浮雕,那耗时得以年来计算。价值相应提升百倍。
很快便有人开始往铜盆前的匣子内投递纸条,之后二林部范先生一一检视了纸张,最后简单宣布道:“丰源号。”
一个年轻大胖子激动得满脸通红,浑身肥肉都在抖动,站起来团团作揖:“这寿礼我家老安人定然欣喜非常,诸位,承让,承让了。”
知州笑道:“贵号东家倒是个大孝子,又是蚕市第一件成交物品,这坐税,本官做主免了,让二林部返还于你,以奖掖孝道。”
年轻人开心坏了,连连作揖:“多谢太守,多谢将军。”
阿囤弥莞尔一笑,挥手表示没什么。
接下来,是程舍人书坊龙脑彩墨五铤,并撒花笺十封。
彩墨由五种颜色的飞水矿料,加墨胶龙脑反复锤炼,之后倒模贴金所得,分蓝,黄,绿,红,白五色。
以前的彩墨,除了朱砂墨,其余都是矿粉状态,现在是第一次以墨锭的形式出现。
撒花笺三层压制,底层是单层石纸,二层是砑花水印桃花春水图,洒粉色大小纸屑构成的花瓣,三层是普通单层书写用竹纸压制而成,可做到吃墨而不透墨。
每张花笺就这么看,是淡淡的绿纸下有大大小小的粉色花瓣,透光看,便会出现一幅桃花春水,落英缤纷的图案,端是神奇。
商人们蜂拥上前,争先恐后地投下自己的暗标,如此精雅的文房用品,远比铜盆受欢迎,足见大宋对文华的看重,这是奇货可居。
程文应命程三打开匣子,计点一番后,接过程三递来的纸条,微笑道:“老朋友了,眷墨斋老华。”
掌柜的一副文士打扮,起身拱手:“程公,下来还有事相商。”
程文应点头,表示答应。
第三件物品,是苏家十匹蜡染木棉布。
面料后世常见,如今却与绸缎等价,苏家布料别有不同,有了蓝色花纹图样不说,经纬更加细密,还隐隐有一层光泽。
这当然又是水玻璃在印染上的运用,同样是第一次面世。
苏洵感觉由自己宣布中标商人是降了身份,招手将苏油叫过去开箱:“益州薛记。”
一个中年汉子站起来供手:“苏小少爷,还记得我吗?”
苏油一愣:“你是?”
中年汉子激动道:“前日眉山戒严,小少爷义薄云天,用折刀换了小人和同伴运来的竹料,松木,骡车,还赠了盘缠返乡,这才保住了我们几家的家业,小人……小人们实在是感激不尽……”
说完声音都已经开始哽咽了。
苏油听得有些懵,我不是花钱折价买了东西,看你们亏得厉害,顺便送了把折刀吗?怎么说法不一样了?
这时候也不好细问,只好点头:“举手之劳,下来再细谈。”
不过他还下不去,第四件商品,玉瓷瓶永春露特曲十二瓶。
阿囤弥立刻举手:“我能参与不?”
呃,你要参与就没别人什么事儿了,这次二林部带来大大小小上千件铜器,五六千贯打底,加上你一向大手大脚,谁还搞得过你?
我要的是广告效应!
苏油只好拱手:“姐姐,你就别参与了,下来小弟另有礼物相送。”
阿囤弥“哦”了一声,把手放下了:“可不许赖账!”
楼内众人都不觉暗笑,这夷人女子,当真不通礼数。
等到苏油将纸盒打开,选定出价最高的一张,竟然高达两百贯。
这是要疯啊,我就是凑数玩玩的!难怪前边几位笑容掩都掩不住!
定了一下神:“呃……恭喜源骊坊。”
第五件,通犀象牙首尾羽纹花钢文案折刀。
这刀和普通羽纹花钢相比,石通的手艺又有精进,钢质也更好,关键在装饰。
刀柄首尾为白色的象牙雕饰,中段是犀牛角,犀牛角中间,有一道浅色半透明的细纹,非常明显,将犀角一分为二,与弹出的花钢上的羽脉相对。
有了这道细纹,犀角就不叫犀角了,叫“通天犀”。
有一年京城大疫,仁宗让内库出犀角药材与太医局配药赈济百姓,就开出来一条通犀,内官以为至宝,禀告仁宗,希望他留下,仁宗生气了,说玩物与百姓孰轻孰重你不知道吗?赶紧给我拿去配药去!
仁宗之仁,的确是皇帝之中少见的。
因为天师法剑的事情,羽纹花钢早已经蜚声四路,人人都好奇,人人都没有见过。
之前倒是有一柄紫檀座象牙装的清荷短剑,据说已经被辗转收入宫内。这柄折刀,还是第一次让与会之人见识到到底什么叫羽纹花钢,什么叫跳刀。
物以稀为贵,这次的投标人数,堪与程家那次相比,最后被一位退休官员一样的老头拿到。
为什么苏油猜是退休官员,因为知州亲自将折刀送到老者案头,还温言闲聊了几句,这做派与他人不同。
压轴的终于来了,玉瓷变色玫瑰釉大梅瓶。
铜盐釉料对炉内环境极为敏感,颜色因还原氧化环境不同,入炉一色,出窑千变,这是钧窑的拿手好戏。
不过这秘密在苏油面前不是秘密,没试验几次,便被他鼓捣了出来。
钧窑窑口,有走泥纹,底部是蟹壳青,这是后世判断钧窑瓷器的标志,其实是当时工艺的一种缺陷美,这件大梅瓶却是玉白晶莹的胎体加釉,一点毛病没有。
关键是器型巨大。其实整个梅瓶是分四段烧造的,从做胎,烧胎,拼接到整烧,费了史大和苏油不少的功夫。
即使有精准量具的帮助,但是烧制过程中的变形也导致绝大多数胎体无法拼接得天衣无缝,几百斤瓷胎被砸碎沦为磨料,心痛得史洞修一宿一宿的睡不着。
等到大瓶胎烧造出来,施釉反而简单了。
烧造流釉过程中不时开合一下进气孔,改变窑内环境,剩下的就交给老天爷。
这瓷瓶,是所有东西中费时最久,费工最多的,最后五个瓷胎只留下一件,现在一拿出来,顿时惊艳全场。
瓶子与苏油等高,瓶口是一圈深蓝,然后往下是玫瑰紫,再过渡成大片玫瑰红,大红,然后浅紫,浅蓝,最后纯白,流光溢彩,通体无暇。
非唯人力,亦有天成。所有人都面面相觑,这玩意儿,谁特么还敢上前丢纸条?
太守呵呵笑道:“这件梅瓶,是我皇宋烧造出来的最大一件瓷器,虹光霓晕,帔霭流霞,非人臣所能宝之。今日只与诸位同赏,之后眉州府将出价千贯购入,作为吾皇五月生辰寿礼!”
接下来的洽谈中,眉州府坐税将收到手软,今年的眉州知府,不差钱!
苏厨 第一百二十三章 薛忠
第一百二十三章薛忠
瓷公鸡站起身来:“太守,我眉山虽僻远,然同沐王化,共仰皇恩。当今之仁德,寸草亦得滋育,既然是献给官家,我史家瓷坊便没有收钱的道理,还望太守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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