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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厨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二子从周
苏油忍不住偷偷笑,低声对二十七娘嘀咕道:“你这庄头在偷换概念,刚开始明明说好是受罚的,一转眼便变成赏赐了。”
二十七娘给他挑了一块牛肠:“就你机灵,小孩子好好吃饭!”
说完又笑道:“不过史大说得没大错,这还真跟白捡了三贯钱差不多!鬼知道这牛杂经你一整治,竟然比牛肉还香!”
说完美滋滋地算起来:“牛摔了被罚了一贯钱,现在这里外里相当于赚了两贯,今晚回家一说,爹爹怕是睡着了都要笑醒。”
苏油笑道:“你就这样编排家里长辈。”
二十七娘理所当然地说道:“哪用编排,我那爹爹眉山城出了名的财迷!”
八娘说道:“不过这样的吃食,不是随意能吃到的,看小幺叔弄这么半天,这功夫下得可太大了。”
二十七娘说道:“可不是,屠宰场那边,每天往玻璃河里扔多少下水,那就是不知道做法。”
苏油心中一动:“我有个想法,想和两位商议一下。”





苏厨 第十五章 名声也是个好东西
第十五章名声也是个好东西
二十七娘吃得太美了,现在觉得苏油怎么看怎么顺眼:“小油你说。”
苏油说道:“是这样,我这汤料包里,其实都是药材,主要功能是驱风散寒,温脾养胃,对码头边的来往客商,旅人,脚夫,是最好不过。”
“还有这内脏也不能小瞧,它能明目,治夜盲,健脾胃,养血气,白白扔掉,实在太可惜了。”
二十七娘立刻反应过来:“开餐馆!”
苏油笑道:“开餐馆不至于,我想着能不能够每天去将那些下水收上来,加工处理后在码头边上支个摊子随意发卖,三文一碗可以,五文钱一碗也行,帮助下那些脚夫船夫,过往旅人,也算是行一桩善事。”
在大宋立足,名声是个好东西。
八娘合什道:“小幺叔真是宅心仁厚,这个事情没多少花费,我回去禀告阿爷,他肯定支持的。这是比施舍寺庙还大的功德。”
二十七娘说道:“太好了!啊?等等……可要是我想吃了怎么办?”
苏油说道:“你想吃了让下人去端一碗不就得了?”
二十七娘说道:“那怎么行!那我们不是和脚夫苦力一样了?!”
呃,没想到这小妮子阶级观念还如此浓厚,苏油想了想,说道:“那就让家里厨子把手艺学到手,给你精细单做,这总可以了吧?”
二十七娘也只是随口一提,点头道:“好吧,那就是一个草棚两口大缸的事情,八娘我们都不用禀告家里,自己就能安排下来。”
苏油笑道:“那这事情就这么说定了。其实开餐馆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如今条件还不够,实现不了。”
二十七娘问道:“为什么?你缺钱吗?”
苏油说道:“钱只是一个方面,主要是很多调味品,现在没法得到。烹饪一道,调味是关键。”
二十七娘细细品着小碗里边的汤,说道:“什么调味品?比这汤料料理出来的还好?”
苏油说道:“这个啊?这道菜其实就少了一道重要的调味品,不然毛肚蘸着那东西吃,滋味更绝。”
二十七娘惊讶道:“还能更好?是什么是什么?”
苏油说道:“那差得多了,现在就一个芝麻酱,其实还可以有韭菜花酱,豆腐酱,还有豆瓣酱,甜麦酱,最好的还有酱油,不过这些一时都凑不齐,尤其是后边几样,要做得好,少则大半年,多则两三年才行。”
见到二十七娘略微失望的样子,苏油打趣道:“别忘了我们此次前来的主要目的,要是发现一样就要开张一样,什么事情都别做了。”
八娘不禁觉得好笑:“对呀,吃了一顿好吃食,就差点把正事忘了。”
二十七娘也笑了:“哈,还真是,上午静置的那批陶泥,果然细腻了很多,小油当真有本事!”
苏油说道:“是吗?那观音泥怎样?”
二十七娘说道:“观音泥就更厉害了,粘性比陶泥好很多。”
苏油抬起小手将还在吹嘘主家仁义的史大招呼过来:“将锅里的牛骨头都捞出来,将上面的肉剔给孩子们分了,骨头收集起来,泡草木灰水里,油脂去尽后洗刷干净,其余的骨头,都如此办理,我还有大用。”
史大笑得脸上褶子都能夹住苍蝇:“今天多承小少爷,这顿油水可太丰厚了。”
苏油挥着小手:“这是小事儿,就是告诉你们这下水是好东西,不要随意浪费,包括骨头也是。”
史大忠心耿耿地点头:“领会得,见识了小少爷这手变废为宝的本事,只要您吩咐,我们一定给小少爷处置妥当。”
苏油说道:“有个事情等不得了,一会儿我给你画个图纸,麻烦你先帮我做几样陶器,下次烧窑的时候一并烧制出来。”
史大大手拍着胸脯:“没说的,就用今天得到的细泥来做!”
苏油摆手道:“别别,我这东西啊,粗泥反而更好,还有不能挂釉,就原陶更合适。”
史大答应连声地去了,苏油这才突然想起一个问题:“呃,二十七娘,我没钱。”
二十七娘笑道:“说这个就见外了,举手之劳而已,就凭你能够将陶泥细腻程度提升两成的本事儿,我就该好好谢你。”
苏油笑了,就那因陋就简的玩意儿,离真正的球磨还差得远呢。
这时一位大娘端了一碗剔好的骨边肉过来:“小少爷,这碗是给你的。”
苏油讶异道:“不是让你给孩子们端去吗?”
那大娘“啊”了一声:“可您不也是孩子吗?”
八娘一下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二十七娘更是笑得趴在了桌子上,拿手拍着桌面:“叫你总喜欢装老成!其实还是个娃!哈哈哈哈可笑死我了……”
苏油:“……”
这顿饭是苏油来这世界上吃得最舒服的一顿,他现在觉得眉山城真是个好地方。
可龙里的乡亲们都是看着他长大的,想做点什么,大多数人都是当他在胡闹,哪知道进了眉山城后,居然还颇受待见,真是没地方说理去了。
眉山城里的居民,民智比较开化,苏东坡总结乡情曾经说过,眉山人,爱读书,喜诉讼,难欺难治。
读书识字的人家太多,家家都有一套大宋的法典,没事情就翻着玩,胥吏想要欺瞒哄骗他们,不可能如文盲农夫那么老实巴交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想要加役加征,给不出个说法,那都是敢拿着法典聚在衙门闹的。
苏油认为这其实是民权意识一种萌芽般的觉醒,官府在眉山,甚至说在现在的整个四川,并不强势,与江卿世家更多的是一种配合关系,殊无可畏。
这也是苏洵文章里说某人有摇动州县能力的原因。
而如今,这个某人的父亲,程家老家主,正和自己的女儿说着话。
几近现代工业品的两柄木质游标卡尺,是老于和两个儿子忙活了一上午的功劳,现在就摆放在桌上。
女儿一直是程文应的骄傲,这女儿自小知书达礼,聪明非常,长大后可谓宋代仕女的典范。现在苏油的表现太妖孽了,程文应便借着尺子完工这事儿,将女儿请过来说说话。
程文应对程夫人说道:“女儿啊,苏油这孩子,你熟悉吗?”
程夫人恭敬的答道:“父亲,这孩子女儿倒是知道一些的,自幼父母双亡,是守祠的老叔将他拉扯到现在,听闻顽劣无比,性子又慧黠,干了不少让乡亲们头疼的事。”
程文应奇道:“哦?我看那孩子挺守礼啊,《论语》至少是精熟的,还有这尺子,说是从《九章》上看得的。”
程夫人笑道:“父亲这就被骗了,《九章》里可没讲过这个,这估计是这孩子受了《九章》的启发,自己拓思出来的东西。看,慧黠,乡亲们就没说错。”
程文应大讶:“这要是自己想出来的,这……这这……”
程夫人笑道:“聪明是吧?这样的孩子,历史上也不是没有过。项橐七岁难孔子,甘罗十二拜上卿;东方朔两岁暗识《魏史》,骆宾王六岁即赋《咏鹅》;刘孝绰六岁下笔能文,阴铿四岁一日千言;徐陵十二通老庄,王勃八岁作《汉书注指瑕》,李泌七岁便可从容于唐皇宰相奏对……父亲,我大宋推崇文教百年,远迈汉唐,出来几个这样的孩子,不奇怪的。”




苏厨 第十六章 仓舒转世
第十六章仓舒转世
程文应说道:“这些可都是神童啊。虽然聪明,可性格呢?苏油不但聪明,性格沉稳冷静,温文尔雅,也不像个孩子。”
程夫人扑哧一笑:“父亲,远的不说,就说我大宋,如今朝堂之上便可举三位——蔡景蕃,晏同叔,司马君实。”
“蔡景蕃三岁得中进士,五岁以秘书省正字伴读东宫。如今年纪未过四十,已经稳拿了三十多年的俸禄。”
“晏相公七岁就能做文章,十一岁举童子试,见考题是自己之前做过的,便请官家另考。其后伴读,谆谆劝诫,绝不不为当今代笔写诗,这些都是有记载的。”
“再说司马君实,五岁立志读《春秋》,每日余学之外,夜里自加时辰攻读,至七岁而贯通。又有砸缸救人之智,图画传于京洛,虽海屿边城,亦知其事。”
“这些神童,都是少年老成,年岁聪幼,可说话行事皆如成人。他们的事迹,性格,少年成就,不比小油更加神奇?”
“而且你又被骗了,这弟弟在乡里,可不是像你说的那样。”
“他在乡里,是可龙里,石家村一帮孩童的智囊。去年四月撺掇着一群七八岁的孩子,在河里捞了好多鱼苗,说那叫‘舀水花’,然后将鱼苗放进田塘里边,声称今年满村都能吃上鱼。”
“父亲你说,小孩子玩水,那是多危险的事情?”
“还有果树,祠堂前后,有几株好柑橘,几株好茶树,也被他领着孩子们,将柑橘枝给剪了,说这叫矮化,可以控制柑橘树的高度,以后摘起来方便。”
“剪下来的枝条,经他撺掇,孩子们把自家的柑橘树砍断细枝,用良树的枝条接上去,说那叫‘嫁接’,以后那些柑橘树,也会结出祠堂后边柑橘树那样的甜果。”
“茶树则被他剪成三五寸长的小枝,说是可以在沙子上插出根来,变成新茶树,父亲,农事我是不懂,您认为这些法子可行吗?”
程文应说道:“可行什么可行,简直就是瞎胡闹!哎呀那可就糟了,那几棵树可是老世兄的心肝宝贝!”
程夫人笑道:“正是,听说事发之后,各家娃子都被拉去跪了祠堂,老叔勃然大怒,要施家法。”
程文应胖脸上肉抖了两抖,又无可奈何地嘘了口气:“收拾一顿也好,这也实在太调皮了。”
程夫人忍俊不禁:“哪里这么好收拾,结果老叔被这孩子三言两语拿住了,说他不公,要是那些柑橘树能活,他们这顿打不是白挨了?祖宗也不可能跳出来反打老叔一顿。”
“气得老叔当时便将黄荆棍子摆在祖宗牌位前,又加了两根,只等上月看结果,要是果树不活,那就处罚加倍。”
程文应担心地问道:“那结果如何?”
程夫人笑道:“奇就奇在这里,结果那些柑橘树还真如小弟所说,都活了,茶树枝也活了一大批。老叔只好将祖宗牌位前的黄荆棍子请下两支来烧了,剩下一支留着,说要是结出的柑橘不甜的话,照打!”
程文应哈哈大笑:“老世兄这就是不讲理了,这不是欺负小孩吗?过了,过了啊!”
程夫人也觉得好笑,说道:“结果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你知道他因何进城吗?”
程文应说道:“他说是来求明允给个表字,还有就是进学的章程。”
程夫人笑道:“可漏了一桩,他偷偷伙同石家小娘子,把别人家里四口小猪偷偷阉了,闯下祸事,老叔让他进城躲避呢!”
程文应大惊:“这是女孩能做得的事情?这会伤了石家小娘子的名声的!”
程夫人点头道:“是啊,这事情老叔处理起来很麻烦,”
说完又道:“父亲,你相信‘宿慧’吗?”
程文应说道:“就是有小孩生到世间,还记着上一世的经历记忆?”
程夫人蹙着眉头:“子瞻小时候,常常告诉我他的梦境,在梦里他生活在一个美丽的水乡大城里。那里人文风雅,物候常新,有一个大湖。”
“大湖边有长堤,长堤上是古柳,而他,则是城郊一座寺庙里的僧人。”
“梦中他就在那样一座城市里宁静地生活。到现在他都喜欢亲近僧人道士。眉山周边的道观寺庙,都被他拜访遍了。”
程文应问道:“你是怀疑,苏油也和子瞻一样?”
程夫人想了想说道:“小堂弟如此聪慧,如此性格,对物性如此通透,对食物如此挑剔,倒是让我想起了一个历史上的神童。”
程文应问道:“谁?”
程夫人说道:“三国曹仓舒,陈寿曾称赞他:‘少聪察岐嶷,生五六岁,智意所及,有若成人之智。’”
“《三国志》说‘冲每见当刑者,辄探睹其冤枉之情而微理之。及勤劳之吏,以过误触罪,常为太祖陈说,宜宽宥之。辨察仁爱,与性俱生。’”
“小堂弟所做的那些调皮事,一岁之后再看,其实也是为了周济乡里。曹冲为了救马鞍被老鼠咬坏而获罪的小吏,曾经剪坏自己的衣服来劝说魏王。两者性格做法,也是绝似。”
“曹冲六岁称象,小堂弟五岁通《九章》,明算术,两者都是契明数理,还可致用之人。”
“《魏书》说曹仓舒‘容貌姿美,有殊于众。’父亲,小堂弟他相貌如何?”
程文应说道:“哎哟给你这一说倒是真像!苏油他虽然年纪还小,但是长得还挺漂亮的,就是乡下孩子,晒得有些黑。”
程夫人拿起桌上的卡尺看了看,浮想联翩:“真想见一见他啊,想来这小堂弟,上一世当是此等人物。”
这时伺月过来禀告:“太老爷,夫人,史家庄子有人求见。”
程文应说道:“哟,应该是八娘有什么事情吧,她和苏油今早去得史家陶坊来着。赶紧叫进来。”
来人是个农夫,进来说道:“太老爷夫人安,二十七娘让小的给两位送来一番吃食。”
没一会厨子进来了,端来两个炭盆,将两坛汤头吊上,按农夫指点,烫了一碗牛杂,一碗牛肝摆上桌,又端出一盘芥末蒜泥毛肚摆上。
程夫人和程文应面面相觑,农夫言道:“这是小少爷在庄子上料理的吃食,二十七娘尝了说好,除了史家,还让给城里纱縠行,书坊各送一份。”
程文应试着尝了一筷子,叹气道:“这孩子,你说他前世要不是锦衣玉食之流,这也没人能信啊……”
程夫人笑道:“牛肝鲜嫩,牛肚爽脆,味道也很香醇,这孩子还真会在嘴上补偿自己。”
农夫在旁边陪笑道:“小少爷说了,这食材本身低贱至极,贵人们或者不会常吃,但是对于我们这些泥腿子,码头上来往的客商脚夫,就是一项功德了。”
程文应说道:“哦?这又是怎么说?”
农夫说道:“小少爷说,这汤里加了药包,除了压制内脏的异味,让它变得香醇之外,还有一桩好处就是驱风散寒,开胃健脾。可以低价在码头销售,让所有人都吃得起。”
“这可是肉食油荤啊,可不是功德吗?我们家二十七娘和贵府少夫人,已经准备把这事情做起来。”
程文应叹气道:“难得,实在是难得,小油此议,比孔北海四岁让梨,心境更高一层。女儿,这孩子的培养,恐怕你要多操一份心思,兴旺家族,靠的终是人才。”
程夫人对程文应肃然道:“父亲,我之前一直有个担心。曹仓舒虽然智识有余,然年寿不永。小堂弟能想到用这平日里废弃之物造福世人,这份仁德,定能感应上苍,征享寿福。”
程文应说道:“你这当嫂嫂的,可得多费心。天分是一方面,精进是另一方面。”




苏厨 第十七章 斗茶
第十七章斗茶
程夫人想了想,说道:“这孩子和子瞻子由性格都有不同,但是只要心地善良,就不会出什么大事。他在乡里做的那些事情,都是性情聪慧举一反三,加上精力过剩导致的。”
“那就按现在的路子,不是喜欢事功吗?便让他做去,只需引导他把聪明用到正途上就行,正好也是他的兴趣。”
程文应急道:“朝廷以文章取士,女儿你可不能耽误了这孩子。”
程夫人狡黠一笑:“耽误不了,他不是大言炎炎要改造印刷技术吗?还提出字码按部首来保存,可以方便检索。”
“呵呵呵,他大概不知道,我大宋已有五万多字,不是那么想当然的。”
“韵学是我大宋读书人第一道拦路虎,我就亲自教他,顺便试试他的心性!”
程文应沉吟了一下,说道:“要不还是送天庆观北极院?张道长的韵学教得不错,子瞻子由都是在那里读出来。”
程夫人说道:“张道长年事已高,不轻易收徒了。我先教着,等到小油正式开蒙后,也有了个基础,到时候去拜求张道长,也好说话一些。”
张道长大名张易简,苏轼苏洵韵学的启蒙老师,本身籍籍无名,历史上他似乎就做了一件事情——教学生,教出的学生里边有一个叫苏东坡。
好吧,其实还有一个,陈太初,苏东坡同班同学,那人后来——呃,成仙了。
宋代的文化知识,除了正常的士大夫,还掌握在三种人的手上,道士,和尚,妓女。
道士,和尚,那是不事生产,专业诵读经文,加上时间有多,闲的。
而妓女想要有声价,那就得有文化作为装点,音乐,诗词,茶道,总要有那得出手的才行,历史上记载翰林宰相斗茶输给名妓的事情,那是所在多有。
扯远了,说回史家庄,此时天气尚热,吃过饭,有一段歇息时间,二十七娘便拉着八娘玩刚提到那件事——斗茶。
在宋朝,上至皇室贵族,下至贩夫走卒,都以饮茶为生活时尚,所谓“缙绅之士,韦布之流,沐浴膏泽,熏陶德化,盛以雅尚相推,从事茗饮。”
二十七娘找回了一些骄傲,因为她发现苏油居然不会这个。
不过苏油也没时间看他们玩,更不知道眉山城程夫人那里有一场灾难正等着他。
他现在正忙着给史大画图纸。
他画的是两种容器,一种是小口坛子,坛口下方三寸,有一圈口沿,还有一个类似平底碗的盖子,倒扣过来,正好可以放到口沿上。
坛口上还有个倒放的碟子,可以刚好盖住坛口。
它的作用是避免在提起盖子的时候,带起的口沿水滴入坛内,污染了里边。
口沿可以盛水,可以将盖子底部淹没在水下,隔绝内外空气,抑制普通细菌生长,培育乳酸菌等厌氧菌。
这便是后世蜀州人家家必备的神器——泡菜坛子。
另一种容器是敞口盆,也有盖子,不过中间多了一根中通的通气管,盖上盖子,蒸汽通过气管进入容器内,可以将食品蒸熟,同时水蒸气在盖子上凝成的水珠会滴入容器,形成汤汁。
后世云南人的招牌炊具——汽锅。
这俩东西一点难度没有,以史家陶坊的工艺水平,完全可以做到。
耕牛摔断腿这种事情,其实史家还真不怎么放在心上,一头牛犊的价格,在五贯左右,而按一头牛出肉三百斤计算,百文一斤的价格那就是三十贯,光卖牛肉就利润丰厚。
因此才有史书上有官员向中枢建议强行提高活牛价格,让屠户无利可图的脑残建议。
不过这大小是一桩差错,所幸的是没有发生在春耕期间,要不然,从县衙到史家,都是要责罚庄头和当事人的,不会如现在这样轻轻放过。
加上苏油一番神操作,坏事变成了好事儿,说不定一年后史家的口碑就会在眉山城有个天翻地覆的变化。
码头那是什么地方?四方辐辏之地,刷声望的最好地界!而史家现在相比其余三家,差的就是这个,这才是二十七娘对苏油的建议如此上心的原因。
因此几个罐子算得了什么,苏家小少爷就算烧了砸着玩,也由他!
苏油画完两样图纸,来到八娘和二十七娘身前,两人已经在那里斗上三轮了。
二十七娘招呼苏油:“小油来评评,我和八娘谁的茶好?”
苏油走过去一看,不由得目瞪口呆:“抹……抹茶还是……卡布奇诺?”
宋人斗茶主要是“斗色斗浮”,即以茶汤的颜色与冲出来的茶沫决胜负,茶色“以纯白为上真,青白为次,灰白次之,黄白又次之”,茶沫以“咬盏”为佳。
相应的,能出沫,质地细腻,颜色白的便被定为上品茶,庆历中蔡襄制造的小片龙茶,一斤价值高达二两黄金,合十八贯之多。
而现在建茶中的龙园,胜雪等诸般精品,那更是高达十几贯一两。
到后来,建州每年呈送给皇家的第一纲茶,名为“北苑试新”,小茶饼大小一寸左右,差不多小麻将牌大小,一饼只够数杯,价格是四百贯,折成北宋现在的物价,那也有六七十贯之高昂。
精品茶叶,和宋代文人仕女的其它高档奢侈品一样,完全是天价。
宋人现在喝的这些好茶,都叫“团茶”。即茶叶采摘之后经过繁复的工序蒸制成茶饼。
至于后世流行的散茶,那是淘汰品,满足贩夫走卒,番邦蛮夷的玩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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