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厨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二子从周
戊辰,贬右谏议大夫梁焘知潞州,侍御史孙升知济州。
这事情苏油完全没有插手,属于保守派内部的窝里斗,属于高滔滔过人事任免权的瘾。
不过事情的起因还是跟苏油有关,因为他曾经在高滔滔那里赞赏过只身凭吊王安石的张舜民。
高滔滔觉得这人不错,懂情义懂坚持,不以朝堂风云摇摆,是个做御史的好材料。
不过右谏议大夫梁焘作为保守党坚决不同意,乞还张舜民台职,奏章上了十多道。又于省中面责给事中张问不能驳还舜民制命,以为失职,嘲讽张问贪禄不去,不知世所谓羞耻。
侍御史孙升也上书劾问,引用了梁焘不知羞耻等语。
这就叫面欺同列,苏油当然不会手软,二人坐朋附同贬。
戊申,以丁骘为右正言,以秘阁校理诸城赵挺之为监察御史。
丁骘是保守党,自行新法即不肯为知县,宁愿折资监当几二十年,人多称之。
赵挺之是新党,通判德州的时候希意行市易法。当时黄庭坚监德安镇,谓镇小民贫,不堪诛求。及召试馆职,又被苏轼狙击:“挺之聚敛小人,学行无取,岂堪此选!”
赵挺之从此成为大苏、黄庭坚的终身黑,如今入了台谏,又有得好戏看了。
不过最起码高滔滔做到了“三派兼用”,苏油也不怕人黑,因此并没有阻止这项任命。
只要符合制度,坚决不落口实。
秋,七月,辛亥,开府仪同三司、判大名府韩绛,以司空致仕。
又一个老臣退出了政治舞台。
乙卯,权开封府推官张商英,出提点京东刑狱。
张商英的霉运还没有走完,本来完成清除河北辽人谍报网,建立起完善的情报体系之后,苏油是准备将他安置在军机处机宜厅的。
不过军机处大佬太多,不适合低阶官员出头,张商英想走捷径,于是移书苏轼,想通过苏轼通关节进御史台。
信中有“老僧欲住乌寺,呵佛骂祖”之语,结果不知为何这封信苏轼没有收到,却被别人拿到了,然后报告了吕公著。
吕公著感叹新党的人的确能做事,但是这心思也的确拎不起来,特意跟苏油说张商英入台想都不要想,最后当了开封府推官。
苏油感觉挺对不起张商英,正好河北大建,官员腐败问题开始突出,便让张商英提点一路刑狱。
你不是想当纠核吗,那里一定能够发挥你的特长。
戊午,以辽使贺坤成节,曲宴垂拱殿,始用乐。
参与宴会的除了辽国使臣,还有交趾郡王李乾德,大宋西域都护巢谷,宁夏郡王李乾顺。
苏油返京之后就跟赵顼说过,西域都护府主官绝对不能长期把持职务,必须设定流官,否则将来必生祸乱。
此次趁河北大举之际,朝廷便召巢谷入京,陛见之后会担任河北军区副司令……啊,现在的名称应该叫河北四路都经略司副使。
正使则是种诂。
这也是为了加快军队实现骡马化的现实需要,种诂编纂了大宋的《骑兵操典》,属于理论派,巢谷在西夏带领骑兵纵横二十年,属于实践派,两人是大宋对骑兵战术最精通的行家。
巢谷此次任务,还要分批将二十五万匹战马从删丹转移到河北。
当大量雄健的西域骏马沿着大路乌泱泱朝汴京进发的时候,沿途官民就跟过节一样拥到路边围观,激动得热泪盈眶。
我大宋如今终于不再缺战马了!
巢谷此行还带来了秉常的遗子宁夏郡王乾顺。
乾顺到今年已经六岁,一直由养父母郭二蛋和文殊奴抚养。
巢谷给他开了蒙,高滔滔有诏要给乾顺找最好的老师,因此也得来汴京就读皇家慈善一小。
金殿上,已经长成的大宋英俊青年的李乾德身着新科进士的绿袍,带着身着小襕衫,小秀才模样的乾顺,对着赵煦和帘后的高滔滔行礼,一大一小两个郡王,看上去完全就是两个纯粹的汉人。
辽使在一边默默观礼,不知道心中有何想法。
李乾德是王爷,理论上当是紫袍金带,但是在大宋进学多年,一直是陈昭明的学生,今年更是放弃了自己的身份,连朝廷给官员子弟和宗室安排的锁厅试都不愿意参与,跑到开封府衙门找到钱勰,要求参加正规的科考,以功名入仕立身。
好死不死,钱勰自己本身就是钱王后代,世袭的侯爷,然后靠着读书科举的优良成绩硬邦邦地入仕,对李乾德的志气大为欣赏,认为小伙子你很有老夫当年的风采。
如此大事,愣是就敢不通报给朝廷知晓,随手就准了李乾德所请,还亲自给他填放了考举的浮票。
今年参加科举考试的人太多了,李乾德便混在里边一路过关斩将,直到最后在殿试时才被打酱油送温暖的赵煦发现,回去禀报了高滔滔。
赵煦在六岁到十岁期间也是长期跟着扁罐漏勺椅子他们厮混的,对于陈学士身边这位沉静淡然的哥哥颇为熟悉。
高滔滔也是大惊,交趾郡王竟然这么有骨气?而且还考中了?!
因为理论上只要过了礼部试,就不会再在殿试刷落,李乾顺能入殿,一个进士功名已然到手。
事后礼部上呈前十名的试卷,李乾德的名字又赫然在列!
高滔滔认真看过李乾德的殿试卷之后,大加赞赏,和原定第三名的孙勰换了个顺序,点成了元祐二年的探花。
然后转头就以一副用好同学做例子教育孩子的家长的语气教育赵煦,看看人家交趾郡王,这才该是你的榜样!
行礼完毕,李乾德站在殿中,气度谦隐,神色淡然,活脱脱一个小陈昭明的模样。
高滔滔在帘后看得喜欢,不禁问道:“郡王多大年纪了?可曾婚配?”
李乾德脸上红了一下:“回禀陛下,小臣今年十九,尚未……尚未婚配。”
高滔滔的话音里就露出欣悦之意:“那可真真儿太好了……”
我靠老太太这是要玩榜下捉婿的路数!大宋人哪怕贵为太皇太后,也免不了此俗!
苏厨 第一千五百四十六章 忐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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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五百四十六章忐忑
苏油赶紧轻咳一声,示意高滔滔注意下场合。
高滔滔这才想起今天是大家和辽使一起庆贺生辰来着,突然又想起一件事:“你是陈学士的学生吧?”
李乾德声音哽咽:“蒙陈学士和苏山长恩抚教诲,学生只恨无从报谢师恩。”
高滔滔说道:“今后进了朝堂,要记得一心为国,不可因师生关系违曲制度。”
李乾德说道:“谨遵太皇太后懿旨,小臣一定铭记于心。”
高滔滔笑道:“体对倒是得体,交趾有李道成开创儒学,黎文盛继之,其后杨莳,如今看来,就该着落到郡王你身上了。”
李乾德说道:“小臣有一事求请陛下。”
侍御史便要出列制止,高滔滔却轻咳一声止住了殿中弹劾:“哦?说说看。”
李乾德说道:“南海士子参加科举路途迢递,先帝赐臣在京的宅邸,臣实在用不了那么大,因此臣想将之捐献出来,作为南海学子入京后的息宿之所,也好共同切磋,安心待考。”
李乾德不缺钱,李道成黎文盛对李乾德还是非常忠诚的,在南海给李乾德搞了几个矿冶,每年南海纲运钱粮里边,就有李乾德的一份。
高滔滔对李乾德这份品行更加看好了,问道:“如此一来,你又住在哪里呢?”
李乾德说道:“臣的任命还没下来,如果是外路州县的话,那就自有职田衙署,不劳太皇太后垂挂。”
“如果是在京中,臣在理工学院附近租赁有一栋小屋宇,本是为了方便平时学习。”
高滔滔笑了:“郡王还真是士子本色,陈学士教导得好弟子啊,老身允了郡王此请,不过老身却也有个条件。”
李乾德赶紧躬身:“小臣万万不敢,太皇太后但有慈谕,小臣必鞠躬尽瘁。”
高滔滔满意地道:“要的就是你这句话,等着吧,过几天就会有旨意给你。对了,你会弹奏钢琴吗?”
李乾德说道:“倒是略通一二。”
高滔滔说道:“今日宴辽使,也是启乐第一日,郡王便为老身弹奏一曲如何?”
李乾德躬身:“乾德谨遵慈命。”
很快,优美的钢琴乐曲声在殿内响起,李乾德弹奏的是京师大学堂音乐学院的文化大工程之一,雅乐最新作品——《思齐》。
曲子表现的是《诗经·大雅·思齐》的诗意,歌颂了三位伟大的女性,即“周室三太”——文王祖母太姜、文王生母太任和文王妻子太姒。
周室三母,太姜任姒,文武之兴,盖由斯起。太姒最贤,号曰文母,三姑之德,亦甚大矣!
曲子在坤成节上为高滔滔弹奏,可谓善祝善祷。
一曲既终,吕公著被曲中意蕴感动得热泪盈眶,率领群臣为高滔滔上贺。
庚申,朝廷册封李乾德为南平郡王,判太常寺,高滔滔出诏,以太尉荆王赵頵幼女成德郡主赵孝鸾妻之。
苏油跟太皇太后和赵煦请了假,既然皇家都开始婚嫁,他就也要让观儿过门,做苏家的新妇了。
扁罐和毕观这一年半才搞笑,以前两人在一起上学苏油看不出他们之间有什么感觉,还担心得不得了,结果等到好事多磨,两人却如同突然开窍了一般,如后世那样谈起了恋爱!
写情书,相约去京郊看风景,去听音乐看戏逛食肆,去司天监看星星……
毕观有绿箬指导,女红方面比苏小妹强了很多,给扁罐做件内衣什么的不在话下。
不过扁罐和观儿不能日日相会,反倒是石薇和苏小妹,几乎与毕观天天在一起,石薇遗憾没有女儿,对聪明伶俐的毕观喜爱得很。
苏油这边喜闻乐见,也不去干涉扁罐和毕观的“交往”,倒是毕家兄弟有些犯愁。
毕家虽然是宰相世家,但是大宋的穷光蛋宰执也不是一个两个,虽然兄弟俩如今仕途通达,但是也才刚刚起步。
毕仲游之前卫尉寺丞才八品,试学士馆得第一名升到七品,之后任馆阁校勘,修神宗宝训升到从六品,又接到开封府推官的差遣,转到了正六品,临去河北之前又升了一级,成了大宋一路提刑,终于算是迈过了五品大员这道铁门槛。
说起来毕仲游的提拔也算是过速,不过一来大功在前,而来考试成绩异常优秀,三来有推辞翰林学士的高风亮节,被士林和朝臣们广为赞誉,四来低级官员外放,提一级也是常态,和入朝提拔是两码事,因此在政坛上毫无波澜。
倒是兄长毕仲衍比弟弟发达得早得多,毕仲衍可是元丰改制大功臣,宋朝首屈一指的官制专家,之前苦逼得妹妹都快养不起,入了“进人太锐”的赵顼的夹袋子,果然一路凶猛提拔,改制后被简拔为从三品知太常礼院,如今放在外路做了大宋京西北路转运使。
京西北路包括四府——河南府,颍昌府,淮宁府,顺昌府,五州——郑州,滑州,孟州,蔡州,汝州以及两军——信阳军,永安军。
说是外路,其实离京师并不远,地处黄淮要冲,如今又有铁路、洛汴渠、驰道,是连接东西贸易的咽喉之地,汴京西面门户,大宋第一大工业中心,一等一的大肥缺。
不过毕仲衍秉承家风,清廉无比,虽然俸禄算是优厚,但毕竟以前家底子太薄。
郑州现在几乎是官员抬手就能捞钱的地方,但是毕仲衍一文不贪,郑州琉璃宝镜名扬四海,毕仲衍害怕人家说自己矫情,只买了一个巴掌大的锡盒琉璃镜,发往汴京给自己的幼妹,当做哥哥做了大官,手头松快之后的礼物。
如今婚事就在眼前,毕仲衍是转运使,就算请假也不能离开辖地,只能将幼妹接到郑州来,等苏家上门迎娶。
从火车站将毕观接到府内,毕仲衍是既惭愧又惶恐:“妹妹啊,兄长实在无能,只能给你凑出一千贯的嫁妆,好在苏家人光风霁月,司徒和国夫人也早将你当做女儿看待,必不会因此轻视于你。”
苏油如今是正一品的司徒,从二品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其中司徒是荣衔贴职,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是首相实职。
元丰改制后,贴职基本已经废除,但是三师、三公、三少,依旧予以了保留,用于安置元戎。
其中正一品司徒在薪俸改革之后,各种收入统一成货币发放,也不再打折,一个月高达三百六十贯。
而从二品的宰相,因为是实职,工资反而比正一品的司徒要高得多,一个月高达九百贯之巨,堪称大宋第一打工仔。
当然元丰新制的规定,两项不能叠加,只能就高。
即便如此,苏油就算一文不贪,年薪也在一万余贯。
一年的薪水,就能够在汴京城中买一个苏辙那样的大院,相当的豪横了。
其实这也是真实历史上北宋一朝五品上官员都颇为清廉的原因之一。
这还没算石薇的国夫人俸禄。
而且朝廷把孩子都给养了,就漏勺那个淘气包,现在也是拿工资的郎官。
此外还有京周三处庄子的进项,铁路开通,京师大学堂落成,如今中牟地价翻着滚的涨,大有直逼当年可贞堂外围房地产的架势。
但是所有这些,都无法和石薇经营的宁善堂相比。
苏油知道宁善堂很挣钱,但是他也不知道到底能挣多少钱,他也不敢问。
所以即便苏油已经将四通的股份全部捐了出去,照样是大宋一等一的豪富人家,也无怪毕仲衍心怀忐忑。
毕观倒是无所谓,金钱在她心里就是个数字,还是个累人的数字。
这一年多来就是跟着小妹清理资产,这么大一堆财富,真不是一枚印章就可以轻松交割的。
苏厨 第一千五百四十七章 贺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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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五百四十七章贺礼
见到兄长这般模样,毕观不禁觉得好笑:“兄长无需着急,当年随大叔回可龙里替八公守孝,师傅送了我一笔嫁妆,足够了。”
“苏山长?”毕仲衍有些怀疑:“她和陈学士都是沉迷学问的人,会有多少积蓄?这可太不合适了……”
毕观将苏油和土地庙七子的创业故事给兄长讲了,这才说道:“师傅认为她名下的那些资财本来就应该属于大叔,因此通过这样的方式还给了他,不过大叔也懒得理会这些小事,便让我管着。”
毕仲衍说道:“这样就好,就好,就苏山长此举,也能见到苏家人的人性。不过这份资财到底属谁,妹妹心理要有数,不管怎么说,总算是找了个好人家,为兄欣喜得很……”
虽然说欣喜,但是表情依旧不是那么回事。
毕观听着自家老哥哥不停地絮叨,不禁拉起他的双手:“兄长不用担心我,倒是你又见瘦了……”
毕仲衍说道:“别说我了,现在的大事儿是你的事儿,苏家那边怎么说?”
毕观说道:“如今大叔成了首相,他的意思是一切从简低调,我也不贪图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毕仲衍有些犹豫:“这事情肯定得依国公的,我是说以后,苏家女子不忌惮抛头露面,这个士林风议……”
毕观浅浅一笑,神色中充满自信:“哥哥不必担心,大叔说了,毕竟大宋士林对贡献杰出的女子,如婶婶和师傅那般,风议都是很宽容的……”
毕仲衍心中震动了一下,这妹子也是心大,啥意思?你今后的成就还想要超过苏县君和蜀国夫人?
扁罐要结婚了,苏油如今都在操心这事儿。
现在的麻烦是婚礼要办得热闹容易,要办得低调,太特么不容易了。
不说那些趋炎附势之徒,就是真交情的师长朋友,士林门生,军中旧部,商界大佬,艺术媒体,甚至是医卜僧道,那都是多得数不清。
于是苏油只好偷偷瞒下了吉期,只告诉了几位至亲和赵煦高滔滔。
但是却瞒不过聪明人,比如蔡京。
蔡京如今对苏油有些怕,在他心里,苏油是半神。
司马光入相,蔡京一度有些犹疑,也想过要攀附捷径,还自认做得非常完美,即便是苏油都说不出什么来。
结果送别自家弟弟使辽的时候,“莫学饥鹰饱便飞”那句诗文,在别人看来只是寻常,但是在蔡京这里,却堪称灵异事件,不啻洪钟巨鼓般的敲打。
蔡京不知道苏油是如何做到的,但是越是不知道就越是可怕,联想到当年蔡确的旧事,不由得更加胆战心惊。
当年蔡确风头正健的时候,在宴会上给苏油挖坑,苏油谈笑风声,让蔡确将旧作写出来,自己挖坑自己埋,是不是也是类似的敲打?
再看蔡确今天,是什么样的下场?!
诛心是最可怕的,蔡京思前想后,重新拜谒司马光,言明差役法有问题,算是保住了立场。
事后苏油就跟没事儿一般,对他一如既往,还予以重任,理清大宋三个军事机构的责任,如此大事苏油都放手交给他。
如今改良后的免役法已经在全国范围实施,这事儿就算是翻篇了。
此后蔡京终于想明白了,决心不再反复,哪怕苏油这条船最后要沉,那自己也要当这条船上的第一个烈士!
政治就是这样,改弦易辙搞投机的后果,甚至比当烈士更可怕。
身败名裂遗臭万年的案例,不绝于史。
调用火车,需要经过军机处授权,有两趟来往于郑州和汴京之间的列车是空载,蔡京审批的时候只一转眼,便知道了扁罐的婚期。
对司徒最好不要玩心思,有话直说是最佳方案,于是蔡京上门恭贺,贺礼也不敢太重,只是自己已故长辈,如今公认的有宋一朝书法第一名家蔡襄题写的一柄斑竹折扇。
“玉京仙子爱春芳,弄遍琼枝嗅尽香。只有此花知旧意,又随风色过东墙。”
这是一首吟咏晚开的李花的诗歌,虽是旧作,却给蔡京送出了新意。
将苏油比作神仙,奉承他想找什么样的儿媳妇都找得到,最后千挑万选,却在众家女儿里边选中了毫不起眼的毕观,只因为毕观身上,有苏家人的影子。
春风入户,作为婚庆礼物,倒也妥帖。
如果换一种解读,就是如今朝中杰出的人才很多,可以让苏油尽情挑选,但是自己毕竟是最早跟你的人,如今下定决心死跟你,绝不会想七想八了。
还想借着你的东风,再跟着进步进步呢……
放下折扇,苏油对蔡京笑道:“元长太客气了,这礼物真是别致,可惜苏轶如今籍在右班,每日操练打靶,夸雄称健,怕是要辜负元长一片心意了。”
蔡京说道:“司徒实在太谦隐了,子超贤侄大喜,别人不告诉,连我也不告诉?我这忝为世叔的,可有些生气了啊……”
苏油哈哈笑道:“元长这份聪明我实在佩服得紧,到底还是被你看出了端倪,有你在军机处,我是一万个放心。”
蔡京说道:“军机处是跟着司徒做老了的差遣,现在王学士主了枢密,军务精通,那就更是顺当,河北军制,不至于劳司徒过分操心。”
苏油说道:“此番分割军事,说起来军机处的权力是被削减了一部分,而且军机处是战略参谋之地,是朝廷打通武臣晋升通道,荣遇宿将的地方,以后文官在那里只能是副手,元长总呆在那里,对今后的仕途不利。”
“这次提举四路都转运,我与太皇太后推荐了沈存中、元长,还有韩师朴,太皇太后认为元长精敏,军机处暂时离不开你,最终还是选择了存中。”
“我辈中人,既以许国入仕,便当以事功见进,以元长之能,终应当去能够建功立业之地,辛苦是辛苦,但是却能积累功勋,稳健扎实。”
“这就是我以前的路子,元长在朝中日日纠缠于文章条例,终究是轻用了人才。”
“而如吕惠卿、蔡确、邢恕那般攀援幸进,那就如烈火烧秸秆,来得快,去得也快。”
“如今朝中有一种看法,认为外放就是贬谪,太皇太后不任元长和师朴,也有这考虑在里边。”
“但是我不太认同这种看法,王禹玉也就是运气好,蔡确虽然心思诡谲,但治政上终究过得去,加上先帝英明神武,才让他这个宰相当得顺当。”
“若是昏君佞臣加上王禹玉这样的词臣宰相,天下事还有何可为?”
“我觉得,趁我还在朝中,元长就应该争取外放,去一路施展长才,如果政绩斐然,三年后我离朝之日,一定会向陛下举荐,总有元长主政之时。”
蔡京这才明白苏油一力推荐自己外任的用心,不由得又是感激又是惭愧:“蔡京惶恐,今日受教矣,不过太皇太后和陛下对司徒倚赖日重,必然会荣宠不衰的。”
苏油笑道:“就算太皇太后和陛下荣宠不衰,我也会坚决请辞。”
“我朝宰执,尽是被劾而去,好像就是一个咒怨一般,差不多都成了制度。”
“我入相之前就跟陛下言明,京官五品以上,三年一转,待有到期者方才举荐。”
“到了宰相之位,那就更要以身作则,干满一任还不走,那就是贪眷禄位,非要等到御史找茬弹劾,很光彩吗?”
“到时候我会奏请太皇太后和陛下,立为成制,以免前朝覆辙,为相者权倾天下,翻成大患。”
蔡京想了想:“国朝不被非毁而去的宰执,的确也不多……不过三年时间太短了,都来不及展布经纶,四年五年方为妥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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