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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马南风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少独
七年前,萧凡突然被恩赐为廷尉丞,谁也不清楚先帝是因何缘故,居然将一个数目恒定、品级不高但权柄颇重的要职,让这么一个小孩担任。须知一国刑狱讼案往往繁冗复杂,八名廷尉丞本就运转不易。结果萧凡占去一个位子却不能任事,意味着七个人要干八个人的活,效率难免大受影响。
五年前,先帝薨,胡太后临朝称制,自然要以旧革新,却依然保留了萧凡的任职。而且长期以来,萧凡除每月定期前来具名以领俸禄外,平时几乎不曾出现在廷尉寺。
直到两年前,徐虎出任廷尉卿,要求萧凡每日未时必须到府听候差遣。尽管实际上他也从未差遣过萧凡什么,但这个规矩却就此保留下来。廷尉寺里每个人也都带着不同含义的目光,记住了这名脸上嵌着半边铁皮、啥事情都帮不上忙的怪人。
徐虎抬眼瞧去,只见萧凡身着一件皱巴巴的裤褶,蹀躞带却不翼而飞,长长的对襟散开着,露出了内里的裲裆,脚上一双长筒靴,却是湿漉漉沾满了污泥,与堂中众人齐整的朝服格格不入。再观其人,神色惊惶,气喘吁吁,豆大的汗珠布满了右脸颊,左边半圆铁皮上却粘着黄白斑驳的污渍,显得狼狈不堪,完全没有半点廷尉寺官员应有的风范。
强自按捺住胸中怒火,徐虎沉声问道:“萧凡,你为何这般模样就来到廷尉寺?”
萧凡先是叉着腰大口大口喘气,听闻徐虎问话,忙不迭行了一礼,答道:“呼~呼~禀、府君,您要我每日未时须到场听候差遣,今日因家中有事,我耽误了时辰,故飞奔而来,还请府君宽宥。呼~呼~”
徐虎听他这一说,脸色稍霁,但依然带着怒气呵斥道:“与你说过数回,与本官答话时,须自称‘下官’,这是最基本的礼仪和规矩。还有,你为何不穿朝服?难道你忘了,廷尉寺乃国之重地,不可有丝毫怠慢与不敬么?简直放肆!”
萧凡身子一颤,嚅喏着不敢回答。此时张华上前几步,对徐虎低声说道:“府君,应先处理后院之事。下官认为,萧凡颇有古怪,可带其一同前往。”
徐虎点了点头,站起来说道:“廷尉评以上官员随我前往后院查验。毛利你去把田七唤过来,萧凡你也一起到后院。”
萧凡抬起头,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道:“我?”
徐虎瞪眼刚想发作,张华将萧凡一把拉了过来,微笑道:“府君正是让你一同前往,你跟在我后边就行。”顿了一顿,又对徐虎说道:“府君,田七目下状况不适宜再勘察后院之事,下官建议,让柴胡过去如何?”
徐虎已然迈步去往后院,头也不回地应道:“准了!”
张华交代毛利速至仵作房,随即跟了过去,不明所以的萧凡也只好紧随在张华后头。毛利满脸愁容,一想到神神叨叨的田七就觉得双腿发软,无奈地朝着仵作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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廷尉寺后院。
周围静寂无声,唯有风吹枝叶簌簌作响。浓烈的血腥味在空中漂浮不散,曾经蜿蜒流淌的鲜血已凝结在土块之中,蝇虫成群结队开始聚集,准备享用难得的饕餮盛宴。
四名侍从分四个方位,背靠在一口水井边上。怪异的是,他们的双手皆直直探出,掌心朝上,做出了“捧”的姿势。而双掌之中,也确实都捧着一枚金光闪闪的令牌。
徐虎初见此景,怒气迸发,可当他看到那几枚金牌时,却又愣在当场,大感讶异。身为九卿之一,他自然见过这样的金牌。在魏国,那代表了一个强大而恐怖的组织——巡天卫。
巡天卫共分九品,各司不同职分,原则上只听命于帝国最高掌权者,也就是皇帝。但自从胡太后牝鸡司晨,巡天卫的调动就出现了混乱。作为亲信,徐虎从元镛处隐隐得知,其内部已分裂为两大阵营。而随着朱荣大军南下,胡太后政权土崩瓦解,原先属于她所掌控的部分巡天卫,暂时投向了丞相府一方,故而今晨元镛能够派出玄衣密探监视左卫府。但巡天卫最强大的力量,从始至终都不曾浮出水面。
此时,张华等人也已来到现场。萧凡觉得这世界已经疯了,从昨天夜里开始,不管他身在何地,总能见到各种奇形怪状的死尸,他甚至怀疑自己昏迷之后,已经到了阴曹地府,而这位表情狰狞的廷尉卿徐虎大人,不是阎王就是判官。
想到这里,萧凡不由惊呼了一声,投向徐虎的眼神也多出了几分古怪。众人皆看着萧凡,他只好讪讪地笑了一笑,换来徐虎重重的一声冷哼。
张华围着水井绕了一圈,然后站在徐虎身侧,恭敬地说道:“禀府君,此四人的确是下官派去传唤萧凡的侍从。”
徐虎微微颔首,扬声问道:“萧凡,你见过这四个人吗?”
萧凡吓了一跳,忙不迭踱步上前,同样绕了一圈回来,低声答道:“见过。”
徐虎猛地扭过头盯着萧凡追问道:“见过?你是何时见过的?”
萧凡摸了摸后脑勺,答道:“昨日、前日,还有,好像经常见到过。我,不、下官来廷尉寺不是滥竽充数嘛,有时候实在闲得慌就会到处走走,跟不少这样穿着打扮的人都挺熟悉的……”
徐虎怒道:“住口!我是问你,今日有没有见过这四个人?”
萧凡又被吓了一跳,脸色发青道:“没、没,今日没见过,下官也是刚刚才来的廷尉寺。”
徐虎还想发作,此时一名仵作模样的人已匆匆赶来,身后还跟着步履蹒跚的毛利,正不停擦拭着额头滴落的汗水。
张华连忙向仵作招了招手道:“柴胡,快过来查验尸首!”
柴胡应了一声,先向徐虎行礼,随后放下随身携带的木匣子,准备开始进行验尸。
毛利艰难地走到张华身旁,刚想开口说什么,徐虎却止住了柴胡的动作,身形闪动之际,接连拍出四掌,想借掌风将金牌震离四名死者之手,再让仵作上前查验是否涂有剧毒等等古怪。
四枚金牌果然应声而起,但一同起来的,还有那四具死尸。徐虎眉头皱紧,下一刻,在众人的惊呼声中,死尸竟然同时握住了手中金牌,分别往前冲出数步。众人急忙往后退去,谁曾想,水井之中突然冲出了一股激流,随之一团黑影也飞向半空,直挺挺地岿然不动。待水花落尽,众人定睛一看,再度惊呼出口:
“田七!”
徐虎虎目圆睁,那半空中悬挂着的,果然就是府中仵作,田七!
死一般的沉寂过后,最先发出声音的,反而是萧凡。对于死尸,他实在是麻木了,而且一路狂奔而来又站了许久,他的双脚也实在是麻木了,顿时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回过神来的徐虎黑着脸也不去管他,而是踱步上前,紧紧盯着眼前的虚空。很快,他就发现了其中的奥秘——四条异常坚韧的透明细丝,从四具死尸的掌中一直连接到半空中,是死尸合力从水中拉起了第五具尸身,细丝自然也是缠在了那具尸身之上。
“我从军多年,又执掌刑狱,可谓见多识广。然而如此坚韧的细丝,却是闻所未闻。而我掌风一动,这几具尸首竟然同时作此反应,究竟是谁在暗中布局,操纵了这一切?此人必定可怕异常,他的目的是什么?我又该如何应对?”
徐虎心中念头急转,从未有过的纷乱思绪令其也陷入了迷惘之中。而此时,随着柴胡的一声惊叫,四具死尸又有了新的变化。徐虎凝神瞧去,竟也感觉到一阵毛骨悚然。只因四名死去的侍从,几乎在同一时分有了不同的惊变——
一者眼珠突然爆出,一者双耳直直落下,一者口中吐出断舌,一者鼻子完全碎裂。
半空中,悬浮的田七随着侍从们的变化,仿佛失去支撑一般重重砸落,令整个后院更加凌乱不堪。
血腥之气从未消散,徐虎闭上双眼,强行想要冷静下来,但微微颤抖的双手,已然昭示着他内心的煎熬。
良久,张华壮着胆来到徐虎身旁,低声提醒道:“府君,此间场面已然超出了我们的估算,不如先遣散众人,留仵作勘查即可,待勘查完毕再作计较。不知府君意下如何?”
徐虎微不可闻地叹了一气,随即转过身,对着众人说道:“张华,你带着毛利随我去仵作房;莫坤留下,与柴胡详细勘查一切;侯海率人即时封闭全府。今日之事,严禁外传,违令者,莫怪本官送他去与田七作伴!”
众人皆悚然一颤,自是忙不迭应允。
徐虎经过犹自跌坐在地上的萧凡身边时,突然抬起脚踹了过去,萧凡在土里滚了几圈,原本就肮脏的外衣又沾染上了血水污泥,显得更是狼藉。
“去仔细看一看田七背后的图案,如果认出来了,马上滚到仵作房见我!”
言语间,徐虎脚步不停,很快扬长而去。众人也都各自散开,依言而行。
萧凡翻过身子,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慢慢走到田七的尸身附近,待他伸长脖子看向田七后背时,却猛地瞪圆了双眼,呆呆愣住。





北马南风 第六章 出城入城
城南外,古道边,洛水如神女一般宁静柔美。自山涧而来的浮冰,若隐若现飘荡其间,时而轻微碰撞,时而蛰伏岸边,时而奔流远去,斜阳映衬,水汽氤氲,闪烁着迷离而冷艳的光芒。
轱辘作响的车轮声,呼哧呼哧的喘息声,由远及近,回荡在洛水之滨。一辆华丽的犊车,自四夷馆徐徐驶出,沿着河岸往东而去。行至一座石桥边上,犊车突然转向,牛儿踏步上桥,折向北方,绕过阳城往河阴而去。
而几乎与此同时,城西谷水之畔,四辆完全一模一样的马车,不约而至,并向而行。空气中,飘过淡淡香气,却始终不见驾车之人。
倏尔,白马突然拉动车子转过方向,撒开蹄子狂奔,马车在岸边平野四下穿梭,却始终不曾相撞,呈现出一派喧闹而诡异的场景。
约莫半柱香的时间,附近林中传来清脆哨声,寒鸦受惊,振翅飞离,林外马匹却立时停息止步。马车不再并列,而是朝着东、西、南、北四个方向静静伫立。四名看不清面目的老者自林中缓缓走出,各自登上一车,沿着不同的道路策马驰去。
城北广莫门,两匹骏马疾驰而过,径直朝北而去。马上的两名骑士皆高冠锦服,气势张狂,一看就知是贵族公子。
飞马跋扈,扬起漫天尘沙,掩盖了整条驰道,自然也殃及了行走在道旁准备进入洛城的两名书生。
前方那位,个子稍矮一头,肤色白皙,年少俊美,纵使昔年傅粉何郎亦不外如是。此刻,他正一边咳嗽着,一边拍打自己被沙尘沾染的长袍,脸上露出恼怒的神色。
后方那位,弱冠之龄,剑眉朗目,同样是见之喝彩的出挑人物,倒是不疾不徐,嘴角始终挂着淡淡的笑意,仿佛对周围的一切安之若素。
城门下,二者取出各自过所,交予守城士兵。待查验完毕顺利入城后,矮个少年再也憋不住怒气,抱怨道:“洛城号称华夏正朔,礼仪文化荟萃之邦,据闻连梁国皇帝都推崇不已。可适才所见,那两名世家子弟如此无礼,可见平日嚣张跋扈之做派,实在令人大失所望!”
高个青年轻轻摇了摇头,笑着说道:“自晋室南迁以来,战火纷飞,生灵涂炭,所谓华夏正朔,早已无南北之分。梁帝之所以感叹,只因百年来南朝政权更迭频繁,北朝魏国固若金汤,兼之昔年魏文帝元天宏雄才大略,迁都阳城,定鼎关中,重新凝聚留在中原的名门大户。兼之人口以北方为多,南北征战亦北朝势强,久而久之,洛城自然更具人望,康城相较之下自然稍逊三分。”
矮个少年不服道:“东南胜景,地灵人杰,萧寅、萧桐堪称当代文宗,沉渊儒海也自北境东川府,移居江南之地,加上那几个所谓纵横千载的世家,若论底蕴,南朝早已凌驾北朝之上。更何况,我藏龙……”
高个青年闻得此言,忙探出一指,放在少年唇边,压低声音说道:“噫~你又失言了,切记,不可说,不可说也!”
矮个少年似乎想到了什么,俊脸一红,却是将青年的手指打掉,昂首挺胸朝着前方宫城方向而去。
高个青年露出一抹温柔的笑意,缓缓跟在少年身后,两道影子逐渐消失在洛城鳞次栉比的亭台楼寺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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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行来到仵作房的唯有徐虎与张华,只因途中毛利实在难堪心灵重负,当场昏厥,徐虎虽恼,却也只好命人将其送走安置。
身为廷尉卿,徐虎往日较少亲自来到仵作房。今日甫一进屋,就感到一股阴森冰冷的气息,令其颇为不适。巡视四周,无丝毫争执打斗痕迹,各类卷宗器皿亦摆放整齐,很难想象不久之前,一名长居此屋的仵作会突然惨死。
“你对江湖之事了解多少?”查无蹊跷,徐虎突然问向身侧的张华。
张华愣了一愣,迟疑道:“江湖?”
徐虎点了点头,沉声说道:“地方豪杰,草莽之士,藏龙卧虎,风流云散,是为江湖也。本官常年行伍,军营之中,多有江湖传说,所谓‘三教九势’,若论实力,自然无法与国之重器相较高低,但说影响,恐不在皇权教化之下。”
张华思忖片刻,答道:“若说‘三教九势’,下官亦曾听闻,只因廷尉寺所断讼案之中,不乏离奇古怪之事,最终皆指向一些高深莫测之人。而此等人,据传正是来自地方草莽,也就是府君所言之‘江湖’。”
徐虎缓缓说道:“万乘佛境、归元道宗、沉渊儒海,并称‘三教’,乃九州大陆除魏梁两国之外,势力最为庞大的组织。另有所谓九大世家,隐匿于茫茫江湖之中,莫说本官,就连丞相府也知之甚少,恐怕只有巡天卫才能窥得几分真容。只可惜如今朝局不安,本官亦无法向其查证,徒呼奈何!”
张华忙问道:“莫非府君认为,今日后院之变,乃江湖中人所为?”
徐虎颔首道:“阳城之中,有能力杀人者举不胜数,但能以如此奇诡手法,来冒犯我廷尉寺的,除了巡天卫之人,就唯有‘三教九势’。眼下胡族大军陈兵河阴,新君不日即将登基回城,巡天卫所求与百官一致,乃一个‘稳’字也。故而,本官可以断定,杀田七及侍从者,必然来自江湖无疑。”
张华点头称是,可随后又疑问道:“然则朝廷与江湖,历来各行其是,大魏奉佛门为正统,其余道、儒及‘九势’,数十年来泾渭分明,甚少纠葛。若按府君所说,江湖人士前来廷尉寺杀人布景,其目的何在呢?”
徐虎长叹道:“这也正是本官百思不得其解之所。须知短短数个时辰之内,萧瓒尸身掉包,侍从离奇丧命,仵作先胡言鬼神、后死状凄厉,再加上凶名赫赫的朱威竟也死无全尸,一桩桩,一件件,到如今,竟全数汇集到廷尉寺中,矛头已对准了我廷尉卿徐虎!唉,如今只要一个行差踏错,无论陛下,抑或朱荣,甚至丞相大人,都会毫不客气地对本官挥动屠刀,以作为缓解矛盾只祭品。你一向为本官所倚重,故而本官可以明言,局势已到了危若累卵的时刻,我等需立刻商定应对之法。否则,下场堪忧哪!”
闻得此言,张华肝胆俱颤,背后冷汗也似泉水一般汩汩而出。
此时,急促的脚步声从屋外传来,正是萧凡从后院赶到此处。
徐虎见萧凡到来,面容恢复到往日威严之态,沉声说道:“你已经看过那图案了?”
萧凡涨红了脸,点了点头。
徐虎又接着问道:“可看清楚画的是什么?”
萧凡答道:“看清楚了。田七背后有人用血水勾画了一张栩栩如生的仕女图。图上之人,正是下官已故婶娘,丹阳长公主殿下。”
张华听得此言,又是浑身一颤道:“你可看清楚了,真是长公主殿下?”
萧凡尚未应答,徐虎已接着淡淡说道:“没错,本官看得分明,那的的确确画的是已故的丹阳长公主。”
张华旋即想起毛利曾经言及,田七在仵作房中,听到了长公主呼唤夫君、并且见到了长公主本人的诡异之事,再看了看周围的场景,竟也生出恐惧之心。此刻,他已能够理解毛利的反应。难道说,田七并未胡言乱语?
似乎看破了张华的想法,徐虎淡淡说道:“怪力乱神,不过操纵人心之把戏。萧凡,你清晨在御史台,是否当场指控左卫将军强掳公主、大开杀戒?”
萧凡闻言,立时想起茶寮之中,元禧等人也说过同样的话,顿时焦急起来,大声答道:“没有,我绝对没有这样说过。事发之时,我正好独自一人在府外静坐。后来听闻府中人声鼎沸,似乎出了什么事情,于是就赶紧跑入府中。谁曾想,一颗人头突然就飞到了下官怀里,而且竟然是我的叔父、寿阳王殿下的头颅。当时我已经被吓得不知所措,很快又莫名其妙昏了过去。待醒来后,羽林军已经封锁了整座王府,我婶娘悬梁自尽,叔父人头不翼而飞。其他事情我并不清楚,又如何会向御史台控诉左卫将军?”
徐虎神色不变,加重了几分语气说道:“可丞相召集九卿共议,御史中尉颜旷大人,明确呈报了你在御史台的一切言行,如今全城皆知,是你出首指控了左卫将军屠杀寿阳王府,逼死长公主殿下,这又是为何?难道堂堂御史中尉,还会栽赃于你?”
萧凡听得六神无主,急急呼号道:“府君明鉴,我真的没有说过那些话,当时对着御史中尉大人,我就是如实回禀。什么左卫将军,我根本就不认识,也从来没见过,怎么可能指控他呢?请府君明鉴,请府君明鉴!”
徐虎乍然色变,扬声呵斥道:“满口胡言!你既指控左卫将军,他出府寻你对质,结果却命丧永桥。当是时也,你亦在场,这又该如何解释?本官看分明是有人借你之口,引诱朱将军前往,再加以杀害,你纵非首恶,亦帮凶也!”
可怜萧凡一向孤苦无依,如今骤逢雷霆,更是不知所措,急火攻心之间,双膝一软,顿时昏死过去。
徐虎见状,唤来数名差役,指着瘫倒在地上的萧凡沉声说道:“大胆萧凡,砌词狡辩,污蔑上官,残害忠良,本官若不将其严加惩治,如何明律法、正纲纪?不过,此案兹事体大,不可轻忽,汝等即刻将萧凡押往宫城之中,丹阳长公主殿下停柩之所,严加看管。待本官回禀丞相之后,会同三司,再论罪惩处!”
如狼似虎的差役们大声称诺,随即抬起萧凡出门而去。
张华在旁看着这一幕,眉头微皱,似有未解之疑。当要出声询问之时,徐虎却阴沉着脸,一言不发,抬首望着宫城方向,似乎又陷入了某种沉思之中。




北马南风 第七章 帝王之心
阳城,号称“九州神都”,又因佛寺云集,沙门正宗,被誉为天下至善之所。魏国初立之时,本定都晋州;四十年前,魏文帝力排众议,将宗室朝堂南迁关中,模昔时邺、洛、长安之制,归度南北十五里、东西二十里,运材数以千万,兴造了新都阳城,其规模之宏大,建筑之繁华,更在南朝首府康城之上。
自先秦以来,历朝历代建都均设有南北两座宫城,唯北朝魏国废止南宫,只留单一宫城。阳城即由宫城、内城、外郭城三部分组成,其中,宫城位于内城中北部,呈南北长东西短之形状,占内城十分之一范围,分设承光、朱华、云龙、千秋、神虎、阊阖六门。皇室寝宫建于宫城北部,朝会之所建于宫城南部,自北往南分列建始殿、嘉福殿、宣光殿、显阳殿、光极殿、清徽殿、含章殿、明光殿、凉风观、凌云台等宫殿建筑。而作为正殿的太极殿,则建在宫城南部中偏西位置,与城南阊阖门直对,夯土筑坛,规模宏伟。
往来商旅,若从内城北垣东侧广莫门进京,自然不可能向前直奔,去往承光门——宫城守备森严,普通人无法进入,尤其以当下,纵然左卫府兵强马壮,但无皇帝下诏,也不可擅入宫城。负责警跸的羽林军自胡太后退居无心庵,暂受魏国皇族兼百官之首、嵩阳王元镛节制,是如今除神秘莫测的巡天卫之外,能够对抗秀川胡族军队唯一的筹码。
广莫门东折再往南,乃是阳城南北大道之一,可绕过宫城,直抵洛水。时近黄昏,苏令与苏青正沿着这条大街徐徐踱步,遥望着巍峨的永宁宝塔,以及西面瑰丽壮阔的魏国宫殿。
苏青早已忘却了城门口的不快与关于中原正朔的争执,赞叹道:“阳城不愧为九州第一大城,至少一路走来,我从未见过如此华丽的城中盛景,巴蜀与之相较,如蓬蔂之于赐履,天上人间。”
苏令闻言,哑然失笑道:“你倒是转变得很快,如今南朝底蕴比之北朝又如何?”
苏青得意洋洋道:“正所谓此一时彼一时也,百闻不如一见,我乃是尊重事实之人!”
苏令哂道:“然则你尚未见过梁都康城,怎可轻言高低?”
苏青理直气壮道:“待我来日到了康城,如果真比此地更胜一筹,我自然会转而推崇康城。古人云,人谁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鄙人正是拥有此等可贵之品质。不似某人,锱铢必较,又好为人师,迂腐至极也!“
苏令摇头笑道:“果然最后又是为兄之过,斯言伟哉,兄已受教,必改之,改之!”
此时,二人已从东面里坊折入铜驼大街,南行数十步,望着两侧空荡萧索的场景,苏青不由疑问道:“据闻铜驼大街,乃是阳城最热闹繁华的街道,为何此刻却似宵禁一般,人烟稀少,难道阳城人白天都不出门的吗?”
苏令环顾周围,最后将视线停留在铜驼大街东面的一处官邸,悠然叹道:“山雨欲来,非常时刻,魏国宗室朝廷人人自危,原属常事。不过连左卫府都高门紧闭,百姓亦不上街,那么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就是阳城刚刚出了大事。”
苏青一怔道:“左卫府?左卫将军朱威?朱荣的从弟?”
苏令微微笑道:“嗯。左右卫府,在阳城之中,掌握了除羽林军外最强大的军事力量。一般而言,左卫府负责外郭城守备,右卫府负责内城守备,但你也知道,在数天之前,右卫府的军队就已经被左卫府消灭了。加上朱威的出身以及胡族军队的强悍实力,接管了阳城,还不知要何等的飞扬跋扈,又怎么会是高门紧闭、噤若寒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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