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列国传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宋申申
少公子心思突然变得复杂起来,他突然害怕,若是有一天,事情不受他的掌控,使得绥绥被迫离开他,他会怎么办?当他还沉浸在无边的忧虑之中,便听到叔姜在喊着他的名字。少公子猛地回神,隐约地听到有许多人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地传了过来。
少公子想到在椒兰宫晕死过去的楚姬夫人,长叹了一口气,摇摇头:“看来今晚又睡不成了。”
两人一同被蔡候遣来的侍从请去了椒兰宫,一路上叔姜也不多嘴问少公子发生了什么,只跟在身后专心走路,少公子很喜欢这种话不多的人,因而对于叔姜的喜爱越来越多起来。
到了椒兰宫的寝殿,便见满地狼藉,几个医官正哆哆嗦嗦地跪在床前,有两人医官的额头还被砸出了血,也不敢随意乱动,只能带着伤,硬着头皮地给躺在床上,依旧昏睡不醒的楚姬夫人施针。
少公子探头望去,见躺在床上的楚姬夫人面色已非常人之色,白的发青已然是死去多时的面相,他抬手试探她的鼻息,却感到她仍有微弱的气息,身上无比冰凉,只有存放玄牡珠的胸口之处还带着微热。少公子问了跪在床前正在施针的几位医官,几人都说楚姬夫人是脱阳之整,脉象上已然是无力回天,可不知为何却还尚有气息在,他们无论怎样刺激楚姬夫人的穴道,她就是不醒。少公子遣散开这些医官,掏出袖袋里的匕首,在楚姬夫人的手臂上划了一下,有血痕,却不见流出血珠。
“你为何要伤她?”蔡侯见状,猛地拉过少公子并打掉他手里的匕首。
少公子瞪了他一眼,讥讽道:“蔡侯这般心疼,怎不见赏楚姬夫人鸩酒之时的半点犹豫呢?”
蔡侯哑口无言,感受到四周的医官、婢女正用奇怪的眼神看他,他一声下令让闲杂人等全都退了出去,诺大的寝宫只剩下知道他秘密的那几个人。少公子抬起头看了一眼站在蔡侯身边的老舍人,想是蔡侯已经将他当做了心腹,所以无论谈及什么都不避讳。
少公子不知现在这位老舍人是究竟站在燕君那边,还是楚国那边,因此他不敢在这位老舍人面前露出一丝马脚出来。
“你从楚姬夫人这里,知道了什么?”蔡侯眯着眼睛,面露凶相。
“国君莫要高看我,我不过是个江湖毒医,况且又不如蔡侯这般八面玲珑,我不过是从进门之时闻到了,这寝宫里面飘着七星海棠的味道,所以才这样说的。”少公子撇着楚姬夫人的桌子上依旧放着那装着桃花酒的陶瓮,随即便开口道。
“这七星海棠无色无毒,孤很好奇,你如何闻得到?”蔡侯随着少公子的眼神,也看到了放置在圆桌上的桃花酒。
少公子暗沉了一口气,莞尔一笑:“虽然毒药本身无色无味,可会使桃花酒本身香甜的气味变得清淡,如我这般自小就与毒药打交道的人,一闻便知。”
蔡侯的眼珠转动频繁,似乎不太相信少公子这一派胡言,可转眼间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立即抬起眼睛盯着少公子问道:“你既然这般了解七星海棠,可否遇到过,服了七星海棠的人,还活着的?”
少公子直视着蔡侯的双眼,未曾退缩,他神色坦然,双眸之中未藏任何心机:“七星海棠见血封喉,若是能从这毒药里逃了,许就是天命吧。”
蔡侯回过头,看了一眼依旧昏睡的楚姬夫人,小声嘀咕着:“难道,是她没有喝?”
少公子知道蔡侯嘴里的这个她,是绥绥。可他却故意装作听不明白,将蔡侯嘴里所说的她,当成楚姬夫人。
“若是国君一心想要楚姬夫人死的话,那以后再有此事发生,也不用来叫我了,楚姬夫人我也不会再出手相救了,这样不死不活的,不是挺好吗?”少公子故意以话激怒蔡侯。
“她的身体里不是有玄牡珠吗,就算是死了也可以再活过来不是吗?”蔡侯不可置信地厉声喊道。
九州列国传 第四十六章 良夜清风月满湖
“玄牡珠在入体之时可以保其一命,可长生,但不会不死,与常人一样,任何致命之伤,任何可能都会导致楚姬夫人的性命终结,届时玄牡珠的光亮就会熄灭,直至下一个人以命重新将它点亮。”少公子回想着澹台家那本书上的内容说道:“若是国君执意这般折腾下去,任他是天神东皇,白帝之神也救不了楚姬夫人的命。”
蔡侯有些歇斯底里,甚是颓废和狼狈:“孤没有要让她死,孤只是想让她去毒死陈国公主,可没想到,她却不愿。”
少公子轻瞥了一眼,站在一旁,一直不言不语的老舍人,嘴角翘了起来:“我不知国君这样的意义为何,为何偏偏揪着与你无冤无仇的陈国公主不放。”
“不是你告诫孤,若要激起两者的恩仇,就要挑起矛盾吗,孤想着既然楚姬夫人死的代价承受不起,那么便让那陈国公主做亡魂,激起陈候与楚王的恩怨,从而与孤结盟。”蔡侯的话,让少公子突然间想起了,早前蔡侯在藏花阁问他的那些话。
少公子莫名其妙地看着面前的蔡侯,他那一番话,分明是告诫蔡侯以计谋分离陈国与楚国,使两国不缔结盟约便可。这最简单的方法大可派人装成楚人,去两国地界杀几个陈国的兵卫便可。可偏偏蔡侯喜欢这样旁门左道的,乐忠于将女人拉到自己的身前,替自己挡箭。这只顾眼前人坑害的做法,竟让少公子不知说些什么才好。他现在有些后悔了,悔不当初自己的多嘴,害了绥绥受苦。
“国君可能还不知道,这福祥公主因为儿时体弱多病,特意被送去宫外的寺庙里清修,所以与陈候从未见过面,如若国君这样做了,不但损掉了陈国这颗棋子,自己还捞不到任何好处,试问一个从小都不养在身边的公主,陈候能对她有多少情感呢?”少公子有意这样与蔡侯说,为的就是让他不再注意绥绥,另辟蹊径来与楚王作对。
蔡侯不削一顾地问道:“公子怎会对陈国公主有这样多的了解?”
少公子依旧沉稳地回答道:“知己知彼焉能百战百胜,而且,国君可能不知道,如今江湖上正兴起一派八卦门,是专门以买卖江湖以及宫廷内外的消息为生,若想知道些什么,并不是难事。”
“这些不入流的东西,买卖的消息又能有多可靠?”蔡侯有些指桑骂槐,即这样,少公子也是江湖出身,岂不是成了蔡侯嘴里那些不入流的东西了?
少公子无所畏惧地笑了笑,随后便开口问道:“国君这般指桑骂槐,可是那七星海棠没有将那陈国公主如何,所以连我也怨了起来?”
“孤怎敢抱怨公子,孤的楚姬夫人还要等公子施以援手,孤的锦葵夫人还要等着公子超度亡灵。”蔡侯转过身,走到楚姬夫人身边,低着头看着她。
少公子听的糊涂极了,但见蔡侯身边的舍人正抬着眼睛看着他,他便收起了疑虑,也随着蔡侯一同朝着楚姬夫人床边走去。
少公子看了一眼躺在床上仍旧是不生不死的楚姬夫人,一本正经地说道:“方才几个医官说是脱阳症,我见玄牡珠身为阳性,为了使人长生,一定在进入人身体之后,就开始毫无节制地吸收人体内的阳气,由于珠子本身为阳性,所以被吸附的人也不会死,只会沉沉入睡等待阳气进入体内。”
少公子的这一番正经的胡说八道,全凭着自己这些年来的经验胡乱编造的,却没想到最后却歪打正着地猜对了玄牡珠的本性。他写了几副补阳之药的方子交给蔡侯,并且玩笑似地嘱咐蔡侯可以适当地与楚姬夫人相互同床贯通,将身上的阳气补给一些给她,这样她也不会再次无征兆地沉睡过去了。
蔡侯脸色铁青,接下了少公子写的方子,吩咐身边的老舍人立即去煎药,而后依旧守在楚姬夫人的床边,沉默不语。
少公子看了一眼被自家兄弟摆了一道,却被当成透明人对待的叔姜,他感受到了少公子的注视,也抬头看了他一眼,二人就这样互相地看了一会儿,十分默契地一同走出了椒兰宫。
二人行于路上时,少公子回想方才蔡侯说的那句“孤的楚姬夫人还要等公子施以援手,孤的锦葵夫人还要等着公子超度亡灵”,他不太明白其中的意思,于是开口问叔姜可否揣摩明白了,蔡侯到底要做些什么。
叔姜摇了摇头说道,蔡国崇尚佛教,所以蔡侯十分相信六道轮回,那夜喝了七星海棠的福祥公主并没有死,加上合欢殿的奴才们都添油加醋地说,自己见到了锦葵夫人的鬼魂,所以蔡侯也变得半信半疑,相信锦葵夫人的魂魄没有走,依旧呆在合欢殿,徘徊不去。为了安定宫中人心,也为了不再将此事闹的满城风雨。
所以蔡侯,便可能会再次请少公子,以佛法高超的仁切大师坐下的唯一弟子的身份,进宫超度锦葵夫人的亡灵。
“早前叔怀派人去怂恿福祥公主时,便用锦葵夫人的死,与楚姬夫人的恶,去激发福祥公主的善心,从而让她与楚姬夫人对立,可没想到那福祥公主不但没有掉进蔡侯设计的圈套之中,反而还将怂恿她的人骂了一顿,给赶走了。”叔姜说话的时候,对绥绥尽有赞赏的语气。
少公子相信,这才是绥绥做出的选择,毕竟她聪慧的很,又不愿意掺和这样的事。所以,抓不到机会的蔡侯,便紧着绥绥身边的人开始怂恿,总有愚蠢笨的,犯了错,还要别人去收拾残局。
疑惑之事皆以解决,少公子便不再蔡宫多做停留,他与叔姜一同出了宫,一个去了清华寺,一个回了将军府。没出三日,蔡宫果然发了一道密旨给清华寺的代掌住持正华大师,命清华寺派仁切大师坐下弟子前去蔡宫中超度亡魂。
少公子一身白色金纹袈裟,整个人看起来超群绝伦,鳌里夺尊。他依照正华大师的办法在蔡宫里超度亡魂,做的有模有样,可他明白,蔡侯也明白,而今所做的一切只不过是在为宫里的人宽心,能让人惧怕的不是这些无中生有的亡魂,而是人心。
少公子夜里再次潜入合欢殿,见绥绥仍旧在沉睡之中,他走上前翻过她的身体,看见原先发黑的续命蝶已经变回了原来的颜色,少公子轻叹一口气,算是安了心。他小心翼翼地为她穿回衣衫,却听门口传来了脚步声。少公子将她轻放在床榻,却发现逃出去已经是来不及了,他连忙脱下袈裟朝进门的那人扔去。
他嘴里阵阵有词,显然伪装的十分像驱除鬼祟的高僧。
被少公子的袈裟包裹住的是一位婢女,这突如其来的束缚将她扑倒在地,使她受到了惊吓,大声地喊了起来,跟她一同进来的还有一个端着托盘的婢女,见少公子如此,更是将托盘丢在了地上,大声地呼喊道:“小雨姐姐,小雨姐姐。”
少公子拿出袖袋里面的巾帕,塞住了被袈裟包裹住了婢女的嘴,使她说不出话。她手脚被少公子的袈裟束缚住,只能来回在地上打滚。少公子见状,将胸前的一长串佛珠绑在那婢女身上,更使她无法挣脱开来。
不过多时,一位身穿绯色衣裙的少女猛地冲了进来,少公子见她脚下生风,仿佛是习武之人,他再次抬头看她,却不知为何略有熟悉之感,似乎是曾经在哪里见过,可是少公子偏偏想不起来了。
“大师,这是做什么?”少女低头看了一眼地上动弹不得的小婢女,开口问道。
“贫僧受命今日在蔡宫里面超度亡灵,入夜之时却见此处鬼祟横行,至此才找出这邪祟的源头之地,故而特此来渡化它。”少公子双手合十,他自然不能让这些婢女们知道,他是专程来扒绥绥衣服的花和尚,仁切大师好心收了他为徒,虽没教给他什么,但毕竟拿着仁切大师的名字招摇撞骗了许久,他更不能败坏了仁切大师以及清华寺的名声。
“这邪祟怎会在她的身上。”绯衣姑娘俯下身子就要为小婢女解开身上的束缚。
“我劝姑娘莫要帮她,否则你家主子可能永远醒不过来了。”少公子挑着眉眼,故意将事情说的十分严重。
少女停下了手,不可置信地看着少公子。
“鬼魅就如同人心一样,瞬息万变也可专致如一,你看她与平时没有两样,可她已经被鬼魅渗透了心,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少公子一边说一边注意着绯衣少女的表情,他若以后不能随时呆在绥绥身边,一定要确保她身边之人的忠诚,万不可再像之前那个出卖她的人一样。
“今夜我困她一夜,让她无法作恶,她体内的亡灵就会随着我的袈裟和佛珠慢慢渡化,这亡灵消散了,不出意外,你的主子明日就会醒过来。”少公子未见绯衣少女的脸色有何不妥,相反还十分担心绥绥的安危。
“你说公主明日就能醒过来?”她站起身,不再帮着被束缚的婢女解开身上的禁锢,她眼中的期望与欣喜,让少公子倍感温暖,看来绥绥的身边,除了脑子蠢的,还是有忠心之人相待。况且她称绥绥为公主,这就说明从陈国开始,这姑娘便一直跟在她身边,身份更是可靠。
绯衣少女惊觉自己的言辞不妥,又开口说了一遍:“大师的意思是,合欢夫人明日就会醒过来,对吗?”
少公子点了点头道:“明日一早,我便来这里收回袈裟和我的佛珠,届时你家主子一定会醒过来。”
为了避免遭疑,少公子没有再过多停留,早早地离开了合欢殿。
“小雨姐姐,我们真的让她捆上一夜吗?”少公子听到背后一直站在她身旁的小婢女畏畏缩缩地问道。
少公子回过头看了一眼那绯衣少女的背影,勾着嘴角笑了笑,原来是叫小雨。
“既然是为了夫人,就委屈她一晚,我们也不睡,就在这里陪着她。”少公子越走越远,但小雨说的话却一字一字地传到少公子的耳朵里面。
他安心地回到了藏花阁,才要睡下,窗边又传来了声响。他寻声开窗,见两只灰雀一齐扎进了他屋子里面,站在桌边儿上,正歪着头黑豆般的眼睛盯着他看。少公子拿起其中一只,在它的腿上拿下一卷布条。
“王已知晓公子身世,七日之后相约五祚山祭庙一见,百里上。”
少公子又打开另一只灰雀脚上的布条上面写着:“缠情之上有人念,速归。”
少公子打开桌子边上的小屉子,从里面抓出来两把米喂了灰雀,而后又将两条布放在烛火里燃尽。少公子枕着手臂胡乱地猜想着,这两个人莫不是商量好的,偏偏赶在同一个时候,放出消息给他。
安阳,缠情岛,少公子躺在床上盯着头顶的床幔发怔,看来不管是缠情岛还是安阳,明日等绥绥一醒过来,他便要离开蔡国了。
他有些放心不下,可又找不到任何理由不离开。毕竟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是少公子一开始就想要做的事情。
翌日,少公子一早去了合欢殿,在小雨的监视之下,放开被绑了一夜的无辜婢女,而后他走到绥绥的身前,如昨日说的那样,轻轻地唤醒了她。她渐渐转醒之后,小雨急速奔到她身前,更是喜极而泣地扑在她怀里。这般失而复得的珍惜,使少公子也感同身受,想他暂时离开绥绥的身边,也能安心的走了。
她醒过来之后,胃口异常的好,少公子见她面色有些苍白,随即在她吃的肉糜粥里放了些研磨的当归粉。他依依不舍地看着她笑,看着她对他的戒心仍旧没有消退。
少公子不点破,本来就是他这次害的绥绥历此劫难,她若怨他,也无可厚非。
待蔡侯到来后,她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提到了藏花阁,仿佛是知道了蔡侯与少公子的暗相勾连。少公子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藏花阁里燃了绥绥调和的驱虫香,她若细心辨别,凭她的鼻子闻了出来,一定能猜得到。
九州列国传 第四十七章 不待阳和一点恩
少公子心虚,惧怕绥绥误解他,可这些事情的利弊多少且牵扯在一起的人和事又太多,少公子不知该怎样和绥绥去解释。他低着头还在踟蹰不前时,她却如同在终首山时般的欢脱,一溜烟跑到殿外面的合欢树上去了。一屋子的侍婢都认为是合欢殿的邪祟未清,相互交头接耳时。只有少公子一个人心里知道,他的绥绥,心里不舒服了。
“她莫不是知道了什么?”蔡侯拉住想要与绥绥一同的少公子说道。
蔡侯的这一把大力的拉扯,才让少公子突然清醒了过来,若是被蔡候看出了他和绥绥之间的关系,那么绥绥今后在蔡宫的日子想必更是如履薄冰。少公子望着合欢树上单薄又孤寂的身影,紧握了拳头,故作镇静地同蔡侯说:“说不准,或许是锦葵夫人的亡灵告诉她了什么吧。”
蔡侯眉头紧锁,显然没有相信少公子的话,倒是跟在他身后的舍人和侍婢,一个个都吓的不轻,他们大都面色发青,甚至一刻都不想呆在这合欢殿之中。
“即是如此,还请大师彻底清除这邪祟,以防止合欢夫人再听到什么不该听的,伤了孤与她之间的感情。”蔡侯这意味深长的话,无非是在点拨着少公子,要弄清绥绥到底知道了什么。
可少公子却装作什么都没听懂似地,回了声“喏”,便又拿着佛珠四处念经去了。
想那蔡侯又爬不了树,又命令身边的侍从爬上树将合欢夫人抓下来。蔡侯身边的这些侍从,大都害怕锦葵夫人的亡灵未散,相互推搡着说不会爬树。少公子闻此又默默一笑,专心地念着佛经,也不与蔡侯继续交谈。蔡侯稍座了一会儿,觉着无趣,便带着他身后的那些已惊吓成草木皆兵的侍从离开了合欢殿。
少公子继续装模作样地眯着眼睛,手持佛珠,四处走了走,等蔡侯离开合欢殿后,殿内的侍婢也都走远了,没有人再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他松懈了一起来,四处闲逛,待行至绥绥时常作画桌前,拿起桌上的一本画册翻看了起来。
别看她成了蔡国的合欢夫人,可习性仍旧与以前没有差别,对于这种乌七八糟的春殿画的喜爱不减丝毫,少公子在翻看她所画的画册之中,越看这画里的人物,越觉得熟悉。他翻回到封面一看,上面写了三个字《破白恋》。
少公子合上画册,拿着它走到了殿门口,看着坐在树上依旧不肯下来的绥绥。少公子回想着他方才在画册之中所看到的故事,又想着方才提到藏花阁时,绥绥那出人意料的反应,恍然惊觉莫不是方才在她提到藏花阁时,见蔡侯和他分别若有所思,错意他和蔡侯有奸情不成?少公子摸了摸鼻子,十分不明白绥绥的脑袋里都装了些什么。
少公子飞身上树,坐在她的身边,装模作样地逗弄了她一番,见她脸色嫣红,更显艳绝。
少公子心想,若是在此时告诉绥绥他的心意,是否还来得及。他想到终首山的頔夜公主,想到绥绥身后的凤姬夫人以及整个陈国,又想到自己身上还有未追回的身世,却又压下了心思。
不知为何少公子觉得离绥绥很近,却又离绥绥很远。
不知頔夜公主现在如何了,会不会不像他这般,被尘世牵绊着,桎梏着,停滞不前。还是毫无后顾之忧,义无反顾着,顺理成章地得到宋国的君位之后,再次踏过千山万水,与绥绥重逢?
少公子问了一个很蠢的问题,这个问题他一开始就知道了答案,可是他却还要问。
“若是我与骨碌同时掉下山崖,你手边只有一条绳子,你会选择救谁?”
“小白,你武功那么高,肯定会自己爬上来的,骨碌身子又不好,而且又是女孩子,我肯定先救她。”
这丫头的回答,还真与少公子心里所想的不差一分一毫,完全不给少公子留有任何余地,少公子的心像是被她亲手怼出了一个窟窿,疼的直抽搐。他不如頔夜公主,到底是可以随意割舍的人吧。
这回得到答案了,少公子算是可以放心的走了。若是此去不回,他的绥绥也会随便寻个理由,将他忘了吧。
这样最好不过了,她至少不会因此而伤心了吧。
“绥绥,你不知····”少公子无奈地摇了摇头,终究是没有说出来。
你不知我有多喜欢你,你不知因为我喜欢你,还与一个女人争风吃醋。
看着她天真地问着少公子:“我不知什么?”
少公子心里翻涌,抬手将她推了下去。
看着她错愕又委屈的眼神,少公子心里又柔软了起来。他认了,就这样吧,绥绥是他的软肋,也没办法成为他的铠甲。他没办法割舍,又顾忌太多,如此胆小,全然没了之前的潇洒翩翩。
他像是从一个住在天上如风潇洒的谪仙,变成了小心翼翼的凡人。
少公子飞身而下,将绥绥抱在怀里,稳稳地落在树下。
“绥绥,我还是舍不得。”他将她抱在怀里,舍不得离开她。
少公子翻身将她压在身下,低头咬住她的嘴唇,事隔许久,少公子仍然轻车熟路,将身下的美人吻的娇喘连连。许久过后,少公子放开了她,将她送回和寝殿之中,当夜离开了尔雅城。
从郡城关一路快马加鞭经过楚国六日后抵达了安阳城,与上次五祚山偷入王陵不同的是,此次少公子光明正大地走进了安阳城。
这是少公子第一次走进安阳城,他看着街道上川流不息的繁华,心里片刻都没法安宁。这繁华本应属于自己,可却被他人鸠占鹊巢。
周地都城安阳作为九州的中心,汇集了四海之内的新鲜事物,其繁华程度是九州之上任何一个诸侯之国不可相比的,往来的商贾与文人墨客比比皆是,少公子走在喧嚣之中,背影显得多有落寞之感。
他在一间别致的茶楼里面稍作休息,才要起身前往紾尚阁去见庄荀,却听邻桌的几个身穿锦衣的年轻人聊着五祚山周殷王与仁孝王后的墓被盗之事。少公子拍了拍衣袂,又坐了回去。
前一段时间,不知为何周殷王和仁孝王后的墓突然出现了一条暗道,有人说是周殷王心慈,不忍心看着为自己修陵墓的工匠死在墓里,索性就命他们开出一条暗道来供他们逃生。盗墓的那些人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消息,潜入了暗道。想那日也是巧,守五祚山兵营郎中令的宋家将军家中妻子产子,当夜并没有在五祚山。而宋将军的妹妹是名闻安阳城的占星卜卦小司宋尔莞,她凭着龟壳卜算,与观星之象料出了当晚五祚山的王陵会遭盗,因此还早早地布置了防范。可谁曾料想,到底还是被盗墓的贼偷了巧,就连宋尔莞也被盗墓的人绑了,丢在了五祚山的山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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