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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列国传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宋申申
我身子本就没力气,被芊芊这一放,又往后仰了过去,倒在了床榻上。
芊芊见此,吓得脸色惨白,以为我又晕过去了,连忙俯身查看我的鼻息。
我睁着双眼,虚弱地道:“我好饿,好想吃肉糜粥。”
芊芊与素素二人转忧为喜,不禁笑了起来。
我努着嘴,委屈地盯着她们瞧,芊芊见此收住了笑容,连忙将我再度拉了起来,为我的背后添上几只软枕。
随后芊芊嘱咐素素陪我片刻,她去膳房拿粥,去去就来。
素素温婉地点了点头,继续跪坐在我身旁,她纤长又柔软的柔荑拉着我的手,温暖又有力。





九州列国传 第六十九章 山有木枝不相离
“我这是昏过去有多久了?”我的喉咙依旧干渴,声音沙哑地道。
“自信北君将你带回到宫中,已有足足六日了。”素素闻声我喉咙嘶哑,便放开我的手,起身往桌案前去了。
我注意到,现在是白日,寝宫之中的日光十分充足耀眼,可素素的眼上并没有覆盖着玄色的尺素。
她这一路走的磕磕绊绊,好不容易才挨到了桌案旁,却变得什么都瞧不见了一样,用手摸索着拿起茶壶为我倒了满满一碗水。
她再次走回到我身边时,也是行的缓慢,一边护着手中的杯子,一边探索着前方的路。
我抬起手接过她手中的水碗一饮而尽,可算是暂时解了喉咙的干渴。
我将空了的水碗拿在手中,垂着眸子思虑了片刻,而后又举起水碗在素素的面前晃了晃。
素素的双眼不经波澜,可嘴角却淡淡有笑意。
“公主可是好奇奴的这双眼?”她缓缓开口道。
闻此我将水碗从她面前收了回来,将身子窝在软枕之中没有说话。
我是十分好奇她的双眼,尤其是听仲忧阿弟说的那一番话来。我怀疑过素素是楚国的奸细,可内心不知怎地,却在拒绝着这件事。
“其实奴对公主说了谎,奴的双眼并不是自小就跟着奴的病。”她垂下双眸,空洞的眼神之中,有着晶晶莹莹的光亮。
“奴本籍为星谷关长岭郡人,因家中兄弟众多而被父亲卖给贵家做家奴,贵家中的老翁去世,便要我做人殉,随我一同做人殉的还有几个年轻的男女,贵家中人怕我们跑,于是将我们关了起来,并用黑烟将我等的眼睛熏瞎了。”我听着素素平静地诉说着自己悲惨的遭遇,仿佛那些她所受的苦难已经是前尘往事,惊不起她那本是伤痕累累的心。
“可我们依旧不想死,仍旧想着要逃出去,最后三十多个少年人,只有我一个人逃了出来,在黑暗中看不清前路,甚至被荆棘刺伤了双眼都不知。”她垂着头,不停地摩挲着受伤留下的旧痕,我想那应当是她奔跑的那夜,所留下的伤痕吧。
“后来我被一个琴师所救,跟着他走南向北,眼睛也时好时坏,有时白日之中能瞧见东西,可却被日光刺痛着十分难受,有时便在白日之中,什么都瞧不见,师父见我白日之中眯着双眼十分难看,便做了一张玄色尺素,覆盖在我眼睛上。”她浅笑安然,像是陷入了某刻美好的回忆之中。
“再后来师父死了,却无钱入殓,为了报答师父的救命之恩,我顶替了一个犯了重罪的贵家女,入了飘香院,得来的钱将师父厚葬在长岭的佘山之上。”
“其实素素是那贵家女的小字,而奴本来的名,其实为婳。”
她知我对她有怀疑之心,因而将家中所在地,其父母名与当时险些被人殉的那家贵家的姓名都与我交代的十分清楚。
还有佘山她亲手葬下其师父的棺木。
至于是代替哪家贵家女,她却不愿与我说。
她说,既然已经得人的好,便有替其守着一生的秘密。
听了她年少时的遭遇,我心生怜惜,并没有再逼迫她,而是将她所告诉我的那些全部记在了脑子里,在身体康健之时,告诉了仲忧,他因摊丁法走遍了陈国,自然对每个郡县的事情都十分熟悉。
我命他着手调查,素素说的那些事情是否真实,并且要他按照这些蛛丝马迹,找出当时是哪家的贵家女犯了重错,买通别人来替她去受刑。
与素素聊了不久,芊芊端着肉糜粥再次返回到寝宫之内,与肉糜粥一起的,还有我最喜欢的香棠胭脂雪。
不过芊芊说,我的身子还未康复,这种凉性的东西,太医吩咐要少食。
三碗肉糜粥下了肚,这才觉着身上是有了力气,擦着额上的细汗开口问道芊芊,我昏睡过去这几日,陈宫内可有发生什么事情?
芊芊递给我装有清水的瓷碗来净口,只见她一脸忧心地道:“公主这才死里逃生,就莫要忧心这些事情了,好好休息,养好身子才最重要。”
我将净口的清水喝进了肚子里,翻着白眼看她。
她稍怔的片刻,而后无奈地摇了摇头,用手上的巾帕为我擦着嘴角的食物残迹。
“你回来那日,身上青紫,已经是要没了呼吸,我吓哭了,连忙想去寻国君,信北君拦住了我,并告知我先去太医令寻医官来,不可惊动国君,如若发生意外,无论是何事,他都担着。”芊芊跪坐在床榻一旁,神色后怕地说着当日的事情。
“我那时已经吓的六神无主,腿都软了,便按照信北君的意思去太医院寻了太医贺来。”
据芊芊说,太医贺为我诊脉之后,与信北君说,我中了乌头的毒,能活的现在已经是这世上少有的奇迹了,太医贺建议信北君,无论再怎么拖下去,到最后也是个死,不如早些禀明父亲,来提早准备我的身后事。
芊芊说,当时的百里肆像是如同那日赵南子发狂了一般,将太医令以及上卿府的所有医官都折腾到了长信宫,声势浩大地命所有的太医与医官来救我的命,如有谁将我身上毒去了,他便倾覆上卿府的所有财物作以报答。
这声势浩大终于惊动了父亲,他来到长信宫,看到浑身已成死相的我,将太医与医官都赶出了长信宫。
父亲坐在后堂,听百里肆说了事情的经过,他责骂了百里肆,命其归家闭门思过。百里肆不从,跪在长信宫外守了五日五夜,最终体力不支地晕了过去,被送回了上卿府。
“国君命我等守在长信宫,并笃定地告知长信宫的上上下下,公主必定会醒来。”芊芊美目澄澈,仿若明光琉璃。
“公主许是那传说中的不死凤鸟,会涅槃重生,自然不会轻易的死去。”
我歪着头盯着芊芊那双美目瞧,却见她眼中尽是红丝。想来自我回到长信宫她便衣不解带地照顾着我,压根就没有好好休息过。
我转头望去,又见素素姑娘也是一脸疲惫故而开口道:“我这便醒了,已是无事,你们快去休息一会儿吧,否则这身子吃不消。”
“奴先送素素姑娘回绿婺宫,自她听说公主的事,连忙赶来,衣不解带地陪着公主,可是累坏了。”芊芊起身道。
素素点了点头,扶着床边的雕花楹栏站起了身。
“见公主醒了,我便放心了,公主好生休养,待身体康健,我再来看公主。”她俯身行小礼,但对宫中的礼仪越来越熟悉起来。
我微微颔首,见她起身往外退去,忽而又想到了什么,连忙开口追问道:“素素姑娘教给我的那首曲子,可有名字?”
素素姑娘站住了,目光无神地看着我怔了片刻,而后她柔婉地笑道:“那是奴闲来无事之时而作的小序,并无曲名。”
我神色坦然地点了点头,应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少顷,素素姑娘再次与我行礼往门口处退去。
我立起身,将背后的软枕铺平,准备再好好地睡一觉,却又听到门口那传来了素素姑娘的声音:“如若公主为小序取了名字,那这曲奴便送给公主,待今后公主奏响此曲时便能想到奴。”
我躺在床上会心一笑,望着头上的水色帷帐大声地与素素道:“山有木,这小序的名字为山有木。”
“山有木枝不相离,唯有君心知我心。”
素素与楚王不同,她明白自己所创小序的曲意,自然也就明白我为她所创的小序取名为‘山有木’的意义。
这简短而欢愉的小序并不是一首哀怨又相思的琴曲,而是一首缠绵悱恻又耐人寻味的欢好之音。
楚王明明不懂音律,却偏要硬生生地将小序的名字安到《越人歌》上面去,不过是白往黑归罢了。
在我醒后的第二日,百里肆便来到了长信宫。
他身着黛绿云纹交领长衣,模样似是比之前沧桑了许多,下巴上布满了短粗的胡茬,眼窝深陷,面色苍白。
他来长信宫的时候,我正穿着单衣,跪在桌案前吃着肉糜粥,听到小忠前来禀明百里肆正在门口等着,便没有起身更衣,连忙命小忠将百里肆引进内室来。
芊芊见我身着单薄,恐有失礼,便拿起桁架上的披风,围在我身上。
如今已是炎炎夏日,多穿两件常服都觉着闷热,更何况披着冬日的披风。
我连忙将披风扯下来丢在一旁。
芊芊闻此,语重心长地道:“公主如若这样,到时候被少傅责骂不守礼,可别求我来为你求情。”
“我与他已经是过命的交情了,若他因此小事再来责怪我,我就让他去尝一尝乌头的滋味。”我装模作样地将手上的瓷碗,重重地放在桌上。
“既然你知道那里面有乌头,为何还要喝下去。”门外传来一声沙哑的男音,我抬头望去便见到一副苍凉模样的百里肆。
他一边说话,一边走入内室。
我见他身形消瘦,模样憔悴,便没了方才那般跋扈,想到他跪在长信宫外守了我五日五夜,心里忽生愧疚。
若是我事先告诉他,我吃乌头不会死,他也不会因过于担忧我的生死而消耗着自己身体康健。
他入内室后,向我行礼,而后跪坐在我的对面。
“我当然要喝下去了,芊芊说我是不死凤鸟,所以不管什么毒药我吃了都不会死,可你就不一样了,你现如今可是陈国最重要的人,你若被楚王别有用心地给毒死了,陈国就不战而败了。”我使尽浑身解数地去拍着百里肆的马屁,生怕他因为我的自作主张而将我与他许的承诺旧事重提。
“我还要谢谢你没有丢下我,若是其他人,但见我已经毒发了,估计早就将我丢在那里,自己逃命去了。”我双手杵着下巴,面露欢颜地看着他。
百里肆眯起双眼,面露厉色,他眼神如刀般刺向我,使我背后忽地生出了丝丝冷气。
我不由自主地缩着脖颈,连忙招呼着芊芊,将我方才丢在地上的披风再为我披上。
芊芊笑着摇了摇头,俯身捡起地上的披风,将它围在我身上,将我裹了个严实。
少顷,百里肆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问道:“胸口可还疼?”
我错愕地看着他,本以为他会如芊芊所说的那样,继续说一堆受礼的话来教训我,见仁师的时候衣冠不整,视为不敬。
我受宠若惊地拍了拍自己胸口道:“早就不疼了,上卿莫要为我担忧。”
他张开了双眼,猛地起身,走到我身侧。
我受惊向后躲去,却见他于我身前行了跪拜的大礼。
“肆,谢过公主救命之恩。”
他伏在地上不动了。
我俯身上前,缓缓地将他扶了起来:“我还记得,当初是你舍命将我与娘亲带入了圣安城,亦是你协助我救出了父亲,夺回了陈国朝政,你于我有恩,我自然也见不得你受难。”
“我知你不喜我的懦弱,不喜我的妇人之仁,和我的擅自主张,但我会好好地学习,怎样成为一个果断又多谋的女君,守护好父亲的国,守护好身后的土地,你会一直帮我的,对吧?”
我知道早先百里肆与父亲两人接二连三地试探我,就是在观察我是否有继承陈国女君的资格。
社稷不是年少时的打闹,亦不是儿女私情,社稷是黎民百姓,五谷丰登,六畜兴旺,国平家和。
如若我没有女君的资格,父亲与百里肆也绝不会徇私,让我接替陈国的继位吧。尤其是百里肆,在他的眼里,就连心中挚爱的莘娇阳都比不过陈国的山河安宁,更何况是愚笨又执拗的我。
可我还是想试一试,试一试自己能不能扛下陈国的江山,能不能安定陈国的社稷。这是我从娘亲死后,才萌生的信念,亦是我生长于此,唯一想去认真做好的一件事情。
我的娘亲是夏禹帝与涂山娇的后裔,自古身融帝王之血,并非妖物。
我会慢慢证明,替娘亲与涂山一族洗去这烙印在身上的耻辱。




九州列国传 第七十章 空令岁月易磋砣
“肆,愿意此生追随公主,唯死方休。”百里肆眼如明光,炯炯发亮。
得到了百里肆的承诺,我自然欢喜,连忙吩咐芊芊去取两樽上好的碧蚁来,想要与百里肆痛饮两爵。
百里肆站起身,垂眸掩住了眼底的光芒,继而一本正经地道:“虽然公主救了臣的命,但之前与臣许的诺言亦要作数,那日公主一共出头了三次,这便去冷宫里去向卫姬夫人喂饭三日吧。”
百里肆的话,将还处于热血沸腾中的我浇了个透心凉。我瘪着嘴哀怨地看着他,对正退于门旁,转身要去取碧蚁的芊芊喊道:“那碧蚁不用取了,先去太医令取两钱乌头来。”
立于门口的芊芊先是一怔,而后捂嘴笑道:“二钱怕是不够,奴不如就取半斤来吧。”
我十分好奇在当日我昏死过去之后,百里肆是如何带我突出重围的。可在我几经的追问之下,百里肆却不与我说。
后来,我实在是安分不了自己那颗忠于多事的心,便跑去了禁军操练的地方,寻到了北郭校尉。
北郭校尉将我拉到宫道偏僻的地方,悄悄地对我说,自我吐血昏死过去之后,百里肆就如同发疯了一般,不但夺过白尧丞相身上的佩剑,将他的左臂刺伤了,更是抱着昏死的我杀出楚军的重围。
北郭校尉说,他在圣安的这些年,一直以为百里肆是个儒雅柔和的谦谦君子,倒不知道这谦谦君子发起狂来,可比自己还要厉害百倍。
两人就这样带着昏死的我,一路杀出重围,砍断车马的缰绳,骑着快马绝尘而去。楚王一开始并未有善罢甘休,他亲率百名精兵紧跟在百里肆的身后。直至百里肆进入了陈国地界,楚王仍旧紧追不舍。
待跑到余陵的野林子中,百里肆事先安排接应余陵军突然出现,齐出羽箭朝楚王射去。
楚王见情况不妙,才慌忙撤走。
我问道北郭校尉,楚王就这样放过了我与百里肆,从而善罢甘休了?
北郭校尉眼神复杂地看着我,欲言又止。
我觉着事情不对,连忙一再追问。
北郭校尉这才渐渐吐露,于我醒过来的那日,楚军已经跨过陈国地界,如今正临余陵城下,并北郊的三十里处扎营了。
这消息犹如晴天霹雳,使我的头脑之中一片空白,呆若木鸡。
也难怪这些日子,我一直好奇父亲为何不来长信宫看我,待我想去景寿宫寻父亲时,芊芊也总是拦着我,更可恨的是百里肆那厮日日都来长信宫与我聊天,却只字不提。
我怒气冲冠地朝景寿宫去了,待闯入父亲的寝宫时,见老茶正跪在父亲身前,一勺接着一勺地在喂着父亲汤药。
我闻到了屋内有浓浓的金石松味道,如若我没记错的话,小白曾与我说过,此味药一般是用作治疗咳血与重病引起四肢无力的良药。
我心中忽有不安,将信将疑地走上前,但见父亲面色苍白,就连服药之时吞咽都略有艰难,我竟害怕的哭了起来。
“父亲的病,怎生会这样严重?”我擦干眼角的泪,连忙跪坐在老茶的身边,接过老茶手中的药碗,亲自服侍父亲用药。
老茶见我双眼通红,也眼角湿润,但用衣袂擦着。
“还不是被那些宗亲气的。”老茶哼哼地抱怨道。
父亲将口中的汤药咽了下去,开口轻声道:“老茶,莫说。”
老茶悻悻地垂头闭了嘴。
“父亲现在还要瞒着我吗?”我将喝空了药碗递给老茶。
“父亲是要等到楚军踏过余陵,才要来与我说吗?”
父亲看了我一眼,无奈地侧过头:“看来你都知道了。”
“如若我不知,父亲就打算永远瞒着我吗?”我望着他两鬓花白的头发,不知为何心里抽搐地疼了起来。
“宗亲不肯发兵与孤所用,他们的理由是夏忙之时,兵将皆都归家开荒,以完成秋收来每家的稅粮。”父亲叹着气道。
“孤又何尝不知,他们不过是在报复摊丁法损害了他们利益的仇。”
“父亲,可是去各个郡县亲见了他们?”我小心翼翼地问道。
父亲重重地点了点头,吩咐老茶将楠木的凭几拿来,他靠在上面说话才能舒服一些。
“所以,他们抗命不出兵,父亲也忍了?”我紧锁眉头问道。
父亲又摇了摇头道:“他们不是抗命不出兵,他们可以随时楚兵,不过他们有个条件。”
我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道:“可否是废行摊丁法?”
父亲抬着眼睛盯着我看,而后轻叹着点了点头。
我垂头凝神细思,可偏生想不出来什么办法去解决。摊丁法的实行还未见成效,若要此时终止,那日后便再难推行,如若终止的不当还会激起国人之怨,到时候楚军未攻,陈国最先就动荡起来。
“除了余陵,潼水,的兵符未在父亲手上,我记着陈国所有郡县内的兵马,父亲是掌有一半兵符的,为何君受领,将却不从呢?”我抬起双眼,却见父亲眼中似有闪躲。
他与百里肆一定还有其他事情瞒着我。
我悻悻地坐直身子,目光如灼地盯着他。
“父亲不说,我便跪在这里不走。”
“若是父亲再不说,明日朝立议事我便跟着父亲一同去。”
父亲闭着眼睛无奈地摇了摇头,苦笑道:“还真是同你娘亲一样,执拗且倔强。”
我抿着嘴不言,一半埋怨着父亲有事瞒我,一半心疼他提及娘亲的语气。
仿佛是利刃削骨,刀刀冰寒。
“孤今日乏了,不想再言这些忧心的事,明日一早,你早些前来景寿宫,孤带你去勤政殿参与朝立议事。”他招呼来老茶,撤下他臂下的凭几,而后躺在小榻上,闭上眼歇息起来。
我知父亲身疲,便不再与他周旋。
况且他既然已经承诺我明日一早带着我一同去勤政殿朝立议事,我便相信他的君子一言。
我俯身跪拜以礼,而后退出景寿宫。
回到长信宫之时,又见百里肆坐在堂前的花亭里等着我。
长信宫不比景寿宫,堂前引清池进入,夏日之中有水入院,便能感受到清凉。
这长信宫的花亭旁,只有几瓮白莲,靠着这些水,倒也能驱逐些许炎热。
百里肆见我回到长信宫,起身朝我走来。
我心里头还在埋怨百里肆与父亲一起,瞒着我楚军兵临城下的事。因而自入长信宫之后,我便没打算要搭理他。
开口吩咐芊芊准备冰镇的香棠胭脂雪送到藏书阁,我便转身就朝藏书阁的二楼走去了。
我坐在窗边的小榻上,手握着湖笔,望着天外的湛蓝,不住地在想,到底怎样才能使宗亲顺服于父亲,出兵共同抵抗楚军。
我记得百里肆曾说过,医善吮人之伤,含人之血,非骨肉之亲也,利所加也。舆人成舆,则欲人之富贵,匠人成棺,则欲人之夭死也。非舆人仁而匠人贼也,人不贵,则舆不售,人不死,则棺不卖。情非憎人,利在人死。
所以能让宗亲所动的,未有利。
待百里肆走上二楼的时候,我猛地从窗边站起身,一把拉过百里肆往外走去。
迎面遇到了端着陶瓮的芊芊,她见我匆匆忙忙以为发生了什么事,连忙将陶瓮递给身畔的小忠,跟在我身后。
我扯着百里肆走在宫道上,由于才是过午,天气炎热,阳光直射而下。我抬起手用衣袂,擦了擦额间的细汗。
回首望去,但见百里肆面无波澜地跟在我身后,似乎一点都不好奇我要将他带到何处去。
我看着芊芊也提着翠色的裙角跟在后面,便开口吩咐道:“前去太仆令将我的初一牵来,还有你常骑的那匹黄骝迁去正阳门,我与信北君在那处等你。”
芊芊回了声诺,在宫道的岔口与我们分开,往太仆令去了。
“上卿今日可是驭车马而来?”我继续拉着他往正阳门走去。
“并无。”百里肆沉稳地回答着。
“可是骑了你那匹枣红良驹?”我又问道。
“并否。”他回答。
我停住了脚步,放开了手,回身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他眉眼带笑,抬起手揉了揉被我攥疼了的手腕道:“今日我是坐着昶伯府的车马入宫的,你这不是也要带着我去昶伯府寻仲忧吗,不如你同芊芊乘车,我骑着初一跟在你们后面。”
我神色疑惑地盯着百里肆看,将先前他与父亲合起伙来瞒我的事情抛之于脑后。
一直到我同芊芊坐上了昶伯府的马车,从正阳门往昶伯府上行去的时候,我还没想通,为何百里肆知道我要去寻仲忧。
我并没有告诉他,我要去昶伯府,也没有向芊芊或是长信宫的任何宫娥透露。
我甚至还在怀疑,是不是在我昏过去时,百里肆喂我吃了什么怪力乱神的东西,以至于可以轻易看清楚我的内心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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