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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断星河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稻草天师
两个城门官见三狗满脸心虚,不禁对视一眼,露出狐疑之色。
徐锐怒道:“没出息的东西,不就是点私货么,难道还怕他们贪了不成?”
一听私货二字,两个城门官双目一瞪,连忙眼观鼻,鼻观心,假装没有听见,三狗长出一口气,挠了挠头皮,不敢再说话。
徐锐朝身后猛使眼色,扮成管事的梅闯走了上来,拿出一方木盒递到两位城门官手边,压低声音道:“二位大人,我家少爷第一次出门,不懂人情世故,有得罪之处还请包涵。”
“哪里哪里,少爷乃人中龙凤,我等能看上一眼便是福气,哪敢……嘶……”
胖门官赔着笑脸接过木盒,入手便是一沉,心脏仿佛被小锤敲了一下,连忙打开木盒飞快地看了一眼,顿时瞳孔一缩,倒吸一口凉气,里面竟是整整齐齐的三排小金锭,粗略一算也有百两之多。
“啪”的一声,胖门官一把合上木盒,强压下怦怦直跳的心脏,笑道:“崔崔崔……崔管事,小的们何德何能……得嘞,小的们,赶紧给大人拉车,都小心着点,要是磕了碰了,小心吃鞭子!”
一队守城的士卒连忙冲到官道上,从前锋营的将士们手中接过缰绳,帮忙把车赶进城去,扮成伙计的前锋营将士则死死盯住这些兵丁,深怕他们揭开搌布看到里面的东西。
他们都是久经沙场的悍卒,身上自然带着凌厉的杀气,赶车的兵丁被他们盯着只觉后背阵阵发凉,下意识加快了脚步。
梅闯露出满意的笑容,轻轻拍着胖门官手里的盒子,小声道:“这位大人,我家少爷这次是出来历练的,还请不要声张,否则惊动了城里的大人们,我怕少爷心中不喜。”
胖门官点头如捣蒜:“崔管事放心,小的明白,小的明白,一定不会透露少爷的身份。”
梅闯点点头,再不理这两个城门官,跟着徐锐几人大摇大摆地往城里走去。
等她们走远,胖门官这才抱着木盒眉开眼笑地用胳膊捅了捅瘦门官。
“兄弟,咱们这次发达了。”
瘦门官却是终于忍不住问道:“业哥,咱们就这么放他们进去会不会出问题?”
“出问题,出什么问题?”
胖门官笑着反问。
瘦门官急道:“还没勘验呢,眼下正值大战,万一闹出个好歹来,咱们可担当不起。”
胖门官不以为然道:“什么大战,这穷山僻壤的,又不是战略要地,谁会吃多了来此?再说魏军还在几百里外,还能飞过来怎的?”
“可是……”
见瘦门官还不放心,胖门官笑道:“别可是了,兄弟,刚刚腰牌你也看过了,有没有假?”
瘦门官摇头道:“宗正府的刻印标记分毫不差,材质也是大内的精金,绝做不得假!”
“那便是了,他们的确是崔家人,这还不够?”
“可是他们的货明显有异……”
“就是有异才不能查啊!”
“这是什么意思?”
瘦门官大惑不解。
胖门官耐心地解释道:“你想想崔家的封地在哪?”
“当然是河内……”
瘦门官突然一愣,惊呼道:“河内靠海,盛产食盐,你是说他们的货可能是私盐?!”
盐铁都是国之重器,由朝廷统一控制,私制、私贩都是重罪,轻则发配三千里,重则人头落地,如果十四辆大车上装的全是私盐,就是柱国公也很难交代。
“嘘!!”
胖门官做了个禁声的手势,压低声音道:“若不是私盐怎么会让七公子亲自跑这一趟?你看看那几十个伙计的眼神,都透着杀气呢,明摆着是护送崔公子亲自押运,要是真查出来,你我还不被当场杀人灭口?”
瘦门官咽了口口水,一阵后怕,胖门官拍了拍他,叹道:“兄弟,守门也是一门学问呐,晚上醉仙楼,哥给你摆场酒压压惊,也叫上兄弟们好好乐呵乐呵,这吃人的年岁,很少有这般逍遥的日子咯。”
岭东城里,徐锐一行找了最大的客栈,包了整整一层,刚刚安顿下来,三狗立刻贴了上来。
“锐哥,你胆子怎那么大,车里都是军械,万一要是被守军看出破绽,那咱们不都得交代在这了?”
徐锐用手指点了点他的脑门,没好气道:“笨,说谎这种事当然要理直气壮,你越把自己当成天王老子,他就越把自己当成孬种,你越心虚,他就越不信,还好刚刚梅闯给你圆回来了,不然麻烦可就大了!”
“对不起……”
三狗面红耳赤,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心里总琢磨着锐哥的话,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梅闯哈哈笑道:“小子,三狗说得没错,都说我前锋营胆子大,我看你小子才是傻大胆,这一路上我都在担心怎么进城,心说你小子也是心大,不管不顾也就罢了,居然还能蒙头大睡,没想到你是成竹在胸,这般头疼的问题竟真的被你一通胡闹蒙混过去了。”
梅闯是个老实人,一通夸赞把徐锐说得都有些不好意思。
其实他敢这么闹的确是胸有成竹,这身行头便是他的杀手锏。
无论是腰牌、马车还是身上的衣服,都是货真价实的崔家少爷之物。
崔家的七少爷自然不是他演的这般纨绔子弟,只不过他运气不好,去昆池府打理家族的产业,恰好被北武卫的斥候抓了个正着。
要说那家伙也是个机灵鬼,戏演得不错,差点让斥候把他当成普通的富贵子弟,还好有识货的,认出了他穿的“狩服”,这才把他抓到中军,交给杨渭元。
在徐锐神鬼莫测的审讯手段之下(其实就是现代警察常用的,关进黑马车,不让说话和睡觉),他仅仅坚持了两天便精神崩溃,不仅将身份和盘托出,还讲了不少南朝权贵的秘事。
徐锐得到这些情报之后立刻心生一计,这才有了这次的岭东之行。
“小子,现在城也进了,你得跟兄弟们说说到底该干什么了吧?”
梅闯问到。
提到接下来要做的事,徐锐唇角勾起一抹贼笑:“干什么?当然是好吃好喝,然后大闹一场咯!”
梅闯脸色一变:“小子,这种玩笑可开不得,要是大闹一场,让守军有了防备,我军攻城得多死多少将士?你又不是不知道,北武卫现在疲惫不堪,士气低落,实在经不住恶战了!”
徐锐摆摆手,双目贼光大闪:“放心,我就是要他们有防备,防备得越严密越好!”
“防备得越严密越好?”
屋里几人相视一眼,都不知道他还有什么妙计。





谋断星河 第三十一章:攻心战
但凡商贾聚集之地,夜生活必会丰富多彩,古今中外概莫如是。
夜幕下的岭东城虽赶不上那些张灯结彩的大城繁华,却也是梨园款曲,暗娼半掩,好不热闹。
吃过晚饭,徐锐和梅闯关起门来嘀咕了好一阵子,之后梅闯便带着几个兄弟溜达出客栈,剩下的人则各自回屋,好生休息,等待着上官的命令。
徐锐为了扮好少爷的角色,自然独住一间,但三狗和徐方却习惯性地窜进他的屋子,陪着他说话。
这会儿徐锐吃得太多,正半躺在床上,捧着徐方泡好的清茶,一小口一小口地呡着,懒洋洋地缩食。
三狗坐在桌边,杵着下巴乐呵呵地傻笑。
“想什么呐?看你那模样,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徐锐支起身子,对着三狗打趣到。
三狗抹了抹本就不存在的口水,笑道:“锐哥,刚刚的羊肉真好吃,我还是头一回吃到这么好吃的羊呢,可惜我娘还没吃过,要是能带点回去给她尝尝就好了。”
徐锐笑道:“算你小子还有点孝心,不过就你那出息,这算什么上品?不过是丢在锅里一顿乱煮罢了。
等打完仗回去,你带上你家老娘,我亲手给你做一顿烤全羊,那羊肉色泽丰润,外焦里嫩,咬上一口满嘴流油,齿颊留香,那才是真正的人间美味。”
“真的?太好了,长这么大,我娘还没出过村呢,她要是知道,一定美得要死!”
三狗咽了口口水,嘿嘿笑道:“锐哥,你说咱们年岁相仿,你咋啥都知道呢?我就只知道当兵砍人,要是能天天跟着你吃香喝辣那该多好?”
三狗的话说到了徐锐心里,小时候他住在贫民窟里,为了一碗稀粥和街上的小无赖们打得鼻青脸肿,那时候不也是像他这般容易满足么?
现在的三狗多像当年的自己啊……
徐锐叹了口气:“三狗,你年纪这么小,为什么出来当兵?”
三狗一愣,理所当然地说:“当兵当然是为了吃粮啊,前年家里遭了灾,我家娃太多,不当兵,我娘和弟弟妹妹们都得饿死。锐哥,你又为什么来当兵?”
被他一问,徐锐不禁想起了星空之上的那场大战,也不知道战局如何,自己究竟能不能回去,突然有些意兴阑珊。
“我啊,如果我说为了世界和平你们信吗?”
“世界和平?那是什么?”
三狗疑惑地挠了挠头皮,不解地问。
徐锐不愿多说,便拍了拍徐方,问道:“徐方,我爹走的时候大家都散了,就剩你一个老仆,这些年你在北武卫虽说混得不好,可好歹也是个小旗,为何还要跟着我?”
徐方笑道:“老奴是跟老爷从小长大的,后来徐家衰败了,就剩老奴和老爷相依为命,再后来老爷也战死了,把少爷托付给了侯爷,侯爷大德,将少爷收为义子,又安排老奴从军,挣下了这份军功,老奴都记着呢。
可少爷还在啊,少爷在,徐家就在,徐家在,老奴便生是徐家的人,死是徐家的死人,不跟着少爷,跟着谁去?”
徐锐心中流过一阵暖流,叹道:“那时候我不过是个九岁孩童,又是孤家寡人一个,要啥没啥,你已经可以脱离贱籍,自立门户,何苦为奴为婢地跟着我,吃这么些苦究竟图个什么?”
徐方摇了摇头:“做事哪能图那么许多?老奴生来便是徐家的人,徐家兴,便跟着享福,徐家败,便跟着受罪,天经地义。要说图……我家还有个小子,等他长大我也老了,到那会儿我想让他继续跟着少爷,大概就图这个吧。”
徐锐深深地看了徐方一眼,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放心,有我一口吃食就有你儿子一口吃食,少爷我一定好好培养他,让你儿子给你光耀门楣!”
“好好好,那敢情好!”
徐方顿时眉开眼笑。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轻轻的敲门声,三人迅速收起了脸上的玩笑之色。
徐锐清了清嗓子,换上一副慵懒的语气问道:“谁呀?”
“少爷是我,我回来了!”
是梅闯的声音。
徐锐朝三狗点了点头,三狗反手握住一把匕首,轻轻将门打开,门口果然只有梅闯一人,他一个箭步窜进房内,三狗谨慎伸出头去地四下一看,确定门廊外没有异常才小心翼翼地将门关好。
“事情办完了?”
徐锐问到。
梅闯点了点头,扯过纸笔开始勾画,不一会儿几张草图渐渐成型。
“这是你要的城门图、街区图和县衙附近的草图,都查探清楚了,包括城门和县衙守卫换班的时间,除了我们自己观察的情况之外,刚刚遇到那两个城门官在楼下吃酒,随便一问,他们便全说了,深怕讲得不够详细。”
权贵主意害死人啊……
徐锐在心里叹惜一声,回头从包袱里掏出厚厚一叠纸交给梅闯。
“今晚子时开始行动,把这些檄文都给我贴出去,我要每一家,每一户,每一间商铺,每一位官员明日起床第一眼便能看到它们!”
梅闯接过那叠檄文,抽出一张仔细一看,顿时脸色大变。
“徐锐,其中可有大军机密,你就这么泄露出去?而且还要所有人都看到?!”
徐锐冷笑:“什么大军机密,我说它是机密它才是,你只管放心去贴,然后等着看好戏便是。”
看他说得自信满满,梅闯想起他之前的那些神奇,件件都是匪夷所思,这才强行压下心中的震惊,将那些檄文小心收好。
做完这些他还不放心,郑重地对徐锐说道:“小子,你现在做的每一件事都关乎我北武卫五万大军的性命,兴许还关乎整个大魏的安危,你得慎之又慎。”
徐锐不耐烦地点了点头:“知道了,知道了,轻重我比你清楚,拜托你信我一次,我保证不让你失望!”
梅闯叹了口气,无奈点头。
他自然不知道,这些写满大字的檄文便是地球上的传单。
传播学作为一门实用科学,在历次战争中都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它有一个专有名词,那便是舆论战,或宣传战。
无论是陈琳檄文骂曹操,还是现代媒体全方位的舆论轰炸,都是宣传战的一种,而最简单,最直接,也最有效的一种宣传道具便是传单。
明朝中期,王阳明在平定宁王叛乱的时候,传单帮助他兵不血刃地攻克宁王老巢,后来的两次世界大战,传单更是被当做重要武器,像炸弹一样,被飞机撒得到处都是。
美军在攻克德国和日本的过程中,通过撒传单的方式,有效瓦解了敌人的抵抗意志,降低了士兵的伤亡,因此甚至有人将传单与原子弹相提并论。
要知道二战时期,德国和日本都是****盛行的国家,被长期洗脑的战士,作战意志之坚定简直难以想象,就算是他们也吃了传单的苦头,要是换了其他国家,在盟军的强大舆论战之下,可能早就崩溃了。
在徐锐看来,这一叠传单简直堪比数万大军,而且除了传单之外,他还为这里的守军准备了更多的惊喜。
心理战,这便是徐锐打算拿来攻克岭东城的最大武器!
子时,三十六名前锋营勇士换上黑衣,悄悄潜出客栈,如同鬼魅一般穿梭在岭东城的大街小巷,他们一手持刀,一手握纸,将一张张写好的檄文贴到岭东的各个角落,就连最阴暗的犄角旮旯都没有放过。
而同一时间,徐锐正在床上呼呼大睡,鼾声如雷。
天亮前一个时辰,勇士们借着夜色匆匆回到客栈,大家都累得半死,换好衣服,留下警戒,倒头便睡。
梅闯换下夜行衣,刚打算好好休息,没想到徐锐突然出现在他房里,一动不动像个幽灵。
“啊!”
梅闯没有点灯,黑暗之中以为见鬼,吓了一跳,差点一刀砍过去,还好电光火石之间认出了徐锐的身形,这才生生止住刀锋。
“大半夜不睡觉,你要做什么?”
梅闯一边收好腰刀,一边没好气地说。
刚刚睡饱的徐锐打了个哈欠,朝他勾了勾手指:“跟我来……”
梅闯一愣:“去哪?”
“上课!”
“上课?什么叫上课?”
“就是教你怎么说话,明天有一场戏要演,你唱主角。”
“我?”
梅闯指着自己的鼻子,难以置信。
徐锐皱了皱眉:“当然只有你,真麻烦,你要不是那么笨,我还可以多睡两个时辰,当初我怎么不选个激灵点的人来?哎,自作孽不可活……”
说完,他摇了摇头,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这小王八蛋,敢小瞧爷爷!”
梅闯脸色涨红,胸中憋着一口恶气,强行拖着疲惫的身子,带着两个黑眼圈向徐锐的房间走去。




谋断星河 第三十二章:限期攻城
天色微明,岭东守军大营中传来隐约的鼓声,士卒们懒洋洋地起床,而这座大营的最高长官,千户蒋如龙已经披挂整齐,骑着马来到了大营门口。
一队亲兵早已等候多时,一见他来,顿时围了上来。
“将军,今天怎么这么早?”
蒋如龙正了正腰刀,骂道:“还不是北朝那帮孙子,昨日兵部发了文书,说是有支魏军正在北上,让各城做好防务,我岭东离得十万八千里也得跟着受累。”
“将军,那帮南朝贼人真的会来咱们岭东?”
一个亲兵问到。
蒋如龙摇了摇头:“谁知道,有王爷在呐,你怕个什么劲?别说废话了,赶紧清点人数上街,晚了又要吃侯大人的排头。”
一众亲兵连忙列队报数,一共二十一人,少了一人。
蒋如龙眉头一皱:“王老三呢,又去赌了?”
“启禀将军,昨夜守门的汤镇业请客吃酒,王老三喝多了,没起来。”
一个亲兵说到。
蒋如龙冷哼一声就要发作,另一个亲兵赶忙岔开话题道:“将军,听说汤镇业昨天拿了位大人物的赏,发了!这守城门就是油水厚,吃酒听曲,一顿下来怎么也要个七八贯钱的。”
另一个亲兵接口道:“谁能一口气发七八贯钱的赏?搞不好便是找个理由请客吃饭,他小舅子还在南川,一直想调回来,但现如今这年月到处都在打仗,哪是说调就调的?将军,您说是不是?”
一顿插科打诨,蒋如龙也没了深究王老三的心思,撇撇嘴道:“昨日我也收了帖子,今晚与他吃酒,十有八九便是你说的那事,大家都是袍泽,能帮便帮一把,成不成就不敢说了。”
“将军高义!”
“将军真是爱兵如子!”
一顿马屁拍来,蒋如龙心里美滋滋地,摆摆手道:“行了,都别废话,咱们赶紧上街,再晚些天就该亮了,就侯大人那小心眼,当心又挨小鞋。”
众亲兵答应一声,排成一队,跟在蒋如龙的后一路小跑。
巡城的队伍打着哈欠,刚走没几步,蒋如龙突然勒住了缰绳,望着黑漆漆的街巷微微皱眉。
“前哨的岗呢?”
“该不是撒尿去了吧?卑职去看看。”
说话的亲兵连忙冲了出去,一口气跑进黑暗之中,只见几个人影正靠在墙根打盹,急道:“哎哟,哥几个别睡了,快起来,你们怎么忘了将军今天巡城呐,起来,快……咦?”
亲兵不耐烦地推了推其中一人,几个人影顿时像积木一般栽倒在地,他只觉手上有些滑腻,凑近一看,竟是暗红色的鲜血!
再看倒下的那几个人,脖子上都被开了长长的口子,鲜血流得满地都是,竟是早已气绝。
“啊!”
亲兵大惊,怪叫一声,朝蒋如龙冲了过去。
“将军,血,是血,兄弟们死了!”
蒋如龙目光一凝,双腿一夹马腹,抽出腰刀,朝着暗处冲了过去,此时太阳渐渐升起,晨曦慢慢驱散黑暗,视线比之前好了不少。
只见地上躺了三五个人,全是守夜的岗哨,每个人脚下都是一大滩血迹,尸体周围散落着不少纸张,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
蒋如龙环视一周,确定没有贼人躲在暗处,这才跳下马来,捡起一张檄文细细打量,只看了几眼,他的脸色突然一变,大叫道:“来人呐,随我去见侯大人,快!”
清晨,岭东县衙大门紧闭,有名有姓的官员小吏一个不少,全都聚在大堂。
四十来岁的县令侯荣坐在上首,脸色铁青,蒋如龙坐在他的身侧,一张脸黑如煤炭,其他官员也都有各自的位置,三三两两地窃窃私语。
大堂正中,五十来岁的师爷一手捋着胡须,一手拿着檄文,摇头晃脑地念着。
“我大魏宏威皇帝受命于天,遣我百万雄师一统南北,大军所向披靡,一切宵小无不望风而逃。
宏威十五年十月十六,我军大破武陵小儿,歼敌十万,伪吴将领深感天威,归降者众……
今我军剑指东南,大兵压境,定于五日之后辰时攻城,届时必一战而破!
然上天有好生之德,靖武侯为免生灵涂炭,特网开一面,令岭东守将开城投降,大魏王师必秋毫无犯,若五日之内不开城者,大军一到玉石俱焚,请城中诸公切勿自误……”
“够了!”
县令侯荣猛地一拍桌子,跳了起来。
“岂有此理!连攻城的日期和时辰都写得明明白白,天下还有比之更猖狂之辈么?”
县太爷发怒,众官吏立刻安静下来,等着上官训话。
侯荣余怒未消,指着蒋如龙骂道:“一夜之间,岭东城内大街小巷全都贴满了北朝蛮子的檄文,你们究竟是干什么吃的,难道大营里的两千人马都是泥雕的不成?”
蒋如龙黑着脸,不说话,侯荣更怒,问县丞道:“这些檄文可都收回来了?”
县丞连忙起身:“禀侯大人,都收回来了,但是檄文已经传开,现在城内各界都在议论此事。”
“岂有此理!”
侯荣猛一跺脚,指着蒋如龙道:“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蒋如龙道:“想来是城中混入了北朝奸细,大人不必惊慌,王爷乃是我大吴兵圣,岂会被几只北朝猴子大败?那檄文之上尽是一派胡言,一会儿下官便带人去查,定将这些贼子一网打尽!”
听得此话,侯荣怒气稍敛,冷冷问道:“果真如此?城外可发现魏军踪迹?”
蒋如龙抱拳道:“末将绝无半句虚言,斥候已经远出二十里,并未发现任何魏军踪迹!”
大堂里的一众官吏顿时松了口气,那檄文上说的内容虽然东拉西扯,但一夜之间传遍大街小巷,又明明白白地写上了攻城的具体时间,还是给官吏们造成了很大的心理负担,听蒋如龙说得如此肯定,这才渐渐放下心来。
侯荣想了想,还觉不太保险,又对县丞道:“派人去附近几个县问问清楚,看看他们有没有发现魏军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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