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曲请君听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龙居海
戌时二刻,风梨花与风轻羽才从柳家披星戴月地连着驾马归到了府中,少奴仆的府内像是被废弃了般凉静,唯见得府门外是奴仆留下的照明灯光,府门轻掩可推。
“娘,这一日,您定然是累极了,我去备热水,您且先回房。”风梨花牵着与她们奔波一日的马匹,望了望府门确实是留着的,这便道。
“好。”风轻羽没有多多叮嘱,自个提裳上了石阶,双手稍稍用力就推开了两扇式的府门,径直进了去,余下一个灯下影儿给风梨花。
府内本就不多的奴仆皆已入睡深眠,可是该是备好的物件东西,他们都备置得好好地,譬如热水。
因而,风梨花倒是用不着自己生火而烧,于疲倦的她不知是方便迅捷了不少;待她盛好热水于陶盆中,再端淑地端着陶盆去到风轻羽卧房内室时,于微光中见得床上未吊落的红白纱幔之下是独自端坐床沿的风轻羽,即使累了一整日,她也依然没露出半点倦怠之意。
风轻羽由风梨花取帕浸帕洗脸后,舒爽了足多,倒是见到她还在忙碌,心里竟是有丝不知何故的心疼。
风梨花可没注意到这些,她而今可是撑着眼皮子在此侍候着风轻羽,陶盆被置于床前,她蹲身而下,纤细白皙的手抬提起风轻羽的玉足,一一解开裹物,将其缓缓浸水,“娘,合宜否?”
“很好。”暖水濯足,于骑马奔劳百里的人来说可谓是很消解疲劳的,风轻羽自也不例外,连她一直紧绷的面部都因此缓缓放松了下来。
不多么亮堂的内室里,女儿给母亲洗濯着足脚这温暖人心的景象维持了半刻,虽未多言多语,却一点也不会觉得安静,因为她们听得见彼此的声音,或许此时无声胜有声。
“梨花,”足已洗净擦揩完毕,风轻羽依然坐于床沿,未有就此缠绵上床,反是肃然起来,趁着风梨花还没离去,她呼着,“先等等,来这儿坐,娘有话说。”
“是。”端着陶盆行于竹帘之前的风梨花听声又不得不就将陶盆放置好,再拨帘而入,坐于其旁问,“娘,什么事儿啊?”
侧转而对,可看犹如夜皇后般绚烂夺目的人儿,风轻羽眉宇间淡淡化开了那缕愁丝,“可还记得及笄时,你承我之衣时对诸神各鬼的诺言。”
“记得,未敢忘。”风梨花有些惊愕,许是没料到风轻羽会忽然地前无征兆地问此,但她还是第一时候就道,决然不已,“此生承巫祝,一生忠于神鬼,传渡天地,终而不嫁,不为情爱羁绊。”
“那便好……”得此答案,风轻羽却又喜忧参半,她道;凝目而对,对着对着就觉眼眶发热,这让她赶紧别过头眨了眨眼眸,然是长眉未得舒展,素手沾了沾眼睑,她一提气深呼吸,继而道,“不说这个了……今日一见那公子靖,其面色呈祥,神光相护,其待人宽厚,颇有思虑,当是生而不凡,恐非池中之物而已。”
“……管他是何人,就算他是王族功贵,这都与我们无关。”对风轻羽绵里藏针的话,风梨花一点也不觉得惊讶,只是有些叹望,罢了婉转而笑道,“娘,夜深了,早些睡吧。”
“梨花说得是,可该结交之人还是应当好好相待,如此日后方有更多退路,可知?”不悲不喜,风轻羽从来都知风梨花的性子一如她的面相所现,刚烈不屈,她皱眼勾唇弯弯道。
显有些岁月痕迹的手掌轻轻落打在纤嫩之手背上,风梨花细长之眉陷成深深的沟壑,眼中的风轻羽深邃不见其底地看着她,启唇,“回房睡吧。”
我有一曲请君听 第84章 浅离尘的噩梦日 1
“…是。”在那双从来都是有些深藏不露的眸中探究了许久,风梨花顶多也就看出了些许依依不舍,其他仍旧空白,心有千结,可风轻羽已然下了“逐客令”,她也不便多留,毕竟夜已更深,是时候好好修整了。
遍体青紫的洛子靖身上各处涂抹了风轻羽所配,柳忠和扶蕖亲自弄的药汁后,他方是有了丝丝的好感,平躺一身卧于床上,轻拢被褥过腹,无光的房内,他竟是睡意全无,炯炯发光的眼睛在此之下目不转睛地探向黑暗,或者说是未知之地,他的脑海里翻涌的全是同一张面孔,他有感近在咫尺,却又相隔万里。
星辰和月亮从天际线划出悬于苍穹,又再落下帷幕不过是一夜之间的事儿,更是闭眼又眨眼的须臾之间。
天未大明,尚是黎明之刻,村中各户起得最早的也尚在温柔乡之中躺睡着没有醒来。
浅离尘睡得迷迷糊糊,半梦半醒之间,总是感到木门推开,有迈着沉重步伐而来的人进来了,不过这好似都没能惊醒到他,他还是睡得如死猪般,就是辗转了几侧。
“呵呵。”浅广穿戴整洁,精力无限放大似地负手站于床前,提灯见到浅离尘这般小可爱的样儿,真是由衷地一笑。
相比他特意放大的脚步声,他的吟笑好像起了更大的作用,效果好之甚多。
浅离尘在梦中忽闻男子笑声,心有胆怯地惺忪了凤眼,屋子里黑黑的,但是余光中却见到背后好像有明亮。
“啊―!”一场梦将昨夜与浅广所说给忘记的浅离尘确认了身后忽明忽暗的是光后吓得魂不着体,抄起枕头就翻身要砸打那个“异物”,怎料这一翻,让他翻滚落到了床下,钝痛感无比强烈地在他屁股上,背脊上蔓延。
“怎么回事?怎还掉下来了?”还在观望他几番调整,觉他可爱甚多的浅广被这重重的“咚”一声震得一跳,灯的照亮下见到是浅离尘整个人摔在地上时,只觉哭笑不得,急急匆匆几步而去将扶着他。
“爹?”胳膊处有人伸手来要把他抬拾起来,浅离尘自是知晓自己在杯弓蛇影了,疑神疑鬼后静心暗中听声,恍然大悟,坐起身子来借着光看清了熟悉的面孔,放心长叹道,“爹,原来是你啊!”
“是我呀,不是让你早些起吗?猜你醒不了,我来叫你了。”浅广一手提灯照亮,一手给浅离尘掸拂着衣裳上的土灰,道,“穿好衣裳,我在院里等你。”
“好。”想起昨夜那言之凿凿地应承,浅离尘生出几丝惭愧,竟是让这瞌睡给“击败”了!他便二话不多说地扶着床沿爬起,拍拍屁股就拿过衣裳穿起,还真是一副训练有素的士兵模样。
推门见到微蓝微白的天空,浅离尘是知道这有多早了,平时至少还可以再睡个一个时辰呢,他尽情地伸着懒腰,再打了打呵欠,然后顶着没彻底消去的睡意,含泪走到了前院,院内放置了一盏灯,好像是为了方便些。
浅广负手面对着院门而立,虽然日渐增长的年岁让他看起来不再有多么多么雄伟,可当他真的站得如竹竿般挺立时,还是能让人感受到他身上的肃戾。
闻得身后传来轻飘的脚步声,浅广适时地转侧过了身,花白须眉顿生了怒气,厉声而道,“站不直吗?平日也没见你这样!”
“爹,平日这个时候我还在睡觉呢,今日有些早了。”浅离尘耷拉着肩膀,身子也斜垮垮的,难怪浅广忽变脸色,可他也一副无可奈何就这样的小样儿,瘪了瘪嘴道,“一时没能适应。”
“那是平日!站直了!”任凭浅离尘说得再合情合理,浅广依然未改其色,凶巴巴地瞪着他,罢了还去旁处随意捡了一根细木藤条而来,挥动着而斥喝道,“你要不站直,这个伺候!”
“爹您别,这打着多疼啊!我这就站直!”凤眼抛去瞄瞄浅广手中的长细木藤条,约半米足多,细条细条的,看着不咋样,浅离尘可是知道这打起来那是一等一的疼,绝对能够留下藤印子,他不敢造次,赶紧变得乖乖的,这就站如青松了。
“嗯,如此才好!”见得他挺拔而站,确有几分习武之样,浅广心慰地收将好了细木藤条,有些皲裂迹象的唇瓣一起一合道,“即日起,你每日都要这个时候就从床上给我起来,管你是爬还是怎么地,我在这里要是等不到你,就用它来喊你!”
说着,浅广又朝着他挥了挥还没吃过肉的细木藤条,威胁意味十足地道,“你得迅速适应!越快越好。”
“是!我知道了。”浅离尘瑟缩了脖颈,把下巴埋进了其中,他想他的和蔼可亲的爹怎么会变成今日这副豺狼虎豹之样?
“好了,现在你去围着村道跑至对面的山顶,再原路返回,两个循回。”浅广像个现代的军人教官拿着腰带指着前方的道路,不容置疑抗拒地下着命令。
“……啊?”浅离尘笔直的身躯怂了怂,他张口结舌地从空中望过去,即便是直线也有好长一段距离,还要绕来绕去,那岂不是又多出了一倍?他还真有些虚觑。
“怎么?有问题?”浅广自是知晓,自己这听似“突发奇想”的命令有点为难,也有些“不近人情”,更有些“晴天霹雳”的意思,可他也是自己量视想象过的,于浅离尘现在的身体,恰是合适着,因而他不做多话,尽是舞动了手中的细木藤条。
“!”凤眼瞪大,那细木藤条如同对他张牙舞爪的恶魔一般在眼中肆意狂生,浅离尘呵呵一笑,然后以着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提起手来咻地跑过了浅广。
一阵旋风刮过,浅广放下细木藤条,转而望去秋日清晨生起的薄雾之中,那道身影宛如驰骋在草原的烈马,狂奔不止,他不满地瘪着嘴角摇头。
我有一曲请君听 第85章 浅离尘的噩梦日 2
“现在就跑这么快,等会儿可有你受的。”浅离尘一奔跑而走后,浅光就一手甩动着细木藤条,走步去到了新添的一个矮木桩上坐着,眼神却是一直飘着远方,喃语道。
“呼~”浅离尘大步大步如草原旱地猎豹,跑得飞叉叉地快,足以去参加百米冲刺,然而还没跑多久呢,他就觉得累极了,胸口处直觉呼喘不上气来,快要窒息,这步子便是不知不觉地就慢了下来,直是最后停下,他大口大口呼出着气。
弓着日渐稳壮的身子,双臂垂落耷下,浅离尘重心前倾着,两只腿软软的,脑袋晕乎乎的,勾起凤眼看向前方曲曲折折,于他现在可谓是没完没了的村道,他忽地像是泄了气的皮球倒在地上,瘫软无力。
值得庆幸,这窄小的村道两边虽然都是密布有序的家户,但此刻都还没开门庭扫呢,不然该有多么丢人呢?浅离尘随意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好,然后习惯性地看看天,还没完全泛白呢,他想真是早呢。
“小叔,您起得真早呢。”程枫从暖和的被褥里恋恋不舍地起来后便是去开了堂屋的门,怎是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木桩子上的浅广。
“是啊,阿枫也不赖,你叔娘都还没起呢。”浅广等得两眼望穿,那盏灯也灭了,天开始大白敞亮了,恰枯燥乏味之际,堂屋门被打开,他还以为是桃子,不想竟是程枫。
“叔起这么早做什么呢?”程枫跨出门槛,精细地挑看着院内新增的各种设施,一点都不合时宜,可又做得很好,这让程枫心存疑惑,问,“记得昨夜叔也让阿尘早些,莫不是有什么秘密?”
程枫尖下巴挑过来,睡凤眼里净是些诡秘多端的猜想,简直是在意淫!浅广配合地往后缩着脑袋,啧啧道,“能有什么秘密?我就是想教阿尘武功,这在练他呢!”
“……!”不是浅广想象的惊讶,也不是皮闹,程枫听完后的一个表现是调侃的笑容就此而去,面无表情,却又目露凶杀,最后所有的都被掩藏,余下平静淡然,他道,“那叔为何不教我呢?”
“阿枫已过了合适的年岁。”对于那富于变化莫测的神情,浅广收于眼中,初次对程枫有着毛骨悚然之感,老成的他并不显山露水,从木桩之上起身,慈善道。
“是吗?”程枫收起尖下巴,高挺的鼻梁在此刻尤为突显,被斜拉的额发遮掩半许的睡凤眼早早恢复昔日宁静,他耸耸肩道,“我还以为叔是怕我学会了,然后、去寻仇人呢!”
明明他说得像是玩笑之语,可还是寒意瘆人,浅广动了动僵直的身躯,一时不知应用何种方法来破解现在的“困局”。
“叔,叔娘好像起了,我去里面看看。”屋内传出锅碗瓢盆做斗争的声响,一下冲破了这该死的僵冷局面,程枫平淡无奇地笑道,罢了也不顾浅广是否会说什么地就再度进了堂屋。
“这么多年了,他还是没忘,兄长啊……”浅广像是丢了魂儿地伫立原地,如果有人此刻在他面前窥探他的面部,会发现上面装满了沉痛。
“爹!”又是良久,浅广已经从容地咽下了所有哀痛情绪,重而回坐到了木桩上,他都无聊到了拿着细木藤条抽打着其他木桩了,这时,浅离尘满头大汗地跑了进来,呼呼大喘地喊着。
“回来了?”细木藤条最后在对面的高木桩上落下,浅广也随之起身来,信步走到了浅离尘跟前,他额上尽是汗渍,就要打湿两边刚生出的短发,浅广顺之看下去,眼神忽然变得凌厉,道,“在哪里转的弯?我怎么没看到?”
“就在前面,可能是您没看清,现在这雾才散呢。”浅离尘双脚的大拇指在麻鞋里上下翻动着,迎对着浅广试探的目光,仍旧是面不改色,说得千真万确似的。
“呵!”浅广眯起眼来,眼角的刀疤在几缕发丝下显得更加突出了,侧过脸来他哼了一声,浅离尘直感祸从天降,紧而随之,确之凿凿的事实证明了这一点。
只闻得撕拉一声凌空响,浅广的细木藤条就在眨眼的一瞬间重打在了浅离尘的大腿上,这一鞭打得他直接跳起来大呼,“痛!”
浅离尘捂着大腿,扭曲着身体而看持细木藤条的浅广,他的形象一下子从天使变成了恶鬼,凤眼紧盯那木条,浅离尘只觉那是发了疯的狼狗,随时会像他袭击。
“啊!”果然,他是了解浅广的,又是一鞭朝他而来,终究是没能完全躲避,护住了大腿,没保住屁股,屁股上又多了一条红印子,浅离尘跳脱着想要逃避,而浅广则像是与他有多么大的深仇血恨而紧追不舍。
院内鸡犬不宁地响着杀猪般的音腔,灶房内刚起不久的人都是面面相觑,你看我,我看你,最后齐刷刷地跑到堂屋门槛处,仨个人互相倚靠而大胆窥伺院内,发现着浅广拿着一根很细的木条追着浅离尘打……
许是浅离尘的声音太大了,折腾得邻里左右纷纷出到院内来观看这戏剧化的一幕,各自争相议论着,喋喋不休。
“啊!――疼啊!”浅离尘绕着院儿跑,几度想要出去,都被一眼看穿他心思的浅广拦住去路,还连带着被赠了一鞭,他又是赶紧地往回跳跃几步,捂着刚刚被打的屁股像只鹿地四处逃窜。
在院中转了好几个圈,浅离尘觉这架势是不会轻易停下了,他把求救的目光投去门处的桃子,边跑边叫,“娘!帮我啊!长兄!”
“良人,这……”桃子拘束在门槛处,手上还握着竹筷,见着浅离尘被打,她也是不好受,焦灼着呢,她欲呼道,但浅广却呼哧呼哧地打断了她,“你们都进去!做你们该做的!”
如此指向明确的话混和着唾沫星子随风而来,仨个人无语凝噎,征愣地站在原地。
我有一曲请君听 第86章 浅离尘的噩梦日 3
浅广那如波涛翻滚的语气,让他们对此深知这要是真说情,也是鸡蛋碰石头,简直就是浪费口舌,浪费精力,罢是三人摇头摆脑地进了屋去。
眼睁睁看着能为自己说情的人都毅然离去,浅离尘欲哭无泪,脚上也没了力气,弓背按着膝盖哈嗤大气,“好累、好痛……”
“知道痛了?那为什么撒谎?”浅广倘然无事地优闲跟随其后,只不过已经将折断的细木条给收好了,没有再让它吃肉的意思了,他一脸精明强干地看着经不住打跑的浅离尘,厉声厉气道,“我让你做的,你可是真的做了?你不就是歇了很久,然后去河边弄了点水儿在脸上吗?别以为能够瞒过我!”
“我没、”浅离尘一听,当然就是要起来转身驳斥,然而对上那双熟谙他心,又露出铩气的眼眸,再看那张板得像烤牛肉的脸,他!退缩了,咬着下唇,揪着侧身衣布,低头而踌躇不前地走到了浅广跟前,“爹都知道啊。”
“知道!”细木条在浅广手中折来折去,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他看见浅离尘肩膀在颤颤地抖动,是在害怕了呢,这让他颇是称心,语气也好了些,不过还是很强硬,“所以,重新来过!”
“什么?”此句一处,浅离尘像是机器人似地机械又猛地一头抬起来,咧出白牙齿道,本想与之对抗,然是见到浅广三条线后,他还是放弃抵抗,“好。”
“去吧。”浅广三条线还是三条线,昂起的下巴示意着这些命令不可更改,也不可能弃之不顾,他主动让出路来道。
浅离尘摇摆一下脑袋,深深地仰天呼吸一口气,罢了抬手起步去,浅广瞧着一如之前快速的影子,三条线没了,却又瘪起了嘴。
去旁处另择了一根与之前相差无几的细木条,他也着步跟了上去,邻里四舍看热闹的人皆是疑难不解地望去,又是一阵喧哗,但没多久就淡了,各自做活了。
“慢下来,路还长着呢!”追上如虎如豹的浅离尘,于浅广来说是不费吹灰之力,见得浅离尘气喘如牛,他在旁提醒着,“跟着我来。”
“是、”虽然没有之前的侥幸心理,妄想着能够歇下来,可浅离尘也没预料到浅广会亲自跟上来,真是让他倍感压力。
秋雾散去,万事万物露出其面,雪音府安分守己的奴仆皆已做着份内之事,刚被扫净过的正院廊道上,箫儿秉手快行其上。
步履不止,犹如暗夜幽灵,未有半丝分毫的面部表情穿于其中,直到一股股清香飘进鼻孔,直抵心扉,箫儿这才放慢了脚步。
膳房内诸自忙碌,这雪音府的主子虽然只有一个,总体各阶层人数还是相当庞大的,箫儿的到来犹是洛昭寒亲自临此,见到她站于门槛,纷自揖礼,主洛昭寒所食的老厨娘提裳上前,“给公主备的清粥已好,搭了些许青菜,配着公主爱的糕点。”
“好,给我吧。”视线四处扫瞄,不论老长,不论男女,都很正常地做着事儿,箫儿点点头表示满意,道。
“是。”老厨娘微弓身背,着步回顾去取出了适才所说之食,主绿色自然,极是简单,却造型优美,用料精细,光是看上去便是胃口大开,未敢多多停留地置于托盘,递给了箫儿。
完美地接过,尚是冒着热乎气,箫儿未想过多滞留,怎奈有年岁稍小的厨夫不知是哪里借来的熊心豹子胆,众目睽睽之下跑来截拦前路,箫儿立即就拉下了一张脸,呵斥道,“好狗且不挡路!”
“别啊,我就是想问问为什么公主近来都吃得这么清淡呢!也不知是不是与我所听到的风声有关?”厨夫收回伸展开来的脏手,弓搂的上身和弯曲的膝盖表示着他外在的尊敬,他望望周围眼珠子都快掉下来的人,乐呵呵地斜歪脖颈,细声细语道,“听说公主夫主已经择定为了厉府嫡长子呢,诶呀,我还听说公主很不情愿,心里头窝着气没处撒呢……”
“我想拿你开刀会让公主很开心的,”箫儿黑溜了一脸,像颗桑椹似的,又红又黑,又气又怒,耐着听完厨夫所说,她岿立不动,只是偏头向另一个经年累月干活的厨夫道,“你,给他掌嘴五十!送去割舌,踢他出府!别让他再出现在公主眼前!”
“是!”虽同为厨夫,平日还称兄道弟,可真要动起来,谁还管呢,高者为尊,听从是活命的基础。
“!”冒犯者在犯罪时总是有着无比大的胆量,一旦事发就全然如洞中小鼠,龟缩不前,不例外地,这个厨夫也没想到会受到如此刑罚,噗通一声就跪地求道,“绕了小的吧!饶了小的吧!小的再也敢了!”
“还不动手?”箫儿如冷面阎王,根本不予理会,老厨夫被定得汗毛直立,踉跄着赶到了跪地不起的厨夫前便是啪啪地扇下去,只听得娘声娘气地哭爹喊娘声。
“若是手疼了,用这个也不错。”几掌下去,箫儿也看得翻了白眼,见得打者手掌心泛红,不禁扣了扣手中的端盘道,“你们记住了!祸从口出,一张嘴便是最能引来是是非非,倘若日后再有人嚼公主的舌根子,便不会这么轻易了。”
“是!”一众厨娘厨夫弓身曲腰地回着,厨夫哇哇叫疼的声音不断在膳房涤荡,箫儿别过身出去。
平端着洛昭寒晨饭,趋步走出膳房许久才使得耳根子清净,箫儿摇头叹气地加快了两腿的交替速度,终是到了洛昭寒的卧房。
进内室见得刚起不久的洛昭寒尚有些慵懒地坐于案桌前,小鸟依人的身板就那么随意地倾前,胳膊肘枕在其上依托着自己的下额,盈盈笑向珠帘,“可是回来了,我都饿极了,今日怎么这么慢?”
“回公主,出了些小事儿,都被处理了。”箫儿将碗碟一一摆出道。
我有一曲请君听 第87章 如此处置才更对
洛昭寒腹中早已空空荡荡无食可消化,饿得她都甚至泛胃疼了,色香俱全的美食近在眼前,她没有流出口水就很好了,哪里还等得及箫儿磨磨唧唧地给她摆勺,她自个就已经夺来舀了一口到口中,微甜爆发在味蕾,让她心情大好,连着吃了几口才道,“出的何事?你怎么处理的?”
“都是些不起眼之人逞了口上的一时之快。”箫儿跪坐其旁,静候她把碗碟中所盛的一扫而空,低颈而道,“已被拉去割舌,此刻应如丧家之犬流落在外。”
“咳咳咳―”洛昭寒闻其前语不觉有何,闻得后语是心子都颤了一秒,这听起来有些惊悚,因为此刻她正享受着舌头的美好,几声咳嗽险些让她吐出些恶心物,接过布帕擦擦嘴,她继续受用着清粥,道,“若是小错,如此处理过重了。割舌就已重了,再废他出府,从我雪音府踢出之人,哪个贵府还敢接手?”
“是无府再敢,但论及公主便是大错,箫儿还觉此等责罚轻了,不过见他之后那吓得都要尿裤子的景状也觉得足够了。”心里想要避过此等话题,可洛昭寒又在将话锋拉过去,箫儿从始至终都低着头,这话出口,她都要成一道拱门了,连洛昭寒也只能见得她沿着颈背打了一白结而到腰的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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