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是光阴留不住
作者:寂寞之鸽
跟你们讲个故事吧,讲个埋藏深深喜悦和悲伤的故事。故事的名字叫做——时光。......
最是光阴留不住 第一章 蒲素
蒲素从部队回来后,安置办把他分配到南州市纺织局保卫科。第一天去单位报到,仅花了十分钟他就和科长把该谈的事情谈妥了。
报到之前蒲素自己找了一个工作,福利待遇非常优渥,收入是保卫科那点死工资远远达不到的,而且还有很好的发展,蒲素实在不想在国企里混日子。
他和科长谈的是所谓的“两不找”,蒲素不去单位上班,而工资奖金福利这些他也不拿,由科里分配。像这样部门之间私下的约定俗成,比正式办理停薪留职要方便的多。
这种操作在一九九三年一些国企当中并不少见。
在那家公司,蒲素月薪450元,公司每半年按照月薪乘以六的标准发一次奖金。
这收入让蒲素全家都很是满意,为此蒲素父亲老蒲多次感叹自己这半辈子白干了——工资连刚工作的儿子一半都不到。
同一批战友退伍回来后出于各种需要,大多依旧会保持热络的联系,特别是部队里就相处的不错的战友之间,更是会频繁互动,而互动的主要内容就是——聚餐。
当时社会上大多数人还没去饭馆聚餐的习惯,观念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条件达不到,大多是在家里张罗一桌相互宴请。
“晚上来吃饭。”
“哪个饭店?房间号?”
这是现在约饭时正常的对话。
“晚上来吃饭。”
“好勒!”
这是当时的模式,下班直接就上家里去了。
……
都不富裕,对吃什么也无所谓,重要的是热闹和联络感情。
桌上山珍海味鲜有,通常蒸几节香肠、切一盘皮蛋、买几样卤菜,拌个黄瓜萝卜丝再炒几样菜,摆上两瓶白酒,主人便算的上周到了。
喝到酒干盘净,正好趁兴一起去舞厅跳舞,除此以外不做他想。
“到安徒生,还是信天游?”
“必须安徒生!上次碰到的那个小杨澜,和我聊的挺好的,今天看看她会不会去……”
“还是信天游吧,那里最近妹子多,莫权,你记不记得上次我差点就泡上那个……”
看见没,兄弟们需要认真讨论的只是去哪个舞厅。
一九九三年的南州,虽然市面上已经出现了几家装修富丽堂皇的合资娱乐城和夜总会,却不是他们这些年轻人消费的起的。
年轻人的社交场所非常有限,除了录像厅台球室就是溜冰场和舞厅,没什么太好的选择。
舞厅通常由单位三产改建招待所礼堂后对社会开放,在原本礼堂顶上加一组镭射光球,安装一台音响拉几排彩灯,四周再布一圈折叠椅就可以直接开业。
条件好点的场子,会经常在舞池地板上打个蜡,灯光音响布置的更讲究一些,除此以外都差不多。
当时社会上陌生青年男女之间除了舞厅,也就溜冰场里有互相交集的可能。票价也便宜,两元一张票大家都消费的起,普通舞厅都是这个行情。
好在当时年轻人要求不高,也能乐在其中。
……
蒲素这帮人说起来是退伍老兵,却实打实都是正值荷尔蒙旺盛时期的年轻人,去舞厅这种社交场所自然不是单纯为了锻炼身体或者展现舞姿。
国嘴赵老师就深情地在荧屏里吟过:“春天来了,万物复苏,大草原又到了动物们交配的季节”。
一群小伙儿通常进了舞厅脚跟还没站定,眼睛就开始在舞池里四处睃趁,寻找可心女孩,但有发现便和伙伴们挤眉弄眼互相通报:
“黑衣服那个,系条红围巾的.....对对对,就是她,像不像温碧霞?”
“什么眼神,我看像是沈殿霞!”
……
“呀,那个穿健美裤的,谁都别和我抢,等会我决定问问她是不是姓冯,她爸爸就是冯敬尧吧?和冯程程简直一模一样!”
……
“切!不是你指的那个健美裤,是这个穿靴子的,对对对,就是现在跳到音箱边上那个,像不像像不像?嘿嘿,我就说吧!”
……
九十年代初期,市面上要是流行什么服饰,一个舞厅里会看到好几个穿成一样,现在这种情况叫做撞衫,当时人们好像却并不觉得尴尬,普遍极了。
战友之间配合自然默契,而且更讲义气,协同意识比地方青年素质高得多。
待得一曲舞毕,被盯上的姑娘刚落座,早就瞄着的小伙们便佯装自然地站位形成封锁。使得外人根本插不进来——想往里挤只能代表他想打架。
打架?这帮退役武警会怂?退伍证天天揣着出门,回来没多久就几进几出,附近派出所警官都熟了。
等到新的一曲前奏刚刚响起,就由自己人伸手邀请。对方要么接受邀请,要么只能在椅子上坐一晚上,没其他选择。
“哎呀,这是伦巴?我不会啊啊啊!”
这是退伍回来才学跳舞的莫权在哀嚎。情急之下前奏刚起就伸手,虽然成功邀请到了姑娘,站到舞池里才发现自己根本不会跳......
蒲素早在中专时就经常下午逃课,混迹一家下午场以高中生为主的舞厅。当时流行于各舞厅,类似现在广场舞的所谓八步、三十六步等民间自创舞种蒲素都会,更别提交际舞了。
和战友们每次都能迅速进入状态不同,之前在舞厅如鱼得水的蒲素现在大多时候只是站在舞池边上,偶尔和身边伙伴说上几句。
蒲素一米八的身高配上俊朗的外貌,很容易吸引姑娘们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有些大胆的姑娘,甚至会趁着跳到他旁边的机会,借用身位瞒过舞伴试图用眼神和他说话。
好像在对着他说:“帅哥,你也看到了,姐姐我对你有意思耶,下个曲子来找我啊……”
很多时候,整场舞会他也不下舞池。偶尔有认识的姑娘过来和他打招呼,他会出于礼貌邀请一曲,结束后依然回到原位和邀请失手的伙伴们聊几句,纯粹就是消磨时间。
舞厅通常结束时间在10点半,以前结束后蒲素会拉着伙伴们一起去宵夜。
只是那个时间点,全市也只有市中心解放电影院对面——有几家用红色纤维防雨布搭的大排档晚上开始营业。
就是帐篷入冬后不怎么挡风……
开始兄弟们三三两两还有陪着去的,还带着刚在舞厅泡到的姑娘一起,只是时间久了兄弟们也耗不起,毕竟有情况的得抓紧时间办正事,没情况的第二天都要工作,后来除非伙伴们提议,蒲素也不好意思主动邀约了。
所以舞厅散场后,几乎每天蒲素都慢慢走到王记大排档点一个锅仔打边炉,炒一盘花生米、让老板娘温一瓶花雕,边喝边看报纸打发时间。
时间长了和老板娘王大姐熟悉之后,每回看到蒲素过来,王大姐便很有眼力地先把花雕给他温上了。
王大姐知道这个帅气小伙,每晚都要去接她下夜班的女朋友。那个大大的眼睛个子高高的姑娘她也见过,有几次小蒲带她来吃过宵夜,姑娘漂亮的像是挂历里的明星,而且斯斯文文,相当有礼貌。
在她看来没有比这一对俊男美女在一起更般配的小两口了。
最是光阴留不住 第二章 甜蜜的工作,甜蜜的工作,无限好啰喂!
蒲家解放前是资本家,除了在镜框里发黄的老照片上,蒲素知道像片里那个眉目温润、气质儒雅的男人是他爷爷以外,蒲素从没见过他。
但是蒲素知道,像片里那个西装革履,目光柔和的男人有着好听的名字——蒲雁秋。
爷爷蒲雁秋在五十年代,就被桑海人民政府送到库肃某金矿改造去了,后来据说死于矿难。当时连蒲素爸爸自己都还小,所以蒲素小时候偶尔问起爷爷时,家里人一直对此讳莫如深。
资本家到底代表什么,儿时的蒲素没有一点概念,只是在稍微懂事之后暑假去桑海,不时能从在国营饮食店卖榧子的姑妈口中听到她对少时阔绰生活的缅怀。
比如她小时候家里有多少淮扬厨子、从小就有个奉波娘姨伺候、以及家变后,有多少金银珠宝被蒲素爷爷的姐妹兄弟霸占......
大到成套黄花梨家具被抄走,小到她手上戴的老凤祥金手镯被谁骗掉,全都有鼻子有眼、有名有姓。只是光听名字和辈分蒲素一个都——对不上号。
对这些蒲素完全没感觉,也理解不了这些对他来说很遥远的事情,怎么能让面前这个女人每每提及就情绪激动,总觉得自家姑妈和他小时候里的印象越来越不一样了。
到是蒲素幼年时奶奶给他做小鞋子,鞋底全是剪了爷爷蒲雁秋留下的领带和西装纳制,当时这种服饰在家里留着完全没用,放在五斗橱里还可能有麻烦。
奶奶有个很民国的名字,时惠卿。对过去的事情,奶奶时惠卿从来不提。姑妈蒲秀纹也识趣,不去触霉头,从不敢当着奶奶的面和蒲素说以前的事情。
蒲素记忆里,哪怕在那个年代,奶奶也总是把自己收拾的一丝不苟。就算穿着人民装,头发每天也用刨花水梳的服服帖帖,一丝不苟地挽成s形的发髻套进丝网拿发簪罩牢,和”国母”的造型差不多。
因为是大头孙子,时惠卿对蒲素从小就宝贝的不得了。
蒲素还没出生他奶奶就来到南州,等到蒲素刚满周岁就把他带回桑海亲手照顾,直到学龄期办不了借读,无奈之下才让蒲素爸爸把他接回南州。
姐姐蒲泓就没这待遇,以至于当老蒲带着蒲泓来桑海接蒲素时,蒲素第一印象就是这个小姐姐怎么那么黑?完全不认识。
没错,虽然蒲家其他人都皮肤白皙,蒲泓却是个异类,悲催的是长大后她在学校里的外号也是“黑牡丹”。
黑牡丹蒲泓因为是母亲梅芳娘家里这一代的老大,弟弟蒲素又从小在桑海,所以在外婆这里独得宠溺。
小时候颇有些泼辣,吃软不吃硬,蒲素刚回南州,被小伙伴欺负都是蒲泓出头给他撑腰。
当时双职工家庭里的孩子,老大担负着很重要的责任。通常在照顾好弟妹的同时,还要承担部分家务。
蒲素这么多年来,就一直很受姐姐蒲泓的照顾。当然这种环境下养成的性格也为蒲泓日后独自出国学习、定居带去很大帮助。
每年暑假前老太太都会写信给她儿子,让他托人把蒲素送到桑海来过暑假。老蒲一旦回信晚了,老太太就直接拍电报夺命连环催。
而蒲素的父亲蒲立言,在他那个年代说来应该算是少有的公子哥儿。
虽然因为家庭出身原因,蒲立言未满18岁就只身离开桑海,响应政策来到南州参加支内,但其生活情趣和积极的人生态度一直保持的相当乐观。
从蒲素记事起,不管居住面积多么局促,家里一直养着几笼画眉还有一缸金鱼,各种盆栽花卉尤其是光兰花多达十几盆。
老蒲还喜欢蟋蟀、蝈蝈这些鸣虫,大冬天怀里塞一只紫檀罐,时不时发出“嚁嚁”的鸣叫,让整个冬天家里都充满了生气。
蒲素受爸爸影响,很小的时候就拿着五元压岁钱,在博物馆门口开设的文物店里买了一只清末名家紫砂蟋蟀盆,珍藏至今。
蒲素小学开始每天就早早被爸爸叫起,被老蒲领着一起去遛鸟。公园里蒲立言和鸟友斗鸟的时候,蒲素就会在树丛里帮爸爸抓画眉爱吃的皮虫,很是有些乖巧。
而钓鱼是蒲立言终身热爱的娱乐项目,只要天气允许,每个星期天都去。假如出去一天没有收获,会偷偷买几条塞在鱼篓里带回来,直到被蒲素妈妈梅芳发现。
因为她在收拾的时候发现,从鱼篓里倒出来的鱼,实在大小太整齐了,而且鱼嘴一点咬钩的痕迹都没有......
从小到大只要是星期天,恰逢妈妈梅芳夜班下班需要睡觉,蒲素和姐姐蒲泓就只能相依为命。老蒲会在早上发动摩托车出门前,给姐弟两留好买面包的钱和粮票,吩咐他们做完作业就挂好钥匙出去玩,别在家吵醒妈妈。
对了,老蒲还是南州第一批体委组织的摩托车俱乐部培训学员,那本培训毕业证一直妥帖的放在抽屉里。
等蒲泓到了三四年级,就会在星期天试着用蜂窝煤炉做饭,甚至还带着弟弟蒲素包过馄饨,菜肉大馄饨味道居然还不赖。并且按照他们那栋筒子楼约定俗成的规矩,让弟弟给其他五户每家端一碗送过去。
筒子楼邻里关系好,彼此非常和睦,超额体现了邻里公约中要求的互相关心以及守望相助。以至于蒲素三年级搬家时颇为不舍,经常和姐姐回老楼找小伙伴玩耍。
值得一提的是老蒲还是单位唯一的手风琴演奏员兼工宣队主力,私人有一架昂贵的意大利古董风琴。其他乐器如口琴、二胡、笛子、洞箫都是自学成才且无一不精,还尤其擅长工笔画画马。
蒲素小时候,家里经常会有文艺女青年拎着网兜水果上门请老蒲教授琴艺,全然不顾蒲家一家四口蜗居在只有一个房间的筒子楼内,大夏天也能拉着走调的风琴搞到很晚。
只是等到文艺女青年走了以后,蒲素和姐姐经常会被母亲梅芳赶出门,并且把门关上。如果这时把耳朵贴到门上,蒲素和蒲泓便能听到他们两压低了声音的争吵。
跳舞主要是节奏感和协调性,蒲素很小的时候开始,老蒲就经常带着姐弟两在家把自己组装的唱片机音量开到最低,一哒哒~二哒哒~嘭擦擦~嘭擦擦~打着拍子教他们跳交际舞。
母亲梅芳同样来自桑海,和老蒲是支内来南州不同的是,梅芳是跟着蒲素外公来的。五十年代公私合营,蒲素外公的印染厂整体搬迁到了南州。
梅芳是个面容娟秀身材娇小的典型江南女人,只是从小被蒲素外婆娇惯,不擅长家务,而且在长大后的蒲家两姐弟看来,自己的妈妈是个不折不扣的文艺妇女。
是的,门口的曙光电影院只要上映电影,梅芳都会去观看,一场不落。而且经常边看边抹眼泪,像《流浪者》、《卖花姑娘》这种原本就催泪的电影,有几次差点哭晕在座椅上。
梅芳还酷爱阅读,各种小说杂志和电影杂志一本不拉包年全订。单位里的图书馆能看的都借回来阅读,这也让蒲素和他姐姐小学时就基本看完了几大名著。
蒲素同学家的妈妈们会做的各种吃食,比如粽子、汤圆这些,对妈妈梅芳来说就过于复杂。只能等蒲素外婆做好了拿回来。
而逢年过节梅芳都是干脆带着全家集体去蒲素外婆那里蹭饭。可贵的是,这一风格保持了几十年不变。
偶尔会有几个晚上,老蒲会一反常态严厉地督促蒲素姐弟两做作业,只是为了尽快让他们做完,然后将两人集合起来,架好乐谱让他们并排而立,拉手风琴伴奏让姐弟两合唱。
“噔的的噔噔~蹬的的噔噔
甜蜜的工作~甜蜜的工作...预备唱!”
甜蜜的工作
甜蜜的工作
无限好啰喂
甜蜜的歌儿
甜蜜的歌儿
飞满天啰喂
工业农业手挽手
齐向前啰喂
我们的明天
我们的明天
比呀比蜜甜啰
……
“停停停!
”“砰!”
“怎么这么笨,教了几遍了还会唱错?你看看你姐姐一遍就会!”......
吃了老蒲一个爆栗子的蒲素一脸委屈......
在这种家庭氛围里长大,耳濡目染之下蒲素琴棋书画也都多少懂一些,这些技能当时蒲素没感觉,很久以后他才发现非常实用,让他对原本觉得这辈子没啥作为的父亲感触颇深。
最是光阴留不住 第三章 86年夏天的乒乓球外交
脖子冰凉,一阵北风刮着四处飞舞的冰粒钻进了蒲素的衣领。
蒲素把皮夹克拉链往上拉了拉,一只手紧住领子推开紧闭的弹簧门,钻进路边一家没有招牌的游戏机房。
一踏进室内便感觉到温度,只是烟雾腾腾空气浑浊,让刚从室外进来的蒲素觉得气味很不舒服。
所谓游戏机房其实是一家黑机房,白天不开门只在晚上偷偷营业。而且没有招牌广告,不是熟门熟路根本不会发现这个小门脸儿里内藏玄机。
烟雾缭绕中十几台扑克机、麻将机前坐满了和机器比拼运气的赌徒。每个机位前,还都围着不少观战的夜猫子,将本就逼仄的机房塞的满满当当。
这种黑机房在90年代初期的南州并不少见。
“来了?,今儿这天气可不好受,你这劲头,老哥我佩服……”
“哎呦,老龚,你拿我开玩笑就不上路了……”
蒲素快速瞄了一眼人堆没有发现熟人后,听到坐在门侧兑换筹码的龚老板和他打招呼,把视线转过来和他打趣道。
“老龚,你这里天天生意都这么好,发财了啊......”
蒲素掏出盒“东渡”递了一颗给龚老板。
龚老板是个戴着眼镜,身形瘦削的中年男子。原本是南城丝绸厂的工人,这几年单位效益不好,办了病退开了这家机房。
“发个屁的财,上个月被执法队拉走的机子还有十几台找人都没拉回来,一帮花钱不办事的甩货!”
龚老板愤愤不平地接过烟边说边给蒲素点上火。
蒲素点完烟看了看窗外,马路对面那家娱乐城,用霓虹灯管组成的“蝶恋花”图案,在夜幕里不停地闪烁,幻化成各种造型,非常显眼。
这家装修奢豪,和周边其他商业设施明显不是一个档次的高档娱乐城,此时大门内只有一个穿着礼服的咨客在迎宾。
他要等的人不在。
“你家小王今天应该能早点下班,这天太操蛋了,肯定要下雪。”
龚老板站在蒲素身边也顺着他的目光看着对面。
“门口停的车还不少,应该早不了。反正两点打烊,无所谓了。”
蒲素吐了口烟回道。
“那在电炉边上坐一会暖和暖和,还有一会儿呢,喝水吗?”
龚老板从旁边拉了把折叠椅递给蒲素。
“老龚,别客气了。我刚从王记过来的,这天要下雪,我就让他们收摊早点回去了。”
“这屌天,也就是你,你信不信,王记倒贴我钱去那漏风的棚子里吃全席,我都不带去的……”
老龚说完喷着烟,生怕蒲素不信似的盯着他看着。
”对了,前天给你的那套产品送了吗?”蒲素没接他茬。
“下午刚去送的,不然人家生孩子,还真不知道送什么,你那套东西正合适……”
“小事情,自家东西。以后想要给我打个传呼说一声,晚上我就给你带来。”
……
蒲素坐下后伸出手,覆在烧的火红的大号电炉上方汲取着温度,有一搭没一搭的和老龚闲聊,一边目光再次看向窗外。
几句话的功夫,外面已经下起好大的雪来了。
和王艳确定恋爱关系这小半年,每晚这时候蒲素都会来接王艳下班,风雨无阻、从无间断。
……
王艳算是蒲素的青梅竹马,比蒲素小三岁。都在东城纺织局生活区里长大,蒲素还在读初二的时候他两就认识了。
只是认识的过程比较尴尬。
那年暑假里,蒲素和同学蒋俊去附近的子弟小学打乒乓球。学校里本来有两个水泥乒乓球台,只是其中一个球台不光塌了一角,原本充当球网的水泥隔档也坏了,而另一个球台有两个女生在打。
蒲素和蒋俊起先观战,不时对她两的球技指指点点,故意捣乱起哄。
很快蒲素就憋不住了,对两个女生提出建议,和她们打当时流行的上下台。也就是三分制擂台赛,谁输谁下,赢者继续守擂。
两个女生中短发高个的女生没做回应,矮个女生到是翻了个白眼做了表态。
之后蒲素和蒋俊继续各种建议,包括双打或混合双打,而两个高傲的女生依然罔顾,既不同意,也不回应,只当没听见.....
最后,无奈之下蒲素和蒋俊使了个眼色,两人走到跳远沙坑,一人抓了两把沙子洒在水泥球台上。
两个小流氓这是急眼出大招了……
沙子铺在球台上,球弹不起来,自然也没法再打下去了,两个女生尝试几次之后也只能放弃。
看到两个女生走出校门,蒋俊跑到教学楼一个班级前,拨开窗户钻进去拿了把笤帚出来,三两下就把球台上的沙子扫干净。
毕竟这是他和蒲素的母校,主场优势明显。
没想到的是,他们刚打了没多久,两女生又回来了。或许她们也是打着同样的主意,等蒲素他们走了后,她们再回来清理。
发现蒲素和他同党已经愉快的玩耍上了,矮个女生涨红着小脸抗议,旁边高个女生到是没什么表示,只是站在一边立场也很明显。
蒲素和蒋俊毕竟也只是顽劣,知道自己理亏。于是和两个女生很快达成共识,采取之前提议的三分制,大家都能参与。
只是这种貌似公平的游戏规则,很快在实战不久后,再度让矮个女生提出抗议。
在实力差距面前,所谓的三分制也就是三两秒。
要么两个女生接不住蒲素他们角度刁钻的下旋球落网,要么她两发球直接就被对面一个扣球便宣告结束。
不得不说,面对女生打的这么不留情面,甚至超常发挥,蒲素多少存着一些不明不白故意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