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有点咸

    她思绪万千，想了想，还是抬起头来，语气诚恳的对蒋方智说，“我目前有一个案子有点棘手，可能近段时间加班和出差会多一些，果果和我妈的事就拜托你多费点心了。”




第二十章 基地
    蒋方智乐了，“这有点不像你说话的风格你以前可从不这样，跟我说话向来都是命令式的。”

    黎岚有点赫然，“那是以前，以前那些都是你应尽的职责，现在，这已经不是你分内事，你有权拒绝。”

    “算了，这么多年，我已经习惯了，”蒋方智说，“管他分内分外，你们仨的事就是我的事。我这不还白住你的吗只是，你工作起来也悠着点，学我以前一样，偷偷懒，没什么坏处。”

    黎岚说，“我和你不一样，我有妈和果果要养。”

    蒋方智咕哝，“我好心提醒你别累坏了身体，你倒好，变着法说我不负责任呢！”

    “真的没有这层意思，”黎岚说，“我觉得你现在做的已经很好。”

    黎岚说的是真心话，换做以前的蒋方智，一句话不对，早已是怒目相对，再多说一句，直接就摔门走人。哪里像现在这样，一副好脾气的样子。害得黎岚好多次都以为自己穿越到了没结婚之前，如果不是果果的存在提醒她话。

    既然决定接农源的案子，黎岚便加班加点先处理完手上的另外两个案子。

    好在当事人十分配合，在她的分析并从法律角度做了专业解释后，当事人很快都达成了一致意见，同意调解。

    黎岚吁了口气。随即投入到农源公司的案子中。

    由于银牙种植要求寒凉、空气质量好的气候环境，农源公司的银牙基地都在高寒山区。

    黎岚准备尽快到基地去看看情况。

    跟周鸿鹄联系时，他正好出差，便安排了他的司机高师傅带黎岚去。

    高师傅常年给领导开车的缘故，沉稳体贴，但话不多。黎岚跟他聊天的时候，多半是问什么答什么，绝不贸然打扰。

    进山的路难走，虽然现在全铺了柏油，但仍旧九曲十八弯，绕的她头晕。

    高师傅虽然话不多，但十分贴心。不但车开得平稳，每到弯道，他都会把速度慢下来，防止她晕车。

    走了约摸三个小时，天气渐渐凉了起来，黎岚估摸着怕是要到了。果然，又转了两个弯，前面地势略微平坦的小村落里，一大排大棚十分抢眼。

    “这就是我们公司其中一个基地，”高师傅介绍，“规模不是最大，但已经是今年银牙种的最好的地方了。”

    车子一直驶到大棚跟前，黎岚一下车，就看到一个老人坐在大棚前晒太阳。他穿着黑色棉袄，下面一条薄长裤，光脚穿着一双胶鞋，直接倚着大棚坐在田埂上。

    看到他们，眼皮抬了抬，神情漠然的望着他们。

    “贺老五，我们来看看你家的银牙，你吃饭了吗”高师傅跟他打招呼。

    贺老五眼皮动了动，依旧一句话不说。

    “这是一个种植户家哥哥，智力有点问题。”高师傅带了黎岚走进进大棚，“这就是他家的大棚。”

    绿草如茵的棚内，黎岚仔细看才发现稀稀疏疏散落着一些菌菇，粗的有筷子粗细，细的只比牙签大不了多少。

    黎岚拿了相机，认真的拍照。如果没出意外的话，这些银牙应该密密匝匝一丛一丛生长，眼前这样的长势，村民看来已经完全失望，放弃采收了。

    一连走了几个大棚，情况都差不多。

    “银牙生长环境要求很高，必须要模仿野外生长，因此在种菌种的时候还要保持原有生物多样性的特点，将草籽也一并保留下来。”

    “你看，如今草倒是生长得极好，菌却没长出多少。”高师傅的语气中透着惋惜。

    “这里原本是试种很成功的区域，哪知道今年也成了这样，许多村民没挣到钱不说，连口粮都没有了。”

    “周总上个星期已经安排买了粮食到这里发放，在事情没弄清楚之前，总不能让乡亲们没米下锅吧！”

    说话间，外面已经聚了一群人，看到黎岚和高师傅从大棚出来，便哄的围了过来。

    “高师傅，公司究竟是怎么处理的，我这一家老小，还干巴巴的望着这点救命钱呢”

    一个中年男子话还没说完，又挤上来一个女子，看她岁数应该不大，但被太阳晒得黑里透红的脸上已是皱纹密布，许是吹多了山风的缘故，眼睛下面更是微微红肿着。

    “高师傅，你看，今年种菌的事，本来家里都不同意，是我硬要种的，如今一点收成都没有，还倒贴了家里几年存下来的一点积蓄，你说，我怎么跟家里人交代啊！”女人语气中满是痛心和懊悔，黎岚能够理解，她如今的处境和心情。

    “好了，大家也不要着急，现在农源公司正在找这次事件的原因，你们一定要相信，对于这件事情，公司一定会给大家一个说法。”黎岚看高师傅实在为难，便大声对村民们做着解释。

    “你是谁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我是谁不重要，你们相不相信我也不重要，”黎岚说。“关键是你们要相信农源公司。”

    “银牙种植失败后，公司和大家一样蒙受了损失，但是，他们想到的不是怎样规避责任，而是和大家一起渡过难关，害怕大家没有米下锅，第一时间就为大家送来了油和粮食，这份诚心，难道大家看不到吗现在需要的，只是希望大家再多一点耐心，多给一点时间，公司找到了原因，该谁负的责任，谁也跑不了。”

    下面村民开始窃窃私语，刚刚说话的中年男子也缓和了语气，“我们不是不相信公司，只是这一大家子，要吃饭啊，我家还有孩子在外面上学，这生活费，总不能欠吧，本指望着种点银牙挣钱，哪里知道，钱没挣着，还白白搭进去一大笔种子钱，这些都是我们几年来从牙缝省下来的血汗钱啊！”

    “是啊，是啊，我们不比城里人拿工资，存这点钱不容易啊。”大家又开始附和。

    “这样吧！”黎岚叹了口气，“你们的情况和想法我已经记下了，等回去，我立刻跟公司领导反映一下，看看有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第二十一章 孤男寡女
    听黎岚这样说，大家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七嘴八舌的又说了一下自家的情况，也只得慢慢散了。

    要上车时，前面说话的女子又不放心的追了上来，“姐姐，你可一定要将我的事放在心上啊如果钱要不回来，我是真的在那个家里待不下去了。”

    “你放心吧，”黎岚拍拍她的手，“我一定会把你的难处放在心上。”

    出了村子，想着女子忧心忡忡的样子和村民们焦虑的目光，黎岚一路上心情有点沉重。

    车子驶了好一会，张师傅说，“其实周总最近也挺难的，刚刚离了婚，又遇上这档子事，在我看来，他已经，尽力了。”

    “……”

    “为了保障村民们的生活，公司已经好几个月只发基本工资，一些员工已经辞职另谋出路……”

    “我知道大家的难处，也会尽我最大的努力着手这个案子。”黎岚说的是真心话。

    如果说在这之前她还有点小私心，希望通过这个案子，能够实现跻身名律师行列的梦想，那么，此刻她的心中更多了一份正义感和责任。

    回到城里时，周鸿鹄已经等在了办公室。原本坐了一天的车，他准备先回家休息一会，但听说黎岚从基地回来，他便想先见见她，了解一下基地的情况。

    这也正是黎岚的意思，所以看到周鸿鹄的第一眼，黎岚便直奔主题，详细的向他说了去基地看到的情况。

    “所以，现在当务之急，是要尽快找到哪里出了问题，如果是提供菌种的公司菌种出了问题，我们也要尽快找到证据，才好提出理赔。”黎岚望着周鸿鹄，“你想一想，有没有证据证明我们在栽培菌种的时候操作没有出现问题。”

    “我这之前也问过，但缺少这方面有力的证据。”周鸿鹄摇摇头，“只有一些技术员去作指导时，拍的一些短视频……”

    “这些视频先尽可能的收集起来，另外，你们有没有人有写工作日记的习惯如果有的话，也可以利用起来。”

    周鸿鹄皱着眉头，“这可能有点难……我们一直也没有做这方面的要求。”

    “不过也可以问一下，公司几十号人，保不准有那么一两个认真负责的做了记录呢”黎岚说，“另外一点就是，我听说种植银牙都是你们统一配置肥料，那这些肥料的进货单和出库单据已经具体用到了什么地方想必都有记录，这些也尽快把它收集齐了，到时候也可作为间接证据证明我们在管理上至少不会有什么问题。”

    周鸿鹄点点头，“你说的我马上安排综合办去收集整理，还有吗”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黎岚吁了口气，放缓了语速，“明天一早，我准备去向农公司，听听他们对这件事的看法。”

    向农公司是菌种的供货公司，不但跨省，而且距离也在千里之外，黎岚刚从基地回来想也不想，就直接要赶去向农公司，这倒让周鸿鹄微微有点意外。

    “周总，要不我送黎律师去”高师傅一直坐在旁边，没有说话，听到黎岚这样说，他自告奋勇主动请缨。

    “我去，”周鸿鹄淡淡的说。

    “可是你刚刚才出差回来……”

    周鸿鹄摆摆手，制止张师傅，“黎律师说的对，现在没有什么比这件事情更重要了。还有两个月快过年了，总不能让乡亲们和公司的兄弟姐妹们春节都过不好吧”

    黎岚微微点了点头，倒是有点佩服他的这份担当。

    第二天一早，黎岚收拾了几件换洗衣服，刚出门，蒋方智追了出来，“唉，我说你真决定了，要和一个陌生男子单独出门。”

    黎岚啐他一口，鄙夷的说，“我就知道你狗嘴吐不出象牙，什么叫我和一个陌生男子单独出门看你满脑子都是什么龌龊的想法。”

    “唉唉，你是久居闺阁，不知道世道凶险，那些有钱的老板，你别看他们一个个道貌岸然……”

    黎岚赶时间，懒得理他，蒋方智跟在后面，“我跟你说啊，晚上睡觉一定要闩门啊……”

    黎岚暗暗好笑，什么时候，这蒋方智变得这么啰嗦了，难道真的是老了。

    哪里知道，一到律所，王燕也咋咋呼呼的说，“黎姐，就你和周总你们这孤男寡女的，一千多公里的路程哦……”

    “去去去，”黎岚好笑道，“我是去工作，又不是度假，还要挑时间挑地点挑对象”

    周鸿鹄准时上班时间到律所接黎岚。一路上周鸿鹄话不多，车倒是开得很平稳。

    黎岚随便和他聊了几句，车子一出城，她便扭头望着窗外的风景。

    自从果果出生后，黎岚便没有离开过这座城市，最远的地方，也就是带果果到郊区走走。

    一开始是果果小，每次出门总是奶瓶，尿片，衣服，零食大包小包一大堆，加上孩子尿了睡了，黎岚嫌麻烦，便只是带孩子在附近走走逛逛。

    等果果再大些，却是和蒋方智陷入了无休无尽的争吵。

    终于结束了那段可悲的婚姻，却又马上陷入生活的困境，忙着找工作，等慢慢适应了新的环境，一转身，却发现母亲已老，果果又要上小学。

    黎岚不禁一声悲叹。时间就在这些鸡零狗碎中飞逝而去，等自己回过神来，才发现生活已经硬生生将自己从一个妙曼少女打磨成了一个无所不能的虎妈和一个重任在肩的中年妇女。

    她微微叹了口气，调试了一下自己的坐姿让自己靠的更舒适一点。

    车子已经驶上了高速，窗外的视线开阔起来。已经进入初冬，但路两边的田地里仍旧郁郁葱葱的绿色。

    科技的不断进步加上人们对幸福生活的追求，即使到了冬天，农村里也很少凋敝的景象。

    周鸿鹄打开电台，各种信息通过主持人声音纷纷而来。

    “随着人们对健康食品的要求越来越高，生产绿色健康的食品，已经成为广大种养殖户的共识，这不，号称柑橘大王的杨先生，就因为转变种植方式，让自己柑橘卖上了好价钱……”



第二十二章 滴水不漏
    电台女主持声音浑厚又不失甜美，黎岚一个接一个的听着，发现自己身边居然有这么多新鲜事。

    “我们都知道银牙是一种非常美味的菌类，当然，它的价格也相当的贵族。

    今年，银牙刚刚试种便被客商订单预定，目前，已到了银牙采收的季节，具体情况怎么样了，让我们到基地去看看……”

    黎岚心里咯噔一下，刚刚的惬意飞到了九霄云外。

    订单农业她疑惑的看了周鸿鹄一眼。

    他面容沉静，开着车，并没看出刚刚那条新闻对他有什么影响。

    “今年从价格上来说，银牙的价格同比有所上涨，所以说，今年农户的收入还会有所增加。”

    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传出，应该是采访的权威人士。

    周鸿鹄笑笑，“确实，今年银牙价格出奇的好，如果不是种植失败的话，公司和农户都将有很好的收益。”

    “……”

    “今年我们也是把银牙提前定了出去，这样可以缓解因市场因素引起的损失，但没想到的是，我们种植彻底失败，这就存在一笔不小的赔偿款。”

    “我前两天出差就为了这事专门找了合作方高层，希望缓缓时间，让我们先尽快处理农户的损失。”

    “结果怎么样”黎岚有点郁闷，看来这个案子比想象中更复杂，如果官司打不赢，所有损失全部由农源公司承担的话，搞不好公司就要宣布破产了。

    她神情复杂的看了周鸿鹄一眼，原本想问问赔偿款是多少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他们决定多给我们两个月时间。”周鸿鹄说，“这已经是最大的让步了。”

    两个月时间，有点紧，但至少不会将农源公司立刻逼上绝境。

    怪不得当初和李雅婷做财产分割时周鸿鹄犹犹豫豫，如果这样看来，周鸿鹄的公司早已陷入困境，朝夕不保。

    “你不要误会，”周鸿鹄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我和前妻离婚，并不是为了转移财产，而是确实过不到一处，只是正好出了这件事，有点凑巧。”

    “我理解，”黎岚说，“只要这次能够找到足够的证据证明是种子的问题，农源公司的损失自然就会有效降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