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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华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糖水菠萝
我做鬼都不想放过你!
我想杀了你!
陶鼎心里愤怒咆哮。
残余的理智让他控制住了,这些一旦说出口,他和蒋氏所面临的酷刑将会更加可怕。
这世上,生不如死,比死还让人绝望和痛苦。
眼泪不可抑制的越流越多,他浑身都在发抖,恨不能现在就冲上去跟皇帝同归于尽,但是他手上有着沉重的镣铐,且后边几个士兵的身手,每一个都不输给他。
不过,陶鼎忽的又想笑。
他知道皇帝今天把他和自己的母亲带到这边来是为什么了。
因为,他竟然是在害怕陶岚。
因为害怕陶岚,所以要拿他和蒋氏出气,因为害怕陶岚,所以他才会忽然爆发,吼成了那般模样,因为害怕陶岚,他竟然放着他们陶氏不杀,白给了两年的自由日子,自己在那恨了两年!
哈哈哈哈!
陶鼎真想大笑。
没想到这个看着八面威风,掌控着天下生杀予夺的皇帝,竟然这么胆小!
而怕的对象,还是他陶鼎的妹妹!
自两年前北境那神秘夫人的真实身份被揭开,是他们陶家的二小姐陶岚后,陶鼎就不愿再认这个妹妹。
但是现在,他忽然觉得这妹妹真好,这妹妹真厉害!
能以一人之力覆了半座大乾江山,他们陶家也算是出了个大人物了。
若陶岚是个男儿身该多好,整个天下不定都能被她拿下呢,陶鼎真的想大笑出声了。
至于要杀他和蒋氏,要拿他们的人头去激陶岚,行啊,去吧,便拿着我的人头去吧,总有一日,我这妹妹也会要了你的人头的!
陶鼎眸光变得疯狂了起来,望着地上高贵的朱金绒毯,蚕丝做绒结,金银线织纹,绣着宝意天华,如今上面溅了许多血,血色渗入,变的黯淡深色,全是他母亲蒋氏的。
有朝一日,你宣延帝的血,也会溅在某个地方,会更多,更鲜红!
等着吧,陶鼎咬牙切齿。
两日后,盛景广场上高高挂起了五具尸体。
尸体双手以铁链绑缚,在牢固的高架上被风雪吹得摇晃。
风雪天出门的人少,一开始没有人注意,渐渐的,越来越多人发现了他们,甚至有茶楼酒馆的伙计听闻后,隔着数条长街都要过来一看究竟。
五具尸体满是鲜血,身上衣裳破烂不堪,最中间的是个妇人,风雪将她带血的脸吹得僵硬变形,那些血色沉积在皮肤上,被霜雪覆盖住,黯淡肮脏。
有人认了出来,是陶家那蒋氏。
终于死了!
可是为什么是现在死呢?
“如果不是风雪的话,可能会当众处斩吧?”有人说道。
“不对,”一个茶楼伙计看着那五具尸体,说道,“旁边那几人都是陶家那几个脱不开奴籍的丫鬟和家仆,陶家那几个儿子呢?”
“对,好像没有陶鼎和陶茂!”旁人说道。
“他们逃走了?”
“不是吧,那咱们怎么办?”
“关咱们什么事?”
……
偌大广场旁,只有十来个人聚在一起看着那几具尸体,低声讨论着。
天地上下一白,苍苍茫有狂大的风雪陡卷,漫大一片天空上,大雪如书籍翻页,横扫过数条长街,向着遥远不知深处的远方掠去。
夏昭学披着雪白的银貂大裘,站在风雪里远远眺着那几具尸体,俊秀的五官在大雪里模糊。
那些尸体在风里高悬飘荡着,风儿戚鸣嚎啕,万千雪花从尸体身边经过,细碎的穿过他们的衣角和发尖。
像是,万千幽魂呢。
他们巨大无声的从北境回来,回来看着这大洪炉,这凄凄人世间。
夏昭学平静的目光渐渐浮起悲悯,望向被白雪铺砌的浩大广场。
那年,也是在这片广场,定国公府的男眷们落了一百多颗人头在这,鲜血如洗,堪比今日的大雪。
所以他始终不愿意来这里,两年来未曾踏足,今日再来,本以为会欣慰释怀些许,但根本没有。
那些恨,那些怨,那些仇,无论做什么都不会消失,永远不会被摧破殆尽,经年刻骨,年岁越久,伤口越痛。





娇华 348 可怜公子
旧堂拿着伞,和久歌站在马车旁边。
大雪将车轮淹了小半截,天空黑蒙蒙暗下,那些纷飞的碎雪变的如尘灰一般。
“要回去了。”久歌很轻的说道。
旧堂看着夏昭学的身影,天地大雪里,他似凝在了那,修长清瘦的一抹。
旧堂摇头说道:“再等等。”
“再晚些回去,夫人要责怪的,”久歌说道,“夫人责怪的是我们,不是世子。”
“嗯,”旧堂微不可见的点了下头,仍是说道,“再等等吧,公子很少有外露的情绪了。”
久歌闻言,喟叹了声,说道:“那,再等等吧。”
良久良久,夏昭学终于回过身子,旧堂忙撑开伞迎上去:“公子。”
夏昭学摘下半掩的风帽,霜雪往后滑去,他望了眼立在马车旁的久歌,说道:“怎不进车厢。”
“因为不知道公子要站在那边那么久呀……”旧堂缓步跟在一旁,小声说道。
“嗯。”夏昭学应道,没再说话。
他走的很慢,在伞下微垂着头,旧堂个子不及他高,需要抬高手臂为他遮去风雪。
马车已被久歌从雪地里牵出,临上马车前,夏昭学回眸朝身后广场望去,乱雪迭迭,蒋氏的身影已看不清了。
“公子。”旧堂低低催促。
“嗯,”夏昭学收回目光,顿了下,看着旧堂,“你可知道陶家的人是何时被带进宫的吗?”
旧堂摇头:“不知道的。”
“你知道吗?”夏昭学看向久歌。
“我一起同旧堂一起,我也不知道的呀。”久歌回答。
夏昭学点头,神情温和:“嗯。”
上了马车,旧堂将车帘落下,这时远处遥遥似有马鸣声响起。
旧堂和久歌抬眸望去。
一匹骏马奔来,马蹄声踏过霜雪,马上是一个少年,一身劲装,转眼便到他们跟前,经过时和旧堂对上目光。
宋倾堂皱眉,忽的一勒马,疾奔的马儿刹那人立,扬起一阵飞雪。
旧堂和久歌心里一紧,认出这少年身上的劲装乃是武将官服。
“你们是何人?”宋倾堂问道。
旧堂恭敬说道:“回官爷的,小的家就住惠阳街,我家夫人开了家布坊。”
“车厢里坐着谁?”
“正是我家夫人,”旧堂说道,“我家少爷当年从军,为陶岚所害,尸骨无音,不知葬在何处,现今听闻陶家的人死了,夫人不管风雪多大都想过来看一眼。”
宋倾堂一顿,喉间浮起苦涩,点点头说道:“节哀。”
“谢官爷。”旧堂微笑。
“你们在这很久了吧?”宋倾堂又说道,“可曾见到过一个小女童,大约十来岁。”
“女童?”旧堂摇头,“并未见到。”
“那,”宋倾堂稍作回忆,“有没有见到两个个头高大,壮的跟熊一样的男人,脸上有疤,黑乎乎的,三十来岁。”
“没呢,官爷。”旧堂回答。
“好吧,”宋倾堂说道,“那你们快些回去吧,告辞。”
说完,马鞭一扬,驱马离开。
旧堂和久歌不敢多加逗留,也上了马车离开。
马车转过方向时,窗帘被人从里面掀起,望着马上少年往广场另外一边的侍卫们跑去。
数年不见,当初街头称霸的小刺头,已成了高大健壮的官爷了。
十来岁的女童,夏昭学浓眉轻皱,是阿梨么?
思及这女童,夏昭学想了想,垂下手朝前看去,开口说道:“旧堂。”
旧堂掀开车帘一角望来:“公子。”
“不去七里桥了,”夏昭学说道,“去醉仙楼。”
旧堂一愣:“公子,不回家了?”
“回家”二字,让夏昭学神情微变,一股自嘲在心底涌起。
什么时候在身边所有人眼里,栖鹿院竟成了他的家?
“不回了,”夏昭学说道,“去醉仙楼。”
旧堂有些犹豫,明白不该说出口,可不得不说:“公子,如果去了醉仙楼,那夫人那里……”
“去醉仙楼。”夏昭学说道,目光一直望着他。
旧堂拢眉,最后叹气,点点头:“好,公子,我们去醉仙楼。”
放下车帘,旧堂回过身子,久歌很低很低的说道:“真去醉仙楼吗?”
说着,他比了一个手势,暗示可以阳奉阴违,直接回栖鹿院。
旧堂白了他一眼,从他手里夺过缰绳,同样很低的说道:“就去醉仙楼。”
久歌胆子小,他要稍微大一些,再则,即便夫人真的怪罪下来,旧堂也觉得可以不必怕,公子会护住他们的。
而且,这一次去的是醉仙楼,除却公子可以护他们,醉仙楼的杨大人也会帮他们说话。
马车往前面驶去,飞雪迎面打来,旧堂望着疾来的大雪发呆,脑中回想方才公子的眼神,真的觉得,他好可怜。
这个可怜,跟当初刚出事时的可怜不一样。
刚出事时,虽然定国公府没了,但是公子身边都是友人,大家都在拼命护全他,为他谋划,那时公子没有一点求生之意,众人便轮流守护,无声相伴。
但如今,感觉完全变了,旧堂不知道用“可怜”二字去形容公子是不是对的,只是他常年陪在公子身边时越来越觉得,如今公子周围的大部分人都是在利用他,摆弄他。
包括,公子最不喜欢的那个称呼。
他让别人别再喊他“世子”,但身边无一人改口,旧堂看不下去,改口称他“公子”,却被颜夫人训斥了一顿。
“叫他世子,是让他记得他身上的痛。”颜夫人是这样说的。
但旧堂叫着叫着,仍是习惯叫公子了。
公子聪慧,自己也不会察觉察觉不到身边人的变化,但他什么都不说,未曾露出过半点不满。
这两年,他未曾发怒,未曾开怀笑过,大多时间病着,死气沉沉,唯一令人觉得他还有生气的地方,便是对吃穿不讲究的他每个月会吃一次芳尘楼的十香排骨和常味鲜的百花糕。
如今公子想去醉仙楼,旧堂便觉得自己不能不依他,毕竟这是那两样食物之外,他鲜少提及的“想要”。
而且,今天到底是个好日子,那作恶多端的女人,她的娘亲可算是死了。




娇华 349 我不能忍(一更)
夜色蒙城,呼号的大雪还在持续,方圆千里一片皑皑。
今年的大雪来的比往常要晚,但也比往常更大,大雪阻断了小贩的谋生,阻断了官员间的往来,也阻断了信息的传播,街头巷尾鲜少有人外出。
京城外的四方群山和旷野上,倒在大雪里的人越来越多,北风寒冷刺骨,像一把把锐利的刀子,割在摇摇欲坠的王朝江山上。
在夏昭学从马车上下来,进入醉仙楼时,梁乃也从宫里回来的马车上下来,捂紧手里的暖手炉,脚步虚浮的回到后衙。
官衙里的所有吏员都聚在朱岘办公的屋室里,一听闻梁乃回来,众人急急走出:“大人!”
“大人,如何了?皇上怎么说的?”
“大人,能不能放?”
……
梁乃的脸呈不自然的青白色,皮下有着一片一片不起眼的血丝,俨然被冻坏了。
他在众人的注目下走入办公厅堂,捧着暖手的小炉坐下,很轻的说道:“我等了足足两个时辰,终于得见皇上,皇上说,不放。”
“不放?”
“这要是再关下去,人都要死光了。”
“关在我们这里这么久,为什么不给个说法呢。”
“是啊大人,你问清楚了没,到时候无论出什么事情,遭殃的都是我们。”
……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议论纷纷。
朱岘和魏从事没有说话,魏从事在后边轻轻拉扯了下朱岘的官服,朱岘回过头去,魏从事的眼珠子往梁乃那边稍微斜了下。
朱岘一顿,朝梁乃看去,也终于发现古怪。
梁乃为官很有一套,左右逢源,在朝中无论和谁都相处融洽,以及,他非常忠心护主,皇帝若让他当狗,他怕只恨自己没长出一条尾巴。
但是刚才,他们向来奉赞皇帝德重恩弘的梁大人,话里面居然带起了埋怨,现在面对众人对皇帝的不满,他也没有出声制止。
“大人,”朱岘开口说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不知道。
梁乃在心底很快的回答。
他抱着手里的暖炉,官袍下的双腿一直不受控制的在抖,他怎么都停不下。
他好歹也是朝廷正三品大官,可是今日去见皇帝,皇帝理都不理他。
他以为皇帝在日理万机,等终于召他进去了,皇帝竟然,竟然在里面看安嫔跳舞!
大殿里舞姬们肤如玉,腰如柳,婀娜娉婷,衣衫似水,乐师们在一旁奏乐击鼓,宦官们奉承献媚,满堂都是女人盈盈的娇声媚语,他们大乾的皇帝,便在一片美酒佳肴里赞艳鼓掌,连声称妙。
这是梁乃在朝为官这么多年,第一次看到皇帝纵情声色,真的是第一次。
因定国公府一事,梁乃知道皇帝惹了诸多骂名,但在梁乃看来,这皇帝到底还是好皇帝。
他不耽于美色,不暴虐杀人,精于书画,擅隐忍谋事,可眼下时局这般动荡,京都外数以万计的流民饿死冻死,向来不贪美色美酒的皇帝,却反而拥起了美人。
可是,他京兆府大牢里,还关押着近百个先生呢!
吃的是他们京兆府的粮,吃穿用度也要他们去想办法,审不知道审什么,放又放不得,就这样悬在那边,不上不下,然后活活看着人冻死病死。
梁乃真的气死了。
“大人,”魏从事不怕死的说道,“您的脸色可真不好啊。”
过去良久,梁乃说道:“下去吧,一切老样子,你们都去忙。”
朱岘皱眉:“可是大人……”
“我的话不好使吗?”梁乃忽的拔高声音,“我让你们都下去!”
院里大雪乱舞,众人出来后都觉得一阵森寒。
朱岘心里有气,快步回自己的屋室,魏从事匆匆跟在后面。
少数几个吏员跟着他们回来,其中还有姜司录和范节推,但在进屋时,朱岘头也不回的开口说道:“关门!”
魏从事进来后,当即将门一关。
紧随在后的一个官员差点没撞到鼻子,赶忙后退。
“嘿,这……”姜司录很轻的说道,有些气。
一旁的官员皱眉,叹道:“我们回吧,走吧走吧。”
案牍上的茶水已凉了,朱岘拎起小火炉上的茶壶,倒了热水进去中和,而后抬手咕噜咕噜灌下。
“砰”的一声,朱岘将水杯放回去。
“大人,”魏从事说道,“我觉得,情况不妙了。”
“我很慌,”朱岘垂眸望着案牍上满满的案卷,说道,“我不知道怎么回事,我说不出的慌。”
“我来问你个话吧,”魏从事看着他,“如果天下真乱了,你说咱们怎么办?”
朱岘一顿,回头看他:“什么怎么办……”
“如果城门被破,不管是田大姚还是宋致易,或哪支胡乱成军的流民团伙,或上北下南随便哪一路异族之兵,他们要打入至京城,你说咱们身为大乾的官员,怎么办?”魏从事说道,“大平广场前身为天和,鸿德帝在天和上斩杀了多少名前朝之官,大人可还记得?”
“你这说的什么话!”朱岘立时喝道,“能怎么办!你我身为大乾官员,城门被破之前,为什么还要活着?若真有那一日,我朱岘的尸体已经烂在敌军的马蹄下了!我虽为文官,但我誓死守城!我未倒下之前,城门不可能破!”
“你先不要慷慨陈词,”魏从事严肃的说道,“大人,你认为冲锋陷阵,死于护国是死得其所,可在我看来,我身上沉压着的夙愿未了,我不想死。”
朱岘眉头怒皱,望着魏从事,像是不认识这位好友了:“你要投敌?”
“你千万打住!”魏从事疾声道,“我不可能投敌!但是朱大人,你有一片丹心,日月可鉴,可咱们的皇上,他未必便愿意守国门死社稷,你看看这个!”魏从事捡起案牍上的卷轴,“大人,这份文书,你看到便不觉得遗憾吗!”
朱岘望着卷轴,握紧拳头。
“我们一死,定国公府的冤屈谁去昭雪?我们还活着的人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我们死后的一百年,两百年,三百年,你要后人如何评价定国公府,是一提起来,便满嘴讥讽,痛声斥骂吗?大人,我不能忍!”




娇华 350 混账东西(二更)
魏从事情绪激动的将卷轴打开,正面对着朱岘,这里面还夹着路千海的伏罪书。
“大人,你懂我的意思了吗?”魏从事看着他,“如若大乾真的国破,我们怎么办?”
卷轴上面的文字是他们这两日一有闲暇功夫便讨论写下的,朱岘一个字一个字看着,眼眶通红。
“梁大人今日去了皇宫,屁用都没有,那些先生还是得继续在我们的牢房里关着,皇上根本不是忘了这些先生被抓来过,可能他就是想这样耗死他们!耗死之后,挨骂挨咒的是我们京兆府的人,而他皇帝高高在上,不会有半点事情!咱们这个皇帝,对付外敌无力,对付四起的叛乱无力,对付天灾无力,可是算计他的大臣,没人比他更顺手了!”
“你到底,”朱岘艰难开口,“想说什么?”
“皇上不会留下的,他绝对会离开京城,另寻建都之处,再谋江山。我们是京官,他若还想要保住他的权势和荣华,他说不定还会带上我们,朱大人,我问你,你会跟着一起走吗?”
朱岘皱眉,脑子很乱。
“你想的没有那么远,”魏从事看着他,“因为大人不敢去想大乾是否真的会完蛋,可你信我,绝对便如我所说的这样。”
“那你是想让我走,还是留?”朱岘说道。
“走了,定国公府谁人去昭雪?”魏从事看着手里的文书,“可是留,我们未必便能留得,留给我们的只有三条路,一,随皇上离京,二,留下在大平广场上再洒一场前朝旧官之血,三,也许我们能侥幸不被砍头,但是京兆府后衙那些先生们的尸体,会让我们比砍头死的更惨,那些愤怒的学生和家眷们,会一人一爪,一人一口将我们挠死咬死,会将我们拖出去游街示众!大人……”魏从事顿了顿,抬头说道,“朱大人,我们现在便先逃吧。”
“逃?”朱岘大惊。
“祸不旋踵,我并非危言耸听,田大姚连攻七州,宋致易如今也快称王,还有入冬前,北境那些要过冬的兵马已经打到了潘余,即便不提他们,就如今城外那渐增的十几万流民,朱大人觉不觉得他们像是一颗随时爆燃的火种?天下是说翻就翻的,豕突狼奔,如泄洪之口,我们如若不提前有所准备,那浪潮翻卷而来时,我们就真的连逃都来不及了,指不定哪日,我们在官衙里坐着,如常办公,皇上的天荣卫就过来直接将我们带走,连家人都不及道别。”
“不成,太荒唐了,”朱岘听的心跳紊乱,忙摇头,“你所说的那些事皆还未发生,你不免有危言耸听之嫌,当初北元军攻至仄阳道时,便有一堆人说大乾将亡,还不是撑下来了吗。”
“你气死我了!”魏从事恼怒,“那时我们还有良将,还有大军,将那些蛮子赶出仄阳道我们是付了大代价的!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我好心将局势分析与你,所有的利弊一清二楚,明明白白,有理有序,你却说我危言耸听!”
“那你说逃,我们逃往何处?在朝为官,朝未亡,你要我逃?”朱岘朝梁柱一指,“我朱岘莫不如直接撞死在这!”
“我问你,当初你我是否下定决心要还定国公府一个清名?”魏从事问道。
“你别给我扯远!即便你逃走了,你又如何还定国公清名?”
“那成吧,”魏从事敛眸,冷冷道,“那朱大人继续留着,我走。”
说完,魏新华放下手里的文书,抽走了上边的伏罪书,准备要走。
“你给我站住!”朱岘拉住他的胳膊,“你这是去哪?”
知道这好友驴劲大,反骨多,但朱岘感觉魏新华今天是真的在较真。
“我要为定国公府正名,不是一时兴起说说的,”魏从事冷厉说道,“我还会回来的,只是希望他日再遇见,你我还是同道之人。”
说着,魏从事扯下朱岘的手,抱拳一拱:“告辞。”
他回去自己案牍前,拿了几本近日所持之书和记事小册,便头也不回,直接离开。
朱岘还站在原处,头疼一跺脚。
这魏新华,这畜生!
他说走就走,衣袖一甩,形容潇洒,可他朱岘哪有这般容易。
他若也走,谁来兜底,谁来主持局面?这京兆府又不止他们二人!
“混账东西!”朱岘破口大骂。
………………………
檐下的汤烧的咕咕作响,载春蹲在炉子前,一边伸手取暖,一边望着炉子里的火苗发呆。
“载春,载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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