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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华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糖水菠萝
她衣裙上的鲜血不是她的,是一个少女的,少女的哥哥被强行带走,少女上去拼命,被捅了数刀。
她下去想救她,救不了了,刺赵宁的是匕首,刺入这少女身体的是大刀,少女的胆囊破了,肾脏破了,肠子流了出来,到处都是血。
而她的哥哥,夏昭衣更救不了,因为一旦救下,官兵定会回来找麻烦,苦的便不是那少年一人,而是全家,她不可能每天守在他们家门口去对付这些官兵。
而且夏昭衣发现,这些士兵的盔甲不是京城十二卫中的任何一支卫队,他们的目的非常明显,带走这些人,带不走的,甚至可以就地处决。
李据,你疯了吗?
“阿梨。”清沉男音蓦然响起。
夏昭衣回神,转眸见到少年就在身后,她停顿一瞬,忽的笑了。
近来几次见他皆是一身黑衣,两次还遮着脸,忽然见他穿了身紫衣,披着白貂长裘,形容清冷富贵,俊秀挺拔,一时间夏昭衣没能认出,这才发笑。
沈冽见到她衣裙上的血,心下一惊,不过看她神情无恙,又放下心来,淡淡说道:“是为了那些书生的事吗?”
“不是,”夏昭衣拿起手里的玉佩,“我今夜来,是有一个大忙想请你帮我,就是……”
她尾音拖了下,没再继续。
“嗯?”沈冽说道。
夏昭衣双眉轻蹙,不是很能开得了口,顿了顿,说道:“一个月前,我有几个异姓兄长来了京城,如今天下将乱,民不堪命,我想请你暂时收留这些兄长一阵。他们身手皆不弱,为人仗义正直,在你身边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沈冽没料到她是来说这个的,点点头,抬头朝府门望去:“他们是在外边吗?”
“没有,他们在七里桥,”夏昭衣将玉佩递去,一笑,“七里桥东边有家春林糕铺,后边一排民房,院子最大的那个就是我们一直住的,明日还得劳烦你去接下他们。这枚玉佩虽是你的,但是他们知道我一直戴着,给他们看他们会跟来的。对了,我那地窖里还有不少人,先不用管。”
沈冽接过玉佩,玉佩冰冷,没有半点温热,他下意识看向女童的手,发现冻的发红。
“我明日直接带玉佩过去找他们,所以,今晚你不回去了么?”沈冽问道。
“嗯,我一直想去一个地方,总寻不到机会,”夏昭衣笑道,“今晚倒是个不错的时机,我等下就去。”
说着抬手抱拳:“劳烦沈郎君了,这次麻烦着实不小,他日我必相报。”
“我陪你去如何?”沈冽说道。
夏昭衣一顿:“你陪我去?”
“嗯,”沈冽看着她,“我身手也不弱,加之鲜少抛头露面,见过我的人不多,不会认出我,而且即便认出也不必怕,大乾如今风雨沉舟,在我身上他们奈何不了丝毫了。”
“还是……不必了,”夏昭衣笑笑,“我自己一个人去即可。”
说罢,她又抱了下拳:“时不我待,便先告辞,我明日或者后日来找你,我那些兄长的事,拜托沈郎君了。”
沈冽皱眉,指尖握着玉佩,很想再说些什么,女童已不再停留,笑了笑后,转身走了。
府门被打开,重新被关上,她脚步轻盈,身子也轻,地上连脚印都没有留下。
一股失落感漫了上来,沈冽极少会有这样的情绪。
除了幼时对沈谙有过挽留之外,他没有挽留过别人,但即便是沈谙,他也一次都没有挽留成功过。
而面对她,他更不知要如何开口,毕竟他没有立场。
“少爷?”几个家仆见沈冽站在这里面无表情的望着玉佩发呆,开口叫道。
沈冽抬头:“嗯?”
“天冷,”一个家仆低声道,“少爷先回屋吧。”
“哦。”沈冽应声,不过没有动。
又等了阵,家仆看着他:“……少爷?”
虽然沈冽一直没什么情绪变化,但是他望着玉佩的眼波似乎变了,从怅惘失落渐渐变得乌黑明亮。
“我知道她要去哪了。”沈冽忽的说道。
“阿梨小姑娘吗?”家仆说道。
“嗯。”沈冽点头,转身往闻道居快步走去。
两个家仆追着他走了,剩下几个互相对望,其中一个家仆低低道:“少爷平时好像不这样的。”
“他是不是,对她,有那什么呀……”一个贼兮兮的家仆伸手边指着沈冽离开的方向,又指向府门说道。
众人都起了好奇,抬头朝沈冽消失的地方望去。
闻道居门口,戴豫和冯泽正在张望,看到沈冽回来,戴豫忙道:“少爷,阿梨呢!”
戴豫本来已经睡下了,是被杜轩给死命摇醒的。
戴豫的起床气很大,就要暴跳如雷时,杜轩将他往外一拉:“你那阿梨小妹子来了!”
于是戴豫速度飞快的穿好衣服跑了出来,看到沈冽只身一人回来,不提多难受了。
沈冽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快步过来后对杜轩说道:“召集在京的所有暗卫,分为三支,一支去往燕云卫府,暗杀李东延,一支去往京兆府和刑部大牢,将里面的囚犯尽数放出,一支去天启街,在尚食阁待命。”
杜轩从不多问,应声说道:“是!”
应完便转身跑开。





娇华 355 久居太平
沈冽随即转向戴豫:“你带四人去陆容慧府上,陆容慧若不在,把刘氏和陆容慧的独子控制住,带去连飞阁。”
戴豫顿了下,问道:“那,佩封之事可以说了吗?”
“可以。”
“是。”戴豫应声,掉头便走。
沈冽回身将玉佩递给冯泽,将夏昭衣所托之事道出后说道:“现在便去,明日一早街道或要肃清,不便行走。带他们回来之后好生安顿,而后你去工部尚书府或骁虎营找到宋郎将,要他至少带五百兵马去东平学府。”
“五百兵马?”冯泽拢眉,“如若宋郎将不应,怎么办?”
“他会应的,你去吧,”沈冽转身往书房走去,说道,“去七里桥时仔细当心。”
“是,少爷。”
沈谙正立在一个书柜前翻书,书页翻过,一股很陈旧的墨香。
他慢慢的翻着,而后合上,将这本书放回去,修长的手指在一排古书上划过,又取下了一本。
沈冽从门外进来,沈谙回头望去,眉梢微微扬起:“就你一人吗?”
“我要出去一趟,”沈冽说道,“你今晚要回去,还是留在我这。”
“在哪都不安全,你这也不会安全。”沈谙笑道。
“那你自便,我去换衣。”
说着,沈冽掉头要走。
“等等,”沈谙喊住他,“先别急着走。”
“何事?”
“你这的书是否不对,”沈谙扬了扬手里的古文,“这些书,似乎是郭澍留下的。”
“这里是郭府,我外祖父留下他的书有何不对?”
“那,夏大小姐的书呢?”沈谙说道。
沈冽面色始终冷漠,没有半点波澜,看了他一眼,转身走了。
等他换好一身黑衣出来,沈谙持着一本古文立在书房门口,说道:“知彦。”
沈冽朝他看去。
沈谙脸上不带笑意,认真的看着沈冽:“那阿梨若真是定国公府的人,你卷入进去没有多大好处,别被她利用了。”
沈冽沉默,站在院中雪地上回望他,静了一阵,沈冽开口道:“我如果告诉你,我若是求着她利用,她都不屑理我,你作何之想?”
沈谙一顿:“她不屑理你?”
“小人之心,君子之腹,”沈冽朝前走去,边将遮脸布提起遮住口鼻,“别污名她,不然翻脸。”
沈谙:“……”
少年人清傲冷冽,器宇轩昂,大步离开,沈谙望着他修长高大的背影,眉头轻轻皱起。
这什么人,替他着想还骂他小人,还说,要翻脸。
“阿梨。”沈谙轻轻念道,握着古文的手指动了动,算不出,凶吉模糊,这女童,他这次是真的想好好会一会了。
惠阳长街由数条街道组成,按东西南北区分,并非只有一条主街,仅七里桥的市集,兵丁们便花费了许多功夫。
因栖鹿书肆之事,几个郎将迅速集结士兵过去包抄,同时派人去上一级汇报,然而等到现场发现尸首身上的弩箭时,一个郎将大惊,细细查看后迅速再派人去燕云卫府和京兆府,因为这些尸体身上的弩箭,和当初在淮周街街头刺杀燕云卫兵的弩箭一模一样。
士兵骑马快步跑离,穿过嚎哭的长街与火光,与往另一条大道而去的数千个士兵们交集而过。
大火映天,融化的雪水越来越多,几栋房子在大火里倾塌,变作乱石枯炭。
临街的读书人能跑的都跑了,不仅是写字先生,算命先生,连茶楼酒肆算钱的账房先生们也忍不住一起跑路。
御街上的住户们因外面的动静纷纷开窗望来,满目都是官员们的车马和灯火,抬头望向远处,可以看到天边一整片火光。
这数月来的不安惶恐,很多人以为自己已经麻木,如今再看到这一场景,才发现还是怕的。
他们惊恐的双手发颤,心头钝痛,一直久居太平和享着人间最富贵的安宁,现在第一次直面清晰的感觉到,天要塌了。
皇宫大门紧闭,大臣们等在雪地里,禁卫们面无表情的立着,目不斜视。
虞世龄手里捧着暖炉,每次呼吸,唇前都一大片白烟。
身边几个同僚不安的聚在一起,不知道如何是好。
越来越多人赶来,已经告老的大官,极少过问朝事的公卿,那些没有入朝资格的小官员们也在。
宫门前火光如昼,但是宫门始终紧闭,进去报信的禁卫和内侍再没出来过。
朱岘没有去抱团,独自立在一旁,抬头看着宫门,心里七上八下,耳边全是魏从事那些话。
他转过头,目光看向那些王公贵族。
大乾当初多好啊,他刚为官的时候,大乾兴荣鼎盛,长治久安,商业贸易繁荣,国力强盛,轻傜薄赋,天下一心,怎么才短短数年,就变成了这样。
他忽然想起之前他站在东明宫前抬头仰望宫宇时的心情,那时他不知为何,总觉得那座金碧辉煌的宫殿衰老了,像是一个枯槁老头,顽固的守着最后的残华。
原来,宫殿是真的会老的……
宫门这时终于被打开,众人纷纷停下说话,转眸望去。
廖内侍神情严肃,缓步走出,皱眉说道:“陛下令你们,回。”
他的声音很轻,但大家都听的清楚,此时寒风凛冽,这简短一句话像是一把匕首,在众人的心口剜了块肉下来,寒风便从这空洞里吹进身体,浑身冰寒。
“廖内侍,”卞石之上前,诚恳说道,“老臣想进宫面圣,廖内侍再去说一说。”
廖内侍望了满朝文武一眼,走到卞石之身旁,背过身去,很低的说道:“别去了,皇上他……在跳舞呢。”
卞石之一愣,睁大眼眸:“什么?”
“载歌载舞,好不欢乐。”廖内侍说道。
他极少这样说话,现在眉眼满是焦虑。
卞石之呆愣着抬头朝前边微微开启的宫门望去,里面吹来一阵冷风,让他一个寒颤。
“皇上,他在载歌载舞啊?”卞石之很轻的重复,“怎么可能呢。”
廖内侍苦笑了下,说道:“大人,老奴先回去了。”
“那,皇后娘娘呢?”卞石之忙又道,“皇后娘娘,她在干什么?”




娇华 356 南宫皇后
不同于历朝历代的皇帝,李据后宫里的众妃嫔皆不是什么显贵出身,包括皇后南宫氏。
南宫皇后虽是已病故的尚书右丞南宫农的独女,但南宫农一身清贫,靠学识才华而登高,非同朝中安秋晚等有显赫家族在后的官员,是以,待南宫农病逝后,南宫家便几乎无人。
好在李据宫中的嫔妃出身皆不高,无一世族公卿之后,所以南宫皇后并没有过的多难。
而南宫农死后,尚书右丞一职一直空置,有人便道是李据偏爱皇后,是以不再设令。
南宫皇后从不过问前朝之事,除了两次,一次是十三年前李据一条律改,民怨载道,前朝大官托人求到南宫皇后面前,南宫皇后劝服了李据,不日便大修律令。
还有一次,是两年前问罪定国公府时,诸方被牵连,南宫皇后出面,将临安侯府生生从刀口下面救了出来。
如今出了这样大的事情,卞石之能想到的,也只有南宫皇后了。
廖内侍摇头,说道:“皇后娘娘能在哪里呢,皇后娘娘自然是在她的文德宫里,外头发生的事情,她都知道,可她不想管。”
“不想管?”卞石之惊讶。
廖内侍“嗯”了声,不想再逗留,简单行礼告辞,便转身走了。
宫门重又关上,卞石之收回目光,回头看向虞世龄。
虞世龄神情悲郁,无言可说。
雪映长空,一排排琉璃宫灯下,天地的寒气似被覆了一层浓郁颜彩。
管事姑姑念和从前边跑来,脚步匆匆。
太子李诃听闻动静,朝殿门望去。
南宫皇后则垂下眼睛,面容有些惨白,她实在不愿听到皇上的任何事了。
念和进来,冲李诃福礼,而后俯在南宫皇后耳边轻语。
李诃看着她们,有些不安。
“本宫知道了,”南宫皇后低声说道,“你去收拾吧。”
念和心中说不出的难过,点点头:“是。”
看向李诃,福礼告退。
待她走后,李诃说道:“母后……”
南宫皇后没说话,神情凄冷。
“母后觉得,事情严重到了哪一步?”李诃说道,“难道,那陶家的人真的就杀不得,一旦杀了,天下就会乱?”
沉默良久,南宫皇后才开口说道:“他不敢杀陶家的人,可是,他现在杀了。”
“杀了,而后呢?”
“因为他不想忍了,”南宫皇后抬眸看着自己的独子,“陶家的人的确杀不得,因为你父皇害怕。是不是想不到,你父皇,他竟害怕陶岚。如今杀了蒋氏,不是他为了破除心中之惧,而是,他不想要这江山了。”
李诃呆愣,睁着眼睛:“什么?”
“他兴许早就不想要吧,”南宫皇后淡淡一笑,“这两年他噩梦缠身,困扰良久,朝中之事又一桩接着一桩,令他不胜其烦,而天下四起战乱,兵败连年,你父皇一直在逃,可他逃不掉。”
“可父皇英伟,文韬武略,他怎会是懦弱之辈?”李诃忙道。
南宫皇后看了他一眼,笑意更深了。
英伟,那是因为他身边得力之人多。
当初的大乾,满朝文武,兵多将广,自然有英伟的资本。
现在呢,有什么?
而懦弱,他怎么便不是懦弱之辈了,否则,他为何要拿定国公府开刀?
说出去恐怕无人能信,这个皇上,他心里最恨的人不是陶岚,不是易书荣,不是北元那一个个猛将,他最恨的,正是他们大乾立了累累战功的定国公府。
他恨定国公府招惹了陶岚这般不好惹的女人,将整片北境残害成这样。
他恨定国公府没能在第一时间击退北元那些入侵,恨定国公府作战不力。
他还恨夏昭学,恨他没死,恨夏昭衣替他赴死,恨他像只丧家之犬一样被从北境送回,却还要受着万民之敬!
而他这个皇上,却还要亲自去探望,去安抚,去做给天下看!
那一阵子,南宫皇后亲眼看到宣延帝魔怔了一般,日日夜夜在念叨那位天下无双的夏昭衣。
他说对付陶岚那样的贱人,只有夏昭衣这般奇女子可以,若她未死该有多好,带着父兄惨死的滔天之怒,夏昭衣一定可以用诸多办法亡了北元。
他还说他夜不能寐,被噩梦所扰,太医院皆是废物,能医好他的人,绝对只有那回春妙手的夏昭衣。
他一直在念,停不下来,念及一次,对定国公府的痛恨便更甚。
彼时,定国公府早已无权无势,加之天下大乱,叛逆四起,公卿们心不能定,世族贵胄们左右摇摆,那些在外的兵权收不回来,将不从命,皇上急切需要立威,需要震慑群臣和王公子弟,所以,他又将目光看向了定国公府……
便是这样,一条条,一桩桩,他为自己找了越来越多的理由,说服自己可以去下杀手。
心魔是这世上最难挡的,而一个擅隐忍,惯阴沉,好谋算的皇上,他的心魔一旦汹涌滋长,谁能去拦。
南宫皇后拦不住,她尽了所有的力气了,所以,拦不住,便不拦,自她保下了临安侯府,这一年来,南宫皇后所做的事情就是冷冷看着皇上逃避和懒政。
没人看得出他这么懦弱,都以为他勤政,都以为他爱民,实际上,他瓦釜雷鸣,德不配位!
“可惜你了,我儿,”南宫皇后悲悯说道,“太子殿下。”
你可能当不成这大乾的皇上了,这片大好江山,你无法拥有了。
你每日都在刻苦学习治国之道,每日都在请教大儒学者们如何能当好一个仁君,每日在想着如何平乱,如何安定天下。
但是,可惜了
“母后,你……让我害怕,”李诃说道,声音不自觉带着颤抖,“可惜,什么?”
“你说可惜什么呢。”南宫皇后温柔的说道。
李诃眼圈微微泛红,望着自己的母后。
他忽的想到那太央殿上的金光闪闪的龙椅,想到满朝文武叩拜父皇时那雷鸣般的“吾皇万岁”,想到千军万马静立,抬头仰望着父皇,只等天子一声令下的肃穆之势……
这一切,他即将要拥有,他被册封为太子时,在万千目光下走向高坛,敬天地,留青史,那个时候,他差这一切便只有一步之遥。
现在,母后在同他说,可惜?




娇华 357 竟是姐妹
李诃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来的。
他站在正殿门外,抬头望着冰天雪地,心似茫茫荒野,飘浮起大片枯灰。
身边的侍卫和宫女们沉默立着,望着他的身影。惯来麻木,不存在任何情绪的他们,现在也在惴惴。
静立良久,李诃迈下台阶。
身后的内侍忙上前撑伞,赶紧为他遮挡风雪。
巍峨宫殿上,长风呼啸,白雪连绵起伏,覆盖满皇城。
在李诃离开文德宫,往宫外走去时,一个清瘦身影同他隔着一座高墙擦身而过,朝文德宫西北而去。
三步一哨,十步一岗,隔一盏茶便能遇上的巡逻禁卫,让夏昭衣哪怕是在雪夜,行动都大为受限。
走了半个多时辰,她翻过一座宫墙,轻盈落下,看向前边宫殿里透出来的一点昏黄。
佳应宫清冷寂静,这里没有守卫,只有两个内侍和一个宫女,内侍已经去休息了,宫女还陪在宁嫔身边。
宫外发生的事情,这里不会得知,宁嫔现在正借着烛光,一针一线的在缝一个小平安符。
平安符上绣着一个昭字,四周是寓意吉祥安康的青鹤绣纹,花式繁复精美。
只是雪天实在太冷,宁嫔的手一直在哆嗦,银针将指头刺出好多血来。
又一针刺到了指腹,冻麻了的手指不知道疼,半响才传来锐痛,她已含在唇中吮着,望着平安符上面的针脚,周身因寒冷微不可见的发抖。
“娘娘,要不还是歇息吧,”宫女妁兰说道,“外头天都快要亮了。”
宁嫔摇摇头,重新提起针线,说道:“赶不及了。”
“还是睡吧,”妁兰说道,“您一直在发抖,咱们在这里冻坏了是不会有人来看病的,送药的都不会有。”
宁嫔没说话,仍是在缝着。
妁兰在一旁无奈,看了眼快燃尽的烛火,回身去柜子里再取一根。
在宁嫔身旁,有三个红漆金边的大木箱,里边都是平安符和往生符,已有尽千个。
妁兰回来,将蜡烛放在桌上,这根还没燃尽,她舍不得替换。
这宫里什么都缺,每次都靠皇后娘娘想起,才有那么点赏赐,但是距上次皇后娘娘的“想起”,已经快四十三天了。
从来没这么久,柜子里的烛火都只剩七根了。
“去年做的那一批,娘娘都烧了,今年也是烧掉吗?”妁兰问道。
“嗯。”宁嫔点头。
“这样做,可真没意思,”妁兰撇嘴,“平时打发闲余,做一做也无妨,可这都什么时辰了,娘娘,休息吧。”
最重要的是,她困的睁不开眼了。
“不睡。”宁嫔坚持说道。
妁兰没忍住,张开嘴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双眸全是眼泪。
这时,外头的风大了起来,呼呼刮着,像是要将宫门给吹开。
妁兰揉了揉眼睛,又打了一个哈欠,随即一顿,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好像听到有敲门的声音响起。
是风太大了吗?
她转眸看去。
又一阵敲门声。
妁兰眨巴眼睛,头皮发麻。
不仅是她,宁嫔也听到了,抬头看去。
“咚咚咚。”
妁兰伸手捂住嘴巴,看向宁嫔。
困到极致,神经衰弱,本就易疑神疑鬼,加之现在宁嫔所绣之物乃烧给死人的平安符和往生符,妁兰汗毛根根竖起:“娘娘,您也听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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