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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华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糖水菠萝
还有五年前的大安长道上,女童站在马车顶上朝她望来得那双眼睛,像极了当年的那个少女。
一模一样眉眼,神韵,处变不惊的平静,让南宫皇后确定,女童和那少女之间绝对有着十分亲密的牵系。
“那,她来找娘娘您,说得就是这个?”
南宫皇后摇头,搁下手中佛珠起身,去捧起被曾氏放置一旁,不曾捂过的小暖壶。
“毕萧想请命去设计诱捕阿梨,曾氏托我让太子将毕萧抽调走,”南宫皇后道,“曾氏独子战死后,她便一直将毕萧视为亲儿,她怕毕萧不敌阿梨。”
“那必然是不敌的。”念和道。
“她久不出门,一来便说这个,我应该帮一帮,”南宫皇后朝念和看去,喟叹,“以及,阿梨终于来了。”
念和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错了,在皇后娘娘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念和看到了她眼睛里面似有一阵光而过。
许久不曾见到她有这等神采,念和不禁微笑,说道:“但是娘娘,即便阿梨来了,您也……难道,您还想出宫去见她?”
南宫皇后没有说话,眉眼深如井,不知在想什么,安静好一阵,说道:“准备笔墨,我给太子写一封信。”
“是。”念和行礼。
·
陆明峰被控制,天荣卫由禁军统领宇文煋接手,这个消息在午时便以飞鸽传抵熙州府。
熙州府官场像是一场地震,好多才散尽家财,终于攀上陆明峰这条关系的官员,闻言差点瘫死在地。
牧亭煜正和洪元杰一起喝茶,边关心关心对方的裤裆,听闻手下来报,牧亭煜良久没缓过来,缓过来后的第一件事,他往自己的裤裆摸去。
看洪元杰露出迷惑神情,牧亭煜解释:“我看看我有没有尿裤子。”
“那世子有无失禁?”
“快了。”牧亭煜说道。
陆明峰在皇上心里的地位向来不可动摇,但惹龙颜大怒,照样能在半日之内就垮掉。
虽然消息里面并没有提到那少女,但山景城矿产一事,想也知道是谁给捅出去的。
回忆阿梨昨日在禹玉石桥畔的话,牧亭煜牙根一片酸。
不行,牧亭煜坐不下去了。
“洪将军,”牧亭煜起身说道,“你好好休养,我出府一趟。”
洪元杰面无表情:“世子好走。”
牧亭煜领着几个手下朝外匆匆而去,打算去烟波楼直接找那少女谈谈。
快出府时,他被人叫住,回过头去,是蒋梦兴和才来熙州府的包速唯。
包速唯还是牧亭煜自己昨天派人去河京叫来的。
眼下对包速唯,牧亭煜倒没什么感觉,反倒是蒋梦兴,牧亭煜看到他便心里发憷。
昨天阿梨跟他说话的时候,蒋梦兴就站在旁边,所有对话,他一字不差,全部落耳。
其人品质如何,忠诚与否,牧亭煜不想考究,而且忠诚这东西牧亭煜向来不信。
此时忠,不表示彼时也忠,把柄在谁手中,谁即是祸患。
“何事?”牧亭煜问道。
“世子,刚收到河京的消息,陆统领出事了。”蒋梦兴声音压得很低。
“我出府一趟,很快回来,”牧亭煜道,“回来再议。”
“莫非世子已知晓?”
牧亭煜没理,目光看向包速唯:“你去换身素净的常服,随我一起出府。”
“世子,”蒋梦兴上前,“您在陆统领身边这么久,依您之见,陆统领此次出事……”
“你问什么问!”牧亭煜打断他,“是你该问的吗!揣测圣意,议论重臣,你是何居心!”
蒋梦兴被吼住了,愣愣看着昨天还走哪都带着自己的这位牧小世子。
牧亭煜拂袖转身,道:“若包速唯换好衣裳回来,让他出府,我便在门外等。”





娇华 1046 压迫之感
对没有利用价值的人,牧亭煜向来没有太多耐心。
出来在后门停了阵,没多久,换了一身衣裳的包速唯打开后院院门。
在去烟波楼的路上,牧亭煜叮嘱包速唯,不可莽撞,也不用见机行事,只听他吩咐即可,如果没让他动手,全程不得有动作,哪怕他牧亭煜在挨揍,也得袖手旁观。
很快到了广芳河,抬头可见远处烟波楼立于炜炜日头下。
牧亭煜打开手中折扇轻摇,忽觉怅然。
他好像在不知不觉中活得越来越苟且和猥琐了。
去到烟波楼,听闻他的来意,伙计恭声道:“您可是牧小世子?”
“哦?她料到我会来?”
伙计看了看他身后一干随从,压低声音:“姑娘午前说了,若您来找,您只能带一名随从上去,而且此人不得姓包。”
牧亭煜一愣。
“放肆!”牧亭煜一名手下上前。
“欸”牧亭煜对手下说道,“不得无礼。”
“若我一定要去呢。”包速唯对伙计道。
“别别,”牧亭煜道,“她不让你去,可见她对你有几分忌讳,让敌人生畏,乃好事。”
“一路你未说是何人,眼下之意,是阿梨?”
牧亭煜没说话,笑着低了低眉。
这讳莫如深的神情,让包速唯不悦:“牧小世子厉害,丧事喜办。”
“你素来不爱说话,现在也可以不说,刚才那话,我便当没听见。”牧亭煜笑眯眯道,眉眼弯弯,像只狡猾的狐狸。
“我追杀此人达五年之久,终于她就在楼上,牧小世子却拦我?”
“莽莽撞撞,有何用?华州一战,你和宋致易的攻袭营拼了个半死,回来差点掉脑袋,便没想过迂回智取?”牧亭煜说着,一面朝楼梯走去,“可别误了本世子的计!”
牧亭煜的计谋是多,包速唯于是忍下,去到角落拉开一张凳子。
夏昭衣靠着软垫沉沉闭目,窗帘掀着,清风徐和,她的发丝偶尔被撩动,拂过白净秀致的脸。
沈冽和支离在窗旁书案后,支离艰难地撑着身子,手指在师父的舆图上缓慢移动,边跟沈冽低声说话。
敲门声忽起,戴豫的声音在外道:“少爷,牧亭煜来了。”
“少爷?”牧亭煜说道,上下打量戴豫。
“我家少爷姓沈。”戴豫道。
“沈冽?”牧亭煜挑眉。
“嗯。”
牧亭煜于是挺了下胸板,整理衣襟:“可我是来找阿梨的,我不找沈冽。”
“阿梨也在。”
“哦,”牧亭煜眼睛变深,“他们交情不错啊,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房门在这时被人从内打开。
叶正看了眼牧亭煜,道:“进来吧。”
牧亭煜低头看向门槛,顿了顿,抬脚迈入。
只一步,心里竟有踏进龙潭虎穴之感。
厢房宽敞,三面开窗,其中一面窗前垂着半包围的幔帐,春风温柔吹拂,幔帐飘扬,少女绰约的身姿在其中若隐若现。
幔帐另一侧立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青衣背光而立,正自幔帐上收手,看模样,是他才去放下的。
牧亭煜一眼便被这身影吸去注意,但见其回过身来,牧亭煜心里立即浮起强烈的危机感。
并非身处险境的危险感,而是男人对外貌上的在意。
非只有女人好比美,男人也爱,牧亭煜在身材上已无法追求,容貌是他唯一可以骄傲的。
午后暖软的阳光斜斜照入,沈冽湛黑的眼眸似是黑色玉石,淡淡望来,身上冷冽不近人情的气质,和牧亭煜玩世不恭的明艳纨绔形成鲜明。
牧亭煜头一次发现,有人能将青衣穿得这般好看,挺括无褶皱的衣衫长垂,中间束着看似简单,却工艺精湛复杂的墨色腰带,腰带之下,一枚天青色缀玉,然后便是让牧亭煜此生无比羡艳的大长腿。
高挑和俊美,能不能只选一样?
凭什么这人哪样都有,牧亭煜好气。
“都说云梁沈家的男子貌比谪仙,牧某信了。”牧亭煜幽幽开口。
“声音轻点!”支离不悦道。
牧亭煜这才注意到房中的其他人,不仅支离,还有另外两个男人。
他的目光于是看回幔帐后边的软榻。
这女子可真惊世骇俗,一女四男,共处一室,玩得花啊。
“你什么事啊?”支离又道。
牧亭煜笑笑,走去抬手一揖:“我来找阿梨姑娘,但她眼下正午睡,这”
“说给我听即可。”支离道。
“敢问阁下是?”牧亭煜见他站姿和脸上的乌青红肿,其实已差不多猜到他的身份。
“你说即可,不说拉倒,”支离道,“对了,那位被我抓了裤裆的仁兄,他伤势如何?”
“他啊,呵呵,”牧亭煜讪笑,“还成吧,你俩之间的恩怨,不归我管。”
“他若好了,你便来说声,到时候我再去找麻烦。”支离怒道。
“你不是打不过他吗?”
“我有得是人。”
“这个,这里是大乾,”牧亭煜微笑,“熙州和河京到处都是驻军呢。”
沈冽出声:“你在威胁我们?”
牧亭煜于是看去,笑容收敛:“岂敢。”
这个男人,哪怕站在这里一声不发,就能造成极其强烈的压迫之感。
这个压迫之感或与他身上那些战功有关,但同样战功累累的洪元杰和军中单人战之王包速唯,就没有这逼得人喘不过气的感觉。
牧亭煜觉得,可能要往他冷峻的眉眼气质去考究。
“喂,你到底说是不说,”支离不客气道,“找我们何事?”
“这”牧亭煜指向一张凳子,“我可否在此一坐,等阿梨姑娘醒来?”
之前觉得阿梨已经让他够难受压抑了,眼下这房中,他唯一想要对话的人,却只有阿梨。
幔帐后面却传来少女清哑的柔美嗓音:“你就站着。”
屋内众人皆因这声音扭头看去。
少女半靠着软榻,眼眸半阖,纤长的手指揉着太阳穴。
牧亭煜挤出一抹笑:“阿梨姑娘,你醒了。”
“陆明峰翻不了身了,”夏昭衣平静道,“除却陆朗和庄忠道,接下去上奏弹劾他的人只会越来越多。”
牧亭煜心下一咯噔,强撑着笑脸:“阿梨姑娘,我此行,不是为陆明峰而来。”




娇华 1047 勋贵之家
“那是为你自己?”夏昭衣垂下手,隔着幔帐望来。
牧亭煜能怎么办,只能笑:“庄忠道和陆朗能为阿梨姑娘办事,那我也可啊。”
“他们不是为我,他们不知幕后推波助澜得人是我。”
“那”牧亭煜抬手一拱,“阿梨姑娘就当多一个合伙同伴,我牧家在李乾至少还算是个权勋之家,簪缨之族。”
“牧小世子这是来投诚的?”
“可不。”
夏昭衣笑了。
“牧某深知不是阿梨姑娘的对手,那就当阿梨姑娘的助手,你看如何?”牧亭煜笑眯眯道。
夏昭衣的笑容更灿烂:“牧亭煜,你比陶岚还贱。”
牧亭煜微顿,笑道:“怎会呢,陶岚那叛徒失了民族大义,而这李乾礼崩乐坏,国之不国,我牧某所奔,乃正义之师。”
支离面露嫌弃,抬头朝沈冽看去,摇摇头,无声啧啧。
沈冽面色平静地看了他一眼,看回牧亭煜。
过了一会儿,夏昭衣淡淡道:“朱大人之死,你为何觉得我会轻饶你?”
牧亭煜既然敢来,当然已准备好措辞:“阿梨姑娘,朱岘大人的死于我亦是意外,当时黑衣人进来劫持朱大人,我被手下先行护出,那残害朱大人的,是最后走得陆明峰啊。”
夏昭衣轻笑一声,没有说话。
“这样,”牧亭煜道,“那些黑衣人应该就是阿梨姑娘的人吧?他们冲进来得时候定看到了陆明峰所举,阿梨姑娘去一问便可。”
夏昭衣不想在这问题上再浪费时间,道:“你的命先在我这里欠着,你去为我办事,办成一件,便当为你自己攒命。”
“可!”牧亭煜一喜,“阿梨姑娘且说,要我做什么?”
“支离,”夏昭衣看向书案旁的小少年,“把镇纸下的那些纸拿出来。”
“好。”支离应声,拾起镇纸,上面压着一叠整齐干净的纸,再往下,是墨迹崭新的图纹。
觉得眼熟,支离多看几眼,是之前苏玉梅给出的那些小物件上的图案。
牧亭煜的手下过去接来,牧亭煜看了又看,不知道哪面是正,倒过来,又倒过去。
“一个叫张彩云的书生捡走了这几样小物,但他不承认,”夏昭衣道,“把它们寻回来。”
牧亭煜以为对方要他做什么,没想到是这等事。
“以及,我要你查得街头闹事之人,可查到了?”
牧亭煜自纸上抬头,朝幔帐看去。
这件事情已经收了张家一大笔银子,不好出卖他们,不过眼前这少女想查,肯定也查得出
反正她迟早能查出来,是不是他说的,有区别吗?
“查到了。”牧亭煜道,于是将张家出卖得一干二净。
支离在书案上托起腮帮子,惊讶于牧亭煜这样全盘托出。
几乎夏昭衣问一句话,牧亭煜可以说上十句,而且生怕他自己说漏了,还不停找补。
以及,他非常擅长扩散思维,似乎为了表达自己的诚意,从张家开始,往张浦翔致仕之前最要好的那群党朋说去。
虞世龄此刻可能会打好多个喷嚏,还有现任礼部尚书鲍呈乐,身世背景被牧亭煜扒了个彻底。
直到夏昭衣终于听不下去,打断他:“不想听了。”
牧亭煜脸上笑容明媚:“那,阿梨姑娘还有什么需要我做?”
沉默半响,夏昭衣道:“明台县的百姓,好好待他们。”
那可是,好大一笔油水!
想到这,牧亭煜就觉得气郁胸闷,不过比起来,的确小命要更重要。
“好,那是必然,爱民如子嘛。”
“你倒是真会给自己抬身价。”支离忍不住道。
牧亭煜微笑朝他看去:“荣国公府,本也勋贵。”
说完想起软榻上半躺着的少女也出自钟鸣鼎食之家,牧亭煜顿然觉得自己有些哪壶不开提哪壶。
好在她没有说什么,支离那边也没有吱声。
包速唯一直坐在楼下,牧亭煜的手下没有和他一起,而是站在楼梯处,等牧亭煜下来。
包速唯身前的八仙桌上摆着一盘花生和酱菜,还有一碗黄酒,不过他没有碰。
他满脑子都是楼上女子,那个曾在京兆冲着他“汪汪”叫,讽刺他是条狗的阿梨。
这些年他一直在找她,也一直未果,可以说现在是他离她最近的一次了。
不过,打死包速唯也不会想到,那个喊着自己有计谋的牧亭煜,现在在楼上恨不能长出条尾巴来摇。
牧亭煜离开后,叶正将房门关上,由戴豫亲自领人下去。
支离忍无可忍:“师姐,世界上怎么有这么厚颜无耻之人。”
夏昭衣淡笑,抬手掀开幔帐,沈冽见状上前接手。
“他是个聪明人,”夏昭衣起身走来,“他看似说了很多,实际都是我们能查到的,但是他离开前,却问走了我接下去的行程安排。”
“那,师姐,你会不会真的打算跟他合作呢?”
叶正端来一杯温水,夏昭衣接过:“多谢。”
抬手要喝时,她微顿,扭头朝后面正在整理幔帐的沈冽看去。
她睡时,沈冽还没来,眼下这身利落青衫,中和了他身上的清冷,添了几分儒雅倜傥,却无风流之韵,反而更沉稳持重,一股超出他实际年龄的成熟。
似有所感,沈冽回头朝她看来,湛亮黑眸对上少女黑白分明的双眼。
夏昭衣弯唇,露出一笑:“这些不需要你做。”
“举手之劳。”沈冽道。
夏昭衣望着他的眉眼,好像第一次发现,他的五官这么深刻迷人,也许是他身后的春光所致。
她张了张口,想说话,最后没说。
沈冽安静等着,最后支离打破沉默:“师姐,这是怎么了。”
夏昭衣面淡无波地转身,抬手喝茶,语声没有半点波澜:“没事。”
“你和沈大哥是不是有什么关于牧亭煜的密谋?”
夏昭衣被茶水轻轻呛了下,放下道:“没有。”
“我看他挺讨厌的,”支离沉了口气,“这人啊,墙头草都不如。”
夏昭衣的视线落在书案上铺开的舆图上:“你在看什么?”
“研究全九维逃跑之路,”支离道,“还有,假设日后如果要对李乾出兵,走哪条路最妥。”




娇华 1048 情爱庸俗
支离这句话,夏昭衣没有接。
哪条路发兵过来最妥,这应该是跟李乾最近的宋致易去思考的,以及,夏昭衣也从来没有想过,要靠任何军队去灭掉李乾。
转头看向窗外天色,阳光在慢慢西去,此刻日头大不如正午,想到明天便要动身去衡香,夏昭衣想继续休息,养精蓄锐。
才被她放下的茶盏,她又重新拿起。
“欸?”支离随着茶盏抬头。
夏昭衣过去倒茶,喝了口,道:“好茶。”
“”
离开前,夏昭衣回头看向回去支离身边,整理支离刚才弄乱的纸沓,将镇纸压回去的沈冽。
似有所感,沈冽抬头朝她看来。
夏昭衣发现,她越发不能去细看他的眉眼,太过深邃清澈。
夏昭衣张了张口,沈冽的声音却先响起:“金昌道那边刚才送信回来,称已经开始收拾了,我很快能在熙州商会里找到人接手衡源文房。”
衡源文房已被张彩云看到,所以转移是必然。
夏昭衣自己不怕,赵杉也随时能走,但是雇佣来得那些熙州本地的仆妇,却不能不顾。
不过熙州商会官僚严重,非常排外,夏昭衣对沈冽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渗入到熙州商会而感到意外。
但沈冽既然开口提及,定有其十分把握。
“多谢了。”夏昭衣道。
出来推开隔壁卧房,夏昭衣和衣躺在床上。
刚才很困,这会儿走动几步回来躺下,好像又不困了。
她的目光落在窗台上,看着外面新嫩的枝叶。
熙州府和河京的网都已撒下,如同当初在衡香那样,她画图定局,由手下负责张罗。
今晚陆明峰将度过他在大牢中的第一晚,这只是前戏,接下去,陆明峰将会体验到什么叫人生无常,跌宕起伏。
紧跟着,便是李氏宗族的那些产业开始被动摇。
夏昭衣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手里拿着一个铲子,正在用力往地上铲去。
外面这时传来声音。
夏昭衣抬眸朝门口看去。
听动静,有人从支离那房出来,然后离开。
脚步声略急,不是沈冽。
沈冽的脚步声沉稳有力,不疾不徐,如其性情沉默,不动如山,安然深沉。
“”
夏昭衣被自己无语到了。
她闭上眼睛,止住更多想法。
前世从未有过这种怦然心动,并非身边没有才俊,甚至有胆大热情者,以情书情诗托鸿雁送来。
但再缱绻绮丽的辞藻歌赋,在她手中只是一张纸,她更多去看对方的字迹,平仄押韵,对方的用词习惯。
还有旁人看哭了的书,夏昭衣看了只觉得迷惑。几乎每一个故事,她都不能理解。
天上仙女和人间男子相爱,被仙女母亲拆散,为什么没人觉得男子偷人衣裳不对。
一男子拾回来得海螺变作姑娘悄悄干活,又为什么要无偿替人做饭洗衣。
二哥说,因为这个姑娘爱这个男子。
夏昭衣想了一阵,道:“不是因为这个姑娘爱这个男子,而是写这个故事的人希望自己是这个男子,好有人白白为他做饭洗衣,生儿育女。他可以写他的想法,畅所欲言,但这是他的私欲,不该被歌颂为爱。”
二哥转身自书架上取下一本万俟梓匠笔录
“你还是看这个吧。”二哥说。
二哥觉得,她不适合男女情爱。
师父觉得,男女情爱太过庸俗,一时之感罢了,哪有高山流水隽永。
夏昭衣认可二哥,也认可师父,所以这段时间的心动,她归结为岁数到了,身体的变化而已。
另一方面,她怕失掉自我。
情爱易失控,比如陶岚,血淋淋的反面教材。
有毒的东西,能不碰,便不碰。
不过,沈冽,会是二哥吗?
以及,二哥在陶岚这件事上,算是有亏欠吗?
二哥什么都没做,只是不想要被按着脑袋成婚而已,为什么世俗觉得退婚让一个女人丢人,就不能去退婚呢?
为什么要对这么欺负女人的世俗让步?
可是真的退婚了,世俗也真的在欺负这个女人。
尽管二哥想要做点什么去弥补,但立场在那,做什么都不对。
情爱真是复杂,丧智,惹人困惑。
夏昭衣渐渐闭上眼睛,终于在发散性思维中缓缓入梦。
醒来在戌时,夏昭衣被街上孩童的哭声吵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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