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华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糖水菠萝
戴豫很捧场,伸手拿了一个,笑道:“阿梨摘的果子,肯定好吃的很。”
说完袖子一擦,就放嘴里清脆的咬了一口。
“你也不洗的。”石头一脸嫌弃。
“没关系,我洗过。”夏昭衣道,抱着小木筐朝那边的青云走去。
为了保持马草筐平衡,她在青云另一边绑了一块木头。
将木头拿下,她将装着果子的小木筐挂了上去,还盖了一个小盖子。
做这些的时候,山上下来两个士兵,戴豫好奇的看过去。
老佟和支长乐安静的走着,目不斜视。
“咦,”夏昭衣说道,“这个时候了山上还有巡逻兵。”
他们闻声看过来,老佟的手心都出汗了。
“哈哈哈,有什么可奇怪的,”戴豫咬着果子,举起手比了个手势,“那个靖安侯现在胆子就这么点大。”
老佟和支长乐松了口气。
夏昭衣“哦”了声,收回目光。
往下面是校场,另一边是搭营地的山洼。
老佟和支长乐一直往前走,从另一边穿过土庙,绕一条小路上了山坡,到了夏昭衣今天下来的那条泥道。
“老佟。”支长乐忍不住了,低声道,“我们这样真的不会有事吗。”
“闭嘴。”老佟道。
两个人脚步没停,就一直走着,穿过泥道后,进到另一边山沟里。
那山沟下面还有一片驻扎的营地,老佟提起精神,跨步走了下去。
支长乐拉住他:“你这就下去?”
“走啊。”
“那边也有路。”支长乐往山沟里指去。
“不行。”老佟摇头,“走那边的路要是被发现,我们就真的成逃兵了。这边下去,能逃走就逃走,逃不走大不了以后再找机会,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顿了下,老佟又道:“你腿软吗?”
“好像有点,主要胸板疼,被你压的。”
“那你忍忍,阿梨给了我不少药,等过了这个军营,我们就好好歇脚,你自己拿去抹。”
“嗯。”
靖安侯是在亥时醒来的,沈冽已经等了差不多三个时辰。
美妾得到消息后第一时间过去伺候。
靖安侯躺在床上,跟平时醒来一样,眼睛都是茫然的。
“侯爷。”美妾脚步匆匆的进去,“沈家那郎君来了,一直在外面等着呢。”
“谁?”靖安侯看过去,眼珠转动缓慢。
旁边的婢女们端着温水温茶和清口的木片。
美妾拿了巾帕,拧干后在靖安侯脸上擦拭,柔声道:“沈家郎君,郭澍那宝贝外孙,沈神医的弟弟。”
“他?”靖安侯愣了下,霍的坐起,“他来了?你怎么不喊醒我?他人呢?什么时候来的?”
美妾被略略吓到,说道:“来了好一阵了,我看侯爷您难得睡的这么香,便……”
靖安侯一把推开她下了软榻,边寻衣服,边恼怒的说道:“不知轻重!现在是叶拳在那边?”
“叶校尉领兵去了。”
靖安侯一顿,抬起头:“那是谁在招待沈冽?你?”
娇华 124 春夏的夏
这眼神让美妾愣了一下,准备重新上来伺候他的动作也僵硬在了那边。
靖安侯斥骂:“你这像什么话,你什么身份,你也去招待宾客,传出去了我的脸往哪儿搁,家里没人了,要一个妾婢去出面?”
说完一甩袖,拿了旁边的衣裳披在外面,又叫道:“你们几个过来给我束发。”
婢女们忙跟上去:“是。”
整理好衣冠,靖安侯匆匆朝后边的帐篷走去。
听到动静,山坡上的夏昭衣和石头他们都转眸望下来。
灯火明亮,靖安侯脚步极快,身后跟着很多人,形容慌里慌张。
灯笼打在靖安侯身上,他的身子在地上落了影,因角度原因,他本该高大的影子被折叠的很小。
“这个侯爷总算是醒了,”戴豫扔掉手里的果核,说道,“不摆顿大酒大肉的宴席,今后我逢人就骂他一顿!”
夏昭衣失笑,抬手摸着青云的脖子,说道:“好吃好喝的,肯定会有的。”
“肯定?”戴豫摇头,“那靖安侯这几年听说越来越吝啬了。”
“这次不会,石头说靖安侯没什么求沈郎君的,可从那女人的举止来看,似乎要求的事情还不少。有求于人,还将人晾在那边这么久,一顿宴席恐怕都远远不够。”
说到这,夏昭衣顿了下,道:“靖安侯,越来越吝啬?”
“是啊。”
夏昭衣唇边笑容褪了,抬眸重看回那边的帐篷。
以前的陶岱卓,听人提起时也是京城出了名的纨绔,一掷千金或好大喜功,不会将钱财当一回事。
如今越来越吝啬,那便说明开始为吃穿发愁了吧。
“阿梨,”戴豫看着她,“你在想什么?”
“随意想点往事,有些唏嘘。”夏昭衣回答。
看她这人小鬼大的样子,戴豫哈哈的笑开了。
“沈侄儿!”靖安侯进到帐篷里便直奔沈冽,“让你久等了,失礼失礼,我那妾婢太不懂事了!”
沈冽面色平淡,并未起身,保持着原有的姿势抬眉看着他:“侯爷看来,睡得还好?”
靖安侯一顿。
跟在靖安侯后面的那些人不由皱起了眉头。
而且近了,大家也才意识到,他是盘腿坐着的,坐的随意慵懒,没有半点的礼貌仪容。
靖安侯笑了笑:“睡得还好,让侄儿多等了,我这是老毛病了。”
“也不久,”沈冽道,“也就三个多时辰,若不是在你这里耽误了,我今夜怕是在西桃镇上好酒好肉的吃饱了睡呢。”
“无妨无妨,我这里也有好酒好肉。”靖安侯道,“我这就设宴给侄儿赔不是。”
说完回头看向一旁的护卫和侍女们:“愣着干什么,下去吩咐,所有的好酒肉都给我端上来!”
两个侍女应声,转身走了。
靖安侯上前到正座上坐下,脸上仍是带笑,心里面却不是滋味。
“侄儿这次去重宜,是跟剿匪之事有关吗?”
“无关,只是陪我大哥。”沈冽回答。
“那你也应看到了那边剿匪的场景了吧,如何?宋郎将是不是威风凛凛,大杀四方?”靖安侯笑道。
沈冽摇头:“没有,我去的时候已经都是死人了,回来的时候也都是死人。”
“啊?那侄子可吓到了?”
沈冽一笑:“怎么,侯爷觉得我胆子有那么小。”
“哈哈哈,那倒不会,不过说来,如忍呢,他怎么不见和你一起过来?”
“我们在寿石分开,他要回云梁。”
靖安侯点点头:“如此倒也有些可惜,我已经许久未见如忍了。”
说到这一顿,抬起眼睛朝帐篷外面看去。
戴豫和石头正走进来。
夏昭衣跟在他们后面,也停顿了一下,抬眸和靖安侯对上目光。
靖安侯眨了下眼睛,愣愣的看着女童。
帐篷很大,帐篷的门亦如是。
女童所站的位置靠右一些,外边是高悬的灯笼与幽黑远山,她的面庞被衬得雪白,一双乌目清澈明亮,似月下秋水。
头发用木簪盘着,额边细小的碎发被帐篷外的风吹的有些乱,她容色安静,眼眸若身后山峦般悠远深湛。
靖安侯无端觉得一股凉意直蹿上脊背,连指尖都不由抖了一下。
一旁倒酒的美妾说道:“侯爷?”
“阿梨,”沈冽出声道,“来这边。”
“嗯。”夏昭衣淡笑应道。
帐篷里的众人都朝这女孩看去。
小女孩不卑不亢,安静走着。
沈冽起身往旁边站了一步,挪出空间给她。
几个校尉和军师都皱起眉头,这实在太不合规矩。
靖安侯却似乎没有被冒犯的感觉,他从那女孩身上收回目光,望着面前的酒盏,双目怔怔。
“侯爷。”美妾又喊道。
“我在哪里见过的。”靖安侯低声说道。
“什么?”
这眼神似曾相识,他一定见过,若非印象深刻,他不会有这种感觉。
“这个女童是……”林校尉问沈冽。
“我叫阿梨,”夏昭衣说道,“梨花的梨。”
阿梨?
靖安侯低低念着,又朝她看去。
夏昭衣此时也抬起头,再度与他撞上目光。
靖安侯深深打量她,女孩却始终安静端坐着,面容平淡,刚才对着沈冽的那个笑意已经从她脸上消失了。
而且众人发现,她的腿跟沈冽一样,也是盘着的。
她个子小,这样的坐姿,小身板被旁边的沈冽衬托的更小,双肩却挺的笔直,像是一棵刚刚发芽的松木。
“你姓什么?”靖安侯随口问道。
“我姓夏。”
“春夏的夏?”
“对,定国公府的那个夏。”
众人面色大变。
林校尉一拍桌案:“问你是不是春夏的夏,你只需回答是或不是,哪来那么多话!”
“怎么,校尉的意思是刚才侯爷是在审问我的客人?”沈冽随即道。
靖安侯坐在那边没说话,脸色青黄。
他看着林校尉,又看向沈冽,目光最后落在女童身上。
林校尉是杀过人沾过血的,刚才那一声吼,若是寻常孩童,早就得吓哭了吧。
“我说错什么了吗?”夏昭衣无辜的眨了下眼睛,看着林校尉,“为什么提到定国公府,你要这么激动?”
娇华 125 上德不德
定国公府和靖安侯府的纠葛牵系,几乎是大乾上下,人尽皆知。女童这般问话,在在场诸人眼中便是明知故问,故意为之,林校尉焉有不气之理。
军师笑道:“不激动,不激动,他这人的脾气性格惯来如此,你们不要同他一般见识。”
夏昭衣也笑:“军师说错了,不是‘你们’不要同他一般见识,是‘你’不要同他一般见识。我与身旁这位沈郎君不过两面之缘,今日我说的话我自己负责,若是有什么让你们觉得不痛快了,记我头上便是。”
军师的笑容变得尴尬了:“阿梨姑娘这话说的,我们并未有什么不痛快,定国公府为国尽忠,是为我等效仿之表率,瞻仰之前光。胸怀天下,为国捐躯者,此乃上圣之德,哪会不容提及?”
“哦,”夏昭衣点头,笑得更加灿烂,“上德不德,是以有德,下德不失德,是以无德。”
军师面色大变,看着女童的眼神明显恼怒,还带有不可思议。
这样一个女娃,谁给她的胆子?仅仅就是这个沈冽?
女童以笑回望,不为所惧。
靖安侯近来脑子不太好使,片刻才反应过来,眼睛一怒,朝女童看去。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林校尉问旁人。
没人理他。
“阿梨姑娘姓夏,哪里人氏?”军师又开口道。
“你听我的口音。”
军师皱眉,听不太出。
夏昭衣看向一旁的沈冽:“你听听看?”
“京城?”沈冽道。
“猜错了。”
“那是哪里?”军师又问。
夏昭衣一笑:“我与沈郎君也不过萍水相逢,与你们便更是不相干了,问我家住何处,是要去做客么?”
军师眉头皱的更深了。
女娃脸上还带着笑容,但笑容很疏离,似筑起了高墙,拒人千里。
众人看着她,觉得她身上的光影像是根根竖起来的刺。
她今日能坐在这里这般无礼,不也就仗着沈郎君的面子么。
但添堵的是,靖安侯如今还得求着沈冽帮忙。
好几个人朝靖安侯看去。
靖安侯的手微不可见的发抖,他努力镇定着,但脸色已经出卖他了。
世人对他风评如何,他不是聋子瞎子,虽气得要死,但那些指指点点到底都是在身后的。
当着面的,除了几个公子王孙,还有就是自诩孤高清傲的大臣,轮得到这么一个黄毛丫头?
竟还在这么多人前面暗讽他虚伪和缺德!
难道现在,连一个小女童都将他这皇帝亲自册封的侯爷不放在眼里了?
气氛又陷沉凝,片刻,军师笑了声,说道:“都道后生可畏,今日算是真的见识到了,阿梨姑娘率真可爱,伶牙俐齿,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夏昭衣笑了笑,没再说话,垂下了眼睛。
看她似不想说话了,军师心里也跟着松了口气。
美酒好菜逐一送来,军师将话题绕走,从重宜剿匪开始谈起,又聊到了佩封灾情,后又谈了几地的美酒与佳肴。
沈冽明显不善谈,有时军师提到他名字,想让他一起加入讨论,他也说不出几句来。
夏昭衣坐在旁边安静听着,没有再抬过眼睛。
军师时不时会去打量她,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宴席结束,靖安侯提出想要和沈冽去散步走走,沈冽应了,几个护卫同去。
夏昭衣和石头,戴豫还有杜轩一起回了马车停放的地方,美妾在安排住处。
戴豫他们感叹一顿饭吃得饱,夸这的手艺还不错,夸完戴豫回头看着阿梨,一掌拍向她的小肩膀:“阿梨!”
夏昭衣正望着青云,闻言回头:“嗯?”
“哈哈,怎么没被吓到。”戴豫又拍了下,这次力道放轻。
夏昭衣笑了笑:“有的,我被吓到了,所以以后你别拍我。”
“阿梨姑娘,你之前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杜轩问道。
夏昭衣沉吟,道:“上德不德,是以有德?”
“对。”
“出自《道德经》,真正有德的人言行举止自然而然便是个德字,只有缺德的人才会去效仿和造作。”
“噗!”戴豫笑了,“阿梨,你好大的胆子啊,你竟敢骂靖安侯缺德!”
“你别笑,”夏昭衣认真道,“这是我和陶岱卓的事情,你不要说太多道太多,我不想牵扯上你们。”
“你是跟着我们一起来的,你说的那些话,早就牵扯上我们了。”石头道。
“不,我已经撇清关系了,在他们眼里,顶多只会觉得你们倒霉,惹上了我这么牙尖嘴利的,说不定还会同情你们。”
“既然知道会惹事,你还撞上去,”石头撇嘴,“问你姓什么你便说自己姓什么好了,无端提及定国公府。”
“石头。”戴豫斥道。
夏昭衣没有着恼,反是偏头一笑:“哪里是无端,我爱极了这个姓,因为它是定国公府的姓,我与有荣焉,不成吗?”
“就是,说就说了,有什么大不了的,”戴豫也道,“因为别人做贼心虚,我们就得迁就着他们,连自己说话也得顾前顾后了?”
“我们是客人,这是礼节!”
“阿梨又不是客人。”
“不是客人她进去做什么?”
“我是进去了,但我没碰陶岱卓的东西啊,我坐在那边,坐的是脚下大地。”夏昭衣道。
石头简直觉得不可理喻,瞪着眼睛道:“那你总,总受过那遮风的帐篷了吧?”
“是啊,热死了。”
“知道热,那你为什么还要去遭罪?”
夏昭衣又笑了:“因为我想知道他们聊什么,大大方方进去听,总比趴在外面偷听的好,你觉得哪个更失礼?”
“你!”石头气的冒烟。
“该尊敬的,我自然会尊敬,不值得尊敬的人,我当然要不屑一顾。”
“有你这样抬高自己的吗?小小年纪,你这么狂。”
夏昭衣双手抄胸,笑得更加灿烂:“是啊,我就是这么狂,游戏人间嘛,不狂点怎么行?我什么都敢想,什么都敢做,也什么都敢当,你看。”
夏昭衣侧过身去,继续笑道:“我这腰杆子直吗,这就是我狂的资本。”
娇华 126 牵着鼻子
小小的身板,哪来什么腰,后背挺得倒是笔直。
石头觉得和她完全无法正常交流下去,转身就走,走没几步,回头又低斥道:“小熊瞎子!”
“哈哈哈!”戴豫大笑。
夏昭衣也跟着笑。
美妾收拾好帐篷,带着丫鬟们来请人,地方就在不远处。
夏昭衣不想去,随便找了个借口,留在了马车这边。
“那你等下过来,我们先走了。”戴豫道。
“嗯。”夏昭衣点头。
戴豫他们离开,夏昭衣看着他们的背影,再望向他们脚下土路延伸出去的那片村落。
去往村落的路上杏花连绵,夜色中染着微醺火光,远处是片宽大的河道,看刚才陶岱卓带着沈冽离开的方向,应该就是去那边的河道了。
沈冽和陶岱卓并肩走着。
两人沿着河道往下,迎面夜风徐徐,身后护卫提着夜灯,几盏清浑小光,晚色里遥看,似有若无。
“贤侄这般仁德宽厚,这女娃娃遇上贤侄,真是福大了。”陶岱卓笑着说道。
“她得罪了你,你能隐忍不发,倒也令我刮目相看。”沈冽说道。
跟在陶岱卓后面的军师真是气的要晕过去了,这小儿,连尊称都没有了,直接就你你你。
靖安侯笑笑:“她还小,我怎么会同她计较,倒是贤侄,你同她这般大小时,也曾在宴席上得罪过人吧,哈哈。”
“江牧。”沈冽道。
“是啊,不成想,那次湖宴你们不打不相识,倒让你们成了知交。”
沈冽顿了下,道:“侯爷有什么便说什么,我时间不多,明早还要赶路。”
靖安侯心里喟叹,也不想拐弯了,直接说道:“我听闻他爹江侍郎要去封佩赈灾,郭老先生也一直在调动民间物资,想要助上一臂。我现在这情况,贤侄你也知道的,其实跟流放没有什么差别了,但百姓受苦,我心里焦灼心痛,故而早先就筹备了一些吃穿,你看,能不能让郭老先生收了我的物资,一并送去灾地?”
“为什么要我外祖父收?江牧他爹既已带了户部的人去赈灾,你直接给他们就是。而且,你这离封佩不是更近,你想要自己送去还不容易?”
靖安侯面露为难:“这也就是我方才同你说的,我现在与以前不同,跟流放无异,我的这点东西,未必就能被看上……”
沈冽一笑:“这哪能看不上,都饿得快死的人了,他们感激还来不及呢。”
“贤侄,你看,能不能帮我牵牵线,将我这些物资送去江侍郎那,或者便由郭老先生收了?”
“嗯,然后让他们记着你这一份,到时候名单广发,你的名字最好安排在第一第二上。”
靖安侯脸都快挂不住了:“贤侄,你这说的……”
“为自己搏点好名声不算什么错,你准备好东西,想送给谁都可以,我会替你写信的。”
靖安侯点头:“如此就多谢贤侄了,还有一事。”
“说。”
靖安侯真是,气。
他按捺住脾气,说道:“贤侄,如今天下大乱,各方起兵,朝政动荡,我这侯爷身份你也明白,天下人对我多有微词,尤其是郑国公府那一派,他们早就视我如狗畜之辈,我苟延残喘,活着艰难,你看,如若现在我有投诚之心,想与郭老先生结个……”
“我想你搞错了,”沈冽打断他,“靖安侯爷,我外祖父是喜爱广交好友,但从来不结党营私。”
“不不不,不是结党营私,我的意思就是交个好友……”靖安侯忙道。
沈冽看着他,点漆眼眸清澈如泉,但意味深长。
靖安侯被看的又冒出冷汗。
“投诚之心,可不是这么个用法。”沈冽说道。
后面的军师笑道:“侯爷这些时日过的昏沉,说话一时找不准,可能表达错了。”
沈冽点头:“嗯。”
靖安侯道:“那郭老先生那……”
“既是交个好友,那你便去交吧,我不过一个晚辈,我外祖父的交友我管不到,但我知道侯爷的意思,我转达即可。”
“贤侄聪慧。”靖安侯笑道。
沈冽也笑,话锋一转:“不过,我不喜欢无偿帮人的忙。”
“什么?”
“我知道你一直被噩梦所扰,还曾四方求医,我大哥沈谙那师父你是不是见过?”
靖安侯微顿,面露犹疑。
“看来是有了,”沈冽一笑,“他给你看病了么?”
靖安侯点点头。
“不见效?”
“或许吧……”
“除了看病,可还问过你什么话?或者托你办过什么事?”
靖安侯看着他,没有说话。
沈冽从他身上收回目光,望向河道。
水流潺湲,杏花漂在河水上,被打着卷的往下流带去。
沈冽就看着那些杏花,神情淡淡。
安静一阵,靖安侯道:“确然是有,可是我允诺过轻舟圣老不与他人提起。”
“他又没治好你的病。”
“不行,我答应过他了,不能说便是不能说。”
沈冽笑了笑,回眸看着靖安侯:“侯爷信守承诺,是个君子,但可惜我不太懂事,先前我说的那些你便当没听过吧,这几日一直赶路,乏得紧,我先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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