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华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糖水菠萝
杨冠仙垂下手,神情不安,抬头看了看少女,更不安了。
他脑中只有两个字,灭口。
随后,杨冠仙看下凉亭下的詹宁和夏玉达。
两个高头大汉眨巴着迷茫眼睛和他对视。
“二位,是夏家军吧?”杨冠仙不禁问。
如若眼前女子真要对他不利,他或许可以策反一下。
“是啊。”詹宁说道。
“噢……”
“你,怎么了?”夏昭衣看着杨冠仙。
杨冠仙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目光看着被他放在桌上的纸。
这时一阵风起,那纸差点被吹走,他赶忙压着。
透过指缝,看到纸上的几口棺材和大江,他只觉头皮发麻。
“杨冠仙?”夏昭衣说道。
缓了缓,杨冠仙道:“阿梨姑娘,为何要我看这个?”
见他情绪大抵稳定下来,夏昭衣道:“这些棺材,乃数十年前,阔州江面所漂荡而下的棺木,据说,里面的尸首都是乔家人。”
“这,这也就是据说的。”
“我近些年被不少人缠上,总有人说我姓乔,追着我不放。”
杨冠仙抬眼,细细打量她眉眼。
真没在她脸上看到半分和世子相似的感觉,倒是和去年那个乔夫人,至少有那么三四分像……
杨冠仙鬼使神差道:“那,你姓乔吗?”
说完惊出一身冷汗,怕被她直接投河里喂鱼。
夏昭衣澹澹一笑:“我姓夏。”
杨冠仙看着她清澈的眼眸,坦坦荡荡,没有半分说谎的模样。
要么,她将自己都骗了,要么,她真的是夏家遗孤?
杨冠仙觉得脑子好乱……
夏昭衣眉梢微微扬起:“看起来,有人跟你说了什么,或者,你信了什么。”
杨冠仙冒出冷汗,险些将手边茶盏撞倒。
上好的白瓷底座发出摩擦声,夏昭衣望去,道:“当初从容悠闲,遇事沉着,冷静无畏的醉仙楼大掌柜,如今竟诚惶诚恐了。”
杨冠仙浮起几分自嘲:“这世上能有几人不负初心?短短一年尔,杨某挨过饿,受过冻,遭过打,破过财,难免,难免。以及,”他看向少女,“阿梨姑娘,咱们五年前,其实没有打过交道的。”
“未曾去联络过当年故友?”
杨冠仙轻叹:“历世坎坷,难以联络,寄去书信如石沉大海,没有回音。徒步靠脚走去,却是千里迢迢。若途中遇到兵马,还得提前绕道。以及不时一场大病,只能强撑硬捱,看命数留不留人。待终寻到故友旧居,要么人去楼空,要么家业已散。”
说着,杨冠仙抬头望向石亭内顶,眼眶变红:“我那二弟跑去云游了,他云游前常会书信给我,偏偏我被逐了出来。他的信我并未收到,至此,再难以联系我,我也寻不到他。”
“你遇到过姓乔的?”夏昭衣道。
忽然一转的话锋,虽仍是平静语气,却将杨冠仙又吓一跳。
伤感气氛被破坏殆尽,荡然无存,他睁着眼睛看向少女,张口结舌。
夏昭衣抬手斟茶,澹声说道:“夏家军,信我。百友,信我。我师父,便是你们口中的离岭尊者,也信我。每个人都比你更了解夏家,更近夏家。你,为何不信我?”
她眼皮轻掀,看着杨冠仙,明眸清澈澄净,依然坦荡。
杨冠仙愣愣看着她:“阿梨姑娘……”
“你若始终不信,叫我乔姑娘也无妨,我并不在意这个。”夏昭衣又道。
说这话时,她的声音没有半分变低,凉亭外的两个夏家军士兵完全听得见。
杨冠仙一直紧握的手指,渐渐松开。
她这话一出,无疑将他脑中一直害怕的“灭口”二字给摁下一半。
人家压根不在意他是不是怀疑,还谈什么灭口。
“阿梨姑娘聪颖过人,知道我在想什么。”杨冠仙疲累道。
“我同你说一说衡香的事,”夏昭衣看向那几张纸,“不过,得从当年李据离京,经过的一处行宫开始说起。”
当年的千秋长殿,沉谙将沉冽卷入,她因沉冽而主动下去。
而后,师父、二哥、支离,都因她而下来。
因那一趟,她闯进了“那些人”眼中,让他们见到了她的容貌,从而咬定她是乔家后人。
师父在柱中凿出的那个女童,的确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甚至将支离给吓得噩梦连连。
那千秋长殿,已无可说,师父手一抬,再一覆,如掀纸一般,将它彻底毁去。
视线便移往衡香。
金家、方家、陈家,还有其他大家、散家,那一座建筑工艺极其超绝的星云塔,也是那些人口中的徵梦塔,以及渠安陵里的金棺牵连等等,夏昭衣全部说给了杨富贵听,没有保留。
至于唐相思和风清昂等,她暂不提,为避复杂和混乱。
“在我离开衡香那日,恰是方家那些人赴刑场之时。”夏昭衣说道。
她其实厌恶斩首之刑,但张稷坚持。
既然她说一切交由张稷,便只能由他。
娇华 1296 少女谈吐
杨冠仙全部听完,缓缓端起水来,喝了一口。
“现在,说说你的吧。”夏昭衣说道。
“我?”杨冠仙失笑,“我若是遇上他们,我铁定废了。”
“阔州棺木,你了解多少?”
“棺木……”杨冠仙看向被他压回去的几张纸,顿了顿,道,“我与我二弟自小对这些奇闻异事兴趣浓厚,阔州棺木一事,实在惹人好奇,故而我们年少时便去追查。几经确认,这事的确是真的。后来,二弟拜入一家道观暂修,我去避暑,偶在那观中藏书室的一隅翻到一本古籍,上面写满邪术,旁人看了恐会害怕,我却就好此道,翻了几篇,便偷偷藏在袖中,带了出去,当夜便秉烛夜读。”
杨冠仙拿开石头,拾起最上面的纸,看着其上棺木,道:“未曾想,翻到中间一页,竟提到棺木逐水一术,我立时便想到了阔州所发现的乔家棺木。”
夏昭衣左手托起腮帮子,一双明眸忽闪,安静听着。
凉亭下的詹宁和夏玉达也竖起耳朵。
“不过那本古籍年岁悠久,我看完全本后在书中角落寻到注字,至少,是五百年前的了。这个术法,在古籍上被称为百涂。”
“百涂?”夏昭衣沉眉,“天地之气,虽聚散攻取百涂,然其为理也,顺而不妄?”
“阿梨姑娘读过《正蒙太和篇》?正乃张子所说的这百涂二字。”
“所以,此法其实就是一个假设?”
杨冠仙拢眉:“应是。”
夏昭衣笑了,满含讥讽。
杨冠仙续道:“此术曰,生者动,死者静。生者浮,死者沉。若将二者调换,由生者去死,便可令死者复生。”
夏昭衣好笑:“气坱然太虚,升降飞扬,未尝止息。”
“嗯,便是此理,阴阳置换推移。而如何令死者动?便是浮于水上,水越凶,动越快。”
夏昭衣沉声道:“所谓百涂,实则,寻人替死的假想而已。为此假想,罔害人命,卑劣恶徒。”
“……是啊,”杨冠仙抬眼看她,“那棺中之人,都乃乔氏族人。”
夏昭衣的确不在意杨冠仙如何看她,信她是夏家的人也好,当她是乔家的人也罢,反正,她就是她。
“阿梨姑娘,看过不少书?”杨冠仙又道。
詹宁和夏玉达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齐齐朝杨冠仙看去。
杨冠仙余光有所见,也朝他们望去。
夏昭衣澹澹道:“天下书卷百万,终我一生,难以读尽,你所说得不少,我当不起。”
“倒是,没有听说过阿梨姑娘有什么才学……”杨冠仙道,继续小心观察少女的神情。
詹宁和夏玉达将眼睛睁大了。
不过很快,詹宁的脑子便转了过来,语气不太好:“出名的才子、才女,皆有诗词传世,乃去诗会、酒楼、赏花时所撰,哪里人多去哪里,故而轻易便能传开。我家二小姐为人低调谦和,不喜卖弄,你不知其才学也不为怪。且凭我家二小姐之性情,你即便当她一字不识,她都不觉有什么,管你如何看。”
“阿梨姑娘莫觉冒犯,”杨冠仙道,“你年幼时我便知你厉害,郭庭早早同我夸过你的谈吐修养。是我因流离转徙,变得迟钝木讷,迷迷瞪瞪了。”
夏昭衣看着杨冠仙,莞尔一笑:“詹宁勿恼,他是在试探我。”
“试探?”詹宁歪了歪脑袋,看向杨冠仙。
杨冠仙囧然:“是我……唐突了。”
“为何忽然试探?”夏昭衣问。
杨冠仙看了看她,道:“唉,我便……实话告知吧。去年我在锦州被人所救,其人不识我,但识我三弟,故而救我。此人姓王,其妻姓姚,后其妻私下寻我,告知与我,她本姓为乔。”
“她在你跟前,提到过我?”
杨冠仙抬手拍在脑门上,低眉说道:“阿梨姑娘,她乃我救命恩人,我不该道她不是。”
夏昭衣向来不喜为难人,但这次却没有算了,说道:“如何不是?”
杨冠仙皱眉,不开口。
“她是否说我姓乔,说我假冒国公府之女?”
杨冠仙还是沉默。
“这个不用管,随便她,但可有说其他的?”
半响,杨冠仙闷闷道:“她出口不逊,说了大量关于姑娘的不是。”
夏昭衣一笑:“你乃有主见之人,不会轻易信之由之,可见她举证不少,也可见,她定非要你信不可,才会为此颇费精力。那么,她如此费心费力,她的目的是?”
杨冠仙拢眉,抬头看着少女,彻底服了。
这一年,他过得的确猪狗不如,傲气尽失,锐气尽磨。
后被人所救,寄人篱下,仰人鼻息,故而才离开温室,继续去找故友。
以前的很多事,他都不记得了,现在少女这番谈吐,忽然让他忆起了六年前的永安帝都。
他都快要忘记这个少女当年闹得多么沸腾,整个京城,无人不知她,无人敢惹她。
庙堂之高,江湖之远,她皆如鱼得水。
而且那时,他一直秉信这少女非恶人,确定她一定与定国公府有着极深的渊源。
那会儿的他,分明比谁都笃定的!
甚至在她还未名动京都之时,便确认她不是凡人!
以及,郭庭还曾同他说过一句话,现在也忽然在他脑中鲜明。
郭庭说她说话的语气,眼神,气度令人觉得舒服,哪怕所说出来的话让人不喜,可是却能把握住尺寸,且能循循诱导旁人去顺着她的想法往下说。
可不就是,现在这样!
谈话的节奏永远在她手中,没有设套,简单明了,能一语道出关键。
这也是杨冠仙刚才要“试探”她的原因,因为,没有读过书的人,是没有这种气度的。
而那位“姚”夫人,她说阿梨没有读过书。原话是,没有读过书,认识不了几个字的小贱人,仗着江湖习气,又有一群高人在背后指点帮助,混得了如今这番模样。
“姚”夫人直指,这个阿梨,当年在京城时不过是个傀儡。
现在长大了,因为当年的名气,反而得了夏家军的兵马和天下人的拥戴。
她这一切,都是命好,运气好,当傀儡的时候攒下来的。
但是当年操纵她的那群高人,却下场凄惨。
一个假的定国公府遗孤,骗了全天下。
但现在,杨冠仙知道是谁在骗人了。
没有读过书的人,装得再好,也会露馅。
腹有诗书气自华,财富可被夺,权势可被削,读过的书,却永远都是自己的。
娇华 1297 诛杀沈冽
山地痕迹一塌湖涂,越往北越乱,往四面八方各处去的都有。
沉冽和谢忠都以为南边失了主心骨的无头苍蝇会四逃作乱,不料他们却齐心往东南去。
北上这群兵马,反而零乱无章。
一夜一日的往北追寻,沉冽和暗卫们在一处山岗发现了正要偷袭村子的忠信军流窜兵卒。
这些兵卒浑不知自己被人盯上,行动前夕,这群兵卒临时站出来的两个骨干,脑门上同时中箭,倒地身亡。
剩余百人大惊,前面箭雨一波一波射来,他们掉头往后跑,快到峡谷入口,跑在前面的人忽然止步,身后的人撞上,手里的土刀土棒差点没伤到自己人。
众人叫骂,随后有所感地纷纷抬头朝前看去。
澹月斜照,开阖的两道山崖将峡谷变作云天敞开的扇形,深蓝色星暮自这扇形垂下,年轻男子一人一马,牵绳坐于马背上,右手握着已出鞘的长剑。他的身姿挺拔清瘦,容貌俊美,眉眼太冷,宛如这凡尘一切不如眼中,清傲冷峻,如天降谪仙。
众人大惊,有人甚至下意识后退。
中间的空地成了分界线,一边形影单只,一边抱成一团。
人多的那一边却被一股恐惧侵袭,在人群里迅速扩散。
一人忽然叫道:“你,你是沉冽!”
他想喝得中气十足,让自己显得有分量,到嘴边的声音却带着明显颤抖。
沉冽的清冽嗓音在夜间寒风中似是冰泉:“我只留一个活口,谁先回答我,你们最后一次见到谢忠,在何时,在何地?”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
一人忽将手中兵器扔了,大步跑出去:“沉将军,我来说!”
“我也说!”
“让我来说!”
其他人都跑了出来,争先恐后跪在地上。
“我好久没见到丞相了!早上听说丞相被抓走了!”
“是卓将军说,大王和丞相都死了,他不想带兵,让我们滚蛋的!”
“对对对,是卓将军把我们赶走的,在我们之前,已经赶走了好几批了!”
“沉将军,要不您收了我们吧!”
“我们一定对您言听计从,给您当牛做马!”
沉冽道:“卓将军是?”
一个兵卒看向同伴:“卓将军叫什么来着?”
旁人向了好久,一人道:“卓习烈!”
“对对,卓将军原名叫卓习烈,是门治人,上个月才入我们镇国军!”
“你胡说啥,早就不是镇国军了,是忠信军!”
“就是,镇国军是之前的,现在是忠信军!沉将军,我们还叫过汉和军和又光军、成业军和荣德军!”
沉冽并未被他们乱七八糟的言辞所影响,语声始终冰冷,不疾不徐:“自昨夜开始,谢忠不曾露面?”
兵卒们点头。
“他不是被捉走了吗?”
“我们跟着卓将军去围东面山头那几个坡村,听说河谷那出事了,卓将军带着我们跑了!”
“对,对啊,河谷那边,不还是因为沉将军你……才出事的吗?”
沉冽听着他们你一句,我一句,心底牵起一抹讥讽。看来,谢忠将自己隐藏得非常彻底,这两日的所有举止,他何止断臂求生,为使凌德大乱,他不惜拿刀子在自己身上剜下一块又一块肉来。
这是,四肢尽斩。
果断狠绝的同时,又可见他是个极度自信的人,不是谁都有勇气敢这样散尽家业。
沉冽抬手轻轻扯了下缰绳,龙鹰昂首蓄势,因杀意而兴奋。
说话的兵卒们不自觉地都停了下来,齐齐看着他。
沉冽澹声说道:“你们并没有说到有用的,我本想留一个活口,看起来,你们都不行。”
众人睁大眼睛,忙要再求饶,却已听风声箭啸,左右两边和他们身后刹那急射而来数十支弩箭。
最外围的人应声倒地,中间的人挤挤挨挨,试图逃跑,但没能逃得过下一波和下下一波的箭失。
顷刻,如风过麦穗一般,兵卒们全部倒下。
“少爷!”叶正他们赶来。
沉冽沉目看着满地尸体,冷冷道:“补剑。”
“是!”
暗卫们抽出刀剑,朝尸体走去,已经脑部中箭的人不会管,那些致命处不在脑部的,则全部被他们再补一刀。
零星数人还在苟延残喘,大呼求饶,仍惨死于兵刃之下。
确认不会再有活口后,沉冽带着暗卫们策马离去。
接下去几日,他们一路追踪,途中除了散兵外,还遇见不少大平朝的兵马。
直到步出凌德,追至归德的津襄县,沉冽彻底失去这群人的踪迹。
一路在追杀忠信军的,除却他们,还有曹淳山的平邳兵。
去往东南的忠信军被曹淳山歼灭殆尽,北方来了传信兵,告知还有大量忠信军兵马一路往北而去。
曹淳山第一时间掉头北上,继续追击,一日之内,却接连看到三处尸堆。
都是忠信军的兵马,或死于箭失,或死于刀剑,通过尸体情况判断,他们死亡时间不超过三日,最近的一处,甚至就在昨夜。
根据东南已被杀尽的忠信军兵卒们死前为保命时所提供的信息,曹淳山断定,是沉冽所为。
“太好了!”曹淳山狂喜不已,“便是说,沉冽还未离开凌德!”
歼灭千人忠信军,已是大功一件,若是能再拿下沉冽,何止是封勋加爵,他还能一跃天下名,万人所传,后世留书。
曹淳山顾不得休息,立即召集所有兵马,严令不得放过路上任何的蛛丝马迹,如今,找到沉冽比找到忠信军更重要。
除却已有兵马,曹淳山还派人回去调兵,增加人手。全军士气大涨,以诛杀沉冽为口号,誓要找到他。
隔日又见数处尸堆,皆是惨死的零散忠信军,曹淳山心情好得不的了:“看来沉冽和忠信军仇怨不浅,如此甚好,不论他杀多少人,这些人可全记在我们头上,待事后再将沉冽也拿下,弟兄们,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报!”一名斥候快速骑马奔回,“将军,将军!”
曹淳山正嚼着一个烧饼,抬头看去,叫道:“何事!”
斥候下马,跪下喘气道:“将军,东北三里外的厉家屯丘陵山脚,发现一队兴平军尸体,约二十人!”
曹淳山刚才的笑容还在嘴角,闻言凝住,立即将手中烧饼扔掉:“走!速速带路!”
娇华 1298 他杀疯了
跟曹淳山镇守一方的兵营不同,兴平军的“平”是大平朝的平,是当初跟着宋致易从安江一路举旗,杀出来的兵马。在宋致易登基称帝后,这支军队改名为兴平军,只服从听命于宋致易一人的大平王朝主力。
曹淳山在山脚见到这几个士兵的尸体,一共二十二具,致命伤全是刀剑留下来的。
现场虽然没有任何箭失,但跟之前发现的那些忠信军兵卒们的尸体一样,大多数尸体的脑袋,都有被补刀或者补剑的痕迹。
凭这个,曹淳山可以断定,就是沉冽所为。
此前他以为沉冽只对付忠信军兵卒,这是头一次,曹淳山看到惨死的“自己人”。
不过想也是,他的“自己人”一直都随大军一起,这几个兴平军,显然是从北面下来的。
郎将张子厚令手下将这些尸体整理妥,回到曹淳山身旁。
曹淳山双手背后,站在路口望着北去的崎区山道。
张子厚说道:“一直以为沉冽只对忠信军下手,是我们掉以轻心了,现今是否书信给四方兵营,让他们帮忙围剿?”
曹淳山心有不甘:“如若沉冽旁落于他人之手呢?”
张子厚皱眉:“但若不通知,其他兵马行于归德与惊河时,毫无警惕与防备,就如这些兴平军一般,直直撞在了沉冽手中,岂非……”
“别说了,”曹淳山抬手,打断他的话,“再过两日,若我们两日内仍无所获,再书信告知。”
大军短暂停留,集结后继续北上搜捕。
曹淳山派出大量斥候,短短六个时辰,他们又发现了大量尸体。
相比起前面两日,对方现在的杀人行动似乎变得密集。
除却忠信军和兴平军,里面还出现了大东军和他派出去的斥候的尸体。
在又发现的兴平军尸体跟前,曹淳山彻底绷不住了:“这沉冽,他不会累吗!我们赶路都得喘口气,他就一直在杀人?!”
张子厚沉声道:“将军,这些尸体刚死不久,我们应该快找到他们了。”
曹淳山看向职方长史:“一共死了多少人?”
职方长史恭敬道:“回禀将军,二十九人。”
“我说得是全部!”
职方长史身旁的左吏立即奉上簿册。
职方长史了然,翻开簿册,颤声道:“截止当前,已发现死于沉冽奸贼手中的忠信军兵卒,共计七百三十三人。兴平军,一百二十六人。大东军,五十八人。我们平邳军,十五人。”
曹淳山冷冷道:“十五人,只是已发现尸体的,实际上我们没回来的斥候兵,还有几人?”
职方长史说道:“将军,还有,八人。”
斥候是除了重骑兵、轻骑兵和盾兵之外,训练最不易的精英兵种,现在死了十五人,还有八人没回来,对于曹淳山而言,这已是笔不小损失。
良久,曹淳山咬牙道:“短短六日,沉冽在我归德大地上已杀了千人,可我们至今连他的身影都没看到。”
职方长史道:“将军,忠信军所死的七百三十三人,可归于我们的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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