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商妃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花江泠
玉颊一下子便红,如梅落雪。
“你你你说这话太煞风景。”
第一百二十七章 长歌醉饮莫相离
夜月愈发的深远迷蒙,薄雪愈发的清寒厚重。脚下的青石高台披了一层薄薄的素白浅纱,浅淡的似乎翌日早阳初升便会化成一夜的虚无凉梦。
更郎的打更声,飘悠地穿透雪幕月光。
子时。
时岁由十一变作腊月。
他出生的那天,听父皇说,似乎也是一个磅礴雪夜,雪下得那样寒,母亲的血那样红,满宫的人那样急,父皇的泪那么灼,婴儿的啼哭那么响。
感受到身旁人周围在打更声中陡然低下去的气压,雪清婉轻轻叹了一声气,叹出的白雾随一缕风轻轻扬起,又缓缓消散。
侧目看去,那对时常或渺淡似云、或深墨如潭的眸子,在这一刻变得披上几分悲怆与苍凉的影子,她从未看到过许淮闻露出这样的表情,心中竟不由也跟着有些疼痛哀伤。
方才的玩笑之语,早在这种凄迷的氛围中消散成霜。
“十九年了。”
他的声音依旧清淡,说出的话中裹携的韵味却沉重万分。
十九年,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一个幼年丧母的皇子,处心积虑地在深宫存活下来,日日心惊胆战;意味着七岁之时抛却一切荣华,成为一名失踪的皇子,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线;意味着就此辗转尘世抚动民生,韬光养晦积攒力量,不为自己,只为皇室宿命。
眼睑下方半寸,微红,或是雪冻,或是心冻。
看那半寸微红,雪清婉想到了自己背负的仇恨,或许比起他十九年来的坚毅隐忍而言,真的是显得有些浅薄。
想到这儿,又想到自己的母亲,鼻子一酸,不知该如何劝慰身旁之人。
他的哀意似乎伴随着打更声的寡淡也淡了几分,不是消散了,是隐忍到了心里的最深处,旁人不能自己不愿触及的最深处。
往年离宫在外的漂泊岁月里,这个时候他总是会斟三壶清酒,叫上决明莫秋来跟自己同饮一杯,然后望着故国的方向独自痴痴坐到天明,无人敢来打扰。
今年
许淮闻侧过眼神,旁边的女子鼻尖一点浅红,眼神中也含抹淡淡哀色。许淮闻心中一暖,身边多了她。华袖偏转牵起她泛凉的手,接着向西文学馆xguan北一抹华灯的方向,跪身于雪地之中。
她感受到指间传来的一抹清温,顺着许淮闻跪的方向看去西北,伽蓝国的方向。随之,她同样跪下身去。
“母后,愿您在天之灵,一切安好。孩儿无恙,必一生不负母后期许。”
许淮闻双眸瞑起,深叩一首,启齿浩念,声音清亮坚韧。
他永远也忘不了,母后临盆前为自己绣的那枚迎生荷包,上面绣的两个字。
不是富贵,无关权位,
是平安。
此时他的衣袖里正紧攥着那枚荷包,在心里默念,孩儿定会完成生平之志,平安度过一生。
“愿淮闻之母在天之灵安详、和愿。”
在许淮闻的音落后,雪清婉接着道,清雅明澈的声音中带着几抹淡淡哀凉。
一蓝一紫两道身影,在雪幕下的俯身祭拜,尽显虔诚。
祭拜过后,双双起身,许淮闻转身与雪清婉相对而立。
他一双看不出悲喜的深眸注视着她,注视着这个拐跑他两个暗卫还心安理得与他共跪母后的女子,注视着这个懂经商懂朝政懂跳舞还懂坑人的女子,这个在他心里占了一席之地的女子。
“淮闻你莫要太伤心了,母后大人在天上定是享受着荣华富贵的神女,冥冥之中护佑着你的平安呢。”雪清婉被他直勾勾的眼神看得有些寒颤,以为他是伤心过度呆傻失神了,赶忙转走目光,出口劝慰道。
许淮闻不为所动,依然盯着她。
“夜里雪大风寒,我们回府吧。”她转念一想,以为许淮闻还在因为她剥夺人身财产而恼愤,唇角讪讪一笑,踏出脚步就准备走。
步子还没踏出,手腕就被牢牢扼住。雪清婉无奈回身,对上那双深邃如洞的黑眸。
她本不想看那对眸子的,她怕沉进去。这一看,心脏就如同陷入泥沼般,巨大的吸力将她往下可劲儿拽着,一点点沉沦。
“雪清婉的雪字,取自我母后的名中。”他目光紧锁在她清明中透了点迷离的眼神里,忽而开口。
沉默被打破,她的心好不容易从泥沼里蹿了出来,便又落到了另一个泥潭。
许淮闻居然用母后的名字给她取名那时候他俩才认识几天雪清婉心中掠过一抹惊讶。
“能用母后的名中之字,是清婉之幸。”
许淮闻手依然未松,岿然不动地盯视着她,“你的气质,与画上的母后有三分相像。”
“能与母后相像,是清婉之幸。”
雪清婉眸光一流转,他是不是缺母爱了
“你一直唤我母后为母后,是想通要嫁我了”
“能与”雪清婉言语一滞,“啥”
嫁他她本是思量着叫“你母后”就跟叫“你娘”一样有点不文雅,叫伽蓝国皇后句子太长念着累,索性就叫“母后”,怎么被许淮闻理解成自己要嫁他了
看着雪清婉脸上精彩变化的表情,许淮闻勾起一笑,扼住她的手指微微松动,让她不至于感到疼。转目望向天际浮雪,表情也洒脱了些,清悠问道,“你可曾听过岁历歌”
她见他没有继续用言语强娶民女,松了口气,闻言又烟眉一拢,岁历歌
接着摇摇头道,“未曾听过。”
他远望的眸光更加苍远扑朔,“母后十九年前难产而逝,自我记事儿起,每年这日,父皇都会带我来到母后的陵前,唱起岁历歌中写十二月的那句”
“十二月,岁更始,可长歌,可醉饮,独不可离去。”
风飒飒而过,她悄然心动。
收回远望的眼神,他轻含一笑,放在她腕上的手松开,柔声道,“让我看看你做的衣裳。”
雪清婉听话地从小红包袱里取出那件白裳。不知怎么,听完那句诗歌,她心里就跟绸子捎过似的有些痒。
许淮闻接过她递来的白裳,那抹精致的上等月白轻丝软绸,在万顷白雪中更显得纯粹无瑕,手指抚过一道道精秀的银线图案,他目光一闪柳条。
第一百二十八章 柔婉月华映浓情
许淮闻瞧那细细的柳条上沾了几粒雪花,更淡雅出尘,微微抬目问道,“那条绢帕”
眼前人儿点点头,“是。”
她探出柔白的指尖,拭过衣上沾染的雪花,眉目里带了些回忆往事的苍然,“那个春天你走后,我读了很多关于柳的诗句,却都是别离赠言,我便想这柳跟留根本没什么关系,都是无力地挽回罢了。”
目光一转,她望向他,“直到再次遇见。”
鬓边乱了缕青丝,清寒的风卷起这缕墨发,掠过她清美的面庞,她忽的笑了,“我才想,也许柳树真的是有神奇力量的,所以才在这衣角绣了与那帕上相同的纹样。”
这抹笑,映在午夜苍凉宁静的天地之间,一瞬间有些绚丽耀眼的火花迸发滋长,在许淮闻的心中攀岩而上,一手揽着衣物,一手,落在她的脸颊上。
“既然不想让我离开,那我便不会再走了。”
雪清婉脸上泛了红,很多回忆氤氲上心。
近日来几次三番在梦里出现的这名男子,就在自己眼前,这么近,这么近。
她想起多日前在南狱中饱受折磨之时,竭力护贞,狱卒将她凌空抛下的那瞬间,她以为这一辈子终究是走到了尽头。最绝望的时刻,她想到的人,是他。
于是他出现了,又一次救了她。
他为她屠遍南狱,杀尽陶府之后,她才明白,这世上珍视自己的人中,尚有一个他。
很多时候,她不想再徘徊在权位之下的踌躇与犹豫中,她不想再琢磨什么身家性命江湖情仇,她觉得就这样一直在他身边多好;一直同住在华宸苑,朝夕相对,日月同存,多好;有朋友,有宠物,有忠实的属下,多好。
只是世事无奈,但不妨碍情长。
清影烁金的美眸,眨动着。
他看着她,月斐般的玉颊,青莲般的气骨,一颦一蹙,万种风情。
想起那夜,她满面狼藉与创痕,身负重伤,血迹斑斑,但是,那双含血的红唇间,却衔着一抹笑,一抹震撼到令人疼痛的笑,一抹让他万年冰封的心微微颤动的笑。
当她整日不归华宸苑,他望穿秋水心乱如麻;当他得知她被囚南狱后拼命奔往,难抑心头之恨屠尽狱卒。他知道,自己动了真情。对这个悉心准备一场倾城绝舞的女子,这个气清质雅心性缜密灵智聪颖的女子,对雪清婉,动了真情。
纤长玉指,轻轻挑起她柔美莹白的下颏。
黑金与黑翡色的眸光交织,一种名为爱的欲说还休的情愫,骤然溢涌在两人的心间。
许淮闻眸睫低垂,俯身而下。
四唇相合,万籁俱寂。
一双佳影的身后,夜晚的空中,似乎传来了一曲民间歌谣,轻幻飘渺。
十二月,岁更始,可长歌可醉饮,独不可离去。
茗竹苑。
太子殿下望着满窗寒雪,听着过了午夜的打更声,不知怎么的,总觉得今晚这雪中残月有点怪异,说凄清也不凄清,说素雅也不素雅,说灼艳更不可能。
照照镜子,他哎呀一声,找到形容词了。
妩媚中含着点儿清雅,纵脱中带着点儿婉约,清白里带着点儿粉色,就跟月宫中的嫦娥寂寞了,想寻个情郎一醉方休。
这月色,属实暧昧。
可能观星台那边有什么桃花好事儿发生吧。
宫浅岚摇摇头,轻笑一声,接着愣住。先看了看镜中的自己,又看了看地上的雪,再看了看天边儿粉粉的月亮。
眉毛一下子拧成一团儿,脸色一下子阴暗起来。
都子时了他妹妹怎么还没回来
正当宫浅岚拉起床角的外衣大刀阔斧就准备朝承朔苑奔过去看看东璃澈做了什么不轨之事顺带废了他时,大门儿忽然外面传来一声
“哥,我给你找个了妹夫”
妹夫
宫浅岚止步,刚运起的轻功收了一下。
妹夫
宫浅岚红眸越睁越大,轻功跟脱了弦的箭一般瞬时施放开来,唰唰唰飞了出去,跟个大红耗子似的落在花淳安面前,两手钳住她的肩膀,一向温软柔魅的声音带了一抹声嘶力竭的狂野。
“淳安,你告诉皇兄,东璃澈那个混蛋把你怎么了”
小公主哪见过这气势,一脸凌乱,弱弱地说,“没怎么啊,王爷极好,极温柔的。”
说着,脸上还泛上一抹娇羞的粉意。
这话在宫浅岚耳朵里,却带着拐了十万八千道山弯的歧义,那张脸顿时黑的比炭还黑这个十恶不赦寻花问柳放浪形骸四处招摇还不负责的风流畜生
居然敢招惹到他妹妹头上
钳着花淳安肩膀的手一松,放在腰间刚配上的赤玉剑上,嗖的一下,红光一闪
“哎哎哎皇兄”
要不是花淳安反应快伸袖一拦,这剑就要抹了无辜路人风珀的脖子。
锋锐的剑芒绕过花淳安的粉袖,削掉了风珀耳边几根发丝,他顿生寒意,感受到了这名太子殿下丰厚的内功。
再待下去,不妙
“公主,告辞”风珀一个闪身,蹿走。
宫浅岚欲追,却被花淳安牵住了袖子。
她又急又气地跺起脚,“皇兄,你干嘛呀我刚跟东璃澈定下亲,你就要砍人家的暗卫,这算哪门子嫁妆啊”
定亲
宫浅岚把朝前探的半个身子收了回来,眸光中深渊般的黑暗与烈火似乎浅了几分,怔怔地看向拽着他袖子的妹妹,长眉一动,疑惑道,“东璃澈跟你定亲了”
“是呀”,花淳安见皇兄的煞气被风刮散了点,松口气放开他的袖子,语气带了些埋怨地说道,“机缘巧合,王爷与我情意相投,问我愿不愿嫁他,我自是应了,你急眼什么呢”
听罢,他的火气儿像是被流水浇灭了一般,眼神里闪了抹淡淡的流光,带着杀气的赤玉剑也回到了鞘中。
“进屋说。”
屋外,白雪皑皑。
屋内,小烛幽幽。
听完花淳安那如仙绘侣般浪漫动人的描述,仿佛她跟东璃澈之间产生了一场聚散离合的倾世绝恋,经历了万种艰险波折后,终于水到渠成,情不负人,两情相悦,得偿所愿。
宫浅岚陷入了深思。
由此可见,东璃澈确实对淳安有着真情,淳安当然也心系东璃澈,自己可以放心把妹妹嫁出去了,应该宽慰。
只是他眸光一冷。
这下,全府就剩了他一个单身汉。
瞥了眼窗外罩着粉雾的月亮,勾得老弯老弯的,就跟个面目狡猾的太监一样,嘴咧到了耳朵边儿上,像是在嘲笑他。
------题外话------
亲了亲了,撒花撒花v开新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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