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商妃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花江泠
而这个一向与朝廷井水不犯河水的危险易族,找他,有什么样的目的,应该不难猜。
随着那冰冷眸光,他清邃的声音也覆上了一重寒意。
“易族这般大费周折地寻找我,可我早已不是伽蓝皇子,不过是个游历民间尽己之力匡扶百姓的红尘之人。你们若有所求,便去上报伽蓝朝廷,我无力帮助。”
站在他身后的雪清婉眼神微微幽动似有些许不解。照许淮闻所说,易族在伽蓝国势力不小,易族若真对许淮闻有求,许淮闻趁机将易族纳入门下,那也是提升他势力的一重有效保障。
可许淮闻为何如此推却呢
正想着,易湛眸光忽然变得深远些许,直直注视着许淮闻,良久,一笑。
“不是伽蓝皇子殿下真是说笑了。若您真无心伽蓝之事,易湛当然不会没有自知之明地叨扰。但前些日子,伽蓝京都风起云涌,百姓间传义王污名损誉之事,并有刺杀民心所向安淮闻公子之嫌,这事儿若说不是出自殿下之手,易湛自是断断不相信的。”
看上去本就是平和如佛眸的眼神,此刻便如同包含万物的汪洋大海,显得能洞穿一切,让人不由自主心生畏惧。
而那汪洋大海间施放的淡笑,更为让人不敢直视。
许淮闻目光同样一沉,与那汪洋大海相视。两人的对峙如同两卷潮水的争抗,无形无态柔搅轻卷间,却又引得天公作暗,风起云涌,礁石激荡。
雪清婉望着这相互对峙的二人,眉眼微微皱着。
前几日义王派遣那几个伪装成百姓拜年的人刺杀许淮闻不成后,许淮闻便进行了反击,在伽蓝京都的百姓与朝廷上都传播出义王的各种谣言,算是回击。这事儿影族暗卫做的很隐秘,易湛却能知道,也许就是易族中人通过致幻术探查出的消息。
易族的势力膨胀能力强大,许淮闻若推拒抵抗,对他很不利。
她一面在脑海中思索着,一面打量着许淮闻的神情,心想许淮闻心中一定在衡量利弊。
她又瞧了眼易湛,平和似海的气度丝毫不减。心中不由觉得,一个修习奇术异法之族的族少,为何能拥有与许淮闻相互匹敌的气场
这时,一道红光闪过。红绸飘旋间,赤玉剑直指易湛之喉。
“淮闻兄为难的事,本宫替他解决。区区伽蓝国一个倭夷之族的族少,对上进犯皇族皇子,对外对本宫大不敬,施以幻境装神弄鬼迷心蛊惑,此罪当诛。”
宫浅岚柔魅寒凌的眼神睥睨着易湛,音色冰冷。光滑剔透的赤玉剑刃正抵着易湛的侧颈,宫浅岚的手只需要一个倾斜,便能取走他的性命。
雪清婉望着眼前宫浅岚那破碎的衣裳狼狈的模样微怒的眼神,心知太子殿下在易湛施放的幻境里受了不少苦楚,那狮子怪物那獠牙那红眼睛确实够可怖的,他一届太子想杀了这族少也符合常理。
若能以宫浅岚之手解决易湛,杀人灭口,易族也怪不到许淮闻身上,也闹不到永昼国去,许淮闻便不用为难了,也是个好法子。
她轻轻拽拽许淮闻的袖子,用眼神示了下一意。
许淮闻领会了雪清婉的意思,但心中有几许犹豫。
如现状所示,只要宫浅岚一动手,万事便都能解决。
但隐约中,但他不希望易湛死。
第一百七十六章 哥哥(三更)
易湛皙长的颈部丝毫未缩,面上依然一副如佛像般醇雅轩和的神态,望着静立在那边儿沉默的许淮闻,唇角,缓缓泛起抹笑。
他看向红剑那头的宫浅岚,“太子殿下,今日你是第二个拿东西指着本少脖子的人。”
说着,还有意扫了眼雪清婉。
宫浅岚轻哂一声,知其所指,便也回眸望了眼雪清婉,又长睫一敛,淡淡收回目光。
“那很明显,第一个人没成功,本宫便替她完成这事。”
清魅的声音中带着丝缕狠决之意,如同一束泛毒的罂粟。
说着,宫浅岚望向许淮闻,红眸眯了眯。
只需许淮闻默认,他便会动手。
但许淮闻迟迟未言。
宫浅岚长眉皱起,红眸沉凝。若是许淮闻不愿杀易湛,他也不好动手,否则会伤了双方利益与和气。
良久,剑刃稳执,丝毫未动。
在诡秘而严肃的氛围对峙间,三人各怀所思,都望着许淮闻,似乎在等他开口。
这时,易湛忽出一语。
“七皇子殿下,你可听说过寅若华这个名字”
闻言,许淮闻眸光瞬抬,紧盯向易湛。
易湛仍浅浅笑着望他。
像是一个尘封在记忆盒子中的久远而又熟悉的名讳被人陡然拎起,许淮闻注视着易湛那双墨黑色的眸子,心中思绪万千。
许久,他转过身,对宫浅岚道,“太子殿下,罢了,易湛罪不至死。”
宫浅岚皱了皱眉,扫量了他跟易湛一眼,不知两人跟那什么“寅若华”有什么渊源,眼神中炽红的罂粟花瓣被一阵风吹落在地面。
手腕微微后扯,赤玉剑在空中扫过一道红光。
“砰”一声,剑柄落于他腰间红环。
易湛颈上有玉剑寒气熏凉的淡淡的红。
他根本避也未避,毫不惧怕
雪清婉望着那颈上的红,眉梢微蹙,心想易湛究竟有怎样的把握,便确信了许淮闻不会杀他那个寅若华又是谁许淮闻母系的寅族中人
许淮闻沉默未言,易湛抚了抚泛红的脖子,转眸对她跟宫浅岚淡笑道,“我与七皇子殿下有些事说,二位请先去屋外候着。”
她跟宫浅岚双双望向许淮闻,许淮闻深吸口气,抬目也望向了他们。
“你们去吧,我跟他说几句。”
雪清婉能听出来,他淡渺的声音里带着几丝浮动不平的情绪。
目光泛上几许担忧,但见许淮闻摆摆手示意她安心,便只好点点头。
宫浅岚那一剑没刺出去,心中有些不悦,便瞪了易湛一眼,径直走出屋子,雪清婉紧随其后。
他们走出去后,屋内只剩下许淮闻跟易湛两人。
“寅若华,现在在哪”许淮闻眸间攒动着墨黑的幽光,冷声问道。
易湛却嗬嗬一笑,“多年前,伽蓝国驯兽世家,寅族嫡系出了两大佳人姊妹。姐姐嫁给了当年伽蓝国的太子,风光无限,成为了人人都道是天下第一美人的太子妃。但这妹妹却在驯兽时落入山崖尸骨无存,没人知道她去了哪是死是活。”
听着那些自幼时便常传于耳边的流言,许淮闻眉眼渐渐皱起,“所以,你知道”
“那山崖下正巧,是易族的领地。”
易湛望着许淮闻变幻的神色,笑着上前一步,拍拍他的肩膀,“闲杂人等都出去了,你我二人便坐下来慢慢叙谈叙谈。”
上身轻轻一俯,俯到了许淮闻的耳边。
“寅若华的事儿,你跟寅族探查了不少年吧,哥哥”
柔醇细儒的声音,扫入他耳中。
一道惊天动地的光束从天而降划在他眼里霎闪而过,雷电轰鸣。
易湛站直身子,轻笑着。
许淮闻震惊地望向眼前的人。
星辰与银光在周围涤荡浮转,两道身影,一道水天之蓝高雅清贵如同谪仙,一道深海之蓝雍平柔和如同圣佛,面面相对,似有一场故人书就的久远画卷,绽开在宙宇纤尘间。
屋外。
雪清婉双手搭在阑干上,俯望着下面那绕在壁上一环一环的环廊,偶尔某个屏风后面会传出来肆意疯狂的笑或悲如惨鬼的哭声。
都是被困在这儿的人啊,那得有多少人啊。
她轻轻喟叹一声。
不知屋内许淮闻在跟易湛说些什么,等他出来问问罢。
微微侧过头,便见宫浅岚面色有些阴沉地站在阑干前,幽红的眸子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是未一除易湛以后快的后悔还是在那方密室与怪物搏斗的凄烈
想到这儿,她望了眼那有许多划痕的红衣裳,一瞬便收了回来。
多亏许淮闻交代,她可不敢再欣赏太子殿下的腹肌了。
只是这时候她脑子里也无心去想腹肌,而是在回顾方才看到的宫浅岚在密室中的场景。
他身上一道道淌着鲜血,重伤的伤口,就那样恢复如初了。
现在若不是这身破破碎碎的衣裳,她连他一点受过伤痕迹也看不出来。
这是什么奇特体质
正当她想着的时候,宫浅岚忽然说起了话。
“婉儿,你方才在幻境中看见了什么”
她侧过头,那一双如两枚杏花的眼睛正跟含着几抹溪泉清水似的望着她,带着几缕柔柔的意蕴。
噫,方才不还一副阴阴暗暗想吃人的表情现在这般瞅着她,怪渗人的。
她悠悠长叹一声,抿抿嘴道,“清婉能瞧见什么玩意儿,左不过是女孩子家害怕的黑白无常、魑魅魍魉、牛头马面、僵尸骷髅,唉,一路追着,可把我跑断腿了。”
宫浅岚轻轻笑了笑,旋即敛了神,又开始垂目思索起来。
雪清婉借着这个机会朝他凑近了些,佯装好奇地问道,“太子殿下,你在幻境中瞧见了什么瞧你这衣裳上的痕迹惯骇人的,有没有受什么伤”
抬眸,便瞧见她明澈清丽的目光正注视着自己,心,像是被七月流火点着了一片,融暖而微颤。
眼神有一瞬间的恍惚,他尽量平息下来心中的那场火焰。
“本宫看到很多巨大的螳螂。这群蚱蜢的爪子跟镰刀似的,把本宫的衣裳划成了这样,不过没受什么伤。”
第一百七十七章 可怕的事(一更)
“螳螂”雪清婉怔了怔。
宫浅岚表情极其认真,毫无破绽地点点头,“本宫自小便怕这类绿兮兮虫子。”
“原来如此。”
雪清婉“啊”地与他相视一笑,点头佯装恍然的样子,旋眸收回目光。
看来,宫浅岚明显不愿让人知道,他在幻境中面对的那怪物是什么来历,以及他受伤后立刻恢复的体质的秘密。
也罢,每一个身居高位的人背后应该都有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譬如许淮闻幼年浸浴香叶天竺葵后,自此不惧百虫之毒,宫浅岚体质特殊或许也是因为经历过什么或服用过什么。
辛密之事,太子殿下不同她讲也很正常。何况知不知道这件事儿,对她而言也没没有多大的关系,毕竟这等稀奇体质不是人人信而求之便可轻易获得的。
正捏着手指在心中琢磨着,宫浅岚轻魅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婉儿,你有没有经历过什么可怕的事”
雪清婉扬起头侧望向他,“嗯可怕的事”
那双不可一世的狭长红眸,认真地看着她,“一想起来便心中毛骨悚然的事。”
她手指抚了抚下颏,眸光微微闪动,往日里与宫浅岚交谈无不过心计交锋与话里藏话的明争暗斗,今日倒是交相和谐、气平无渡,像朋友似的叙谈事儿,倒真有些不适应。
毛骨悚然的事儿许是殿下被那怪物吓到留下了心理阴影需要疏解疏解
她扫了眼身后的屏风,不知许淮闻跟易湛在里面是在推心置腹还是刀光剑影,看起来遥遥无期毫无动静。这会子闲来无趣,提及些往日风云倒也无妨。
可怕的事啊让她想想。
望向遥远处被灯光映射在墙壁上的屏风画影,雪清婉眸光闪过几抹回忆。
“牛鬼蛇神,我未曾见过。但是对我而言,最可怕的事
“就是在自己家后花园的酒窖里,发现了我母亲早已化为一捧枯骨的尸身。”
她回想起那场落叶无声的黑暗夜晚,心便跟那幽邃的酒窖一般黑暗,周身触目惊心的血迹,母亲乌黑发青的枯骨,寂静无声地倒在角落,那般寂寞,早已在时间轮转中被世人遗忘。
那是她这一生最最可怕的记忆。
不论是那块凝结鲜血的冰花芙蓉玉佩、还是那簿书满婚后无夫情之哀的日记,还是她当时撕心裂肺的疼痛、泪水汹涌的双眼,都是她记忆中最痛苦、黑暗、压抑的那部分。
如今提及,心还是会隐隐作痛。
她收回目光望向宫浅岚,唇角还衔夹着一缕盈盈浅笑。
宫浅岚原以为她会说什么闹鬼啊死人啊被追杀啊一类的经历,却没想到她说的是看到自己母亲尸身时的情状。
红眸微微一闪,那清灵澈丽的嗓音,轻轻盈盈的淡笑,就好似在轻描淡写某处不相干的景物。
但他能听出其间的痛心。
看到母亲亡故多年的尸身,那对于一个女子而言,将是怎办难以承受
“其实世上最可怖的不是鬼神而是人心”,雪清婉兀地轻笑一声。
“殿下可知,当我得知敬重了那么多年的父亲和继母,是折磨杀害我母亲的真凶时,心中是怎样一种感受”
她伸指将鬓梢一缕碎发别过而后,微垂的目光中染了丝怅然。
是怎样一种感受呢
是崩溃欲绝、还是恨之入骨
是想要摒除一切理智道法人伦,不顾己命地上去杀了他们,让他们血溅三尺尸身横野,用生命赔罪赔罪,用鲜血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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