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商妃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花江泠
嗯,当时就是这样的感受吧,她心想。
闻言,宫浅岚眸中微凝,一层层泛着冰下寒意的碎霜,从他心底里翻卷而上,直凝结到眼底。
眼前女子那双微低的清眸,在暗黄的灯光下如同两汪莹光粼粼的泉水,澈净之下又幽深莫测,幽深莫测中又裹藏着一些自嘲与悲伤,长睫莹莹,一张一合,轻轻翕动。
关于她的回忆,一丝一缕,忽然氤氲上心。
早在永昼国时,他便探查到,宁原玉锦商号的商主乃是洛梵国林家嫡女,而此女身负叛家与暴毙身亡之名从世人眼中消失无迹。
直到玉锦商号答应与他的生意来往后又断绝时,他才知道,这名商主依旧活在世上,并其心机谋略之能不容小觑。
后来,他携皇妹赴箬南城东璃澈之夜宴,在某家小客栈内,见到了举世称赞援济百姓献策各方的神秘公子安淮闻,以及他身边那个其貌不扬的女子。
莫冬说,他的妹妹是这女子的暗卫,这女子就是玉锦商主。
他惊讶中带着不屑,认为区区一届凡貌女子,不过尔尔,纵再有能耐也无法斗得过他,他迟早会将宁原纳入囊中。
但第二日,月竹轩画舫上,一手惊艳棋艺,将所有人碾压;一席犀利言辞,尽剿朝上奸恶贪污之人。
并且坑了他五百两黄金,寒阙王药业百分十股份。
嗯,属实不简单。
宫浅岚一直觉得,聪明的女人不好,是针是刺儿。他若择妻定要寻淳安那样的,单纯良善又直率痴情,光看眼睛就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
直到遇见了雪清婉,他原本沉寂黯淡的世界,似乎苏醒了;原本外热内冷的心,似乎灼热了起来。
她购兵厂之挪策先见、识工匠之伯乐贤才、制暗器之巧妙构思、联青泽之雄野之心奇哉妙哉,前一步他刚拐走万工匠,后一步便暗自对她大为称赞。
她像是一个与他相互对立的惊喜,在暗中对峙间每次都能带给他出乎意料的斟策与手段,让他既感觉棘手之余又欣赏万分。
原来聪明的女人这么有魅力,他想。
可她身上的魅力,却不止聪明这一条。
那段日子,雪清婉为了许淮闻,在他的茗竹苑里,日日习练舞步到深夜。原本,他颇感烦厌恨不得上前将她赶走,但她习舞时认真的眉目努力的身姿,他瞧着看着,慢慢地便看顺眼了。
墨竹叶雨飒潇潇,衣袖翩跹秀步娉婷间。
心,无声而动。
原来,一个臻于计谋盘算的女子,也会为了心悦的男子,有万种柔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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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怕螳螂a
第一百七十八章 只羡鸳鸯不羡仙(二更)
鬼使神差,宫浅岚派莫冬去寻了广袖留仙裙,他觉得只有这上古仙裙才能配得上雪清婉的舞步和用心。
果然,许淮闻的生辰宴上,幽紫瑰美的轻纱薄裙,配衬她丽若惊鸿的灵珍仙貌,在一卷卷紫莲华灯的照耀下,绽放出了他毕生见过的最美的一场舞。
心,就此沉沦。
就这样爱上了,他又有什么办法呢
那日,茗竹苑,雪清婉为了那名工匠,与他对坐争执。
当雪清婉说出“难道会对他不起戒心、难道会对他毫无防备”,“蓄意隐瞒只为保全自己”的话时,他的心像是轰然坍塌的山峦,很疼很疼。
她对他,永远是这么警惕防备。
终究是没忍住,掷了那留仙裙,诉了那痛心话,露了那悲伤眸,换取了她几许真心相待。
也好,你看,现在雪清婉都能对他讲她的血海深仇往事了。
宫浅岚长睫轻颤,久久地望着她清雅的眉眼。
这个在他心中聪慧超凡的女子,在旁人面前气场锐利、在许淮闻面前柔婉娇羞的女子。
她如今如细水平淡说出的经历。
他从没想到过雪清婉有这样的经历。
这样承受着着丧母之痛的经历。
这样背负着亲情之债的深仇大恨的经历。
这样跟他相似的经历。
仿佛两种久远的哀伤,在这相互贴近的方寸之地有了共鸣,他如此深刻地能体会到雪清婉心中那片结了冰痂的湖面底下,是怎样的悲痛哀凉。
某种情愫,增添上了这种共鸣后,便添上了某种互怜互悯的同情。这情,便陡然深了一重。
爱意震荡在心间,却一句也无法吐露。
宫浅岚垂下眸子,柔魅的音色变得很沉很低。
“抱歉,本宫不该问的。”
雪清婉见宫浅岚似乎很长情地望着她良久后说出这样一句话,轻巧如盈盈彩蝶般一笑,觉得太子殿下对她的经历是生了同情。
她的目光重新望向远处烁朔灯光,清悠淡然道,“无碍,殿下。”
声音顿了顿,她的眸子似乎穿透了远处的墙壁,直抵远北的故乡。
“自从那以后,清婉的人生便只有一个目的,掌振玉锦商号,垄断林氏商业。光是死根本不够,清婉要让林家声名狼藉家破人亡,永受世人鄙夷;让林家那二人,跪在我面前痛哭致歉。”
说到这儿,她原本搭在栏杆上的手,渐渐攥紧。
宫浅岚微微抬眸,入眼的是她清眸远望间,坚毅而决绝的神色。他这下也终于明白了,是什么原因,使一个出身名门望族的闺秀嫡女,如此斟于算计擅于谋策,不惜如何都要维护、都不忘雄振她的玉锦商号。
改变一个人,只需要一段刻骨铭心的仇恨,从软弱到坚毅,从惧怕到无畏。
只是有些仇恨,对他而言,虽刻骨铭心,却无能为力。
望着雪清婉因捏紧而泛红的纤白手指,以及隐隐有些颤抖的眼睑,宫浅岚喉头微动,想要安慰触碰却只能压抑。
“你与许淮闻,便是那时候相遇的么”
他低目俯望厅下那通往幽曲之处的阶梯,眸光深处闪映着浮转的淡淡凉意。
这时候提起许淮闻,雪清婉心中会好受些吧。
果然,他的话音落下后,便瞧见雪清婉紧捏阑干的手松了些许,耳边传来她终于放轻松了些的声音。
“说是那时候相遇,倒也不是。我其实很小的时候,便见过他了。”
提起初见一事,雪清婉轻轻笑了一声,想起那时纷飞的蒲柳与涓涓的清流,还有那春色明媚间白衣俊秀的少年。
“那年春天,母亲带我去寺庙拜佛,我贪玩跑了出去,结果走失了方向,路上遇见了跟随父皇造访洛梵国的许淮闻,便是他将我平安送回了林府。”
宫浅岚抬起头,看到雪清婉原本刚刚坚毅生冷的眉睫间,平添上许多分温柔。
心中只觉微微一刺痛。
许淮闻那是她只要提起来,便能露出柔和笑靥的人。
他随之浅浅一笑,“看来,你跟淮闻兄是真的有缘。”
她点点头,“是啊,说来也巧,十多年后,我继母要对我下毒正巧被他发现了,顺手救下了我。后来我知道自己母亲死亡的真相后,他在我最难过痛苦的时候出现了,告诉我幼年时携我回家的人就是他,并愿让我日后留在他身边。”
雪清婉仰仰头,脑海中浮现起那夜幕之下花草之上,许淮闻倾世绝绝的侧脸,轻声的安慰与真诚忠告,挽怀了她原本沉浸悲戚丧失理智的心。
从那时起,他便那般温柔地待她,她欠了他的救命债,便还之以真心情。时近数月,从救命恩人到抚琴知己,再到如今情丝所系,宛如日悬黄粱,大梦一场。
若真是梦,她也不要醒。
清娟明丽的面庞上影朔着回忆的思与现实的情,宫浅岚侧眸望着她,良久,唇角轻轻一笑,笑里垂落了许多分遗憾。
迷路。被毒。丧母。现仇。
对于雪清婉而言,许淮闻的每一次出现都那般恰到好处地及时,在最艰难困顿的时候成为她的救命恩人,在无所依凭痛心疾首时成为她唯一的支柱。这份情意,谁能比及
平心而论,任何人的承受能力都是有限的。而许淮闻,应该是她怀揣着如此悲伤疼痛与深仇大恨,却能依然坚定前进的那枚定心石、那卷绕指柔吧。
而他,为什么没能早许淮闻一步出现呢
早一步出现,或许,会不会,雪清婉眼中的那抹温柔,就由白衣换成了红裳
罢了,其实缘分这种东西啊,从一开始就定好的。
就像许淮闻与雪清婉幼年初遇之时,春光明丽,鲜衣怒马,柳梢弯弯,小姑娘迷路,少年送她回家,折了一路春色,映了一生情长。
而那时的他,却只能垂首在波云诡谲的宫帘之下,作为被人利用的工具,背负满身无奈。
命运不同,缘分的线便不同。
他要怪,只能怪自己,在悄无声息间,对不该爱的人动了情。
“只羡鸳鸯不羡仙。”宫浅岚轻声呢喃。
雪清婉似仍沉浸在回忆的光景中,并未听清他说了什么。
第一百七十九章 殿下莫介(三更)
两人沉寂了良久,一心怀所思一求念不得。雪清婉扬头望了望转映光晕的灯,光晕映在一剪秋水般潋滟地眸子中,像是照明了前方亮眼又柔情的前途。
眉睫一敛,她收回目光望向宫浅岚,回忆之色已然消散,目光澈净而烁亮。
同除许淮闻外的人讲这么多掏心掏底儿的话,这还是第一次。尤其对方还是曾经跟自己相争交锋的太子殿下,讲的时候没什么感觉,讲完了倒觉得氛围有些怪怪的。
太子殿下让她同他交际时多几分真心,她这下够真心了吧
不过,瞧太子殿下那微微神伤的样子,是在感怀自己没遇到一个像她这样貌美如花又聪敏过人的姑娘
嗯谁能想到太子殿下真的是在感怀没遇到一个像她这样貌美如花又聪敏过人的姑娘。
于是雪清婉宽慰他道,“说到底,清婉还是很羡慕殿下的,有淳安这么一个妹妹,还可享受享受天伦之乐。可惜清婉的亲人都变成仇人咯。”
宫浅岚抬起眸子,看她舒松中带着几分安慰的神色,心中似有暖意荡漾而出,轻笑道,“婉儿可莫要说什么羡慕本宫的话。淳安又不能时时刻刻陪在本宫身边,半年后就要出嫁给东璃澈那厮了。
“本宫倒是羡慕你得紧,有淮闻兄疼着宠着时刻想着,那些往日的仇恨也不至于自己只身承受,有个共同分担的人儿。”
说着,眼神里似乎还添了几许惆怅。
雪清婉见状宛然一笑,拍拍他衣裳裂开露了半寸纤白的肩膀,“缘分这事儿急不来,殿下国色天香、倾城之质,终有一日,也会觅得良人。”
她拍的很轻,掌间很温很暖,像有一股电流,从肩膀穿透到他心底里。
他眸眼定格在身前的雪清婉脸上。
真希望这方温暖能永远停留在他肩上。
雪清婉话刚说完,手停了停,眉眼愣了愣,便见宫浅岚目光灼灼地望着自己。
嗯,她好像说了什么不太合适的形容词
手里好像还触摸到了什么光滑地像锦缎一样的东西
微微低头顺着手指看去,便见自己的手正摸在宫浅岚微露半寸的肩膀上。
那半寸肌肤,白若盈透的瓷器,跟未出阁少女的皮肤一般,带着滑滑软软的质地,感觉像摸到了玉兰花瓣上。
她好想问问宫浅岚怎么保养的。
不对现在不是问这个的时候她这个动作好像一个调戏民女的猥琐大叔
宫浅岚还红眸楚楚含情地望着她。
雪清婉凝凝神,牵起一抹讪笑,将手缓缓抽离那红襟下玉白色的锦缎。
“殿下莫介,莫介。”
而后迅速将手收回衣袖里。
再瞧宫浅岚的神情,浅笑里带着丝暧昧,暧昧里夹着抹柔情,柔情里又有点玩味,玩味中又透着点儿依依不舍
雪清婉又顿时感觉被调戏的人成了自己
尴尬地笑笑收回过头去,她揉揉微红的脸颊,深吸进去两口气,调整一下乱率浮动的气息。
宫浅岚望着面上微红深呼吸的雪清婉,唇角笑意愈浓。只觉此刻氛围温暖祥和,天地为逆旅,百代为过客,万种骚扰心神的事儿都散了去,只剩下她与他二人。
他也想借着这机会拍拍她,就当礼尚往来。
手刚探出袖子,身后便传来了声响。
“清婉,殿下,我跟易湛谈完了。”
回过眸子,只见许淮闻自屏风后踏步而出,如仙步纤尘,水蓝长袍朗朗。
未看宫浅岚一眼,自未看到他半抬的手指,只眼中带着淡淡簌簌的一抹柔情,望着雪清婉。
雪清婉闻声立刻欢喜地转身,迎了过去。
阑干前,似有一阵寒凉清风从胸腔间穿透扫过,红袂微微浮动,那只刚伸出袖子半寸的手,凝滞半空,无声垂下。
红眸一时寂寥无垠。
雪清婉来到许淮闻面前,见他面色并没什么不对,心想他方才应是未与易湛之间起什么波澜,便松了口气。
“淮闻,你们在里面说了什么那族少,可有何过分之举”
望着她微带担忧的双目,许淮闻伸指轻捎过她的发梢,唇角轻衔云山淡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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