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商妃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花江泠
又一个“阿嚏”,打的好响,震得茶盏上的盖子落到了桌上。花淳安愣了一下,有点想笑但是憋下去了,
几个侍女面面相觑,皆用绢帕遮住脸悄悄地笑。
这个大喷嚏打完,东璃澈感觉鼻子通透了些,不再继续打。侍女们见状心生欢喜,赶紧把膳食摆到了案上,花淳安也舒了口气,接过侍女送来的姜枣茶递到王爷手里。但那俏眉仍有些不展,轻轻拉着他的衣角。
他舀起一勺吹吹气儿咽下去,腹生热感,鼻子一下子通了气。
轻轻一笑,摸摸淳安的头,“舒服多了,淳安不必担心。”
花淳安听他声音清脆了些,悬着的心也往下落了落,叹了声气儿,“哎呀,昨夜我在房里,隐约就好像听到王爷打了几个喷嚏,但以为是梦便没太在意。不然就应该早些发现早些防范的……”
昨日她休憩得早,歇在了承朔苑的客房内——如今已经是她专属的房间了。夜半时候睡得不熟,听到有声响,但在潇潇簌簌的雨声下并不真切,于是未曾挂心,现下想来既心疼王爷又有些懊悔。
闻言,东璃澈的眉梢皱了皱,“说来奇怪,本王体质一向还好,不至于因场春雨着凉的。且这承朔苑修葺于阶台上,地势高寒气薄,本王又未开窗,实属不寻常。”
“是啊,按理说淳安体质没王爷好,要着凉也应是淳安先的。”花淳安噘噘嘴,望着王爷红彤彤的鼻尖,恨不得能替他受这罪。
东璃澈将姜枣茶一饮而尽后,手执瓷碗,眉头微锁,“本王昨夜,好像还做了场奇怪的梦。”
她好奇探问,“什么梦”
东璃澈放下瓷碗,手摸着下巴思索道,“似乎是本王的床下面裂开了个洞,结果连床带人的掉到了洞里,洞底全是水,直接把本王冻醒了。一醒来就开始打喷嚏。”
后面几个侍女听了王爷的话,又掩面来悄悄笑——床下有洞王爷怎会做这种不切实际的荒唐梦
花淳安闻笑蹙眉,朝后面挥了下袖子,“别笑啦。”
侍女们纷纷住嘴,上前去给主子盛羹夹饭。
她扫了眼碗中冒气香浓的汤羹,然后牵过东璃澈的手,安抚他,“许是因王爷受了寒,身体察觉到了,才做这梦提醒。王爷莫多想,用了膳后好好服药休养休养。”
湖蓝的眸间有几许疑虑划过。提醒他倒觉得是因为这场梦,他落水才受了寒。不过望着这般关切自己的淳安,便没把这想法说出来,以免她再担忧。于是便顶着微红的鼻尖,轻轻一笑,“好,用膳吧。”
筷子刚递到东璃澈手里,筷尖刚落到烧麦金亮酥脆的表皮上,一阵风忽然急涌直入,掀起了他半束半散的墨发。
“主人,华宸苑那边出事了。”
他皱皱眉,转身看向身后的风珀,话还未出,花淳安便执着汤匙扭过头,率先问,“出什么事了清婉怎么了”
风珀拱手低眉,神色凝重,“回主人,公主殿下,昨夜雨露湿重,华宸苑位于地下两道暗河的交汇点,导致清婉小姐的床榻下地基松动,坍塌下去一个大洞,清婉小姐跟淮闻公子一起落入洞中。”
“叮当——”
东璃澈的筷子落到了盘子上,轱辘了两圈,被烧麦挡住了。这戏路怎么有点耳熟这场面怎么有点眼熟这感觉怎么像他亲身经历过一样呢
花淳安的汤匙刚送入嘴里,气味浓郁的虾汤还没咽到嗓子里,就一脸愕然地看了看风珀,又一脸震惊的看了看东璃澈,想说话,但虾汤哽在喉咙跟前,一个字也没蹦出来。
一脸惊讶,两脸惊讶,满屋子侍女的脸上都是惊讶地望着东璃澈。王爷的梦不是空穴来风不切实际的荒唐梦,居然是有象征意的预兆梦
东璃澈干咳一声,脸色一青一白的。原来他梦中落水是跟华宸苑那边同步进行的所以他就着风寒了这么玄乎魔幻诡异不可描述
“那洞底是不是一潭子水”他问。
满屋子的惊讶好奇脸将风珀环环围住,把他瞧得只觉浑身不适,又皱皱眉心道主人怎么知道
他低头回禀,“是,属下已派人前去修整补地,洞底正是一潭水,水里还有清婉小姐的床榻残体。”
“嘶——”
侍女们不约而同都吸了一口寒气,心道她们的主子不愧是寒阙王,竟有这等通天晓地的本事,太神奇了!
花淳安好不容易将卡在嗓子眼的虾仁咽了进去,眨了眨明澈的棕眸,赶紧问,“那清婉他们有没有事”
风珀道,“幸清婉小姐跟淮闻公子被莫秋跟决明及时相救,沐浴更衣,已无大碍,现暂住在淮闻公子屋内。”
她点点头,舒了口气,“那就好——”
然后俏眉皱了皱,又觉着好像哪里有点不对
哪里呢哪里呢
第二百一十二章 自荐枕席(一更)
东璃澈脸色幽暗,心想,那二人落水未感风寒,本王做梦倒染了风寒,真邪乎他是不是被街头占卜算卦的江湖道士下了什么移花栽木的咒蛊
他瞧风珀脸色犹豫,似仍有余言未吐,心道既然那两人安然无恙,莫非华宸苑那边还有什么事儿
“还有何事”
风珀三缄其口,但耐不过主子犀利似剑的眼神,定了定心,垂目上报,“回主人,还有一事。适才决明告诉属下,昨夜清婉小姐因此事受了惊吓,后又大发雷霆,痛骂主人修缮筑房时不利,还说”
“还说什么”
风珀顿了顿,感受到头顶眼神依然锋锐如针,他心里颤了颤,只好继续道,“还说主人脑子不好,今日要来找您算账。让属下转告您,做好心理准备”
话音刚落,周围的人都禁不住噗嗤笑出了声。
王爷脑子不好哈哈哈哈哈。
东璃澈嘴角一抽,抚了抚又红又痛的鼻尖,昨夜那几个打得响亮的喷嚏瞬时如犹在耳。
好吧不是江湖道士给他下的咒,是雪清婉那个混账女人下的咒那个混账女人铁定是骂了他半晚上
可是凭什么骂他修府造屋陈设摆放等等的事儿,都是手下以他的名义委托江南最好的建筑师来做的,关他个王爷什么事他能想到雪清婉的床正好修在了暗河相交水汽汇聚之地他能料到春雨滂沱湿气灌注那那那人的床和那地那么不结实,就塌了个洞
然后就由于某种奇特的连带效应或者说是因果报应,他就做了与她真实经历相同的梦,落水受寒,饱受喷嚏折磨居然还让他做好心理准备他都快成喷嚏精了还做个屁准备
感觉一股子浊气跟泥浆似的搅和在胸腔里,他长长深深地呼吸了好几次,带着微微加重的鼻音,看得风珀颤颤巍巍,生怕主子要窒息地晕过去。
良久,东璃澈沉沉叹了声气,挥了挥手。
“此事确实是本王建府时倏忽了,去,去把南海进贡的那三匹鳞光绸缎给华宸苑送去给她制衣裳,以示歉意,顺便告诉她本王已患风寒,算是上天的处罚,让她莫再怀怒于心。”
风珀惊讶地下巴都快掉下来了,平日最睚眦必报见不得任何人说自己半点坏话的主子,今日竟不动怒,如此心平气和的,还要去赠物安抚雪清婉何况这事儿按理说是建筑师的事儿,怪不到主子头上的。
只是惊讶归惊讶,若真能这么解决避免二人正面撕破脸对峙,也甚好。退一步海阔天空,海阔天空嘛。
他立刻应下,“属下遵命。”
旋即闪身而退。
座上,东璃澈暗咽下一口气,回过身望向盘里油滋滋的烧麦呵,心平气和要不是看在进来昭阳跟玉锦势大他有意合作的份上,以及要不是看在他受了风寒这么容易让人联想因果关系的份上,他早就去跟雪清婉面对面理论了
他堂堂当朝寒阙王,岂容被人指着头骂傻
“王爷,淳安想到了”
正暗自郁愤间,一直在垂目思索的花淳安忽然抬起头开口。
铃铛似的清澈声音一响,东璃澈的阴郁心思立刻被激到了九霄云外去。他望向淳安,那两只棕眸内凝动着淡淡辉光,辉光照亮了他久暗的脸,露出了几分藏不住的柔意,轻轻开口,“想到什么了”
花淳安扬着精致的小脸,眼中有兴奋的彩芒在逸动。
“清婉跟许淮闻一同掉进洞里,说明他们晚上在一起住呢”
声音亮朗清脆,像是在宣告一条锣鼓欢天的好消息。除了东璃澈外,所有侍女们也都听到了,或者说早就想到了,刚一直在那儿叽叽喳喳小声议论,这一听公主喊出来,更是满脸八卦你言我语热火朝天。
东璃澈的眉梢微微动了动,这些姑娘们的关注点怎么总是不一样呢
不过经淳安一说,好像确实是这样。东璃澈挑挑眉,他那个守身如玉冰清玉洁十九年的挚友,为了雪清婉开启了人生新篇章还真是用情至深,竟也未告诉他过分。
思绪一闪而过,他轻轻笑了笑,摸了摸淳安的脸,“清婉跟淮闻二人感情深厚,也确实到那一步了。但毕竟还未婚娶,他们应也不愿让人得知,所以,你们任何人不许传言造谣,违者重罚。”
说着,那双冰魄似的蓝眸扫过后面叽叽喳喳的麻雀儿,雀儿顿时老实安静地不敢再吭声。
但低着头的雀儿们心里都暗想,这华宸苑半夜裂了个洞的事儿,过不了多久就该全府皆知了。就算她们不传,但两人一起坠洞,就算再愚拙迟钝的人应也能想得明白吧。
“淳安也是,心里知道就好了,不要宣扬。”他回目看向花淳安道。
“淳安不会乱说的,只是,王爷”
花淳安两手牵起东璃澈的袖子,眼睛一眨一眨,跟能眨出最干净澄澈的水来似的。
他觉着自己的心化了半寸,“嗯”
他的袖口被牵出了褶褶。花淳安的脸有一点点的红,像是刚刚淡扫过的两片胭脂。红盈的上唇咬着下唇,眼神微微低落,欲说还休,恰如将绽未绽的花朵,惹人怜爱万分。
终于,杏花抬眸,眼神与他相对。
“淳安也要跟王爷一起住”
东璃澈愣了愣。
后面的雀儿们也愣了愣。
雨后初晓的清光凉风下,那双棕色的眸子娇羞且认真,炽热且真挚,撼动了一群侍女们那爱意懵懂春心初绽的小心脏。
这就是爱情啊。为了爱,不顾身份地位,不顾他人非议,自荐枕席,勇气可嘉,公主王爷千千岁
茗竹苑。
宫浅岚凭栏而望,瞧见不远处几个砍竹子的柴夫,还有一些背着木板石块器具的工人,行色匆匆,沿着小径朝东边儿赶去。
皱了皱眉,东璃澈又要修建什么东西昨日称病避宴,本就图个清静。
但夜里雨声燥燥,聒得他根本睡不着觉;今日大早上又伐竹动工,惹了他独身一人的这方幽寂清净。
烦。
第二百一十三章 如刀(二更)
揉着太阳穴,回身落座案前,望着案上那碗昨日许淮闻差人送来的佛檀汤,黄蕊浮沫,闻上去倒是甘凉清香。
犹豫了一下,执起碗,一饮而尽。
清甘无涩,确实解乏舒困,太阳穴的痛意隐隐消减,眼前清明了许多。
“许淮闻倒是有心了。”
好得许淮闻还记挂他的病,给他送来碗汤喝;她那没良心的妹妹……唉,流连承朔苑不归,简直把那儿才当成她家了。
手指拭了拭唇上余渍,从案上的信件中取出来一封,拆开读看。
“宫司南把羽落皇兄在北边儿安的营扎的寨全拔除了,嗬嗬,有趣儿,本宫还想让他养一阵子兵再动手呢,省事儿了。”
手肘撑着侧脸,慵懒地浅浅笑着,将这信往旁边撂去,再取一封,读着,挑了挑眉,“狄拓那老头子想买兵器,若成功攻下洛梵北部三城,可分本宫三分之一领土”
冷笑一声,直接将这信撕碎撂到一旁,“这老头子傻,当本宫也傻。”
区区蛮夷之族想以片寸之域来挑拨永昼跟洛梵百年的交情何况永昼国距离洛梵北部十万八千里距离,他要那小领土干什么用来养羊吗
又取出一封信,信封上盖了个流光闪动的烫金封章。
眼里幽曲的深红闪邃而过,手指一停,又将那信放了回去。
轻轻舒出一口气,宫浅岚起身从架子上取下一张洁白的宣纸,铺展在案上。
——读信费心耗神的,不如作画。
元夕那幅画他甚为满意,就这样丢了倒是可惜。趁淳安不在,重作一幅罢。
刚将水彩调盘备好,莫冬倏然而入。
“怎么了”宫浅岚悠然地执起笔,侧蘸墨彩落于纸上,低目回想那一日的风光。
“主人,华宸苑昨夜出事。夜雨湿潮,雪清婉榻下地面发生坍塌,连人带床一起掉了下去。”
笔尖一停,宫浅岚抬起头,眉眼间一闪而过的焦忧,像是平阔的海面突然而起的一重波涛,转瞬又平了下去。
“她怎样”
莫冬凝凝眉,语意冰冷肃然,“回主人,清婉小姐无碍。”
“无碍就好。”
宫浅岚舒了口气,又一次落墨纸上。难怪早晨外面那么多聒噪劳工之人,原来是为了补修华宸苑。
莫冬继续道,“只是,主人,雪清婉是和许淮闻一起掉下去的。”
平静息祥的海面上,忽一阵疏狂的风翻涌袭来,霎时间,一重又一重的波涛被掀起,重重叠叠,遮天蔽日,遮出了他心里一片浓墨般的阴霾。
正如画上那一滴殷染四绽的浓墨,微潮的纹路向白纸四方舒张着,占据着,割裂着,毁灭着。
“嗬,挺好。大半年了,进展算是够慢的了。”
黑长的睫毛遮住了那双红眸,眸里,隐隐摇动,隐隐颤抖,隐隐疼痛。
他以为,清婉自强,桀骜,**,果断,哪怕对许淮闻用情至深,也至少,还能等等。
等到红袍加身,等到洞房花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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