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阳之怒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潜思
“兄弟,白虎他们找你麻烦了?”到了晚上,黑狼跑来找他,一见面便问。
白虎即是虎爷,黑狼白虎,一遇便斗,谁也不曾服谁。
“没,没有……”俞修龙白天遭他们一伙人围殴,腰背伤得不轻,一动便痛,此时却扭过头不看他,强忍着否认。
“哦,那最好!”黑狼宽了心,说道:“兄弟若受了欺负一定记得告诉哥哥,狼哥帮你打回来!”
每隔几日,黑狼和白虎两拨人便要大打一场,抡椅掀桌,斗得是鸡飞狗跳,整个牢营里乱作一团;以往管营、差拨还曾惩处,但赖不住他们如此冥顽,后来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消不打出人命来,也就由他们去了。
俞修龙并不参与他们的殴斗,只是每日勤勤恳恳剁草喂马,收拾棚院。若非有事,他极少与那些人搅在一起。
厩里有那么多马要照看,每日挑草、铡草、配料、洗刷、洒扫等事务做下来,他常常累得说不出话,回到牢房中倒头便睡。
过了一段时间,待俞修龙适应了牢营生活,日子便逐渐过得快起来。
这天他回到牢营中,见黑狼不在,便向旁人问起。那人告诉他说:“狼哥和白虎他们又打了一场,这次闹得很大,打死了好几个……现正在受罚呢。”
俞修龙听了直皱眉头,暗暗告诫自己道:为了妈妈和阿婷……一定要忍耐,不得与人争执斗狠。
“三年,三年……很快的,很快就过去了。”他掐着指头算,一颗心早已穿过丛山峻岭,荆天棘地,飞回湖广家中,与母亲妹妹在一起了。
除了她们,俞修龙还时常拿下断簪来看,思念秋彩。
俞修龙越想她,就越发狠做事,一丝不苟;那些马很通人性,与他处的久了便都熟络起来,一听到俞修龙的脚步声便泯耳攒蹄,自觉在槽前排好,没有一匹会走错位置。
倘若有哪匹马不小心走错,其他的马便会又踢又咬,绝不姑息。
“噗,你们这帮马大爷真难伺候。”俞修龙打扫完棚内脏污,衣服已被汗浸湿了,头上还歪歪斜斜插着数根枯草。
这些马儿嘴刁得很,草料铡得不细不吃、受了潮的也不吃。所幸俞修龙耐得住性儿,每一寸草料都铡过三刀,短如毫针,吃起来自然美味可口。
经他仔细照料,这些马渐渐变得毛发顺亮,丰体雄健,可算有了军马的样子。
“小红马最漂亮了,嘿嘿。”他轻抚其中一匹红色母马的背身,这马额上有块白斑,铜钱大小,好似开了天眼一般灵巧。
这匹红马时常将鼻子往他怀里拱,与他最是亲热;而且它最聪明,会用嘴自解绳索,钻到马料房偷吃。
“今儿个可别偷吃啊!”看它长到现在如此丰骏的模样,俞修龙心里亦是感到满足。
他特意给红马绑了一个扎实绳结,然后便挑着铡好的刍草往马料房走去。“真快啊,眼看着这三年期限只剩不到一年了……”他心里畅快,哼起了小曲儿,“不知妈妈和阿婷怎么样了,我不在的日子有没有受欺负?”
这时却有几个牢犯围拢过来,只瞧为首一人趿拉着双破鞋,拍手道:“哟,这不是龙哥么?”
其他人亦大笑附和,“是是是……管马的龙哥!”
“看看,自打咱们龙哥来了以后这马棚多干净呐,就连那些马也越长越俊,啧啧啧……龙哥咋这么能干?”为首那人道,“再瞧瞧咱几个,咋就这么不上进呢?”
他收敛笑容,伸手搭着俞修龙的肩,嘴角蕴藏一股狠劲,“龙哥,你知不知晓……你如此能干,哥儿几个面上很不好看的。”
俞修龙这些时日没少被虎爷的人欺负,虽然他安守本分,从不惹人,可这些混蛋总能找着各种歪理,欺负自己来取乐。
俞修龙不想理睬他们,低头转了个向想绕开他们;哪知那伙人不依不饶,仍围了过来,不放他过。
他们一帮子本是屯田牢犯,可是喜好偷奸耍滑,不干正事儿就罢了,还见不得俞修龙这种实心做事的人。
“忍,忍……要忍!”
俞修龙被他们围追堵截,拦住去路,感到怒火在上窜,气息变粗变急,他努力制住自己情绪。
“嘿哟,龙哥瞪眼啦……我知道我知道,是担子太重了是么?”
那家伙伸手在担子里抓了一把草,往天上一抛,那草料纷纷洋洋散落下来,像一阵细雨,洒在俞修龙的头肩之上。
还有几根贴在自己睫毛边,好生戳眼,俞修龙将头甩了一甩,甩掉短草。
几个人洋洋得意地看着他。
“妈妈、阿婷……妈妈、阿婷……”
俞修龙心知今天又碰上事儿了,将担子放在地上,默念亲人的名字平息心情;这时一人起脚将担子踢翻,只听“飒”一声,切得细细的草料顿时洒了一地,粘上泥灰。
为首那人假意斥责道,“你这人怎么这么不长眼,龙哥的担子你也踢?”
“哎哟,对不住,我今儿眼花,没看清。”踢担子那人亦跟着说道。
“我的草,我的草……”俞修龙见草料散落在地,急忙俯地去捡。
“飒”又一声,另一担草料也被他们踢翻,“哎哟,兄弟们今儿个眼神都不好,看不清东西,踢翻了您的草担……龙哥可要多担待啊。”
“我的草……小红、大白它们明天还要吃……”俞修龙充耳不闻,只跪在地上捡草,往担子里使劲扒拉。
那几个人见他这幅狼狈样儿,都笑得直不起腰;有一人起脚踏在他背上,想把他踢倒,哪知俞修龙身子骨很结实,只微晃了一晃。
“哟嗬,还不躺下,不给爷爷面子是吧?”那人丢了面子,怒不可遏,提起担子便盖在他头上,又踹几脚,“打死你个鳖孙子、怂犊子!”
“鳖孙子!”
“怂犊子!”
几人的拳脚如雨般落下,俞修龙伏在地上任他们殴打,只牢牢抱着头,“妈妈,阿婷……咳咳,妈……妈,呃……阿婷……妈……”
“妈妈,您怎么了?”阿婷见妈妈一脸焦躁,遂问道。
曾淑瑶心里总觉得难受,喘不过气:“我这几天老是没来由的心慌,你说你哥他在那边儿会不会给人欺负……”
阿婷给妈妈倒水,笑着劝道,“怎么会呢,哥哥武功那么厉害,有谁打得过他,有谁敢惹他呢?”
曾淑瑶喝了口茶,愁眉舒解,冲阿婷点头,“说的是,是我瞎想了……就你哥那火一般烈的脾气,一点就着,怎会甘心受人气?”
阿婷嗯了一声,“妈妈,我相信哥哥很快就会回来的。”
“哎哟,马、马!”
也许是见俞修龙被打的太惨,厩内的马居然齐齐嘶吼起来,连成一片,声势颇为吓人。
“哒哒哒”,那小红马居然咬开绳结,奔出马棚,怒腾腾朝这几名恶徒冲来;几人见马儿如此威势,恐被撞出重伤,顿时吓得抱头鼠窜。
“咳咳,呃嗯……”
只瞧俞修龙口鼻冒着血,眼角开裂,浑身都是草屑、脚印。
他忽觉一股热气喷在自己耳边,原来是小红马的口鼻凑了过来。他被人毒打尚自咬牙坚挺,一声不吭;此时受了马儿温情,只觉心内发酸,忍不住泪水直流。
“人没人性,马却通人性……小红马,还是你最好了。”
他伸手兜了兜马头,忽的胸间一痛,又“吭吭”呛出几口血水来,连声猛咳。
“俞修龙,你怎么脸肿的这么厉害?”
他回到牢营内,有犯人问他。
俞修龙慌忙将脸别到暗处,小声道:“我……自己不心摔……摔了一跤,磕的。”他紧接着问道,“狼哥出来没有?”
“还没呢,狼哥可是麻烦了,上头有大官下来巡检,偏生他就在节骨眼儿上犯事,我看他这次是难交代了。”
俞修龙打来些水洗脸,哪知一碰便痛得钻心,呲牙咧嘴道:“哎哟……狼哥不斗来斗去,可不就没这事儿了吗?说起来他也是命不好。”他拿着润湿的布巾小心擦了擦脸,便端盆出去倒水。
这牢友在后嘀咕道,“咱们进来的哪个命好了,都是一辈子牢犯。”
“哗啦”一声,水拍在地上,将他这句话掩盖了过去,俞修龙全没听见。
刚阳之怒 第127章 夜逃
“马儿们,可劲儿吃吧,往后我给你们喂食的日子可是越来越少了……”
一千个日子已如淌水般远去,俞修龙心里计着天数,对刑满归乡越来越期切,常着妈妈和阿婷过得怎么样,不在的时候她们有没有受人欺负?王家老大死了,若是再来一个李家老大、赵家老大怎么办?
秋彩,已成为他渐渐遥不可及的一个梦。
“唉……喝水吧马大爷们。”
他提溜着木桶,往饮马槽里添了些水。只因近来天气越来越冷,寒意剧增,这井水也愈发冷了,马儿怕凉不怎么喝。
俞修龙见状心里着急,对这些畜牲斥道,“你们这么个刁法,像当祖宗似的……若是我走了怎么办?”他这时忽然想起了“海津石”,其有温润海水之效,不知对这井水怎么样?
只听“忒儿”一声,海津石珠落入水槽之中。俞修龙眼睛一眨不眨盯着看,方过一会儿,海津石蓝色荧光逐渐盛起,在水中缓缓转动起来。
“嘿,看来果然有效。”俞修龙伸出手指在水中探了探,喜道:“马儿们,喝水咯!”他并未忘了取出海津石珠收好。
这时,小红马嘶了一声,蹄子在地上笃笃踩着;俞修龙走过去抚它脖子,附耳道,“小红马,你舍不得我是不是?”
小红马眼睛眨了几眨,将脸靠近他怀里,好似一个恃宠而骄的孩子;俞修龙从它脖子下环臂抱它,心里微怅道:“我也舍不得你,要是能带你一块儿回去便好了,我家那边山青水绿,草生得可旺,你去了肯定喜欢……不过也只能想想了,你是军马,怎么能擅自离开?”
俞修龙将马料安放好,刚回到牢内,只见又来了个新牢犯,旁边又围着许多犯人叽叽喳喳的问他话;那新犯有些怕生,别人问一句方答一句,不敢多话。
不一会儿,差拨前来说话,“新来的站出来。”
新犯老实站起,“我,我,差拨大人!”他显然心底发虚,佝偻身子,一双手无处安放,颇不自在。
“我不认你是谁,到了这里只有犯人和管犯人的,放老实点儿,听明白了么?”差拨个子高大,模样比管营还凶得多,眼神透着狠厉意味,一般犯人见他便心里打怵。
“是,是!”
俞修龙看那新犯模样,心想这家伙倒像我刚来的时候,免不了要受这里的老犯人欺负,可长点儿心吧。自那次马替他报仇以来,俞修龙受的欺负少了很多。
差拨鼻子哼了一声,“进了这牢营的门儿,就一辈子是牢犯……安分做事,别学他们几个好吃懒做!”
那新犯被他那威严吓得不敢抬头,连声诺诺,只差把头按进裤腰里去;差拨又哼了一声,转头便出了门去;刚刚围着的犯人也分开散了。
俞修龙却鬼惊了似的扯住一人,大声问道:“差拨他刚才说什么?”
“什么什么,我没明白。”那犯人正要走开,却被他一把扭住走拖不得,一脸疑惑。
俞修龙脸色甚是焦急,“不是……他说什么进了牢营,就一辈子是牢犯?”
犯人只当是什么事儿呢,摆开他手臂,没好气道:“就是啊,他说的有什么错?”
“哎,错了吧……怎么能是一辈子?!”俞修龙眼睛瞪得吓人,笑道:“我满三年就要出去了!”
“谁告诉你的?”那犯人见他说的好笑,回道:“自大明开国以来,还没有哪一个充军犯能回去的,除了终身,便是永久了!”
俞修龙见他不像开玩笑的语气,越发急了,手臂发力,如铁钳般捏着他的手臂,连问道:“什么终身?什么永久?你说清楚!”
“嘶……轻点儿,轻点儿……”那犯人被他捏得龇牙咧嘴,“终身就是……你这人这辈子充军到死,不得解脱;永久……就是、是除了你之外,还要子孙绵延,世代充军……”
俞修龙如被惊雷震了的蛤蟆,半天合不拢嘴,额上直冒汗;那犯人趁他发呆的当儿,挣脱走了,兀自甩着发痛的胳膊,口中嘟囔。
“我不信,我不信!”俞修龙又扯住几个犯人,向他们发问;那几个犯人的答复却出奇一致。
“原来,他们骗我……他们是在骗我!”来的路上,老李老赵只说充军三年可回,好歹莫要再惹是非,捱捱便过去了。
俞修龙按住心口,他看着那营房土墙,只感到浑身窒闷,仿佛被一张大被紧紧捂住,大汗淋漓,丝毫透不过气来。
“妈的,混蛋……竟敢骗我!”
咚咚咚。
俞修龙疯了般捶墙,发出阵阵闷响;其他犯人听见声音本欲开骂,出来一看他那怒火三丈的模样,立时又把话咽了回去。
“哪个王八蛋在捶墙,不想活了?”几个性子刁的老犯人出来看见,立时劈头盖脸一顿骂,“俞修龙你发什么疯?!”
俞修龙不理会他们,只是一味捶打发泄心中郁气;老犯人见说他不听,一时气急,上来推他,岂料被他环臂反推,但觉一股大力涌来,瞬间便已跌出数尺开外,撞得闷哼。
“嘿,你这小子今儿犯拧是不是?”
几人扑上去打他,却被俞修龙三拳两脚打倒在地。
俞修龙冷眼看着地上*的几人,冷笑道:“天天不干事找架斗殴,我还以为有多能打!”他绕过几人,径直往马厩那边去了。
其他犯人一见他原来如此了得,庆幸自己没找过他的事;被打那几人当然不能白挨打,逮着平日里的“软柿子”又是一通拳打脚踢,为刚才的事出气。
“小红马,我回不去了……”
俞修龙整个人伏在红马背上,将脸埋在它的发鬃里,一股淡淡的腥味飘入他鼻中。他双眼酸涩,心念如灰,喃喃自语道:“难道要我在辽东呆一辈子?”
寒夜凄清,冷月银辉,穿堂夜风呼呼的吹着,扣响营房的木栅,扬起大院的细沙,一直吹到马棚。
自打落下娘胎,俞修龙从未觉得有这么冷过。
“咦?”
他只觉小红马举步往外走,心里一惊,原来小红马又咬开了绳子。俞修龙胸口起伏,激动道:“你的意思是带我走吗?你在这里也不开心是不是?”
俞修龙猛地坐直了身子,心思道,“当了逃犯就一辈子是逃犯……去他的逃犯,不当逃犯也是牢犯,有什么分别?”
俞修龙感到心里突突猛跳,他第一次动了逃狱的念头。小红马仿佛真明白了他的心思,步伐加快,驮着他继续向前走。
“小红马咱们走,你跟我逃出去……我带你回家。”几乎在一瞬间,他已拿定了主意,趁夜逃出牢营!
俞修龙想起妈妈和阿婷,便一刻也忍不下去了,双腿一夹小红马的肚子;那小红马顿时更快了,达达奔了起来,想是马儿识途,接连穿过几间营房、粮仓、草场,不一会儿俞修龙便看见了牢营大门。
火把照耀,高大的木营门紧紧闭着,仿佛一道钢铁巨网,将数百名牢犯困在其中不得出。俞修龙看见那营门,呼吸愈发急促,“这道门是最后的拦阻,出了这门我俞修龙就是自由身了!”
“什么人?!”
守门卫兵本是昏昏欲睡,此时陡然听见马蹄声,心生警戒,手持铁矛向俞修龙这边的逼了过来。
“小红马啊小红马,咱们能不能出去可就在这一回了。”
俞修龙翻身下去贴着马腹,夜色昏暗,乍看上去好似只有小红马在奔跑而已;两名卫兵看不真切,以为真的只有一匹马跑出马棚,不由纳闷道,“这马怎么跑了出来?管马那小子干什么吃的?”
俞修龙冷笑道,“你大爷在这儿呢。”说时已迟,那时太快,俞修龙猛地从马腹下窜出,双脚分踢二人,只听得“哎哟”、“哎哟”两声,那两名士兵向后跌倒,长矛也丢在一边。
俞修龙可不容他们起身,大步赶上,又起一脚,正中一人胸口;那士兵闷哼一声,撞上大栅,昏死过去。
另一名士兵正要去摸长矛,不料俞修龙已从后扼住他喉咙,“别动,把钥匙拿出来!”
这句话颇有些矛盾,那士兵听了前半句老实不动,哪知他又要钥匙,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快点,大门钥匙呢?”俞修龙威胁道,“拿出来,不然杀了你!”
这士兵也是牢犯中人,自是贪生怕死之辈,立时立时求饶:“别杀我……我拿,我拿。”他将腰间钥匙卸下,递于俞修龙手中。
俞修龙握着钥匙,仿佛握着绝世奇珍,心跳得几乎抑制不住,“得罪了!”提起那士兵重重摔在地上,这一下使出十成力气,非比寻常;沙尘漫起,那士兵亦哼一声,不省人事。
随“咔啷”一声轻响,俞修龙推开大门,牵过小红马一跃而上,举臂一振,小红马顿时撒开蹄子狂奔。
冷风呼呼吹刮,俞修龙的衣服被吹得向后飞摆,鼓动不息,他却觉前所未有的舒畅。举头一望,见那满天星斗齐齐闪耀,似为自己照亮前路。
他不由从马上站了起来,张开双臂,任风儿从自己颈间、腋下穿过,恨不能大声疾呼,以泄心头郁气;小红马也展露出神骏英姿,快过飞电,直可断尘逸鞅。
“啊呀……”
“妈妈,您怎么了?”阿婷见妈妈从睡梦中惊醒,自己也被她弄醒,直揉眼睛。
曾淑瑶惊魂未定,对阿婷道,“我梦见你哥他给人捉了去!”
“他被人捉去,怎么会?”阿婷更是好奇,“是什么人捉他?”
却见曾淑瑶摆头,“我也不知道到底是哪些人,只看见他们都是官兵模样,把你哥哥五花大绑,拿着刀架在他脖子上……你哥他死命乱挣,拿刀那人扬起手来,刀光一晃……我立时就吓醒了过来。”
听妈妈说得甚是骇人,阿婷也心乱了,“妈妈,你说哥哥该不会真的……出事吧?”
只见妈妈摇摇头,叹了口气。
阿婷看见妈妈下了床,心知她又到哥哥房里去坐了,“唉,哥哥……你一定要好好的,不然我和妈妈只怕哭也哭死了。”
刚阳之怒 第128章 出境
“呼……”
此时天渐近黎明,不知不觉俞修龙已骑着小红马行了一夜,只觉眼皮沉甸甸,不住耷拉下来,“小红马,你累了吧?”他一拉缰绳,止住了小红马。
俞修龙翻身下地,只觉肩膀、脖子又酸又胀,一动便“咔咔”直响。
他不知自己到了何处,更不用说辨明前路方向,一时陷入苦闷之中。他慢慢往前走,但见远处是一片荒凉的秃山,空中连一只鸟雀也看不见,四周空空荡荡,砂石裸露。
当下凛冬已至,草木凋零,在俞修龙面前只有几颗光秃秃的树,好似枯瘦的老者,向天空举手呼唤。寒风乍起,吹得那枯树不住颤晃。
奔行一夜,俞修龙感到困意来袭,便将马儿系在树边,自己则就地坐下。正是冰寒时节,又在如此荒凉之地,地上如同冰一般冷,一般人只怕要被冻出毛病来,可但对俞修龙这刚阳之体来说却算不得什么。
他将身子靠在一棵树上,不一会儿脑子一沉,慢慢失去意识。
“芦苇飘,芦苇长……多少高堂名利客,都是当年放牛郎。”
俞修龙闭着双眼,不知怎么从鼻子里哼出这段童谣来,令他想起那天祭祖之日,两人商议给孩子起名儿的场景:“孩子,可爱的孩子,一个定然不够……”
“秋彩……秋彩……”
这些年来,他未曾向妈妈、阿婷或者牢中狱友有任何表露,始终将对秋彩的思念压抑心底,积蓄已久,情愫至强无处释放。虽是阖着眼皮,他的双眼却是溜溜急转,动个不停,于睡梦之中淌出一线泪来,在腮边垂挂。
俞修龙猛然睁眼醒来,但看天高地远,万籁俱静,好似这个世上只余下自己这渺小的一人,孤寂之感顿时如潮般袭来,冲刷自己周身百骸,只觉一时酸楚极了。
他回头去牵马,只听小红马嘶了一声,声气虚薄。俞修龙听得不对劲,用手摸了摸它的身子,只觉有些微颤,“小红马,你怎么了……不会是病了吧?”
昨夜猛奔一路,天气又如此寒冷,此地空旷,萧风呼呼不止,只怕小红马已被冻出病来。
他抱着小红马的身子给它御寒,调息运功,“太元真气”循着经脉绕了几匝,透体而出。一时他身体直如火炉般,向四周散发热力;那小红马被他供暖,发了一通汗,渐渐好了些。
他拍拍马脖子,小红马耳朵忽然张起,似听到了什么声音,俞修龙也凝神屏息仔细去听。
这时,杂乱的马蹄声传来,俞修龙心叫不妙,原来竟是差拨他们带人追来了!
“在那儿……别跑!”
俞修龙可没那么傻,自己好不容易逃出牢营来,岂有束手就擒之理。他双足一点,猛地跃至小红马背上,手腕急抖缰绳,口中道:“驾,驾!”
小红马也知危险来临,立时好似四蹄生风,狂奔起来;差拨等人见他逃跑,奋起追赶,口中只顾叫喊道:“俞修龙……你跑不掉的,站住,给我站住!”
昨夜得知有人逃狱,管营、差拨皆是大为震惊,再也无心睡眠,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这北疆牢营如同炼狱似的,犯人在里面大多过得极为压抑,全无自由可言,若是一旦有人开了这样一个头,只怕引得其他犯人也纷纷效仿。如此一来,牢营里可还有安稳日子过么?
要知道,牢营里跑了犯人,管营和差拨都是要治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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