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阳之怒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潜思
“这家伙必须追回来,我要好好收拾他!”差拨又急又怒,他知道让俞修龙逃脱了会造成什么样后果,大呼道,“大家伙儿给我追,谁若抓到……我免他一个月劳役!”
这可是个诱人条件,众人听了这话纷纷奋力追赶,谁都想抢在前头,享那一个月的安逸。
“站住,站住!”
“俞修龙,你停下吧……”
“回来!”
后面叫喊之声此起彼伏,俞修龙听得心惊,他知道自己被人抓回去肯定落不到好,更不想在那牢营里呆一辈子。于是他双腿猛夹马腹,厉喝道,“小红马,咱们被抓到可就完啦!”
他遭人追赶,一时慌不择路,竟驱马入了大片泽地之中。
小红马病未痊愈,不复昨日神勇,跑不多时,已是腿脚乏力,渐渐慢了许多。
“你跑,我叫你跑!”差拨越赶越近,恶狠狠吼道。
入泽地越来越深,双方距离已是越发近了。
所幸气温极低,沼泽上几乎都结了冰,俞修龙听见后面众人声音越来越近,须臾不过两丈之外,心里无比焦急,恨不能生出翅膀来,扛着小红马飞走。
“嘎嚓”一声,他跟前的冰面倏然裂开,凹进去一大块;小红马前蹄下陷,高声嘶鸣。“哎哟……”俞修龙一时也反应不及,身子猛地前倾,骨碌碌滚了出去,所过之处,冰面咔咔崩开,如电光般绵延数丈。
俞修龙听见碎冰之声,心知万万不能停留,使出“灵狐三窜”来,身子浑不着力,如劲风鼓起的树叶子,猛地向前跃出一大截来,终于踩上了陆地。
“哎哟!”
“救命,救命!”
“啊,咱们陷到沼泽里去了……这下可算完了!”
只听身后传来众人的惊呼和马的嘶鸣声,俞修龙刚刚站定,此时听见他们的声响,回身一看,见那些人和马都困在沼泽里,手忙脚乱,身子不断下陷。
“小红马!”
俞修龙失声呼唤,只见小红马深陷泥潭之中,受了极大的惊吓,不住嘶叫,可是它越挣扎便陷得越快。方才俞修龙所滚过的冰面已尽数崩裂,露出底下一大片沼泽来,仿佛黑黝黝的巨口,吞噬万物。
“小红马!”俞修龙双目一红,欲哭无泪。
在牢营里生活两年多,这匹小红马可说是自己最好的伙伴,比那些没人性的家伙强多了,更何况昨夜它带着俞修龙逃出了牢营,让他重获自由。
众人越陷越深,有的已被完全淹没,泥潭上仅鼓起几个浑乎乎的气泡;有的人伸直了一双臂膀,兀自在做最后的挣扎;那差拨生得人高马大,平日里对犯人们颐指气使,蛮横霸道,可此时深陷沼泽之中却如同小羔羊一般,苦苦挣扎,痛哭流涕。
再看小红马,也已渐渐消失在俞修龙的视野之中,“咴咴咴……”,又只留下一串可憎的泥水气泡。
俞修龙眼睁睁看着他们被沼泽吞没,心头十分悲切,闭了双眼,蹲在地上久久不动。
凄凉的风自远方山间吹来,穿过空谷,摇晃杂草,掠过俞修龙的头顶,吹了好一阵方才止息。
此时四周寂静无声,仿佛那些人和马似都不曾来过。
他摇摇晃晃站起了身,转头向后走去,不时滑入泥泽之中,幸得拼命拉住了旁边的树根、石块,方才避免做了沼泽亡魂。
俞修龙浑浑噩噩,带着一身泥浆,竟来到了一条大江边上。平日里这江边两岸青峰耸立,江中之水蜿蜒曲折,急流险滩不断,本是旖旎风光,山水如画。
但如今天寒地冻的时节,江面上已然结了一层厚厚的冰,俨然成了条平坦大道。
“嗯?”方才一幕还在他脑中久久回想,俞修龙不禁感到有些迟疑,停下脚步,站在江边上发呆,想道:“江面不比沼泽那么危险,即使落水亦可游上岸。”
他如此想来,便再也不加顾忌,只抬脚走了过去。踩在冰上甚是滑溜,俞修龙一不留神便猛跌了一跤,屁股向后,双手撑地,痛得大呼。
“哎哟!”
“哎呀妈呀!”
他还未走过半程,便痛跌好几次,手掌已跌的通红,更不论抢先着地的屁股了。
“站着不行,我爬着过去总行了吧。”他四肢着地,如同一个蜘蛛般前行,这下果然没了摔跤之虞,甚是安稳。
他不知道的是,自己已跨过大明与朝鲜的天然边境——鸭绿江,进入了朝鲜境内。
刚阳之怒 第129章 被捉
俞修龙穿过一片原野,渺无人烟,甚是荒凉,感觉自己又饥又困,只想好好吃点东西然后睡一觉。
可这里莫说人家,便是连个燕雀儿也不见,上哪里去寻吃的?
他又咬牙走了许久,四处寻找可食之物,步履沉重,仿佛灌了铅似的,若不是肚子饿极,他已然躺下休息了。“诶,前面有棵果树!”
俞修龙看见岩壁里伸出一棵果树,接着小小果子,通体粉红,如蜜桃儿一般喜人,不由颇为诧异。如此隆冬时分,万物萧瑟,不应该连叶子也看不见吗,怎么会好好的结着果子?
他来了精神,一溜小跑过去,当下也不迟疑,扯下两个果子在衣服上擦了擦,便塞进嘴里大嚼起来。
“嗯,唔……这小蜜桃水挺多的!”
两个小果子一滑下肚,冰冰凉凉直入五脏庙作祭,不觉饥渴感已消减许多。
可他仍不尽兴,便又扯下几个“桃儿”来吃,那蜜汁在口中漫溢,只觉唇齿生香,甘之如饴。“真好吃啊,这东西怎么如此香甜……太好了。”
俞修龙在牢营生活几年,可从未吃过这般上佳果品,此时有幸尝之,自然不想轻易放过。
“哎呀,一不小心吃多了……嗝!”
他摸摸渐圆的肚皮,打了个饱嗝;再看那果树较之先前已轻盈了一大截,因为他这一阵儿吃掉不下二十个果子,撑得有些难受。
他沿着一条山路直走,忽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凝神细听,似乎是朝鲜语,不由惊到:难道我已入了朝鲜境内?
俞修龙望了望来路,但觉四野苍苍,不知所向,心生凄凉之感,只得硬着头皮往前走。哪曾想他越往前走,所到之处无不是村落衰败,十室九空,满目疮痍,百姓流离失所,道旁恶匪横行。
“咱们大明不是帮朝鲜赶跑了日倭军队么,怎么还是这个样子?”俞修龙很是不解。
不知走了多少天,鞋已破穿了底子,不觉他已到了平壤境内。俞修龙曾随军驻扎这里,倒还有些印象。
此时夜幕降临,他就近寻了块光溜溜的大石,贴身仰躺,双手覆在肚子上,二郎腿高高一翘。凉丝丝的风吹来,不断撩拨他的发梢,俞修龙觉得困意上涌,眼皮发重,很快便睡了过去。
一间破庙内,两女相扶走出。
“小姐姐,你叫什么名字?”说话这人竟是小蝶,她穿着一身冰蓝长裙,比此时天空还要淡一些,颇为清纯灵秀。
“古……古若妍……”
只瞧古若妍一头秀发开散下来,脸上泪痕未干,衣裙也是破破烂烂,有许多撕裂的口子,显然方才吃了什么苦头。
“咱们这是去哪儿?”她问小蝶道。
“送你回去,你住在哪儿?”
古若妍摇摇头,说道:“我没有地方可去……”
“那回天香谷吧,我和师父住的地方。”小蝶问她:“你愿意去吗?”
古若妍心想自己孤身一人还能去哪儿,不妨就跟着她去吧,便冲小蝶点了点头。
她与哥哥古胜川在郑州失散,一路颠沛流离,四处乱走。不料遭一歹人劫持,将自己掳至破庙内欲行不轨。
正在挣扎无果、心生绝念之际,忽听“咻”一声细响,但见那歹人惨叫倒下,在地上软绵绵抽搐,口中直冒白沫。古若妍得以起身,满脸泪痕,尚自惊魂未定。
这时,一位蓝衣少女走了过来,对自己道:“你没事吧?我正好从这里路过,听见你的惊叫声便进来查看,好在……来得是时候。”
“谢谢你,小阿妹。”
古若妍眼儿肿肿,心中百感交集,若不是这位少女前来相救,后果简直不堪设想,她哭了一会儿,给少女下拜道谢。
“哎,别呀……”小蝶双臂一抬,搂起了她,“我和你一样是女孩子,见你受欺负自然要帮的。”
古若妍不知说什么才好,忽觉头重脚轻,昏了过去。
“哎呀!”
“嗯嗯……嗯呃呃呃嗯……”
俞修龙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被人绑着双手,动弹不得,又遭他们拿刀架在脖子上,心中急得不行。一心想说话,可他嘴里被人塞了根粗木棍,怎么也说不出来,只能发出些“唔唔嗯嗯”的声音。
见这几人皆是明军兵服,他心思道:搞错啦,我俞修龙好歹也是行伍出身,如假包换的抗倭英杰,今儿个怎么被大水冲了龙王庙,让自己人给捉了?
拿刀的几个士兵,正围聚商讨,其中一个生着八字鼠须,尖嘴猴腮,“这小子鬼鬼祟祟,形迹可疑,以我判断……很有可能是个敌军奸细!”
俞修龙心里有苦叫不出来:哥哥也,你见过躺在地上睡大觉的奸细吗?
“哼,这几日被可日本狗奸细害苦了……狗奸细,一刀杀了他!”旁边一士兵似颇为暴躁,将手一抖,刀光忽闪若练。
“先不杀他,割点东西下来玩玩。”一人接口道。
瞧那白晃晃的刀刃,冲自己口鼻散发冷冽寒气,好似随时会要了自己性命,俞修龙不禁背冒冷汗,呼吸急促,直咽口水。”
那士兵经人提点,恍然大悟,一把揪住他衣襟,大声道,“小子,你是要耳朵还是要鼻子?快说,军爷问你话!”
俞修龙哪里说的出话,只嗯嗯唔唔一阵乱哼,身子不住扭动,无奈被绑的严严实实,挣脱不开。
“不说话是吧,那就是都不要了?”
士兵拿刀就要切他耳朵;俞修龙急得乱挣,好似一条脱离了湖水的鱼,头缩脚蹬,翻个不停。
这时,只听旁边一人劝道,“先别动手,咱们还是先把他押回去,让大人审他一番,万一问出什么敌军情报,咱们岂不是大功一件?”
那几个士兵一拍脑袋,对呀,确实是这么个理儿!
“起来起来!”
俞修龙被他们粗暴扯起,押着往前走。
他被这些人带进了一个军营大帐前,那几个士兵向帐门口的卫兵通禀,“我们抓到了疑似敌军奸细,请大人发落。”
卫兵请示过后,立即从帐内出来说道:“大人说了,押他进去。”
厚厚的帐帘訇然张开,俞修龙遭他们架着进帐,刚看见里面坐着的大明官员、将领,便被士兵们按跪在地上。
“邢大人,我们捉了个奸细。”
正首座上的是新任兵部尚书邢玠,面容清瘦,他扫了俞修龙一眼,问道:“在哪儿抓到的?”
“回大人,在狼草谷。”
在座的几位官员、将领也纷纷盯着俞修龙看,其中有位老者刚瞧他一眼,登时目透精芒,站起身来向俞修龙走去。
“成先生,你……”邢玠瞧得奇怪。
这老人正是成元齐,他五指一张,隔两寸虚按在俞修龙面门,只听“嘶嘶”声响,在俞修龙和他的手掌之间搅起一股无形罡气,来回穿流;众人一见这情景,立时瞪起双目,张开嘴巴,大感惊诧。
两人身上不断涌出真气,形成一大一小两个气团,互相碰撞,“噼啪”作响。
那木棍受不住这气劲激流,竟“啪”一声断为两截,被卷落在地。
“唔唔……”俞修龙被他强力真气所逼,如遭巨岳压顶,周身难受,连气也喘不过来,不一会儿脸已憋的紫红,口中不住闷哼。
“呼”的风声响起,他只觉对方忽然撤开手掌,终于得以喘息,立时张嘴大口大口地呼气。
“你是谁,怎会我那‘太元真气’?”成元齐将手收回袖子里,发问道。
听到“太元真气”四个字,俞修龙猛地抬头,见这老者长髯飘荡,不怒自威,忽想起了什么,竟鬼使神差问道,“您可是成元齐先生吗?”
成元齐微微错愕,随即点了点头;帐内其他人听俞修龙此时说话,方知他竟是中华人。
见他点头,俞修龙不由心里一喜,急忙说道:“成先生,我这是……我是跟着秀珠学的!”他曾和成秀珠有过深厚情谊,此时危难时刻,竟碰见秀珠的父亲,灵机一动,便转说由她传授。
“哦?”成元齐抚了抚须,脸色缓和许多,“你是她朋友么?”
俞修龙将自己与秀珠的事情大致讲了一些。
成元齐听他说到“太元真气”可互生感应之事,更信他所言非虚。方才一见此人便觉惊异,正因为感知他体内行气法门是“太元真气”的路子。
邢玠此时出声问道,“成先生,这位是你故人?”
“是。”成元齐回身道,“邢大人,这年轻人是小女的朋友,却不知怎么来到这里……我看就把他交给我吧?”
“嗯,如此也好。”邢玠准许。
“多谢大人。”说完,成元齐便带他进了自己帐内。
他伸手轻拍,只听“嘭嘭呲呲”,俞修龙身上绳索尽皆崩裂开来,掉落在地。
俞修龙被捆了许久,浑身上下酸疼的厉害,他拍肩弹腿,舒活身子筋骨。
“年轻人,坐下说吧。”成元齐用手指了指凳子。
俞修龙谢过,自报家门道:“我叫俞修龙,曾在军中听说过您的大名……那时还是李如松将军告诉我们的……”
“哦?”成元齐更加好奇了,“你在李将军手下当过兵?”
“是。”
“我儿子也在李将军手下当兵,亦在辽东。”
俞修龙摇摇头,“不是,几年前李将军率领我们入朝抗倭。那一次咱们明国军队大发神威,打得倭贼闻风丧胆,痛快极了!”
“原来你是抗倭老兵了,很好,很好。”成元齐看他的目光越发透出欣赏之意,微笑道,“你怎么来到这儿?”
“唉……我打死了人……”俞修龙此时才将自己如何被发配辽东,如何逃狱的事情说了出来。
成元齐听后沉默一阵,感慨道,“我大明盛世国力富强,可这卫所军制却是弊病甚多,动辄把人充军戍边,如此下去,隐患极大啊。”
“成先生,您怎么在朝鲜……不对,我大明在朝鲜驻军,难道是日倭贼又来了?”俞修龙对此也极为好奇。
成元齐点了点头,长髯如丝,起伏不定:“是啊,你说对了。”
“什么?!”
俞修龙显然惊愕万分,从椅子上倏地站了起来。
刚阳之怒 第130章 初会
原来,成元齐先前所卜之卦一点儿不错,明使团回国没过多久,日本果然自水上发动袭击,再度侵入朝鲜。
万历二十五年七月,绰号“海贼大名”的九鬼嘉隆率领七千水军、六百艘战舰,呼啸而至,猛攻朝鲜釜山港口。
如此骇人攻势之下,朝鲜水师几近被毁灭殆尽,仅余下战船十二艘。
“倭贼真是可恶!”俞修龙愤恨不已,将拳头捏得紧紧的,咬牙切齿。他想起这一路上的所见所闻,无不是凄凉伤切、民生凋敝之景,整个头皮都发麻起来。
战火一起,又有多少百姓家破人亡,亲离子散?
成元齐亦感叹,“日倭贼心不死,我大明无安宁之日啊……”
议和破裂,他归国之后本欲禀报实情,可却被上司石星私自截了下来;这石星也不知是搭错了哪根筋,居然胆大包天,以谎言欺瞒圣上。
短短数月之内,日本大军便先后攻破了泗州、光州诸城,浩浩荡荡向南原挺进。若是南原一旦失守,则大明天津、登、莱等地皆失去了屏障,扬帆可至。
朝鲜上下举国惶惶,再度遣使向大明求援。万历得知真相后龙颜大怒,当即将石星下了大狱。他本欲将成元齐也一并论罪,幸有梅阁老出面说情:据徐一贯等人禀报,此人敢当场痛斥日倭君臣,毫无惧色,可见是个有胆识的人物,不妨让他戴罪立功吧。
于是在他的授意之下,成元齐再度请命,愿以戴罪之身来到朝鲜,为国建功。得了万历应允,他便与军同入朝鲜。
只是他官职卑微,仅仅作为一个参军幕僚,并无什么实权,所幸邢玠对他颇为器重,将不少抗倭事务都交由他来处理。
兵者乃国之大事,成元齐虽有盖世神功,却也被这军国大计累得心力交瘁。此时一想起来,他又觉颅内阵痛,仿佛千万根针在脑内攒刺,实难忍受。
“成先生,你没事吧?”俞修龙见他以手扶额,面相痛苦,顿时大吃一惊。
“没事……没事。”成元齐抬眼看着俞修龙,晃神间只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次子银笙,“你、你真像我儿……”
俞修龙想起珠珠曾说起过她二哥成银笙,便说道:“您方才说在辽东的就是他吧?”
一提起他来,成元齐额头仍在冒汗,面上却舒缓许多,“好久……好些日子没见着银笙了,有时候想一想他……家里那几个孩子也不知怎样。”
此时此刻,他哪是江湖上盛名广传的“齐天先生”,只不过是一个思念儿女的老人家罢了。
“成银笙……他的武功是不是叫‘龙虎浩气诀’?”俞修龙突然想起,问了一句。
成元齐眼色惊奇,不禁露出慈笑,“这你也知道?”
俞修龙亦笑道,“嘿嘿,大家都说我们俩像,不知道他武功与我像不像?”
“一看便知。”
话音未落,只见成元齐忽地一掌击来,毫无征兆。
瞧他掌势平平无奇,并没什么厉害之处,可俞修龙还是心里一惊,“灵狐身法”随心而动,向后掠出数米开外。他本不欲动手,哪知成元齐看似轻飘飘一步,却比自己快的多,瞬息间那手掌几乎已贴近自己面门,威压暴增,恍有倾山震岳之势。
无奈之下,他只得将身一矮,伸出双臂去架成元齐手腕、手肘,脱口欲喊“成先生”。哪知刚刚与他手臂一碰,便觉一股绵柔劲力遽然涌入己身,闪电般在七经八脉走了一遭,登时嗓子发哑,喊不出来。
俞修龙体内“刚阳之气”早已土崩瓦解,尽数溃散,不觉身体酥麻,腿脚软了下去,幸得成元齐劈手提住他身体,才不至于跌坐在地。
“呵呵,捕风拿云手练的不错。”成元齐指尖透出真气,灌入他体内,“你会的武功挺多啊。”
这真气一入体内,俞修龙仿佛大热天里冲了一盆凉水,清爽舒态,浑身立时振奋起来。
他随着成元齐回到原位,“听珠珠说‘太元真气’和‘捕风拿云手’可算是一家功夫,小子有幸把两门都学了。”
“秀珠这丫头怎么什么都跟你说?”成元齐暗地里嘀咕一句,微微起疑,转而说道:““捕风拿云手妙则妙,不过亦需要极强的内力……若是碰见厉害敌人以真气反制,那倒弄巧成拙了。”
当年成家先祖和天志祖师是好友,曾共同合创许多武功,两人均成一代高手,可武学理念却慢慢有了分歧,后来何天志南下开宗立派,这才有了威震福建的“天志派”。
“俞修龙,方才我化气在你体内走了一遭,怎么只有阳元而无阴元,这是怎么回事?如此基础的东西秀珠也没教会你吗?”
俞修龙听他如此一问,自己也懵了,“这个,我真不知道……”
“同练太元真气,你和银笙两个一是极阳无阴、一是盛阳薄阴,这已是一分相似;一个辽东参军,一个辽东充军,这已是二分相似;一个练‘龙虎浩气诀’,一个使‘捕风拿云手’,都是大开大合,讲究气势的功夫,常言道‘云龙风虎’,这又添了一分相似……”成元齐看他身材气度也与银笙相仿,不禁目含慈意,“看到你呀,就当看到了他。”
俞修龙立刻上前道,“成先生,我想留在这里!”
“哦,为什么?”成元齐脸上现出欣喜的红光。
“我要入伍……打倭贼!”
正如于中流所说,日本明着攻打朝鲜,实则打得是大明的脸面。俞修龙是抗倭老兵,自然对日倭恨之入骨,此番来到朝鲜,正好再当一回抗倭英雄。
成元齐不禁大笑,一手拍他肩膀道,“好小子,我待会儿就跟邢大人说,让你入营!”他本有此意,谁曾想俞修龙主动提了出来,怎能不叫他高兴呢?
“成先生!”
这时一名将官模样的人撩开营帐,走了进来,“倭贼又有动作了,这是探子得来的情报。”这人细须长眼,颇有一股英气,看见俞修龙也在帐内,打量一番,见他衣着破烂,身上脏兮兮的,不由疑惑,向成元齐问道,“这是……”
他不认得俞修龙,俞修龙却一眼便认出了他,起身叫道,“李参将,是我呀!”
这人正是李如梅,经壬辰一役他已升至辽东副总兵,此次哥哥李如松没来,他却来以御倭先锋的身份再次来到朝鲜。
“你是……”李如梅又仔细看他一番,只觉这人刀眉俊眼好生熟悉,但就是有点儿想不起来。
“我是俞修龙,小龙啊!”俞修龙见他始终想不起来,急得出声提醒道。
“小龙……哦,我想起来了。”对他的印象渐渐浮现出来,李如梅一把抓住他胳膊笑道,“我说怎么眼熟,上次抗倭就有你,这次又来了!”
俞修龙连连点头,“李参将不也是二进朝鲜吗?”
成元齐此刻插嘴道,“如梅现在是辽东副总兵兼御倭先锋,他不来怎么能行?”
李如梅见成元齐拿自己打趣,转头冲他笑道,“成先生,这次探来的情报,请你过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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