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阳之怒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潜思
浅野幸长想了一阵,觉得可能真是自己多虑了,点了点头,“好吧,我亲自去督促受降之事。”
“好好好,有你去我更放心!”加藤清正说,“待咱们瓦解了联军,咱哥儿俩一定要好好喝上几杯,庆祝大捷!”
这日正午,空中飞过几只大雁,浅野幸长领着一队大军开始受降仪式,风卷飞沙,吹得人眼都睁不开,面上一阵阵微痛。
风来的怪异,而天色也忽明忽暗,浅野幸长背后的白色披风飘摇不定,他始终放不下心来,暗暗戒备道:“瞧今天太阳时隐时现,分明是天之异象,太不正常了。”
“难道他们真的有什么诡计么?”他举头望着灰暗下来的天,见那些大雁渐渐飞远,消失在天际,不由道:“除非他们联军像这大雁一样,空运粮草兵力……呵呵,但这怎么可能呢?!”这些天来倭军观测到天空并无异样。
他正在遐思之中,忽听“喀喀”声响,不由一怔,只见那岛山城门正缓缓打开,四面涌起许多灰尘来。浅野幸长心中不由激动起来,看着那越来越开的城门,双眼泛光,“哈哈。”他如今再入岛山城,意义可大不一样。
大军往城内行去,一切都是那么顺利,浅野幸长看着两旁恭立的朝军士兵,嘴角忍不住露出得意的笑,此时天也开了,明亮的金光穿透云层,照射着大地。
说时迟那时快,忽然传来“砰砰砰”一阵枪响。
城中高处忽然出现许多联军,千张弓弩,百杆火枪,凶猛开火,只见那火光吞吐,枪弹、飞箭破空而来,击穿地面,扬起黄色沙尘,地上瞬间出现无数弹孔、白色箭羽,触目惊心。
“什么?!”
浅野幸长突然耳听剧响,还未回神,只觉硝烟四起,格外刺鼻,他恍惚了一瞬,急忙掉拨马头,向开躲去;这时倭军陡然受袭,骚乱了一阵,随即开始反击。
双方在城内展开一场激战,弹矢如蝗,密不可躲。一道如雪银光在乱军之中穿梭,直如急雷快电,所过之处血光飞溅,惨叫迭起,无情收割着倭军士兵的生命。
“哎哟!”
浅野幸长的马被一箭射中了腿,嘶声长鸣起来,它陡一矮身,膝盖磕在地上,差点把背上的浅野幸长给颠了下去;浅野幸长急忙抓紧马缰,稳住身形,头上的头盔已歪下来罩住了双眼。
此时倭军被联军居高偷袭,自然陷于被动之中,伤亡较大,开始后撤。
“将军,我们掩护你,快撤!”
数名士兵掩护着浅野幸长撤退,他颤着手扶好头盔,低声怒骂,一边借着隐蔽处遮掩自己,一边往城外撤去,好不狼狈。
“嗖嗖”之声响个不停,浓烟弥漫,遮蔽长空,浅野幸长只觉自己口干舌燥,眼睛酸涩极了,他四处环看,心内既不甘心,更感疑惑:“这城中的联军人数不少,只怕没有五千也有三千,这这……是哪儿来的?!难道真的是神兵天降不成?”
激战一番,倭军伤亡渐增,纷纷往城门处退却,想要突围出去。可就在这时,一股联军忽然堵住了城门,双方立时厮杀起来,昏天暗地,呼喝不绝。
俞修龙手持“细雪”,施展开来,如同杀神一般,银刃已饱饮敌军鲜血。
眼瞅他已杀到浅野幸长跟前,势不可挡;浅野幸长急忙命令士兵去阻他,但却都被他斩于刀下,不由脸色煞白:“难道我浅野幸长今日命丧于此了吗?”
只是他怎么也搞不清楚,今日受袭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来成元齐经那一次卜卦提点,观察了蚂蚁与地穴,忽然想到了一个计策,那就是挖掘地道,暗中运送兵力过去,同时输送粮草回来。
他想起营中有金凿子,银钻子这两个盗墓高手,所以特意召见二人,要他们率人悄悄挖掘地道,通往岛山城内;同时为了转移倭军伏兵的注意力,又特意让部分朝鲜士兵前去做铒。就在双方不断拉扯的过程中,数千明军士兵带着武备潜往岛山城内,悄无声息,令加藤清正和浅野幸长始料未及。
正因为如此,加藤清正和浅野幸长还以为明军开始撤走,前去支援辽东战事,谁曾想竟是用这等方法瞒过自己的耳目,偷偷潜入了这岛山城中,又假意发书前来,诱使己方入城。
他俩一心认为己方守卫森严,即使联军插翅也不得通过,谁曾想联军不从天上飞竟从地底爬呀!
这时城门被双方士兵击开一条豁口,浅野幸长灰暗的眼里忽然有了一道光,喜道,“吾得生矣!”
在士兵的掩护下,他快速爬上一匹马,急抖缰绳,向城门外奔去。
“哒哒哒”马蹄声响,浅野幸长心中如同春风拂过,激动不已。
“快看,那倭贼首领要跑了!”
联军中有人喝了一声,这时他们纷纷怒目,发狠砍杀起来,刀刃相击,磕出不少缺口来;俞修龙见浅野幸长已冲出城门,心中急切,环顾四周一通,将“细雪”衔在口中,双手并用,如猿猴般攀上了城头墙上,展目一望,只见浅野幸长俯身往前,残破的披风在风中招摇。
他手中握紧“细雪”,不断瞄着双方距离,咬牙切齿,“嘿”的一声,猛力掷出!
“啊呀!”
浅野幸长正在庆幸之际,忽觉背后锐痛,一阵冰凉,大叫一声跌下马来,以脸扑地,披风上沾满了沙土。
“呃呃,可恶……”这一下可摔得着实不轻,他脸上冒着点点血痕,用手撑地,艰难地向前爬去,可鲜血从从背后冒出,如同流水一般,须臾间便将披风染得血红。
一代倭军智将,就此命丧。
联军士兵见浅野幸长被飞刀刺中,不由齐齐欢呼,声势大振;而倭军见首领坠马,军心大乱,纷纷乱跑起来,被联军杀得毫无抵抗之力。
这队倭军已经尽数授首,俞修龙在一片欢呼声中跑下城头,被联军簇拥起来,抛向天空。
他击杀倭军一大首领,自然被人视为英雄,享受众人的欢呼顶礼。
“哈哈,哈哈!”俞修龙已不是第一次成为局势中的焦点,但这一次却最让他感到自豪,因为联军终于破了倭贼的围困,解了心头大患!
刚阳之怒 第148章 功亏一篑
成元齐心知岛山之计已大获成功,而且还击毙敌将浅野幸长,便立即亲率大军出动,与岛山城内的军队共同夹击加藤清正;加藤清正此刻正在营中用饭,做着白日美梦,忽然听到浅野幸长受伏身亡的消息,仿佛被九天外的一个霹雳击中,浑身剧颤,双眼失神,手里的勺子“啪”一声落地,摔成了碎片。
“这,这这……”加藤清正愣了好久才回过劲儿来,唇角止不住哆嗦道,“没想到啊没想到,这该死的老狐狸…...他们若是从天上飞也防了,可,可谁料到竟然从地里爬呀!”
“浅野君!”
加藤清正只觉心底升起一股绝望之意,双手高举,朝天大喊。
联、日双方于蔚山、岛山之间又战一场,倭军众兵将已是吃过大亏,心中生畏,如何还能发挥出战斗力?战不多时,加滕清正便带着剩下的士兵灰溜溜遁逃,如丧家之犬,极其狼狈。
成元齐挥手进军,再次分成几路,命董一元领兵再度去攻泗川;董一元领着兵马开赴泗川,枪炮在前开路,先破了泗川城所屯的三道前营。他索性命兵马继续前进,意欲一鼓作气,直取泗川。
泗川守将岛津义弘身为“日本十二大将星”之一,历经大大小小众多战役的洗礼,自然也不是吃素的。他只守不攻,以逸待劳,凭着强大的铁炮队轰击联军;联军处于攻势之中,往往无处可避,只得拿身体去挡火弹飞箭,用自己性命换取队友存活的生机。
倭军炮队竟以铁片钢钉填入炮中,杀伤力极大;联军将士虽有铠甲护身,但怎能抵抗住这些滚烫的利器,一阵冲锋下来,被割伤刺死的士兵不计其数,遍地横尸,血流成河。
眼看伤亡不小,董一元渐渐心急起来,命令士兵结成密阵,双手高举大盾前进,为自己这边的弓弩手和枪炮手做好掩护。有了这坚固的盾阵遮掩,联军伤亡减轻了许多,慢慢逼近泗川城门,部分士兵甚至已经开始架设云梯往上攀爬;岛津义弘急令弓弩手射击,一时间搭弦张弓之声不绝于耳,箭落如雨,日光难透,令联军攻势顿止。
“快,炮车继续往前推进!”董一元将鞭子一挥,下令道。
“是!”
炮兵们齐声发喊,推炮前进,炮车的车轮轧得石子“咯咯啷啷”响,这门大炮又粗又阔,炮口高昂直指苍天,势如龙虎。
“开火!”
“轰”一声,炮口喷火,那炮弹正中城头一块,一阵黑烟滚起,只见那片墙上的旗帜掉到城下来,飘飘荡荡,扑落在地。城内倭军受此震惊,纷纷骇然;而联军见敌方倒了一面军旗,皆是感到心头鼓舞,更加不要命的冲杀,嘶声厉啸,一时间墙上爬满了联军士兵,密似飞蝗。
“继续开火!”
大炮连番开火,抖震着躯体响个不停,炮筒子已被烧成通红,仿佛烙铁一般,散发出炙炎热力,将四周的炮兵皆烤的直冒大汗,心中叫苦;董一元见己方攻势增强,隐隐压住敌军,心头大喜,一时不察,只是急命大炮保持火力,助步兵队伍攻城。
“嘿哟,嘿哟!”
许多联军士兵齐声喝着口号,合抱着大木柱向城门发起冲击,将那城门撞得“簌簌”直落灰;岛津义弘身在城上,只觉得那巨大的柱子撞一下,整个城墙便猛地颤抖,好似要被推倒一般,沙土哗哗俱落,好不厉害。眼见敌军破门在即,他也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实在没有办法,竟拔出佩刀来与儿子岛津忠恒亲自上阵厮杀。
“呀呀……”
“吭吭当当”。
双方在城头四周杀得不可开交,刀光血影,硝火黑烟。随着越来越多的人伤亡倒下,一时鲜血染满了城头,经日辉一映,红黄交织,令人心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大战决胜的关头,忽然只闻“嘭”一声巨响,一道火柱腾空而起,冲上丈许来高,远看好似火龙升天一般;许多联军士兵发出惨嚎声来,躺倒一片。
董一元也被这剧震冲击,险些被掀倒在地,“怎么了?!”眼见士兵口吐鲜血,战阵骚乱,他大声呼叫起来,“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
“回将军,大炮炸了!”
“啊?!”董一元本已做好了破城立功的准备,可绝没有料到在这紧要时刻会突发这等情况,“怎么会炸呢?”董一元抱着脑袋,只觉眼前发黑,险些一头栽倒。
这等情形并非偶然,他不知这是大炮使用过度和历来火器保养不佳的双重因素所致,以前壬辰之战时亦有多次炸膛情况出现,没想到时隔多年依然未能解决这个隐患。可不同以往的是那些是火枪,这一下却是危害更大的火炮,而且来的可真不是时候,偏偏发生在攻城战最关键之时。
“速去抢其他几门大炮。”董一元总算脑子没有完全昏掉,大声下令道。
轰!
他话音未落,又一门炮突然爆炸,士兵们伤亡大片,原本好好的阵型已乱的不像样子。
岛津义弘亦发现联军状况,此时他们内部大乱,后方士兵无法跟上,与前方登城士兵断离开来,“敌军大炮炸了,正是咱们反攻的好时机!”他率兵反攻,将那些联军士兵砍杀下去,浑然不顾自己身上的伤势;有了主帅奋不顾身的杀敌,倭军士兵更无畏缩之理了;联军虽然勇猛,但奈何后济无力,渐渐人越来越少。须臾之间,双方的突然气势掉了个个儿,倭军开始压着联军打了。
见联军败退,倭军立时大开城门追杀;董一元见此时大势已去,兵将皆颓,若再迟疑只怕伤亡更甚,因此只得下令撤军,“全军速速后撤,盾兵断后,不得再乱!”奔赴泗川之前成元齐曾叮嘱过:两军交战之中,无论攻守皆须严格按照阵型行动,阵不乱则无害,否则祸患无尽。
联军乱了一阵,渐渐被诸将梳理过来,有条不紊地开始撤退;倭军追杀至一片山地之前,遭到联军的盾兵顽抗,竟讨不到什么便宜,士气已疲,又慢慢低落下来。
岛津义弘在远处瞧见,也不得不感叹道:“虽败不乱,明军果然名不虚传。”他心思这样的良机纯属天赐,几百年也不见得能碰上一回,不愿意轻易放过,又仔细观察了一阵,忽然心生一计。
只见倭军铁炮队跟着大军前进,集中火力轰击,炮弹呼啸着落向联军后方,剧响震耳欲聋,声浪猛如海潮一般,刚刚还稳妥有序的联军大队一下子便乱了起来。岛津义弘见此情状果然不出自己所料,不由抚须露笑。
原来后方皆是些挑夫杂役,用来负担军备火弹,他们不如上阵的士兵那样勇毅、视死如归,这时遭那炮弹一轰,吓得魂飞天外,四处乱跑起来。
“别乱,别乱!”董一元将鞭子挥得“啪啪”直响,心里燥如火焚,这帮挑夫自己乱了不说,还连带冲散了士兵的阵型,情势大为不利。
“哈哈哈!”
儿子岛津忠恒瞧见此景,仰天大笑。
天色昏沉,清月升起,空气中弥漫着浓血腥气,分外肃杀。这一番鏖战下来,联军伤亡可谓惨重,董一元派人预估数目在五千以上。
“唉……出行前成大人还嘱咐我不要携带挑夫上阵,我偏不听,没想到……”成元齐与他说时,他虽口中敷衍应了一声,但心中却想着士兵是用来打仗的,怎么能用来担物负重,于是仍是弄了一堆挑夫来。没想到自己这一冥顽不化的举动,竟然害得联军如此惨痛,实在是出乎董一元的意料。
暗夜寒风,夜猫子在众人耳边咕咕凄鸣,他环视着自己所领的部队,全是一派狼藉景象,心头别提有多懊悔沉痛了,“现在当务之急是先整顿全军,给成大人发去书信请他定夺,然后再做行动。”
他开始给成元齐写信,实述今日战况。经过前面几次事件,董一元已完全看清了成元齐的能力和气度,对他老人家是深信不疑了。
“以后绝不可如此自作聪明……”
晋州营内,成元齐正在看董一元传回来的书信,眉头深锁,这时只见俞修龙撩开帐帘子走进来。
成元齐总算有了一点笑意,“你来了?”
俞修龙开口便问:“成先生,如今泗川战况如何了?”如今他已是总旗之长,手下可管五十余人。
“不顺。”成元齐微微摇头。
俞修龙见他这样子,便知非同小可,往日里也曾输过战役,可他从不会露出这幅模样来,眼窝深陷,眶边一圈黑,心知必是大败亏输之局。
两人运功互感,成元齐亦多有力神不宁的迹象;俞修龙渐渐将真气平息下来,尽数收敛于体内,呼呼一阵响过,收功完毕。他问道:“成先生,您打算接下来怎么办?”
“山地难攻,应当水陆并举,加强海上力量。”成元齐看完董一元的信,脑中已经有了对策,对他说道,“我决定把你归入陈麟将军麾下,你可愿意?”
陈麟是明军水师提督,统管海兵海船,如今领兵在观音岛守备。俞修龙听说要自己入水师营,想也不想便点头道,“只要能杀倭贼,干什么都无二话。”
“好孩子……”成元齐赞了一声,伸手摸摸他的脑袋,盯着他一直看,仿佛在看自己的儿子。
刚阳之怒 第149章 黎明之前
就在董一元苦战泗川之时,又有一路军率着数万兵马前去进攻顺天,将领名为刘珽,只因他臂力过人,惯使一柄百十来斤的大刀,虎虎生威,所以人送外号“刘大刀”。
顺天在倭军所占城池的最西部,三面环水,极是险要,此处的倭军将领正是加藤清正的死对头——小西行长。
“所幸蒙古叛乱已除,不然还没这么多兵去分部攻打。”临行之时,成元齐叮嘱刘珽要严明军纪,若有公然违抗者严惩不贷。
刘珽等一干人领兵初入朝鲜之时,朝鲜民众还夹道欢迎,庆贺天兵来帮自己国家御敌,驱逐倭寇。刘珽本在云南驻军多年,手下不是苗兵就是巴族士兵,生性勇猛,立了不少战功;加上他自己本人也是个行事不拘、大大咧咧的主儿,所以这一队兵自然也不循常理,心娇气傲。
朝鲜时兴服饰颇为独特,尤其妇女,虽着长裙,却多为袒胸露乳之态,所以在道旁招摇起来难免春光无限;明朝来的这些天兵们驻扎在边疆之地,何曾见过这样的情景,况且多是年轻小伙子,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一时只顾和朝鲜女子调笑作乐,抗战的心思倒去了大半。
刘珽本也不怎么管教,可成元齐得知此事之后,立刻下令:谁若再敢狎亵朝鲜女子,一律军法从事,其所属兵营的头领一样重罚。刘珽深知这位老先生的威能,说一不二,万一手下人做出什么好来,只怕自己是吃不了兜着走,他急忙管束起手下的骄兵傲将来,大力整顿,总算把这股歪风给拧正了。
待刘珽率军开进顺天,又是一轮苦战。幸赖明朝水师颇为强盛,不但补给充足,而且把顺天水寨轰得七零八碎,摇摇欲坠。小西行长等人见状惶恐不已,赶忙遣使前来说和。
“成大人,倭贼奸狡无信,想必又是耍什么花招呢!”刘珽将此事禀报成元齐,请他定夺。刘珽自己对倭贼可没有什么好脸色,只想着如何杀光他们才好。
但成元齐心中已有了打算,见他那模样,不禁笑道:“刘将军暂且不必如此激动,你想想看,壬辰、丁酉两大战役之中,战战和和闹了多少次?其中又有多少是真,多少是假?”
刘珽哪知道这么些细节,摇了摇头道:“这……我可不知。”
成元齐对他说:“去外面赶狼,却被狐狸偷了家里的鸡,那是划算还是不划算呢?”
刘珽一时口快,“当然是不……”可刚说了半句,又说不出下文了,狼是要赶的,可家里却是万万不可不顾的。
“我得到密保,丰臣秀吉已经病死。”成元齐说这话时语气中有掩饰不住的激动,抚须的手指有些微颤:“日本国内也要来一场大风暴了,小西行长那人经商出身,最重利益,若是拼光了兵马回去怎么立足?所以……议和反而是他目前最佳之选。”
对于他如此灵通的消息渠道,刘珽惊讶地张开了嘴,“可这……不正好是消灭倭贼的良机么?”
成元齐摇头说道:“本来是,不过咱们也陷入了此种境地,内忧外患,矛盾重重。国库连着几年入不敷出,已经快空了……一个国家,钱粮告罄是很可怕的事情!”
刘珽在边疆驻扎多年,这个道理一点即通:“国库空了,便要增加赋税,上面加一钱,底下就敢加三两,层层盘剥下来,直至把农民们逼得失田卖女,矛盾积聚到一定时,他们就不得不反……”
“不错,所以当下最重要的便是减免损耗,能和则和,只要有一点希望就应作最大的努力。”这一年多来,成元齐先是戴罪建功,反而得到重用,其后又丧失爱子,悲痛欲绝。他担任抗倭总督到现在,已经彻底看清了战争的残酷无情,战火一日不熄,便有无数人要失去宝贵的性命,更会酿成无数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惨剧。
“刘将军,虽是议和,但也要守底线!”
“属下明白。”
刘珽得令前去议和,谁知双方会面之后,那小西行长却又添了许多条件,还要双方互换人质才行。
“去你()奶()奶的,还跟我们讲条件?!”刘珽这个直脾气可不耐烦了,大骂小西行长是乌龟王八蛋。议和那天又不知哪个不长眼的放了一炮,轰得地动山摇,把小西行长吓得立马滚回了顺天城,议和之事终于作罢。
成元齐得知后,望天叹道:“看来是天意……日倭如此狼子野心,又提这无理要求,看来他们是只服拳头,不服道理。”
接下来董一元、刘珽又各自领军强攻了数日,枪炮逞威;倭军各部皆是士气低落,无力再战,开始从海路大面积撤逃。
成元齐已转变了思路,见此情形立马给陈璘发出信函,命其与副将邓子龙,领战船快舰数百艘,分往全罗、忠清、庆尚等重要海口待命,于倭军撤退之时,偕同朝鲜的李舜臣共同出击。
“父亲,咱们真的就这样撤退了吗?”夜风寒瑟,岛津忠恒站在船头,海风不停扑打在他脸上,甚是腥咸。他望着波涛滚滚的海面,心中仍有千般不甘。
这段时日联军攻势不减,岛津义弘虽凭着山地险要,但也渐渐感到难以支撑了,于是下令全军撤离泗川城。
“孩子,咱们逗留下去也已没有益处了。”岛津义弘亦立在船头,海风不止,将他那大红披风吹得飞扬起来,好似船头的一面旗。他转过头对着儿子,语气中充满了无奈的意味,“太阁殿下已经病逝,那些大名们虽然明面上还未显露,但各自心怀鬼胎,早已在暗中等待时机,整个日本即将迎来一场疾风暴雨…...”
他说完这话,回头盯着广阔的海面,那一层层波澜之下又是怎样的汹涌暗流?
“父亲认为谁会是最麻烦的对手?”岛津忠恒问道。
船头上挂着几盏昏灯照明,但瞧岛津义弘抿了抿嘴,眼中精光一亮,“要说劲敌,莫过于德川家康!”
德川家康身在关东,实力本就十分强大,况且此次侵朝未发一兵一卒,只是捐了些钱粮了事,此消彼长之下,的确可说是东部所有大名中最难对付的一个。
岛津义弘看着儿子沉默的样子,提点道:“咱们万万不能掉以轻心,指不定回国后的局势……比现在还要凶险。”
岛津忠恒像是身子被人给撞了一下,浑身一震,抬头与父亲对视,那是疲惫而又不得不强打起精神的双眼,心里五味陈杂。
两人无话,大船行驶了一段,天慢慢从漆黑变得幽蓝,海面上渐渐显现出一块山头来,随着船向前进发,山头似越长越大,巍峨壮丽。岛津忠恒毕竟是年轻人,眼力颇佳,指着前方的大山叫道:“前面就是锦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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