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阳之怒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潜思
“对!”浅野幸长手指着天说道:“这几日气候大寒,江面上必然已结了冰,咱们可以步行、骑马过江,速速与援军汇合。”
加藤清正听得又觉振奋,顿时对全军将士下令,“大家速速渡江……都走便步,不然冰面容易被震碎。”
浅野幸长点头同意,继续说:“咱们这次只携带轻装出走,留下大量辎重,敌军尤其是朝军陡见岛山空城,势必要进城抢拿物资,戒备松懈……咱们与援军一汇合,立马回头反围岛山城,学他们的法子一样断水、打援,困杀敌军。”
“好啊,明军的战术咱们直接拿来用,而且要用得比他们还好!”加藤清正不禁扬眉,似乎已经想见了敌军溃败求饶的场景,“哈哈,到时候我可不会和那老家伙一样傻傻讲和,敌军一个不留!”
浅野幸长笑道,“那是自然,论枪炮咱们要厉害的多,打伏击战可是再好不过了……敌军必败。”他的笑意中亦藏着一丝阴狠。
“报告将军,前面已到洛东江!”
“结冰了吗?”加藤清正不放心的问道。
“结冰了,而且已经派人试过,可以行走!”
加藤清正和浅野幸长均是大笑,只要一过这江,无异于猛虎归山,蛟龙入海,到时候这场战争就此改写也说不定。浅野幸长用手里的马鞭指着江面说:“待会儿咱们过了江,把江面凿穿,以免敌军来追……”
此刻倭军大队人马走到江面中心,齐齐整整,从远处看去仿佛一块方正的铁块在白色案板上滑动。
轰!
浅野幸长正与加藤清正讲话,忽然一声炮响,顿时江面剧烈震颤,出现了一个大洞,好似半天云里突来一道霹雳,震耳欲聋。两人胯下马儿也高声嘶鸣起来,四蹄乱踩;两人亦是大惊,急忙扯住马缰,以免骑坐不稳被甩下马背去。
“什么?!”
加藤清正和浅野幸长同时惊呼,他们发现对面江岸的草丛里突然出现许多敌军将士,原来他们已在此处隐蔽多时了,只待倭军渡至一半时突然开火,轰击冰面。
“轰轰、咻咻”,此时枪炮齐鸣,弓弩弦惊,一股脑儿袭向倭军;倭军哪里料到敌军会在此设下埋伏,惊得魂飞胆裂,一时大乱起来,嘶声嚎叫。“喀啦、喀啦”,由于倭军人脚马蹄一通乱踩,冰面崩出无数条裂痕,长蛇也似,迅速向四面延伸开去。
“杀!”
“杀!”
除了炮兵、枪兵之外,其他如俞修龙等人则藏在草丛里大声呐喊,此次伏军人数甚少,主要是以惊吓为主,并不用他们出去厮杀,只要喊得够响够急,敌军自然会大乱,只待他们一乱,这冰面上迟早承受不住。
炮火如陨星坠落一般不停射向冰面,剧响不断,出现一个又一个大大小小的洞,冰水喷溅得到处都是,如一道道苍白的箭。
“啊呀!”“啊呀……”
倭军此时只顾抱头乱窜,哪里有抵抗之力?更有甚者被炮火击中,从膝盖至整个上身都被炸飞了起来,血洒如雨,而脚却还留在原地,真叫人惨不忍睹。
“喀喀……”许多裂口连接起来,越来越大,那冰面终于承受不住,大片大片崩裂开来,倭军人马惊魂未定,忽然落入冰冷刺骨的江水之中,连吞几口冰水,寒彻心肺,更无战斗力可言。
这时,只见浅野幸长肩头中箭,大叫一声倒于马下,不知死活;加藤清正亦被冲入水中,浑身被冰冷的江水湿透,浑身直哆嗦个不停,所幸许多士兵一心护主,奋力将他托上了对岸。
“天杀的成元齐……居、居然……假意写信骗我,暗地里使这种阴谋诡计!”加藤清正一边满口怒骂,一边去寻浅野幸长的踪影,可是看了好一阵却没有看见,他回身见那江水已被鲜血染红,顿时痛心疾首,直欲晕厥。
又有一些士兵侥幸爬上对岸,此时此刻他身边仅存士兵不到一千人,纷纷催自己快走,加藤清正又看了几眼,这才仓皇逃走。
“哈哈,成大人真乃神机妙算,竟料到他们会突然破围,向西南遁逃。”麻贵、李芳春前来汇报战况,笑得合不拢嘴,“有了今日这场暗战,只怕加藤清正是缓不过劲儿来了。”
成元齐示意他坐下说,“气候忽转大寒,下了这么一阵大雨雪,我便有些预感不妙;而且那封信语气太过殷切,不像加藤清正的脾性,令我更加怀疑了,所以才提早定下对策。结果……他们还真不让人失望。”
成元齐唤来伏击军队的将领,询问了一番具体战况,还特意问道:“有没有发现加藤清正和浅野幸长两人的尸首?”
“回禀成大人,属下派人仔细搜了个遍,没有发现他们的尸首……”
成元齐嗯了一声,挥挥手示意他退下;而麻贵与李芳春则对视了一眼,感到很是可惜,“未能击毙那两个倭贼首领,稍有遗憾。”
“总有机会的……”成元齐转而说道:“二位大人,我听说国内来了个水师提督,叫陈璘是吗?”
听成元齐问起,麻贵答道,“是的,他已去古今岛与李舜臣会合了。”他想了一想,补充道,“还有一员老将邓子龙,年逾七旬还来参战,真是可敬可叹。”
“咱们大明良将多呀。”李芳春往下接道,“可朝鲜却就这么一个李舜臣有些能耐,其他都是脓包的哥哥——大脓包。现在咱们也增派了水师,水陆并举,全线击溃倭贼已是指日可待了。”
成元齐听得微微点头,他当然知道李舜臣的名号:此人曾在第一次抗倭之战中大放亮彩,屡屡重创倭军水师,劫掠其棉粮物资,为后来联军得胜奠定了坚实基础,他可谓是一名当之无愧的军事俊才。
“其实我朝早该重视水路,这才是当今的重中之重,谁在海上称霸,谁就能在世上称霸。”这话其实他早就想说了,可惜那时说了也没人听:“那倭军若不是仗着海上力量充足,又怎敢藐视我大明天威,接连进犯朝鲜?”
倭军在两次战争中皆运来十几万兵员,大量登陆朝鲜本土,这运兵能力令人惊叹;况且船体广阔,又可直行不辍,相比陆地上的车马,运起物资、补给来有得天独厚的优势。
“好了,二位大人,咱们是不是该商议下一步的计划了。”
麻贵与李芳春走近他的桌案,其上摊着一张作战图册,三人一同就当前战势研讨起来。
“下一步,咱们该收回这里了!”成元齐指着泗川说道。
“好,咱们就打岛津义弘。”
刚阳之怒 第143章 困龙涸水1
休整月余,联军分成数路军队向外进发,仅留下少数朝鲜士兵镇守岛山,此时岛山城已成了粮草辎重的仓库。成元齐亲率一路军前往晋州,到时与其他各路军队夹击泗川,然后一鼓作气再攻顺天。
如今已到正月中旬,天依旧是那么寒冷,雪虐风饕,空中飞的仿佛都是一柄柄无形尖刀,戳来刺去,害得将士们脸上皮肤皴裂,痛苦不已。
如此苦寒天气之下,除了极个别人体质特殊外,其他将士们皆是顶着个红通通的鼻子,神色不振,虽然一直在行军途中,日行百里,可身子好像怎么也走不热乎,手脚凉到极点不说,连每吸一次气都如受酷刑折磨,直击肺腑。
不过经过前几次行军,很多人已学精了,有意无意往俞修龙身边凑,围成个圈,把他当成一个火炉向火。身在里圈的人自然很热乎了,可他们围得密不透风,俞修龙却渐渐感到不适,连呼吸都不痛快,敌人看这个样子定要以为他是什么高级将领,说不定还会因此着重攻击他。
“借过,借过。”这时,安伟伸手不断推开俞修龙身边的士兵,自己挤了进来;大家都知他生性娘里娘气,也不与他计较,只拍拍他屁股,笑一笑便让开了。
“龙、龙哥……你、你为什么完全不怕冷……”只见安伟冻得鼻涕直冒,双眼干枯,想哭都哭不出来。
“谁知道呢,我生下来就不怕冷。”
若不是上天眷顾,俞修龙又怎能在这冰天雪窖中行动如常,泰然自若。他瞧了安伟一眼,“噗嗤”笑出声,一手搂住安伟的肩,问道:“看你那熊样儿……现在好些了么?”
“刚阳之气”如同开了闸门的洪流,都向安伟体内冲去,为他驱赶寒意。
“呼……好多了,龙哥真了不起。”安伟感到一股股暖流涌遍全身,仿佛为自己洗了个热水澡,惬意至极,面露笑容,眼里简直要冒出星星来。
有了这长着一双腿且会说话的“火炉”,转眼间安伟手脚都舒活起来,可他却向俞修龙靠的更近了。
俞修龙也紧搂着他,不为别的,就冲他每次节约口粮给自己填肚子。
大家都知道他俩感情好,此时见安伟那小鸟依人的样儿,方才被挤开的士兵们禁不住调笑起来,“哟,看看他俩,搂的比人家两口子还紧呐……”
“你傻不傻,他们这叫‘不是两口子,胜似两口子’!”
另一人拍了拍巴掌,插嘴道,“我看他俩挺和睦,干脆就凑一对算了,也好给我这老光棍挪挪地儿。”
“得了吧,挪出来的地儿也轮不到你,人家高官大老爷可不嫌地儿多折腾人!”
俞修龙听后面越闹越没规矩,转头白他们一眼,示意几人别说了;那些人一看正主脸色不好,生怕惹恼他便要受冻,立马都乖乖闭了嘴。
阴天彤云,萧风瑟瑟,在这两万人的大军之中有一位高级将领,身长背阔,正骑着马前行,簌簌细雪直落在他头肩之上,如同覆了一层白霜。此人名唤董一元,素有不小战功,此次入朝专程接替李如梅的位置,统领中路大军。临行前,成元齐交给他一封信函,里面写明各项攻敌计策与注意事项。
“董将军,此次由你率军攻打泗川,任务险要,切不可大意,务必按我所拟计策行事……”
董一元读过不少兵书,自认为胸藏韬略,计谋满腹,因此对成元齐这封信有些不以为意,“兵书上有云:‘战无常局,因势而定’,计策是死的,人是活的,敌军怎么可能都按你的预想来?既然他不按你的预料,我又岂能完全按你的意思来?这成大人声名虽隆,但怎会说出如此没水准的话……我看多半是众将过誉了。”
但凡经历前几次战役的将领,无不被成元齐过人的智谋与气度所折服;而董一元则不同,他初入朝鲜,对将帅实情没有什么了解,而且自持身份,听说成元齐之前只是个小小的兵部主事,因此自然对他的话感到怀疑。
“凭我的作战经历,什么阵仗没见过?”董一元寻思道,“到时候我随机应变,使几个虚招,避其锋芒,直捣黄龙,拿下泗川也不过是几天的事情。”
行了数日,董一元忽听有人传报,顿时大惊,猛地一拉马缰,惊得那马长嘶一声,蹄子连蹦几下,人立而起,险些把他甩下来。
原来倭军奸狡巨滑,趁自己这帮大军进击泗川之时,突然绕后偷袭,万人兵马反过来包围了岛山;而岛山城内现存兵员不过四五百人,空有粮而无水,形势相当危急。
董一元当即下令,速回五千人解救岛山之危,而剩下的人则随自己继续前进,仍进攻泗川。
泗川地处朝鲜半岛南端,若要从海外通向汉城,那一条狭长的泗川湾便是最为便捷的通道,因此其重要性不言而喻,历来便是兵家必争之地。
又行数日,大军刚进了泗川地界儿,还没前行多久,又从后方传来急报。
“什么事,快说!”董一元不胜其烦,立时前去询问,见那报信者满脸黑泥,衣甲残破,一副惨兮兮的模样,顿时心中不悦,叫他出去用雪水把脸擦干净了再说。
“董将军,大事不好了!”那报信兵擦过脸面,说道:“咱们派去的援军半路遭到埋伏……伤亡惨重,已溃散无几!”
“贼倭鸟,敢黑老子的兵?!”董一元心底那个气呀,鼻皱嘴歪,大声骂娘。
那传信兵见他如此暴怒,不禁吓得瑟瑟发抖,站在旁边连大气都不敢出。
董一元骂了一通,终于住口;那信兵正欲离去,却被董一元给叫住了。
“我话还没说完呢,急什么?”董一元瞪眼喝道。
原来,他心想自己还未与泗川倭军交手便已吃了这样的闷亏,若是被将士们知晓,势必要弄得士气大跌、人心低落,未战即落入下风,因此勒令那人不得声张。
“可怎么办呢……”
军情不容乐观,董一元思来想去,很是烦躁。忽然,他走回案前提笔写了封信,而后派人速速给成元齐送去,一来瞧瞧他的深浅,二来事前请示上级,也免得自己多担责任。
连日停而不攻,士兵们不知其中缘由,大都摸不着头脑;俞修龙无所事事,便习惯走到一个安静的角落,默默望着天空发呆,手里掂着块圆不溜丢的石子儿,一抛一抛,在他掌心弹跳。
“龙哥,在想什么呢?”
俞修龙抬头一看,只见安伟走了过来,感叹自己无论在哪儿他总是能找到,“瞎想……想一些人和事。”他用力一掷,那石子立时飞向远处,划出一道长长的弧线,落地“咚”、“咚”、“咚”三下,掉进小沟之中。
安伟扫了扫地上的土,靠他坐了下来,笑得不大自然:“在想家么?”
俞修龙看他一眼,点了点头,“谁不想?”
“我就不想,因为没家可想……”安伟眼中仿佛抹了层灰,显得黯然。
他眼望地面,像是自言自语道,“应该是……十二岁那年吧,沿海倭寇入侵,杀死了很多人,连我爹和我娘也死在他们的屠刀下;还有我那两个妹子,一个九岁,一个七岁,都在战火中失散了。”
这记忆极为痛苦,但安伟却至死难忘:无边火光之中,父老乡亲们倒成一片,哀嚎遍野;他们发出野兽般的狞笑,脚踩满地鲜血,撕扯女人的衣裙,压在她们身上,像发情的公狗一样丑恶。
“直到现在,我还会时常梦到……”
俞修龙有些吃惊,怪不得安伟总是做噩梦,一直没听他说过家世,没想到竟是这等原因。
“以前大家都说我文文静静像个女孩,还喜欢逗弄我;那时我也还小,并不怎么在意,觉得做个女孩子没什么不好,还想安安稳稳、平平淡淡地过一辈子……后来我参了军,一心想为爹娘和乡亲们报仇,杀光倭贼。那时我才知道,原来人是没有选择的,生在这样的年代,总要有人拿身子去挡敌人的刀枪。”
俞修龙何尝不感到命运弄人,叹道,“是啊,咱们这些人,指不定哪天一颗炮弹飞来,脑袋和身子就分了家……这身盔甲,分明就是我们的寿衣嘛。”
“咳,死便死了,也没什么了不起,只是不多杀几个倭狗,到时无颜面对惨死的爹娘。”安伟看上去没有什么阳刚之气,但却有这份豁达豪迈,可说是十分难得。
“安伟,我真没看错你!”俞修龙听了他的话,大感酣畅,拍他肩膀直叫好。
“我也没看错你啊,我一直庆幸的便是结识你了。”安伟笑道:“若能找到两个妹妹,那我安伟就是天底下最幸运的人了。”
“对了。”俞修龙问道,“你打听过她们的消息吗?”
“从未间断过。”安伟终于抬头看了看天,叹道,“可惜没有一点音讯。”
“别灰心,千万不要放弃。”俞修龙似乎命里生来就带着“操心”二字,可自己的事儿还没怎么解决,“等咱们打败倭贼,回国我帮你一起找,找到为止。”
这话令安伟心里一热,眼中已透着些微光,“有时候我在想,没有消息是不是最好的消息……至少我还可以当她们活着。”
“一定活着,你要相信。”俞修龙紧握他的手,主动揽他肩膀:“打完了仗,你先跟我一道回家,去见我娘和我妹妹,到时候再找到你妹妹,你就有三个妹妹啦!”
“龙哥……”对安伟来说,合家欢聚似乎已是遥不可及的事情,他一想到那温馨的场景,顿时心里受不了了,眼泪扑簌簌直落下来,“我……有那个福气吗?”
俞修龙臂弯将他脖子一钩,揽入自己怀里来,用拳头钻他脑袋,说道:“怎么没有,我说你有!”
安伟在他怀里呜咽,仿佛一只受伤哀鸣的小兽。
刚阳之怒 第144章 困龙涸水2
风雪交加,一队大军急急前行,连行了十日,终于在距离岛山不远的大丘驻扎下来,原地待命。
这正是成元齐亲自率领的左路军,其中还有一众高级将领在内,可说是明、朝联军最核心的一路军队。
“成大人,咱们在这儿要呆多久?”麻贵随军匆匆忙忙跑了个来回,只觉苦不堪言,困顿交加,心里早已把那帮龟孙子倭军骂得狗血淋头。
这些天成元齐亦是心神憔悴,他没想到的是,自己的招数这么快便被敌人给学了去,也不知这帮贼军是怎么避开己方注意力,如今居然趁空绕到后面,反围岛山,现在自己反而落入了被动之势。
成元齐摇了摇头,脸上亦有掩饰不住的忧虑,“耐心一些等吧,我还没想好怎么破这‘困龙涸水法’……”
“‘困龙涸水法’?”麻贵听到这个词不由一愣,感到很是新鲜,“成大人,什么叫‘困龙涸水法’?”
“就是之前我们对倭军发动的战术,四面围定,截断城内汲水之道,以此令敌军困顿,呼叫援助;而我们则提早设下埋伏,专攻援军。”成元齐解释一通,又陷入了忧虑,“没想到他们现在反过来对付我们,而我们居然也被钻了空子。”
围城截道既为“困龙”,而不断吸引援军入套歼灭则像吸干河里的水一样,正是“涸水”。麻贵听完,细细体会了一阵,不由赞叹,“这战法果然妙,只要熬得住,便既能攻陷城池,又可不断折损其他分部的敌军,可谓一举两得,真不愧‘困龙涸水’的名字。”
“成大人……”麻贵见成元齐忧心忡忡的样子,问道,“我们是不是该想办法与岛山城里应外合?”
“难呐……只因这次敌人数目不少,而且一半藏在暗处,情况不明,想破他们便非易事。”成元齐说出了自己忧虑所在,“咱们现在兵力严重不足,不可莽撞行事……据探报,董一元贸然派回来数千人,已给他们塞了牙缝。”
“那怎么办?”麻贵觉得这次麻烦太大了,只觉太阳穴突突直跳,一跳一痛。
“不知他们在哪儿设下埋伏,咱们贸然行动,很可能吃大亏。”成元齐熟读兵书,素来遵循“量力而知攻”的准则。
麻贵急得摊手,“可咱们若要这么耽搁下去,整个抗倭计划就全盘打乱了啊!顺天、泗川还攻不攻了?到时候朝廷那边怪罪起来……”
若算起来,前几任抗倭领袖可都没什么好下场。成元齐何尝不为此事烦心,叹道:“已经乱了,这次我犯下巨大失误,贻误战机,我会向陛下请罪的……可是现在咱们急也没用,若是心浮气躁岂不正好中了敌人的诡计,反倒可能把大量人马搭进去,赔不起啊……现在只能慢慢计议,力求把损失降到最小。”
“哎,粮草大量囤在岛山,咱们带的粮草也不多了。”麻贵重重坐下,椅子被压猛地一震,“这么耗下去,是在白白浪费钱粮……”
成元齐说的话他也明白,贸然行动的后果很可能是伤亡惨重,而且不一定能得胜,眼下蒙古部族的叛乱还没定,国家正是战事吃紧之际,任何一个失误都可能付出巨大代价。
这些年平乱、抗倭几场大战役打下来,大明的国库已经是入不敷出、难以支撑;而且不知为何气候比以往更冷,水分剧减,致使国内旱灾频频,农民收成一年不如一年,可说大明国已是矛盾尖锐、内外交困。
麻贵身为提督,肩上的担子自然也很重大,仰起头来长叹一声:“屋漏偏逢连夜雨,真难啊……”他不仅为这纠结的朝鲜战局而叹,更是为灾祸不断的大明而叹。
“为什么我们不打泗川了,要往回走?”
“不知道。”
面对安伟的发问,俞修龙摇摇头,只觉这么来回折腾很疲倦,倦到让人不想说话。
他们在泗川城屯扎了十几日,什么也没干,突然接到命令,全军即刻返往大丘,不得有误。
“到了地方不打,白白呆了这么多天,无聊死了……现在又要我们立刻回去,成先生到底要干什么?”
俞修龙虽然亦觉得疑惑,可他是相信成元齐的能耐的,“他老人家肯定有自己的想法,是咱们不懂罢了,别乱发牢骚。”
全军返程途中,大都情绪低落,更有甚者疲惫至极、垂头丧气。董一元看着将士们这幅颓靡模样,心知泗川暂时是不用想了,大军一歇近半个月,早已失了先前的那股锐气,就算强行进攻也必然事倍功半,不妨先回去汇合计议,做好休整,这已是最好的办法。
“一元,岛山乃粮草仓库,意义至重,如今失策被围,属我责任最大……眼下之计,宜先率队来大丘汇合,做好御敌战略……”
成元齐又给自己写了封加急信,短短半个月,便出现如此重大失误,徒丧将士锐气,董一元自然对他成见更深。
待他率军一回,成元齐即命他四处游击,牵扯敌军阵线,搜集敌情,若遇大批敌军则迅速后撤,以保存己方军队力量为重,切不可直接交锋。
双方僵持数月,天气渐暖,万物生灵开始复苏,树上已抽出了新芽,大地上冒着点点绿意。
“小龙,好些天没有互感了,咱们再来走一走吧。”
“成先生,现在与贼倭僵持了这么久,您打算怎么办?”俞修龙张口便问道。
成元齐看了他一眼,双目黯然如灰,全无光彩;俞修龙身为一个小小的帐头,其实根本没资格询问统帅,只不过仗着两人关系不一般而已。他自知不该问,忙低下头去,却听对方张口说了五个字,“忍住不妄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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