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阳之怒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潜思
只见赵九脸上兴奋不已,越打越上头,差点叫出声来。
董承治仰头骂了句:“赵九,你狗日的……”便再也支撑不住,双目一翻,不省人事。
两人见他昏死过去,顿时慌了神,只听那汉子高喊道:“你们抬着这两人,滚!“
赵九、刘三如得大赦,急忙一个背起少爷,一个扶着广二就上了马车。
这时,身后传来那汉子的怒吼声:“谁让你们坐马车了,给我滚下来!”
两人又急忙架着人下来,由于太过害怕,手脚不免有些发软,下车时竟险些摔倒。
“给我把地上这人抬上马车去!”
那汉子一声令下,刘三、赵九两人哪敢不从?
一人抬手,一人抬脚,吭吭嗤嗤,喘着粗气,将俞修龙抬到马车中安置妥了,急忙下车呆立;这时若妍也扶着秋彩,进马车里坐下。
秋彩进了马车一看,只觉其中不但装饰豪华,而且内里宽敞,显然价值不菲,即使是两女加上俞修龙三个人,也是毫不拥挤。
那汉子一跃坐上马车,一掸缰绳,口中长啸一声“驾”,两匹大马便举步向前,很快便远去,不见踪影。
刘三、赵九负着广二和董承治两人,不知所措地呆在原地。
“傻芋头,傻芋头你醒醒!”
秋彩见他一动不动,身子烫的吓人,心里悲怆,哭个不停。
若妍拿出手绢给俞修龙擦拭头上的血污,待她做完这些,又见秋彩哭得过于伤悲,心里一软,便伸手将她揽到怀里,柔声安慰。
“呜呜,若妍姐姐,他不会死吧?”秋彩的眼泪啪嗒直落,抽抽噎噎。
“别说傻话,待会儿回了府里,咱们请城里最好的大夫给他医治。”
“一定要最好最好的,第二好的都不行……”
“好好好,你放心吧。”若妍抱着秋彩,不知怎地,听她这话竟有些想笑。
刚阳之怒 第20章 往事悠悠如一梦(1)
清泉叮咚,空谷回响。
“我俞修龙发誓,一定要娶秋彩妹妹为妻!”
“我秋彩……长大后一定要做傻芋头的新娘子。”
俞修龙转头看她,眼中尽是兴奋之色,“那我要身披将军甲,用十六抬大轿……风风光光地娶你过门!”
纯真的誓言在花间绽放,那一年秋彩芳龄十三,年华豆蔻;而俞修龙刚刚年满十四岁。
山花烂漫,桂香袭人。
“芋头哥哥!”“秋彩妹妹!”
俞修龙与秋彩头上各戴一顶花环,嬉笑着在山间行走,处处鸟语花香,惠风和畅,两人欢快的身影荡漾在夕阳余晖之中,仿佛已经囊括了世间所有的美好。
“少年游,不知愁;粉衣女儿醉金秋。”
俞修龙捏了捏秋彩温软的小手,那指尖的美妙触感,使他升腾起前所未有的情愫,一股暖流从体内直窜到大脑里,继而扩散开来,震得他浑身一个激灵。他不禁侧过身来,呆呆地望着身旁的这个姑娘。
秋彩察觉异样,便也停下脚步,扭过头来,笑盈盈地看他,一双瞳子又黑又亮,好像山间清澈的泉水,晶莹剔透,毫无瑕疵。
爱情的种子,已在两人心里悄然破土,渴望着更多的阳光雨露。
俞修龙看着看着,不觉心中泛起无限感慨,如此可爱的姑娘,自己怎舍得放开她的手。
“若是为了她,要我做什么也心甘情愿。”
秋彩不知道他此时所想,只觉得心里喜悦,一直望着他笑。两人就这样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谁也不愿意说话破坏这气氛,谁也不舍得将双眼移开片刻。
可惜人总觉欢愉日短,俞修龙回到家里,脑海中仍然满是秋彩那惹人怜爱的模样。他手指不自觉微微勾动,仿佛那只纤细温软的玉手还与自己紧紧扣着,不曾有一刻松开。
即使晚饭时分,他依然是心不在焉,只是草草扒了两口饭,便准备去村口挑水。谁知他提了扁担和桶,刚走到门口便被爹爹给叫住了。
“小龙,今儿先别去挑水了。”从里屋传出来爹爹的声音。
“哦。”俞修龙把桶和扁担一搁,便准备出门去,他要去捉萤火虫,做一件秘密的事情。
“小龙,到房里来,我有话与你说。”
爹爹的声音再度传来,俞修龙本已一只脚跨出了门槛,此时也只得收了回来。他一向勤快懂事,很少挨爹爹的骂,可这次爹爹似乎语气不太对劲,俞修龙不知何事,心里一阵忐忑,走进爹爹房内。
“爹。”
俞修龙轻轻叫了一声。
他一抬头,只见爹爹俞家轩坐在椅子上,眼中微微透出些厉色来,一如他做教书先生时候的威严。“小龙,我问你,你下午干什么去了?”
俞修龙还能去哪儿,自然是干完了活就找秋彩玩了。
俞修龙却不敢直说,略一思索,答道:“我……我下午,和别人出去玩……”
谁知爹爹不依不饶,紧跟着问道:“和谁?!”语气已变得更为严肃。
俞修龙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俞家轩叹了口气:“你和秋彩在一起,是也不是?”
俞修龙又想起秋彩那楚楚动人的脸庞,不禁露出一阵幸福的傻笑。
然而爹爹说的话瞬间让他跌入谷底。
“从今往后,不许你再去见她,听到没有?”只见俞家轩神情严肃,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
俞修龙满脸惊愕,连连问道:“为什么?为什么呀?”
俞家轩说道:“我说不许就是不许!”说完,站起来就要出去。
俞修龙极不甘心,猛地跪下,抱着爹爹的腿不放,大声求道:“爹爹,从今往后,我干双倍的活……不,您让我做多少,我便做多少,决不含糊……只求您别让我和秋彩分开,爹爹!”
“爹爹!”“爹爹!”
孩儿声声呼唤,叫得俞家轩心头不忍,他望着眼泪汪汪的俞修龙,叹了口气道:“爹也是为了你们两个好……这份苦心,你要明白。”
俞修龙仍是摇着头,泪水横流。
俞家轩见他这副模样,不免有些心烦意乱,喝道:“男子汉大丈夫,哭什么?!”
这时,听见有脚步声,俞修龙回头一看,只见母亲曾淑瑶走了进来。
屋里这爷俩说的话,她也听到了些,此时看着跪在地上的儿子,不禁眼眶一红,抚着俞修龙的头,柔声说道:“孩子,秋彩是个好姑娘,你也是个顶好顶好的孩子。”
但是娘接下来这句话,让他心里一冷。
“可你们是不能在一起的……”
俞修龙心中悲伤至极,连一向温婉慈爱的娘竟然也这样说。
“不,我不明白!”
俞家轩叹了口气,转身出去了,只留下母子两人在房中。
曾淑瑶抱着哭泣的儿子,也是不住地流着眼泪。
俞修龙仍是不甘地问母亲道:“娘,为什么你也让我不要见秋彩?我喜欢她,今生今世我都只喜欢她一个!”
曾淑瑶定定地望着儿子,目光悲怆,良久才说道:“今天秋家有人来过了,嚷嚷着你又把秋彩拐跑了,给你爹一顿劈头盖脸的乱骂,你爹那死倔脾性你还不知道?你爹虽然当时唯唯诺诺,不住道歉;可他们哪里肯罢休?我同你爹还得给人家一个劲儿点头哈腰,保证今后你不会再去找秋彩,他们这才作罢。你爹拿出平日舍不得喝的茶,给人家泡上赔罪,谁知人家说不喝你们的茶,有一股子穷酸味儿……孩子,不是爹娘狠心,硬要拆散你们,实在是他们家大业大,咱们高攀不上啊!”
曾淑瑶眼中尽是悲色,“你若不肯悔改,只怕我和你爹要一直遭他们刁难了!”
俞修龙不由浑身一震,只觉得“穷酸味儿”、“家大业大”、”高攀不上”这几个词,仿佛变成了几把利剑,朝自己心窝猛地扎下来,剧痛无比,面目变得扭曲起来。
好像有无数个骂声,在自己耳边响起,有的粗鲁、有的尖利、有的沉闷,皆是讥讽意味,阴阳怪气。
“我不懂事,要累得爹娘也跟着遭殃……”
刚阳之怒 第21章 往事悠悠如一梦(2)
他嘴里不停地念着这句话,突而脑袋一垂,如霜打的茄子一般。
曾淑瑶见他突然这幅模样,安静地吓人,顿时惊了一跳,急忙伸手拍拍儿子的脸,唤道:“小龙,小龙!”
俞修龙抬起头来,眼神空空如也,好似换了个人一般,只听他怔怔说道:“娘,我明白了。”
他把娘扶了起来,擦干眼泪,决绝地说道:“您放心,我不会再去找她了!”
曾淑瑶心里仍是十分不安,问道:“那要是她来找你呢,你怎么办?”
俞修龙出门前扔下一句话:“那我也不见她了!”
曾淑瑶看着儿子的背影,百感交集,不知到底该是喜还是悲。
“叔叔婶婶,小龙哥哥去了哪里?他怎么这么久都没来找过我?他……是不是把我忘了?”
面对秋彩这一连串发问,夫妇二人面面相觑,竟然哑口无言。
俞修龙在屋内一听到秋彩的声音,顿时眼眶酸胀,心如刀绞,只能把一双拳头紧紧握着,发出呜咽的声音。
“是不是你们不让他和我玩?”秋彩声音里渐渐带了些哭腔,只见她双目发红,嘴角颤颤。
俞家轩有些为难,轻声安慰道:“秋彩,不是我们不让他和你玩,而是,而是……唉!”
曾淑瑶赶忙接过丈夫的话:“小秋彩,你人品好相貌好,又是千金小姐,马上就到该许婆家的年龄了,可不能如此随意与男孩子玩闹。”
“我不许婆家,我不许婆家……我只想和小龙哥哥在一起!”秋彩泪水汪汪,哭道:“你们行行好,让我见见他好么?”
夫妇二人皆是眉头紧锁,正要再劝,忽听一阵吵闹喧哗,却是秋家来了人。
俞家轩倒吸一口凉气,心知麻烦又来了,身子不由得颤抖起来。
“好你个俞家轩,我可警告过你的,再让我看到小姐跟你们一家有任何瓜葛,绝不客气!”
秋府管家黄有顾一露面,便对夫妇二人兴师问罪,他扯住俞家轩的胳膊不放;俞家轩身体单薄,挣脱不得,被他推搡的几乎站立不住。
“黄管家,别这样……咱们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呀。”
“好好说?我好好说的话你们听了吗?”黄有顾眯着眼睛,忽然一挥手,“弟兄们,给我砸!”
家丁们齐齐吼了声“是”,各个手持棍棒,冲进屋里开始打砸,与土匪强盗全无两样。一时间屋里罐破碗碎,院内鸡飞狗跳。
“住手,你们这群混账!”
俞家轩大骂不止,正要上前阻止他们施暴,却被黄有顾一掌拍翻,肩膀一抽,口吐鲜血,竟爬不起来;曾淑瑶哭喊着拦那些家丁,也遭他们推倒在地,放声大哭,好不可怜。
秋彩扯着黄有顾的袖子,不住摇道:“黄大叔,叫他们住手,快叫他们住手!”
黄有顾用手拢着秋彩,一边轻声细语地说道:“小姐,他们穷的叮当响,至卑至贱,便想些歪招,唆使那小王八蛋打你的主意……你年纪小,可别被他们骗了!”
说罢,黄有顾一伸头,口中大喊道:“给我狠狠地砸,一个碗也不准留下!”
只见俞家轩被打得鼻青脸肿,浑身是伤;曾淑瑶也已哭成泪人,“求求你们别砸了……”
那黄有顾见他们这副惨样子,神情得意,嘴角一扬:“哼,刁民就是贱,还妄图染指我们家小姐!”
这时屋里猛地冲出一个人,正是俞修龙。只见他双眼喷火,拿着一根柴棒,狠狠地打在一名家丁背上,“啪”得巨响;那家丁立时惨叫一声,向前扑去。
俞修龙掣着柴棒,呼呼几下,又打退了一个人,这时家丁们被他的气势所吓,竟纷纷愣住了。
“打死你们……打死你们……”俞修龙双手紧捏着棒子,大口喘着粗气,“打死你们这群恶棍!”
“小龙!”
曾淑瑶怕他吃亏,急忙出声唤道;俞修龙回头准备去扶娘起来。不料这时一名家丁突然冲上来一脚将他踢到,另几个家丁见状,纷纷过来围攻俞修龙;俞修龙被他们打倒在地,再也无力还手,霎时间口鼻皆流血不止。虽遭家丁们拳打脚踹,但他抱头强忍着剧痛,愣是一声不吭,眼中已充满了无穷恨意。
“别打了,你们别打了!”
秋彩尖叫一声,挣脱了黄有顾的手,扑上来推开一名家丁,伏在俞修龙身上护着他,回头大喊:“你们要打就打我吧!”
家丁们见她过来,纷纷停手,这帮混蛋再不长眼,也不敢打自家小姐。
几名家丁面面相觑,场面一时僵住。只听黄有顾一声令下,他们便又开始掀箱倒柜,打砸起来。
这时,俞修龙推开秋彩,缓缓站了起来,他的脸上已满是血污,头发已被自己揪掉一缕。他看着遍地狼籍,看着那些正在行恶的坏人们,鼻子一抽,淌出一行鼻血;秋彩见他这样,心疼不已,拿出手绢便要为他擦去血迹,却被俞修龙伸手挡开。秋彩一愣,惊讶地望着他,只听他一字一句对自己说道:“叫他们住手吧……秋小姐。”
秋彩闻言僵住,眼中尽是难以置信的神色,问道:“你、你叫我什么……你叫我什么?”
“请你以后别再来找我了……”俞修龙几乎是一字一字地吼道,“秋大小姐!”
还未说完,泪水便已将眼眶胀得酸痛不已,他闭上双眼,不敢再看眼前的人,这个他最喜欢的女孩子。
“不!”
秋彩双手紧紧抓着俞修龙的手,大哭道:“我才不是什么大小姐,我只要和你在一起……咱们发过誓,我只想做你的妻子!”
听到这话,俞修龙心内无异于万箭穿刺,痛苦极了,却仍是看也不敢看她。他猛一咬牙,决绝地将手抽了出来,背对着她大声道:“秋彩,我以后都不要再见到你,你走啊,走啊!”
他这一举动太过突然,秋彩一下子未能站稳,竟“扑通”坐倒在地;黄有顾见状骂了一句,急忙上前来将她扶起。只见她双眼定定地望着俞修龙的背影,一动也不动,如一尊雕塑。
她无法相信,平日里既乐观又勇敢的小龙哥哥,会说出如此绝情的话来。
黄有顾小心拉起秋彩,轻声劝道:“他们种的是咱家的田,明儿我就上报老爷给他都收了,饿死这一家子刁民,免得小姐一天到晚受他们惊扰!”
他一边将她牵往马车上去,一边哄道:“小姐,你这样尊贵的身份,起码也得找个知府老爷的公子才般配嘛!”
秋彩怔然痴呆,半句话都没听进去,仍是望着俞修龙的方向,紧咬嘴唇。
“走!”黄有顾一声喝令,家丁们纷纷撤去。
马车声渐行渐远了,只听见父亲的喘息声和母亲的啜泣声。
俞修龙身子一软,跪倒在地上,双手抱头。
暗月笼纱,夜猫子咕咕叫着,将夜啼得凄凉如水。
刚阳之怒 第22章 魂入陵渊化先严
“这是哪儿……?”
昏沉的夜幕像一张无边阔布,盖住了整个大地,无处不是阴森幽暗的景象。
俞修龙不知自己身在何处,看了看四周,眼前都是灰蒙蒙的一片,颇令人难受,他吞了口唾沫,身上不禁有些发寒,忽然觉得颈上仿佛套着一个大铁枷似的,好不自在,不觉气闷心慌,十分难受。
“咦?”
他只感到眼前猛地一亮,变得花彩斑斓起来,“什么东西?”往日的一幕幕情景,忽如潮水般涌了过来。
“爹爹!”一阵光华闪动,他竟看见了亡父,不由得大声唤道。
时隔已久,当他再次看见爹爹的病容时,仍旧是如此心痛。
自从俞家轩遭了那一次打击之后,身子伤得极重,加上急火攻心,当即便卧床不起。眼看着这伤情一天天重了起来,他已如深秋枯叶,摇摇欲坠。
曾淑瑶见丈夫这幅惨状,自是万分心痛,整日以泪洗面,脸肿得如同黄桃一般。
而俞修龙每日除了发狠干活,还要于病床前端汤喂药,服侍爹爹擦洗,辛苦的很。
“秋家的,我与你们誓不两立!”俞修龙看见爹爹的样子,便对秋家的人恨之入骨。
然而母亲却不断地告诫他,“小龙,万万不可一时冲动,去做那寻仇的傻事!”曾淑瑶明白,秋家财势之大,足以在这村子里只手遮天,“咱们家无财无势,怎么斗得过他们?你爹已经这样了,难道你也要这样吗?”
“难道,难道就这样任由他们欺负?!”俞修龙咽不下这口气,咬牙道。
“你是咱们家唯一的希望,是娘的心头肉,孩子,就当是为了娘,你可千万不能有事!”曾淑瑶抓着儿子的手,语声迫切。
俞修龙纠结一阵,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唉,以往你舅舅在,咱们的日子还算好过一点……”一想到已遇难多年的哥哥,曾淑瑶不禁声泪俱下。
“是啊,以前舅舅时常会来看我,给我买糖人,给我讲故事,教我许多有趣的理儿,还带我去看社戏……”俞修龙想起舅舅,也不禁红了眼眶,十分伤感,叹道,“为什么老天如此不开眼,让好人不长命?”
曾淑瑶揽过儿子的头,叹道,“这世道,谁活得不艰辛?”
这一日,俞修龙刚忙完农活,满身大汗,扛着锄头,正在下田归来的路上,远远地看见秋彩的身影,吓得他锄头都差点没拿稳。旁边不远正好有个草垛,他想也不想,立刻往里面一钻,双手捂住口鼻,屏住呼吸,不敢发出半点声响,忽然想起锄头还在外面,便又赶忙攥了进来。
刚刚藏好,便听见秋彩渐渐走进的脚步声,他从未觉得心跳得又如此剧烈过。不一会儿,脖子、胸膛、胳膊仿佛都在一齐跳动似的。
“是我瞧错了吗?”秋彩仿佛心有感应一般,张目四望,也许是那股气息她太熟悉了。
“小龙哥哥,你在哪里?”她不停地寻找,嘶声呼唤,“出来啊……你一定在的对不对?”
“你,你真的不再见我了么……可我总是止不住地想你,止不住地想你呀。”秋彩气力用尽,瘫在地上痛哭,“无论如何,想止也止不住……”
她哭得如此悲伤,传到俞修龙耳朵里,亦化作泪水,从他指缝间悄然划过,轻轻滴在谷草堆里。俞修龙浑身战栗不已,却始终未发出一丁点儿声响。
秋彩哭了一阵,失望而归。
听见秋彩远去的声响,俞修龙心头仿佛淌血似的疼,只恨不能冲上去紧紧抱住她,向她诉说这些天来的思念之苦。
无数次做梦与她在一起,和她手牵着手,在花丛中追逐蝴蝶,笑着、跑着,梦境中的日光是如此明媚,微风是如此宜人。
“虽然秋家的人作恶,可秋彩总是无辜的,她还是我最最喜爱的女孩子,这个……我没办法欺骗自己。”
至今,俞修龙的耳边仍不时回响起两人稚嫩而坚定的“海誓山盟”;还记得自己说过要给她捉小萤火虫做夜灯,秋彩高兴地直拍手,开颜欢笑。
“可是如今虫儿早已冻死了,小灯架也破了……”
过了好一会儿,俞修龙小心翼翼地探看了一番,确定秋彩已经完全离开,这才敢慢慢钻出草垛。他双脚踩在地面上,竟觉得有些恍惚,仿佛在里面不止呆了一刻,而是已藏了好久好久,久到让人怀疑。
俞修龙抓了抓头,头发里插着的几根倔强的干草,他心中烦闷,一把揪下来咬在嘴里,发狠嚼着,拼命往家里跑去。
也许是跑的时候风太大了些,吹了沙子入眼,俞修龙只感到眼眶酸涩,难受极了。
“爹,我回来了。”
进屋之前,俞修龙本已将脸上的泪痕仔细擦干,可是一看到卧病在床的爹爹,顿时又一阵心梗,更觉得压抑沮丧。他立马转身出去,端来了娘已煎好的药,放在嘴边吹了又吹,喂爹爹喝完了药。
“咳咳,小龙,爹对……你不住哇!”俞家轩形容枯槁,连喘好几口气,竟虚弱得连说话都困难。
“没有的事,爹爹。”俞修龙听见平日里威严的爹爹竟给自己道歉,不由鼻子发酸。
“男子……汉大丈夫,咳咳,怎么动不动就要哭!”俞家轩见他眼眶红红,责备道:“你呀……爹爹替你、你想过了,待我闭眼之后,你最好的出路便是、便是去投军,杀敌建功,如若……天赐良机,或可升得一官半职……那时你、你、你……咳咳咳!”
这番话还未说完,俞家轩便猛地一阵咳嗽,脊背弓起,上下耸动,似乎要将整个肺都咳出来。
俞修龙赶忙帮爹爹抚背顺气,虽然爹爹的话没有说完,但他却已明白其中之意,“可是,若我走了,谁照顾家里呢?娘的身体也不好,我怕……”
“你只管去,家中之事,你……不需你多劳。”
俞修龙听得心里犯难,说道:“爹爹,您怎么能这么说?还是我来做活照顾家里……”
“混……混账,咳咳,男儿志在……四方,像你这样,窝在这里当一辈子农人,能有什么出息?!”
俞家轩说这句话用了极大气力,不由又感到一阵气虚,便闭上眼休息,胸口不停起伏,显然是极为难受。
俞修龙急忙给爹爹掖好被子,看着他难受的样子,恨不能亲身代替爹爹受苦。
“小龙。”身后传来曾淑瑶的唤声。
“诶,娘。”
俞修龙应了一声,回过身来,见娘憔悴的脸,心里又是一阵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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