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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海殇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就差一杯
我坐在他对面,将黑衣人的长剑倒过来,剑柄递给杨本庵。他郑重接过,细细看着剑柄处的纹理。过了半晌,他眉头一紧,示意青莲、玉荷先出去,屋里就剩下了我们俩,和愧疚不已的叶不悔。
见屋门关上,杨本庵低声道:“启蓝,我早些年曾在造办司任职,这每一种物件的纹路都是有规矩的。把你的刀给我!”
他将手伸向不悔,不悔二话不说,解下佩刀双手递给了他。杨本庵接过,看了一眼,把刀柄递过来给我,指着说道:“你看!这缠线的纹路是三正一反,这就是典型的军中制式。”
我仔细一看,正如他所说,那手柄上的防滑缠线的确是三组横线,一组竖线。这个是不是军中制式,我以前没有认真研究过,但想必杨本庵作为巡抚,作为我目前一个战壕里的战友,他不会、也不应该骗我。
我点点头,把刀递还给不悔。杨本庵拿起黑衣人的剑,仔细又看了一眼,方递给我道:“你看,这把剑是两正两反!”
我接过来看着,杨本庵继续说道:“上面有江南兵器厂的火印,应该做不了伪。只是这两正两反……”看意思,似有难言之隐。
我正色道:“兄台但说无妨!”
杨本庵点点头,看着我沉声道:“贤弟,你可曾得罪了东厂?”
我的眉头忍不住挑动了两下。东厂?
东厂,即东缉事厂,乃是明朝的特权监察机构、特情机关和秘密警监机关。这个臭名昭著的机构,是明成祖于永乐十八年设立的,由亲信宦官担任首领,是世界历史上最早设立的国立特情机关,鼎盛时期,其分支机构甚至远达高丽半岛。
东厂的总部位于京师东华门旁,与西厂、锦衣卫并列,合称为“厂卫”,但东厂的实际权力犹在锦衣卫之上,只对皇帝负责,不需经司法机关批准,即可随意监督缉拿臣民,从而开明朝宦官干政之端。
之所以成立这个组织,主要基于朱棣在靖难之役中用武力非法推翻了建文帝一派,在南京自行登基,改元永乐,是为明成祖永乐皇帝。但社会上对永乐一族的合法性异议纷起。一方面建文帝未死的流言不时出现,另一方面朝廷中的很多大臣对新皇并不十分支持,是以朱棣亦对朝廷大臣亦多不信任。
在这种情况下,朱棣觉得设在宫外的锦衣卫使用起来并不是很方便,于是决定建立一个新的机构。
在朱棣起兵的过程中,一些宦官和和尚出过很大力,比如郑和,也就是三宝太监,以及道衍和尚等,所以在他心目中,觉得宦官比较于臣子更为可靠,而且他们身处皇宫,联系起来也比较方便。于是朱棣一反太祖关于宦官不得干预政事的禁令,重用宦官。
但是,我心中笃定,绝不可能是东厂!原因很简单——东厂目前完全在冯保的掌控下,而冯保是张居正的绝对政友,他断不可能做出破坏清丈土地行动、杀害作为急先锋的我这种行为。
于是我看着杨本庵,笃定的道:“不是东厂!”
杨本庵似乎舒了一口气,他语气稍显轻松的道:“既然贤弟也说不是,那便一定不是!我也认为,东厂的话,与情理不合。那么,这人……贤弟,你可有怀疑对象?”
我定定的望着杨本庵,杨本庵也定定的望着我,目光清澈。我心中一动,这次清丈土地,我与杨本庵结下了交情,或许我在此事上再做出姿态,当可以把杨本庵往我们这边再拉一步!
于是我轻声道:“确有怀疑对象!”
杨本庵点头,他对我的态度很满意。为了表示诚意,杨本庵道:“这样吧!贤弟,你我都执笔,把那人的姓写在掌心,我们对照如何?”
我笑道:“甚好!兄台请!”
不悔递过毛笔,我沾了些墨,在掌心写了一字。待我抬头,杨本庵却也写好了。我们对视一眼,一起说道:“来!”
待掌心抬起,我看到,他的掌心上写着一个大大的“张”字,而我的掌心上,同样是大大的一个“张”字!
这个张,指的是张四维,现任武英殿大学士,住国少傅兼太子太傅。他是高拱的爱将,目下乃是首辅张居正的主要政敌。
杨本庵能写出这个张字,说明他很清楚现在的时局,更清楚他面对的是谁。见我写出这个张字,他清楚我对他也是开诚布公,是以他也更加倾心。
他看着我道:“估计这结果,虽不中亦不远矣!只是,敌方势大,你道如何处置?”
我心中心念电转,忽而有了主意,我对杨本庵说:“这具尸首还有用,劳请兄台将之防腐处理,妥善保管!此事我当密奏首辅!至于我本人……”
我扭头望着杨本庵,沉声道:“我准备去胶州查处薛汴私留大量土地避税一事!”
杨本庵眉头皱在了一起,他沉吟道:“既然对方有再一,如何知道没有再二再三?贤弟,留在府内尚且安全些,到了县上,岂不是恰恰给了贼人可乘之机?”
我知道他是为我的安全担心,心中一暖,低声道:“兄台,我怕的,恰恰是他们不再来!”
杨本庵眉头一挑,随即明白,感叹道:“贤弟真乃艺高人胆大!但万事还需谨慎啊!”
我点点头,微笑道:“兄台放心!小弟此去,必能生擒个舌头!”
杨本庵道:“若真如此,为兄愿意与贤弟一起,将此事启奏圣上!”
我知道,杨本庵是个正直的人,他这么做不是因为想依附首辅,而是完全出于对事情的正义认知!这样的人,我必须保护他,于是笑道:“万万不可!兄台!”
杨本庵奇道:“何事万万不可?”
我答道:“就是一同上奏一事!”
杨本庵闻言怒道:“你当我杨某是胆小怕事之人么?”
我望着他,正色道:“兄台,小弟恰恰认为你为人正直,不趋炎附势,不阿谀奉承,不趋利避害,才想给大明多留下一个火种啊!”
杨本庵听了这句话,思索了半天,低声道:“首辅……嗯,我明白了!贤弟高义,愚兄谨记于心!”
而后,我们又商量了一些细节,便分头行事了。
那具尸首,杨本庵让亲信带了去,妥善处理存放。我派不悔拿着我的亲笔信,连夜赶往京师,向首辅报信,包括我的一些想法。
不悔开始不肯,他跟我来,是要保护我的安全。没想到我遭遇刺杀时,他竟然没有发觉!内心愧疚,说什么也不肯走!
我告诉他,此时我身边,唯有他可以信任,此信只有他可送!而我已密调九鬼政孝,让他把大部分忍者收拢,秘密散布在周围,以保安全,并捉拿贼人!而鸢更是化妆成侍女,贴身保护我。
这样一来,不悔方才答应,并保证信一送到就回来。我笑着叮嘱他不必着急,切记两点:一、务必亲自送到首辅手上,并拿到回信。二、不要走大路。
为了保证他的安全,我还让九鬼政孝专门派了两名新收纳的忍者陪着他,防止不测。
不悔走了。我本人则带着布政司一应人员,于第二日清晨赶赴胶州,名义上目的只有一个:薛汴被刺,此事正严加查办,嫌犯孔尚贤已被控制。但薛汴生前,曾言道自己有大量土地,朝廷怀疑系私下侵吞所得,孔尚贤也大力检举此事。
为了还阳武侯薛汴生后一个清白,特派出专门督察组赴胶州,一定要清丈准确,薛家到底有多少土地!
一行二十多人,急匆匆就去了胶州。到了地头,根本不给薛家反应的机会,立即张榜公告,为还薛家清白,堵住闲杂人等口舌,特派钦差清丈薛家土地,任何人若敢阻挠,一律按欺君之罪论处!
这一下,完全堵死了薛家腾挪的空间。清丈人工在中午时分已经下到了地里。我们一众官员也跟着,四处查访。
从一日的查访情况来看,整体推进还算顺利,各方土地上的人等也很配合。直到下午太阳快落山,却出了一事!
原来薛家见官方名目上无法阻挡清丈自家土地,便花钱从市镇上雇了几十个流氓打手,见了工作队,一哄而上,抢夺工具,阻挠核查,口口声声说这家地主还欠他们钱,不还钱不准清丈。工人们问,欠多少钱,那带头的王二狗道,欠五千两纹银。
工人们无法解决,便来找我,我闻言一笑,让县尉带了一百兵丁,带我到了地头。
此时,我脱了官服,换了一身便服,到了跟前,那些流氓仍在闹事。我示意官兵四散,将这几十个流氓围住。
那流氓见这阵势,顿时有些害怕,但收了钱,又不知道来的是谁,仍然叫嚣着,说什么官兵仗势欺人,还让手下小弟撒泼打滚,耍赖泼皮。
我微笑着走上前,来到王二狗面前,笑着道:“傻大个儿,你可知道,你这样做是要掉脑袋的?”
那王二狗见是一个不大的青年,嘴里兀自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个娃娃家滚远点儿,别伤了你,你家大人再来麻烦!”
我笑道:“你若伤了我,我家大人必要你的狗头!”
王二狗听了这话,上下打量我几眼,见我孤身一人上前,也没个护卫,穿着又很一般,只道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娃娃,混笑着推了我一把,大声道:“你家大人来了,我一样打!”
我退了一步,指着王二狗道:“逆贼王二狗!言语攻讦钦差,侮辱当今圣上,罪不容诛!来啊!将一干人等全部拿下!违抗者,杀无赦!”
周围兵丁一起拥了上来,这帮泼皮方才慌了,大叫着官兵杀人了!官兵杀人了!那些军士心里早恨透了这些流氓,哪管这个,上来两个抓一个,顿时就把他们绑了!
片刻间,几十个流氓齐刷刷双手反剪在背后,跪在路边。我走过去,笑着对王二狗说:“我乃是钦差,小子,我家大人便是当今圣上,你还想打么?”
那王二狗吓得脸色苍白,犹自顶嘴道:“我又不知道你是谁!”
我弯下腰,拍了拍他的脸,笑道:“说,谁让你来的?”
王二狗心道,事到如今,只有死硬了,便咬牙道:“确是他们欠了我的钱!没有谁指使!”
我笑着站了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真汉子!”
回头望着他身后的军士道:“王二狗欺君罔上,就地格杀!”
那军士刀子高高抬起,王二狗见来真的,高喊道:“我说!我说!”
军士迟疑之际,我冷声道:“晚了!杀!”
军刀落下,一道红霞!





大明海殇 42.其势如破竹
在这个世界上,绝大部分人都具有盲从心理,无论是正面的,亦或是负面的。牵头的,做榜样的,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也就是那么极少数,其他人,不过都是乌合之众罢了。
看着带头的王二狗被一刀收割了首级,后面的流氓无不失魂落魄!这些社会的渣滓,平时鱼肉乡里,靠的无非就是破脾无赖的劲儿,吃准了正经人家不愿招惹是非,所以此消彼长之下越发肆无忌惮。可这一次却是一脚踢在了铁板上,没有想到,这个衣着平平的小子居然就是最近频频出现在耳朵里的钦差,更没想到,这个钦差是说杀就杀的主儿!
见这一刀已经取得了效果,我笑了笑,看着这群再也没有了匪气,瑟缩在地上摇尾乞怜的流氓渣滓,心中竟然一点气都没有。这个世界上是有分工的,有人要当官,有人要当兵,有人要当匪,有人要被杀头,这就是分工,这就是宿命。
看着这群流氓,我用最冷酷的声音对着官兵说道:“一会儿,把这些两条腿的东西全部押进死牢,一个一个拷问!问问清楚,到底是谁在指使他们。一定要问清楚,撒谎的,不知道的,以他为例!”说着,我指了指地上王二狗的无头尸。
见这帮人已经吓得几乎要晕倒,我决定再加一把火,我冷声道:“北方,一个月前,我们一上午就杀了几万鞑靼人,比起他们,你们连羔羊都不如。想死,或者想活,自己定吧!全部带走!”
一声令下,如狼似虎的官兵一起拥上,像提溜小鸡似的,把地上几十个流氓押走了。这群刚才还务必嚣张的流氓,此时竟一个敢开口的都没有。我喊住带头的军官,朗声道:“查出来指使之人,一并拿下,以欺君之罪论处,有任何问题,我来承担!”
这一句话,别人倒没什么,薛家的一干人等听得脸色发白,急急忙忙的跑了。
清丈土地继续推进开来,这一次,再也没有任何宵小之辈敢来工作队前伸手,因为他们知道,对抗钦差大人的工作队,就是死路一条!而薛家更是郁闷,平时横行惯了,这两日,家里的顶梁柱薛汴死了,继任的阳武侯需要朝廷认可,但这种情况下,朝廷怎么可能认可!有些腹黑的人已经开始猜测,是不是朝廷为了清丈土地故意弄死了薛汴!虽然没有证据,但事实上......这就是事实了。
而在跟着清丈土地的过程中,我才发现其中居然有这么多的学问!
万历清丈土地之前,没有土地鱼鳞图册,在土地的管理上极其混乱。
比如:田亩按照肥瘠分为上、中、下三等,在核算亩数时会相应增减,以前,这些土豪们的土地都算作贫瘠下等土地,这样可以少核算面积,两亩算一亩,甚至三亩算一亩。
再比如,由于土地大小不均,很多时候需要四舍五入,豪族地主找关系,一亩半地算作一亩,而贫民的八分地便算作一亩。这样一来一去,两者之间同等面积的土地税负竟然相差两倍。
更有甚者,由于那时候没有科学的测量仪器,测算面积都是按照成年人步子大小来计算。有的地方、有的人按照三百步算一亩,也有的地方、有的人按照二百四十步为一亩。再加上测算的人个子有高低、腿子有长短、步子有大小,仅这一项又能差出去一半!
而这一次清丈土地,所有规则都按照一个标准来走,比如测算,福建试点时有一个地方有个好办法,就是在一个成年人的两个脚踝之间拴上一根长度经过测算的绳子,按照这个绳子走二百四十步,正好差不多就是一亩地。而其他各项指标也是用类似这样的方法,尽可能的达到了标准上的统一。
看着测量出的一个个触目惊心的数字,我只感觉喉头发干!我甚至觉得,明朝能够存续这么多年真的是一个奇迹!据测算,仅胶州一个地方,经过清丈土地就突然增加了土地八百一十二顷!比清丈前增加了近百分之四十五!而薛汴一家,都多出五百五十七亩,占到全县土地近六成!一个州县是如此,一个省呢?全大明朝呢?
我望着不远处辛勤劳作的工作队,忍不住长长出了一口气,缓缓抬起头,闭上了眼睛。感受着炙烤着脸皮的阳光,我忽然特别理解张居正,理解了他为什么这么着急,这么急不可待的、宁可冒天下之大不韪的要开展清丈土地一事。因为他等不起!因为人的寿命总有尽时,他是要在自己仍然能干的动、镇得住、管的起的时候,尽可能多干一些事情!
我知道,张居正经常说:“愿以深心奉尘刹,不予自身求利益。”现在看来,他是真的做到了!清丈土地与他有何好处?即使有,相比于天下百姓的温饱、减负,相比于朝廷财政的充裕,又算得上什么呢?他是权臣也好,一手遮天也罢,在这混沌不见天日的明朝,他所为的,不过是让自己力量更强,更能实现理想中的国度而已!
只不过,他选了一条与别的官员不同的道路!
有时候人们在讨论,张居正为什么不喜欢海瑞,民间传说那么清廉、那么公正、那么崇高到几乎不食人间烟火的海瑞。海瑞是个清官,是个勤官,这些都绝无问题,如果给他一个县令,甚至,一个知府,他都能很好的完成工作。但是也有人说,如果张居正去世之后,让海瑞担任首辅,行不行?
我的理解,如果海瑞担任首辅,按照现代电视剧,一年算一集的节奏,他一准活不过十集!不,也许五集!有人疑惑,为什么呢?其实很简单,海瑞是儒家思想的杰出代表,他恪守着几乎所有的教条,所有的士子具有的美德,他都有!但是,治国理政,尤其是大国的治理,绝不是非黑即白,也绝不是恪守教条!
我觉得,海瑞所要的,不是什么事务顺达,国家强劲,而是他自己的好名声。无论任何事,任何人,都排在他是一个清官这个命题后面。而张居正不同,他不在乎别人怎么说、怎么看自己,他只要结果。
试想,如果张居正像海瑞般恪守教条,洁身自好,信奉君子之交淡如水,更不屑与冯保等阉人为伍,那么至少我可以肯定,他绝对不可能在宫闱里站住脚,失去了内应,仅仅张居正的政见想要送达天听,就难上加难。
再比如,在地方官的选任上,张居正倾向于选择干才,选择循吏,而不喜欢清流。原因也很简单,因为干才更多的考虑利益,而清流更多的考虑对错!在这天下,哪有那么多的对与错!更多的,无非是妥协!妥协!妥协!
所以,还是那句话,我认为如果让海瑞接班张居正,他一定活不过五集!而且必定引起朝政大乱!因为张居正所承受的,已经远远超过了一个臣子应该承受的东西,他肩扛着的,是整个大明的江山!这就是张居正。
这一刻,我深深的体会到了张居正的感受,也明白了戚继光为什么对张居正那么的依赖,因为他们是一类人,而只有这类人,才能成为这个朝代的拯救者。
所以,我决定帮他们!帮张居正,帮戚继光,帮所有想为这个汉人建立的最后一个朝代屹立不倒的人!哪怕最后我还是要走,但至少我应该尽力尝试,努力去做些什么!就从现在的清丈土地开始,但绝不仅限于清丈土地,我要帮助张居正的阵营,至少,要给他们留下些火种吧!
在接下来的清丈过程中,我更加注意工作的严密性和效率,可以说,一个县在我的寸步不离下, 很快就完成了相对可以说精确的测量,毕竟,在当时的技术条件下,不差毫厘是几乎不可能的,但是仅从我要带人离开时,夹道相送的胶州百姓的泪眼就能看出,我做的,至少从理论上讲,是对的!
在这一刻,我第一次完完全全认同自己,是一位明朝人,是一位华夏人,是一位汉人!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路两侧百姓举起的粗糙枯瘦的手,看着他们虽然贫瘠,却充满感激的脸庞和眼神,我忽然来了勇气,为接下来会遇到的一切!
回到济南府,布政司的东厢房,我把自己的所有见闻、工作完成的情况向杨本庵做了详细汇报,甚至包括一点点个人感悟。我说的不多,因为我相信,杨本庵一定比我体会的更深。
杨本庵紧紧握住我的手,他几乎是泪目的对我说:“启蓝!你此去胶州一役,为山东清丈土地扳除了最大的拦路虎!山东田亩丰沃甲于天下!若各府州县都能照胶州例,国库何愁不丰盈?国家何尝不强盛?我相信,丹书青史上,必有你孙启蓝的一笔!”
虽然我知道,后世的历史书上没有我的名字,但我还是激动的几乎哽咽!于是我拉着他的手,久久没有说话......
回到东厢房,我平静了许久。认真反思,这一趟胶州之行,我的工作无可厚非是完美的,但是我奇怪的一点是,对方竟然没有趁机动手!这......太奇怪了!难道,难道我的推论是错误的?
此时,青莲端着一碗茶走进屋来,叫了声:“孙大人,您喝茶!歇歇吧!”声音依然那么娇媚可人。
我“嗯”了一声,接过茶,轻轻的刮了两下,吹了吹,嘿嘿笑了两声,柔声道:“青莲,今夜你不要回房睡了,就宿在我这里吧。”
青莲柔媚的一笑,含羞带怯的轻声道:“大人您总是吃不饱!”
我笑了笑,在她脸蛋上捏了一把!青莲羞怯的偏过头去,我哈哈笑了一声,突然一扬手,将一碗滚烫的茶水泼在了青莲脸上!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自青莲口中发出!她倒在地上,双手捂着脸,剧烈的挣扎了一会儿,像鱼儿离开了水一般,身体扭曲了几下,终于断气了!
留下一张宛若厉鬼的青紫色脸庞!死不瞑目!




大明海殇 43.贼在卧榻旁
闻声赶来的叶不悔看着地上的尸首呆了一呆,随即反应过来,低声问道:“青莲怎么会是内应?”顿了顿又问:“茶里有毒?”
我点点头,又摇头道:“她不是青莲!”
不悔疑惑的正要再次开口询问,忽然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立即警觉,将刀抽出一半,护在我身前!我心中感动,轻声道:“不要紧张,是自己人!兄长!”
推门进来的,是九鬼政孝,后面跟着砂和墨,他们俩架着一个已然昏迷、口中仍塞着布团的人,最后跟着鸢和炙,炙一身黑衣,黑蒙面,要不是双手抱着他的短管骑枪,我几乎没认出来!
扔下那个人,九鬼政孝向我拱手道:“先生!就是这个人!”
我点头,望着不悔道:“兄长,请你速去请巡抚杨大人来!嗯……记得让他带两个亲信护卫!”
不悔领命去了。我借此机会,定定的观察着地上躺着的这个人。男性,四十岁左右,似乎有些面熟……好像在哪见过!
外面很快再次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转眼到了门前。我头也不回的道:“兄台,门没锁!”
杨本庵推门而入,跟着他的是不悔,两个亲信却被他留在门外镇守!
看着地上的“青莲”,他十分惊骇,半晌方道:“她!她竟是奸细?”
我摇摇头道:“不!她不是青莲!”
杨本庵惊疑不定,看长相,似乎是,但我说不是,他便拿不定主意。又扭头看看一边躺在地上昏迷的人,眼神里露出愤恨之色,却不做声,等着我先开口。
我对着九鬼政孝道:“护手给我一副!”
九鬼政孝探手入怀,拿出一副皮手套递给了我。
我戴上手套,活动活动手指,蹲了下来,伸手探向“青莲”脖颈下,一边轻轻摸索,一边解释道:“此人化妆做青莲,进门与我对话时,一句称呼便录了马脚——自为她赎身后,我已命她俩随九鬼政孝等人一样,称呼我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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