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蓑衣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七尺书生
“如果金剑坞不为所动又当如何?”司空竹问道。
“如果金剑坞什么都不做,那他就一定是偷惊风化雨图的贼。”陆庭湘冷笑道,“只有做贼心虚,才会任由江湖中风闻四起而不为所动。”
“也就是说如果他们有所动作,那金剑坞就是被人冤枉的?”
“也不一定。”陆庭湘眼睛微微眯起,幽幽地说道,“如果他们有所动作,那只能说明金剑坞也中了别人的圈套,并没有拿到真正的惊风化雨图。我们从头至尾只是白忙活一场,然而金剑坞如果真是内鬼,那他们找玉龙宫帮忙就一定付出了极大的代价,但最终非但没有拿到真图,而且还被人撕破了遮羞布,可谓输的一败涂地,处境甚至比我们还难堪百倍。所以我们不妨来猜猜金剑坞会如何抉择?”
“老朽愿闻公子高见?”
“很简单,要么做贼心虚,不为所动。要么狗急跳墙,和玉龙宫鱼死网破,如此便是不打自招。要么自证清白,主动向我解释,并且伺机报复,找贤王府一雪栽赃之耻!不过无论金剑坞如何选择,对于这个朋友……日后我们都不能再尽信了……”
……
血蓑衣 第100章 完颜孤子
“地暖无秋色,江晴有暮晖。空余蝉嘒嘒,犹向客依依。村小犬相互,沙平僧独归。欲成西北望,又见鹧鸪飞。”
蜿蜒清水碧,延绵峦山青。有着天下第一等的山水美景,宛若天河云山降临凡间,美不胜收,令人流连忘返。此地正是传闻中与贤王府齐名,撑起半壁武林的南天一柱,金剑坞之所在,静江府。
静江府北有一座三面环水的千丈孤峰,名曰:鸠摩崖。
鸠摩崖东、西、北三面皆是立壁千仞,唯有南麓连着延绵青山,修筑着一条九盘十八绕的石阶山道直通崖顶,金剑坞正坐落于鸠摩崖顶之上。
崖上建有一座青天阁,金剑坞主金复羽常在阁中酾酒临江,横槊赋诗,自诩为当世英雄。
与其他掌门人不同,在金复羽身上,几乎寻不到半点江湖人的豪气,亦或是不拘小节的粗犷。恰恰相反,金复羽更像一位王孙公子,举止优雅,行为端庄。
头戴金冠,将满头黑发打理的纹丝不乱,内着紫金祥云袍,外套金缕青薄衫,脚下黄缎青底银纹靴,腰间系金镶玉带,下悬一块如雪玉佩,中间镂空出一个“金”字。虽已年过不惑,但他那副干净俊朗的面容,却丝毫不亚于二十多岁的年轻儿郎。
金复羽之貌虽不敢与潘安、卫玠比肩,但也绝对算得上潇洒俊逸,尤其是他眉宇间那抹自然流露的优雅气质,独有魅力。
南北齐名,年纪相仿,同样胸怀韬略,喜怒不形于色,又同是武林翘楚,执掌一方强势,但与洛天瑾不同的是,金复羽为人更加内敛。
金复羽从来不以江湖中人自居,他的嗜好,也是大多江湖人看不上的酸腐之物。相较于威风凛凛的刀枪剑戟,更喜欢婀娜多姿的长袖善舞。相较于大碗喝酒,更喜欢小杯饮茶。相较于在武场中舞刀弄枪,更喜欢在棋盘内行车走马,在宣纸上泼墨挥毫。
正所谓物以主人像,金复羽如此性情,以至于整座金剑坞也同样处处透着儒雅之气,雕栏玉砌,朱阁青楼,风亭月榭,雾阁云窗,宛若一座悬浮于半空的江南园林。
金剑坞弟子,上至名震江湖的四大高手,下至寻常门生,一个个皆是儒生模样,白衣负剑,飘逸非凡。许多弟子年纪轻轻便已有几分超凡脱俗的“仙气”,知道的金剑坞是个武林门派,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间圣人书院。
缘由一切,只因金复羽的身世,与寻常江湖人大不相同。他乃落魄凤凰,江湖传闻他是金国后裔,其实确有其事。
金复羽本名“完颜复羽”,其父正是金国末主‘完颜承麟’。论资排辈,金复羽本应是金国太子,不料金国在宋蒙联手围攻下土崩瓦解,这位幸存的皇族后裔,非但没有选择避世求存,反而长驱南下,扎根于大宋腹地。
完颜复羽改名金复羽,隐于江湖,召集金国旧部创立金剑坞,意欲积攒实力,期望能有朝一日光复天下。故而金剑坞的核心弟子,皆是金国后裔,只不过早已改名换姓,佯装成汉人罢了。
对于金剑坞此等亡国旧部,大宋朝廷其实早该下旨清剿。无奈的是,当金复羽的名声传入朝廷时,金剑坞已成武林强势,且不提自身实力如何,单说它与武林四大世家交情匪浅,就足以让官府不敢轻举妄动。
若无真凭实据,朝廷一旦对付金剑坞,势必会遭到江湖群雄联手抵抗。眼下强敌压境,虎视眈眈,大宋的钱粮军马本就十分匮乏,又岂能再分出精力整治内患?一不小心造成内忧外患、腹背受敌的局面,对朝廷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甚至是致命一击。
当初东府欲联手贤王府,招安武林群雄效命朝廷,为的也是借助江湖力量巩固大宋国基,与此同时还能借洛天瑾之手,铲除金剑坞。只可惜半路被西府搅局,到头来落的里外不是人,两头不靠岸,如今更是忧患重重。
晨曦碧日,大好晴空。清风徐来,水波不惊。
青天阁内,金复羽凭栏而坐,放眼眺望漓江山水,眼中涌现着一抹沉思之色。
阁中,还有一窈窕女子轻抚瑶琴,琴声悠扬,在鸠摩崖四周萦绕回荡,久久不绝于耳。琴声中饱含凄凉之意,如泣如诉,令人在魂牵梦萦的同时,不禁泪染青衫。
“坞主!”
从天山归来的宋玉,直奔青天阁复命。此刻在他手中,还拿着一幅“惊风化雨图”。
金复羽恍然惊醒,微微一动,片刻后方才缓缓转过身来。抚琴女子见状,自觉地将琴弦按下,琴声悠扬的青天阁顿时陷入沉寂。
“一路辛苦了。”金复羽注视着宋玉手中的惊风化雨图,点头应道。他的声音如外貌一般,文雅清秀。
“托坞主之福,一路太平无事。”宋玉说罢,双手将惊风化雨图呈到金复羽面前。金复羽将图慢慢翻开,待上下打量后,又重新合上,却并未从宋玉手中接过来。
“果真是太平无事。”金复羽淡淡地说道,声音不喜不怒。
闻听此言,宋玉顿时面露愧疚之色,叹息道:“是。当时玉龙宫内形势逼人,由不得我不将这副假图收下。”
宋玉此言足以表明,当日在玉龙宫,从曹钦手里拿到这张图时,他就已经看出图是假的。
金复羽点了点头,轻声道:“任无涯老谋深算,贪婪狡猾,我早料到他不会轻易守诺,却没想到他脸皮竟会如此之厚,敢找一幅假图来糊弄我。只可惜我那黄金万两,十车美玉。”
“任无涯表面上不曾经手,就是想表明自己的态度,把一切罪责推到曹钦身上。”宋玉沉声道,“若非坞主临行前特意交代,不要与玉龙宫撕破脸,我又岂会轻易善罢甘休?”
“惊风化雨图乃我皇族之物,是真是假我一眼便知。任无涯心里也清楚这一节,但他仍要圆这么大一个谎,你说其目的何在?”金复羽问道。
宋玉沉吟片刻,揣测道:“任无涯也不想与我们撕破脸,他想结交我们。”
“是。”金复羽轻笑道,“世人谁不知道任无涯的野心?他想入主中原,一统江湖,想借我们的势力来达成所愿。恰好,我也想借他的力量做些事。”
“可是任无涯此人奸猾狡诈,我们用这种人会不会太……”
“非奸猾狡诈又岂能做成大事?”金复羽摇头道,“奸也好,狡也罢,对我们而言都不是威胁,因为我们和他目的不同。彼此非但没有冲突,而且还能相互利用,这也是我为何不让你与他们撕破脸的缘由。”
宋玉迟疑道:“莫非坞主从一开始就猜到,任无涯不会把惊风化雨图给我们?”
“七成。”金复羽笑道,“事先我只有七成把握任无涯会使诈,如今果不其然。看来任无涯的心思没能逃出我的意料,自此之后,天山玉龙宫已不足为惧了。”
宋玉面露钦佩之意,直言道:“原来坞主是想借惊风化雨图为桥梁,真正意图是想试探任无涯的态度,看看能否与其联手,又能否与他共谋大事。”
“惊风化雨图固然重要,但只要它没被人解开其中奥秘,就永远只是一张废纸。”金复羽道,“比起这张废纸,我更喜欢得到实际的好处。”
“坞主高见,宋玉佩服!”宋玉说罢,突然话锋一转,面带难色地开口道,“只不过我在回来的路上听说了一些……一些谣言……不知是从哪儿传出来的……”
“你说的是莫岑金盆洗手当日,你与曹钦里应外合之事吧?”金复羽淡笑道,“能知道这件事的人并不多,而且都去过天山。除了你和玉龙宫的人外,你想想还有谁出现在西域?”
宋玉一愣,一边回忆着一边沉吟道:“据我暗中打探,出现在霍都的有贤王府的柳寻衣,绝情谷的唐阿富,赤风岭的苏禾,江南陆府的白霜,以及一个官差,叫冯天霸,他好像是冲着柳寻衣去的。除此之外,还有一伙不知什么来历的契丹人,他们绑了曹钦的儿子。”
“这些人中,谁又曾出现在江南陆府?”金复羽再度问道。
宋玉眉头一挑,似乎明白些什么,迅速回答道:“柳寻衣、白霜、冯天霸!”
“你认为这个消息又是谁放出来的?”
“柳寻衣……洛天瑾!”宋玉恍然大悟道,“冯天霸不过是个有勇无谋的莽夫,白霜是陆庭湘的女人,这件事传出去有损陆府颜面,倘若陆庭湘知道此事,他应该找上门来兴师问罪,而不会傻到自己放出流言,招惹非议。所以想来想去,只能是洛天瑾,有意放出风声,从中挑拨我们与江南陆府的关系。”
对于宋玉的种种揣测,金复羽却是笑而不语,只是静静地等待宋玉自己抽丝剥茧,水落石出。
“流言传的天下皆知,陆庭湘也应有所耳闻,可他为何一言不发?”宋玉不解地嘀咕道,“这不像陆庭湘的性格,即便只是传闻,他也该有所表示才对。”
“他不开口就是最大的表示。”金复羽神色一正,幽幽地说道,“陆庭湘不是傻子,这次在天山吃了大亏,他已经学乖了,不会再轻举妄动,而是要等着我们自证清白。”
“那陆庭湘手里有没有图?”宋玉狐疑地问道,“还有洛天瑾手里?会不会也有一幅?”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谁也不知道,任无涯究竟准备了多少假图来鱼目混珠,又分别给了谁?现在谁手里拿着假图,谁手里才是真图,无人知晓。”金复羽轻声道,“任无涯喜欢故弄玄虚,那我们就借他这把火,多加一捧柴,让事情变的玄之又玄。也好借此机会,投石问路,看看到底谁藏的最深?”
“坞主的意思是……”
“去把这幅假图抄印三千份。”金复羽神秘地笑道,“一夜之间,我要让江湖中处处都有惊风化雨图。至于贤王府,既然敢暗放流言加害我,那我也自当送还洛天瑾一份大礼!”
……
血蓑衣 第101章 梅花一曲
居诸不息,岁月如流。转眼间柳寻衣已进入贤王府一月有余。而在这段时间,柳寻衣终于体会到何为无所事事?何为游手好闲?
林方大为尽地主之谊,带着柳寻衣把洛阳城可以吃喝玩乐的地方,几乎逛了一遍。
柳寻衣除了偶尔陪同林方大,应酬洛阳城各大商号的掌柜外,就再无半点正事可言。
洛阳城在贤王府的庇佑下,非但风平浪静,甚至是一派繁荣。江湖中的恩恩怨怨似乎与这里毫无关系,迫在眉睫的战乱纷争也好像远在天边。
足足一个多月,柳寻衣甚至连洛天瑾的面都没见到。他虽心中焦急,但表面上却又不敢表现出半点异常,只能佯装出一副兴致大好的不羁模样,和林方大一尽兄弟之情。
数日前,洛阳城的东海茶楼来了一对儿卖唱父女,自称家乡闹饥荒,故而慕名来到洛阳城,想谋求一份生计。
父亲姓刘,早年因患眼疾而双目失明,但却精通音律,一手古琴倒是弹的不错,茶楼里的人都叫他“刘老汉”。女儿名叫梅花,年不过二十,非但模样俊俏,声音更是动听如天籁。
自从这对儿卖唱父女来后,原本生意平平的东海茶楼这几日可谓客似云来。按照掌柜的话说,自打东海茶楼开张以来,生意还从未这么好过。
对洛阳城了如指掌的林方大自然也得到消息,因此在梅花父女入驻东海茶楼的第二天,他便带着柳寻衣和“福寿康宁”,前去东海茶楼听曲。
原本只是图个新鲜,却没想到他们这一听,竟是足足五天没有间断。甚至就连洛凝语和洛鸿轩,也被梅花父女的名声吸引,跟着林方大和柳寻衣来东海茶楼凑热闹
不得不说梅花父女的唱曲的确精彩,就连曾在天机阁听惯了宫廷礼乐的柳寻衣,也不禁被他们的江湖小曲深深吸引。因此相对于前些日子的赌场、酒楼之流,柳寻衣更愿拽着林方大一起来茶楼听曲。
晌午刚过,柳寻衣、洛凝语、洛鸿轩和林方大几人已是早早地坐在二楼雅间,等着梅花父女上场献艺。
今日的东海客栈又是人满为患,楼上楼下全部坐满茶客,掌柜的和伙计们忙的不亦乐乎,挨桌伺候着。楼下大堂中不时传出一阵阵催促的起哄声,由此也不难看出,梅花父女何其受人欢迎。
突然,琴声悠扬而起。对于这个曲调,柳寻衣和在座的茶客们一样,早已耳熟能详,恨不能可以哼唱出来。
梅花父女每次现身,都是由这个曲调开场。
千呼万唤始出来,随着琴声渐落,刘老汉和梅花二人缓步登上戏台,双双鞠躬施礼,茶楼内顿时一片叫好声。
“我父女二人逃荒至此,承蒙诸位客官格外开恩,赏我们爷俩儿一口饭吃,这才没在寒冬腊月被冻死、饿死。老朽,在此谢过各位大爷了!”刘老汉倒是个场面人,三两句话说的甚是漂亮。他深知在座众人的来意,因此也不再多言,转而摸索着走到琴边坐下,双手抚琴,悠扬渐起,与此同时他还朝着自己女儿的方向,微笑着点了点头。
“小女子梅花,只会唱两个小曲儿,换众位大爷几个铜板的赏赐。”梅花谦逊地从左至右,从上至下依次欠身施礼,“这些小调都是跟我娘学的,可惜我娘走的早,否则就能多学几曲送给各位客官了。”言至于此,梅花眼中不禁浮现出一抹失落,手帕轻拭眼角,继续说道,“我娘给我取名梅花,只因我娘生平最爱唱的曲子,就是晋时桓伊官人的《梅花引》。今日小女子献丑,为各位客官唱上一曲我娘生前最爱唱的……梅花三弄。”话音未落,已是隐隐能看到一丝泪光在她眼中打转,晶莹闪烁,甚是动情。
琴声渐起,袅袅悠长,原本喧闹的茶楼顿时陷入一片寂静,就连来回跑着端茶倒水的小伙计,此刻都下意识地站在原地,一个个拎着茶壶,愣愣地望着戏台上的梅花,意欲聆听今日这曲“梅花三弄”。
“梅花一弄戏风高,薄袄轻罗自在飘,半点含羞遮绿叶,三分暗喜映红袍。”
随着琴声抑扬有序,梅花的歌声也在茶楼内悄然响起,她的声音如怨如慕,如泣如诉,满含幽怨之情,一尽相思之苦,只听得茶楼内的一众客官,无不深陷梅花三弄的一网深情之中,如痴如醉,不能自拔。
“梅花二弄迎春曲,瑞雪溶成冰玉肌。错把落英当有意,红尘一梦笑谁痴。”
一曲梅花引,直令柳寻衣瞬间坠入过往的种种记忆之中,伴随着梅花的歌声,他与赵馨的一幕幕往事,仿佛又重现在眼前。情到深处,情难自已,甚至眼眶已不知不觉地红润起来。
“错把落英当有意,红尘一笑梦笑谁痴。”洛凝语细细聆听着梅花的唱词,一改往日的戏谑模样,取而代之的则是前所未有的复杂与凝重,“真是好美的词……”
“梅花三弄唤群仙,雾绕云蒸百鸟喧。蝶舞蜂飞腾异彩,丹心谱写九重天……我有意连君归日,君有情盼早日归,莫离莫离话别离,梅花飞下又三弄……”
这一刻,东海茶楼内的所有人似乎忘却了自己身在何处,忘却了时间,甚至忘却了自己。偌大的茶楼内,唯有梅花的歌声绕梁而转,荡漾在众客官心头。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洛凝语缓缓将目光转向一旁的柳寻衣,却见他一副失魂模样,听的如梦如痴,俨然已经忘却了周围的一切,也没有注意到洛凝语复杂的目光,唯独留给她一道俊朗的侧脸,和一抹深情的眼神。
虽然柳寻衣的深情并不是对洛凝语,但洛凝语还是下意识地看的发痴。
目光微转,洛凝语看到柳寻衣放在桌上的右手,手中端着茶杯,但却半晌没有挪动分毫。不知是不是受到琴声和歌声的陶醉,令洛凝语有些心神荡漾,她竟是鬼使神差地缓缓伸出自己的纤纤玉手,慢慢朝着柳寻衣的手探去。
与此同时,她的脸色也变的愈发红润,呼吸也没来由地变的愈发急促,心中好似小鹿乱撞,越跳越快。
不经意地侧目,却让林方大将洛凝语失态的一幕尽收眼底,他原本感动的心情,仿佛瞬间坠入无底深渊,久久沉不到底。
林方大脸上的笑容缓缓凝固,眼中的失落之情难以名状,红润的眼眶此刻恨不能滴下泪来。
但林方大又不敢打扰洛凝语的情不自禁,因为他已从洛凝语双眸的顾盼流光中,看出她对柳寻衣的一番心意。
林方大不敢相信,之前他也毫未察觉,只认为洛凝语一直有意和柳寻衣过不去,这段时间也总是有意无意地故意刁难,甚至还主动跑来找柳寻衣麻烦。林方大原以为洛凝语和柳寻衣是一对儿天生格格不入的冤家,却没想到……竟是这般欢喜冤家。
要怪只怪林方大是个榆木脑袋,天生不懂女人心,不知道一个女人对另一个男人越是故意刁难,往往就越是芳心暗许的表示。
只不知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又是否有意恋落花?
当林方大将目光转向柳寻衣时,却见柳寻衣竟对洛凝语全无半点察觉,只是目光痴痴地注视着楼下唱曲的梅花,听的忘乎所以,早已陷入自己的沉思之中。
许久之后,歌声渐落,琴声也渐渐隐去,但茶楼内仍是鸦雀无声,所有人依旧沉浸在惹人心碎的梅花三弄中。
别有忧愁暗恨生,此时无声胜有声。大抵就是这样的感觉吧?
“梅花一弄断回肠,梅花二弄残雪泪,梅花三弄花弄影,伊人痴痴盼归郎……”
沉浸在曲中的柳寻衣默默念着,两行清泪不知何时已悄悄落下。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此刻,茶楼内的客官们各有思量,而梅花也颇为懂事地静静站在戏台上,一言不发,给客官们留足回味的功夫。
不知不觉中,洛凝语的指尖马上就要碰触到柳寻衣的手背。
这一刻,洛凝语只感觉时间静止,仿佛空气都瞬间凝固。她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那“砰砰砰”的紧张心跳声。
这一刻,柳寻衣痴醉依旧,眼前、心里、脑海中,尽是赵馨的一颦一笑。
这一刻,林方大肝肠寸断,心如刀绞,痛的忘乎所以,但却又拼命强忍着,明明眼睛一个劲地朝洛凝语看,但却仍要佯装出一副毫无察觉的淡定模样。
“咣啷!”
突然,一阵银盘落地、茶杯破碎的声音陡然在一楼大堂响起,这道不和谐的声音瞬间惊醒了所有沉浸在曲中的人,也令柳寻衣和洛凝语同时一怔。
柳寻衣下意识地起身向楼下眺望,而洛凝语则是脸色通红地赶忙将手缩了回来。
“小丫头片子,谁让你在洛阳城卖唱了?唱的都是些什么玩意?想唱风花雪月大可到青楼唱去,在这儿卖弄什么风骚?走走走,跟我们回去说清楚!”
伴随着一道刺耳难听的喝骂,只见七八个官差大步流星地朝梅花父女走去,为首一人跃上戏台,一把抓住梅花的胳膊欲要将其拉扯出去,刘老汉跌跌撞撞地跑前上来劝阻,却被另外一个官差一脚踹出三米之外,趴在一旁不停地苦苦哀求。
一时间,东海茶楼内一片混乱。
“这些是鞑子兵,府主有令,咱们最好不要招惹蒙古官府的人!”福寿康宁中的王寿在看清楼下的局势后,凑到林方大耳边快速低语道。
“砰!”
万没想到的是,林方大却是一改往日对洛天瑾言听计从的态度,重重的一拳直接砸在桌上,将偌大的方桌生生砸出一个窟窿。
还不等神色惊诧的洛凝语开口,却见林方大涨红着脸,“腾”地一下站起身来,气冲冲地走向围栏,在柳寻衣惊奇的目光下,他瞪着一双充满怒火的虎目,朝楼下的蒙古官差们毫不留情地破空大骂。
“一群狗娘养的!老子听曲你们也敢来捣乱,都活腻了吧?识相的赶紧给老子滚,否则我宰了你们这群乌龟王八蛋!”
……
血蓑衣 第102章 小王驾到
“呦呵!还真有不怕死的敢替人出头?大爷倒想看看到底是谁活腻了?”
大堂的官差们听到林方大的喝骂,登时怒上心头,为首之人下意识地松开梅花的胳膊,仰头朝二楼望去,叫骂道:“刚才是哪个混账东西口出狂言?”
“我砸死你!”
话音落下,林方大已迅速抄起桌上的茶杯,狠狠砸向楼下的官差。
只听“啪”的一声脆响,那官差在慌乱中闪躲不及,被飞来的茶杯砸中脑门。在茶杯碎裂的同时,他的脑袋也随之“开花”,一缕缕殷红的鲜血顺着额头淌落下来。
“噌!噌!噌!”
见状,随行的官差们纷纷抽出腰刀,一个个凶神恶煞地盯着林方大。
一亮刀剑,东海茶楼内顿时一片哗然,客官们唯恐避之不及,纷纷惊慌四散,欲要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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