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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蓑衣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七尺书生
言罢,唐阿富又朝桌上的茶杯偷瞄一眼,见杯中仍有七分茶水,故而未再停留,默不作声地转身离去。
“等等!”
未等唐阿富迈出门槛,沉默良久的萧芷柔突然开口,令其脚下一顿,连忙回身应答:“谷主还有什么吩咐?”
“阿富,为师已有许久未与你谈心。难得此时清闲,可否陪我说说话?”
“遵命!”
唐阿富欣然允诺,并在萧芷柔的示意下回到桌旁落座。
“阿富,你与寻衣的交情如何?”
“不瞒谷主,在我得知柳寻衣的真正身世前……他算是我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面对萧芷柔没来由地垂问,唐阿富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就是不敢正视自己的师父,“也可以说,他是我除师弟、师妹们以外……唯一算得上朋友的人。”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萧芷柔将自己一口未泯的茶缓缓推到唐阿富的面前,好奇道,“何为‘得知柳寻衣的真正身世前’?难道他现在不是你的朋友?”
“可以是,也可以不是。”唐阿富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平淡如水,言辞却愈发耐人寻味,“是与不是,全凭谷主做主。”
“让我做主?”萧芷柔困惑更甚,“为什么?”
“因为他是谷主的亲骨肉,也就是绝情谷名正言顺的少主。倘若谷主让我将他视为少主,我与他就是主仆。倘若谷主让我将他视为柳寻衣,我与他就是朋友。倘若谷主让我将他视为陌生人,我与他就是过客……”
“阿富,为师将你养大成人,教你武功,为的绝不是奴役你。”萧芷柔义正言辞地说道,“你可以有感恩之心,长幼之分。但尊卑之别,主仆之名……大可不必强加于身。记住!你从来不欠我什么,更不欠寻衣任何东西。”
“莫说一身所学,纵使我这条命……也是谷主救的。谷主待我天高地厚,恩深似海,徒儿一生一世也报答不完。”唐阿富一字一句地说道,“虽然谷主无心束缚,但在我的心里……谷主比我娘更亲切、更知心,也更值得我敬重。因此,无论谷主说什么,阿富都会一字不易地照办。”
“你的一席话……让为师无言以对。”唐阿富的肺腑之言令萧芷柔深受感动,眼圈在不知不觉间红润几分,“不枉这么多年为师一直将你视若己出,悉心教导。其实,在绝情谷众弟子中……你一直是为师最亲近、最信任、最偏爱的一个。不仅仅因为你跟随我的时间最长,更因为你心智过人,性情坚韧,是非分明,恩仇必报。”
“谷主,我……”
“为师刚刚询问你与寻衣的交情,并不想干涉你们的关系,更不想令你心有介怀。”萧芷柔话里有话地说道,“恰恰相反,我希望你能保持本心,永远将寻衣视为同甘共苦,肝胆相照的兄弟。”
“谨遵谷主之命……”
“不仅如此!为师还想……与你商量一件事。”不知为何?萧芷柔的神情突然变得有些扭捏,言辞变得吞吞吐吐,“与其说商量,倒不如说……恳求。只不过,我不是以绝情谷主的身份,而是以一位寻常母亲的身份。因此,你不必瞻前顾后,更不必委曲求全,此事尽凭心意,可以答应……也可以拒绝,为师断不会强人所难,更不会责怪你。”
“这……”唐阿富从未见过萧芷柔如此唯诺,不由地心中一惊,忙不迭地表明自己的心志,“只要谷主开口,徒儿无一不从……”
“不不不!”萧芷柔连连摆手,“这不是命令,而是……商量。”
“我明白谷主的意思!”唐阿富神情一禀,小心催问,“不知谷主想‘让’我……想‘和’我商量什么?”
“为师想问……你愿不愿意……愿不愿意……”萧芷柔踌躇不决,半晌说不出下文。
“愿不愿意什么?”萧芷柔的纠结模样,令近在咫尺的唐阿富不禁感到一阵莫名的紧张,“谷主有话但讲无妨。”
“你愿不愿意……离开绝情谷?”
……





血蓑衣 第一千零九十八章:今是昨非(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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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
萧芷柔此言一出,群疑满腹的唐阿富登时眼神一变,面如死灰。
“阿富,为师……”
“师父!”
未等萧芷柔解释缘由,唐阿富已“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满眼悲切地望着神思复杂的萧芷柔,急声道:“是不是徒儿做过什么错事?是不是徒儿说过什么不该说的话?是不是……”
言至于此,唐阿富突然灵光一闪,恍然大悟:“我明白了!一定是因为柳寻衣答应替我报灭门之仇,此事惹得师父不高兴,所以要将我逐出师门……”
“一派胡言!阿富,难道在你心里为师真的如此自私?只顾自己儿子的安危,不顾你的血海深仇?”见唐阿富不停地胡思乱猜,情绪愈发激动,萧芷柔黛眉微蹙,沉声喝止,“我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此事与你、与寻衣皆无关系,是为师自己的主意。其实,为师让你离开绝情谷并非将你逐出师门,而是……对你另有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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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有安排?”唐阿富一怔,将信将疑道,“师父当真不是将我逐出师门?”
“为师何时骗过你?”
“那……师父对我有何安排?”
“你先站起来……”
“不!”唐阿富毅然决然地推开萧芷柔的手,固执道,“师父不说清楚,徒儿宁肯跪死在这里!”
“这……”
深知唐阿富性情执拗,萧芷柔的口中发出一道满含无奈的叹息,从而话锋一转:“我且问你,刚才在内庭寻衣极力斡旋,让我们和谢玄化解矛盾。此事……你作何感想?”
“此事与徒儿离开绝情谷何干?”唐阿富一脸茫然,俨然不懂萧芷柔的用意。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是……”似乎听出萧芷柔语气中的不耐,唐阿富不敢再狡辩,思忖片刻,直言作答,“徒儿以为……此事既在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毕竟,站在柳寻衣的立场……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他当然不希望绝情谷和贤王府闹得水火不容,令自己左右为难。”
“正因为我不想让他为难,所以才答应与贤王府重修和睦。”萧芷柔似是而非地点点头,“继续说下去。”
“师父对柳寻衣舔犊情深,为照顾他的感受不惜对谢玄一再忍让,此事……倒也无可厚非。只不过,谢玄的诚意好像远不及师父万分之一。他非但暗藏私心,巧言令色,而且有得寸进尺之嫌。”
“得寸进尺?”萧芷柔目不斜视地盯着侃侃而谈的唐阿富,“何以见得?”
“只凭他未与任何人商量,更未经任何人同意,便自作主张称呼柳寻衣为……‘少贤王’。虽然只是一个称谓,却足以窥见一斑。”唐阿富轻蔑道,“什么是‘少贤王’?又从哪儿冒出这样一个名头?此前从未有人提起,谢玄却若无其事地扣在柳寻衣的头上,好像一切顺理成章。其用心……显而易见。”
萧芷柔的眼中精光涌现,凝声追问:“他是何用心?”
“少贤王,顾名思义与北贤王一脉相承。谢玄为柳寻衣冠以‘少贤王’之名,天下人自然而然将他视作北贤王的传人,视贤王府为其正根。如此一来,虽然柳寻衣没有亲口允诺继承洛天瑾的衣钵,但事实上……他与洛天瑾、贤王府已然融合为一,不可分割。换言之,从今往后柳寻衣就是贤王府,贤王府就是柳寻衣。无论他承不承认,二者皆会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而这……正是谢玄千方百计想要达到的目的。至于绝情谷和湘西腾族……恕我直言,恐怕在谢玄的心里,他早已将我们两家……也许不止我们,更有龙象山、三义帮、河西秦氏等等与柳寻衣有着千丝万缕的门派世家,统统被他视为贤王府的囊中物、盘中餐。无论我们的底蕴多么深厚、实力多么强大、人脉多么复杂、势力多么盘错,只要不和柳寻衣划清界限,只要受他牵制,迟早都会沦为贤王府的‘附庸’。”
“说得好!”萧芷柔毫不避讳地对唐阿富大赞溢美之词,“你年纪轻轻却能见微知著,洞悉全局,看破谢玄的真正用心,为师深感欣慰。”
“窃以为……这也是谢玄与我们妥协,非但不计前嫌,反而主动示弱的原因。”唐阿富宠辱不惊,继续说道,“正因如此,谢玄才敢对陆庭湘、左弘轩和妙安的攀交视若无睹,毫不避讳地与他们装腔作势。归根到底,是因为他有充足的底气,有一群绝对可靠的‘亲戚’为贤王府撑腰,根本不需要冒险和陆庭湘三人亲近,更不需要对金复羽虚以委蛇。他很清楚,以金复羽的性子和野心,他绝不会向任何人屈服。只要贤王府和金剑坞各自壮大,二者就不可能并立于世,撕破脸只是早晚的事。与其等金复羽日益做大,不如趁柳寻衣势头正猛,一鼓作气揭开两家的遮羞布,与他们当面锣、对面鼓地一决雌雄。至于陆庭湘、左弘轩和妙安,谢玄早已不将他们放在眼里,莫说他们未必肯全力支持金复羽,纵使全力支持,谢玄也浑然无惧。究其根源,皆因‘少贤王’柳寻衣的背后有太多、太多强大而有力的后盾,方才令谢玄有恃无恐,肆意妄为。否则,仅凭今时今日的贤王府……连一个小小的清风都难以对抗,又岂敢贸然托大?”
“那……西律武宗如何?”萧芷柔别有深意地望着条理清晰的唐阿富,不动声色地问道,“洵溱如何?少秦王又如何?”
“依我之见,少秦王和洵溱的心思……八成与谢玄有异曲同工之处。皆想利用柳寻衣的特殊身份,牵制与他关系密切的江湖势力,从而达到某些不可告人的秘密。”唐阿富眉头微皱,面露沉吟,“刚刚在内庭,谢玄曾说过‘少秦王十分器重柳寻衣’。看似漫不经心的一句话,其实大有玄机。”
“哦?”萧芷柔柳眉一挑,好奇道,“有何玄机?”
“徒儿隐约有一种感觉,谢玄在有意无意地替少秦王和洵溱说话。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不像昨天在‘锄奸大会’上表现的那般……陌生。”
“不奇怪!”萧芷柔不以为意地说道,“少秦王何许人?若非谢玄对他许以极大好处,他何必劳心费力地救寻衣于水火?其实,谢玄和少秦王之间的猫腻不难猜测,无非是少秦王想借助寻衣的力量把持中原武林,再借助中原武林的力量逐步蚕食大宋江山。算起来,少秦王与我们并非同道,他和金复羽才是彻头彻尾的一类。”
“师父明鉴!其实,我曾不止一次地提醒柳寻衣,让他对洵溱小心提防,当心一不留神沦为少秦王的傀儡。”
“岂止少秦王有意培植寻衣做自己的傀儡,谢玄的真正心思……为师同样拿捏不准。其实,为师并不在意寻衣是不是‘少贤王’,也不在意他能否继承洛天瑾的衣钵,甚至不在意绝情谷会不会因此变成贤王府的附庸。我在意的只是寻衣有没有被人欺骗,会不会受人利用。”言至于此,萧芷柔看向唐阿富的眼神流露出一丝淡淡的愧疚之情,“阿富,你听我这样说,是不是认为我十分自私?认为我心里只有自己的骨肉,忽视你们这些徒儿?”
“断无此事!”唐阿富心中大惊,信誓旦旦地说道,“师父对自己的孩儿心有亏欠,如今想竭尽所能地弥补也是人之常情。我等自幼深受师父养育之恩已经无以为报,如今又岂敢与师父的亲骨肉争宠夺爱?若真如此,岂非狼心狗肺,禽兽不如?”
“在为师心里,你们这些徒儿与寻衣、萍儿相差无几,都是我的孩子。”萧芷柔苦涩道,“只不过,寻衣现在的处境恰如你刚刚所言,可谓虎狼相伴,危机四伏,又教我如何不担心?谢玄也好、洵溱也罢。无论是远在西域的少秦王,还是近在江南的金复羽,哪一个不是心怀鬼胎?哪一个不是老奸巨猾?哪一个不是藏巧于拙?哪一个不是虎视眈眈?眼下,他们都将我儿当成一块‘肥肉’,都恨不能扑上来狠咬一口。寻衣再谨慎、再聪明、再厉害……毕竟孤身一人,如何能够以一当十?又如何能在一群口蜜腹剑,佛口蛇心的‘亲朋挚友’中辨清善恶?阿富,事到如今为师也不瞒你。其实,我一直信不过寻衣身边的人,无论是贤王府还是西律武宗,我通通信不过。甚至连秦苦和苏禾……我也信不过。在我看来,他们皆是有备而来,接近寻衣皆是有所图谋。也正因如此,我才连夜召集你们去内庭守卫。现下的局势晦暗不明,为师除你们之外……谁也不敢相信。”
“我想……我已经明白师父的意思。”望着言辞诚挚的萧芷柔,唐阿富若有所思,缓缓点头,“师父让我离开绝情谷,是不是……想让我守护柳寻衣?”
“不错!为师希望寻衣身边能有一位真真正正的‘自己人’,无论何时何地都能与他同心同德,同生共死。说出来不怕你笑话,其实我一直希望这个人是自己,但寻衣……始终与我有一层隔阂,再加上‘儿大避母’,因此……”
“我愿意!”萧芷柔话未说完,权衡再三的唐阿富已然笃定心思,郑重允诺,“既然柳寻衣是师父最重要的人,徒儿自愿替你守护他的安危,做他身边……最亲近的朋友。”
“为师不仅希望你能做他的朋友,更希望你能做他的兄弟、做他的知己,甚至……做他的‘影子’!”这一刻,萧芷柔态度之坚决、眼神之凝重、语气之恳切皆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一生一世……与他腹心相照,形影相随!”
……




血蓑衣 第一千零九十九章:今是昨非(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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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姑娘,刚刚外边似乎很热闹?”
“陆公子、左掌门和妙安师太专程来向柳大哥辞行,不过被谢叔叔和萧谷主拦下,他们说你尚在昏睡之中。”
上午,精神奕奕的柳寻衣规规矩矩地坐在凳子上,如提线木偶般高举着双臂,不敢轻易乱动。身旁的潘雨音一边小心翼翼地为他清理伤口,一边心不在焉地陪他闲聊。
桌上摆满各类药材,金疮、止痛、正骨、活血、舒筋……大小不一的瓶瓶罐罐令人眼花缭乱。
地上放着一温一凉两盆清水,盆中浸泡着七八块绒帕,盆边堆满刚刚从柳寻衣的身上摘下,沾染着片片血红的药布,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药香。
潘雨音时而站立、时而半蹲、时而俯探、时而侧身……以适应柳寻衣身上横七竖八的伤口。
“柳大哥的体质真是异于常人,这么多深可见骨的伤口竟在一夜之间全部结疤。换作常人,非要十天半月不能见轻。”潘雨音满眼惊喜地望着柳寻衣后背上如长蛇般恐怖蔓延的一道道伤疤,忍不住啧啧称奇,“昨夜送到丹枫园时,柳大哥已然不省人事,此刻却能生龙活虎地坐在这里。照此奇效,相信柳大哥用不了几天即可痊愈。”
“全仗潘姑娘医术高明,药材用的也好,令我损耗殆尽的精气神能够在一夜之间恢复如初。”柳寻衣笑道,“实不相瞒,清晨我刚刚睁眼时尚觉头晕目眩,坐立不稳,但此时我已萎靡全消,病态皆无。”
“再高明的医术也是辅助,再好的药材也有局限。唯有自身体质强健方能药尽其效,否则仍是虚不受补。依我之见,柳大哥远超常人的体魄,极大归功于你深厚的内力。”
“潘姑娘提到此事,令我愈发想念远在长白山的黄、梅二老,也不知……他们现在过得如何?”
闻言,潘雨音的动作微微一滞,眼中浮现出一丝淡淡的惆怅:“是啊!我也很想念师父她老人家……”
“当初若不是他们慷慨施救,我柳寻衣早已沦为冢中枯骨,岂会有今天?”
“其实,我有一个问题……不知该不该问?”
“但问无妨。”
“柳大哥将陆庭湘他们拒之门外,是不是因为……心存记恨?”
“记恨?”柳寻衣先是一愣,随之摇头苦笑,“谈不上记恨,他们派人追杀我也是遵奉清风的号令,并不是寻私仇。昔日,我也曾做过类似的事,杀过不少无冤无仇……甚至素昧平生的人。俗话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大抵如此。”
“既然柳大哥不怪他们,又为何避而不见……”
“嘶!”
“哎呀!对不起、对不起……都怪我不小心!”
潘雨音稍一分神,竟将一块黏着血肉的药布硬生生地从柳寻衣的侧肋“撕扯”下来,直令骤不及防的柳寻衣疼的倒吸一口凉气,吓得她脸色一变,慌忙赔罪。
柳寻衣满不在乎地答道:“其实,我避而不见并非故作清高,而是因为大家志不同、道不合,纵使见面也无话可说,只会徒增尴尬。一味地逢场作戏非但毫无意义,而且惹人取笑……”
“在今时今日的丹枫园,只要你柳寻衣不觉得好笑,其他人纵使憋死也不敢乱笑,除非活的不耐烦。”
突然,一道如银铃般清脆悦耳的笑声自院中传来。紧接着,虚掩的房门被人蛮力推开,洵溱和阿保鲁在常无悔、风无信等绝情谷弟子的“簇拥”中大步流星地闯入房间。
“柳兄弟,他们非说你是‘西律武宗’的副宗主,仗着自己和你有些交情不顾我们的阻拦……”
“你们装什么傻?柳寻衣本就是‘西律武宗’的副宗主,此事昨日已传的天下皆知。”阿保鲁毫不客气地打断常无悔的控诉,“反倒是你们……又有什么资格替他横档竖拦?柳寻衣和你们谷主是亲戚不假,但他毕竟不是绝情谷弟子,凭什么受你们监视?”
“你……”
“常大哥息怒!”
见常无悔勃然大怒,柳寻衣赶忙好言安抚:“他们确是我的朋友,在此……我替他们的莽撞向各位陪个不是。其实,这座丹枫园不是龙潭虎穴,我柳寻衣也不是达官显贵,你们没必要大费周章地保护我。刚刚听潘姑娘说诸位已经辛苦一夜,不如……早点回去歇息?”
“这是谷主交代的事,不劳柳兄弟操心。既然你愿意让他们留下,那……我们也无话可说。”
“常大哥,住在丹枫园的大都是昨天在‘锄奸大会’上对我仗义相助的朋友,其中大部分人你也认识。如果再有人找我,你们不必费力阻拦,让他们进来就是。”
“这……”
见常无悔面露难色,洵溱故作漫不经心地插话:“萧谷主让你们保护柳寻衣的安全,可没有让你们禁锢他的自由。如果将事情闹大,传入萧谷主的耳中……各位恐怕不好交代。”
“你……”
“不要误会!小女子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好心提醒而已。”
望着笑容“诚挚”的洵溱,心有忌惮的常无悔犹豫再三,终究找不到妥善的借口予以反驳,只能勉为其难地朝柳寻衣拱手一拜,心有不忿地答应一声“知道了”。而后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趾高气扬的阿保鲁,头也不回地率人离去。
“外边因你而乱成一团,你却在这里假借疗伤之名陪佳人谈笑风生,真是好不惬意!”看看愤然远去的常无悔,再看看姿势滑稽且表情木讷的柳寻衣,洵溱脸上的笑意更浓,言辞也愈发戏谑,“细细琢磨……也不奇怪。毕竟,昨天的柳寻衣和今天的柳寻衣不可同日而语,更不能相提并论。”
“莫非你在挖苦我?”柳寻衣别有深意地望着笑靥如花的洵溱,心不在焉地抱怨,“什么‘不可同日而语’、‘不可相提并论’?昨天的我和今天的我皆是一身狼狈,除身上多出几道伤疤,又有什么不同?”
“陶潜有诗云‘立善常所欣,谁当为汝誉?甚念伤吾生,正宜委运去’。因此,你的成败荣辱不是你说了算,而是天下人说了算。你的生死贵贱也不是你能左右,而是命中注定。”洵溱优哉游哉地坐在桌旁,身后的阿保鲁十分自觉地为她斟茶倒水,“我只知道,过去的柳寻衣不会吸引这么多人踢破门槛争相拜访,身为一派之主的陆庭湘、左弘轩、妙安更不会降尊纡贵,跑到一个晚生后辈门前曲意逢迎。”
“洵溱,你一大清早不顾重重阻拦闯进我的房间,难道……只为提醒我今时不同往日?”
“此时此刻,外边不知有多少人、多少事排着队等你‘召见’。如果我不硬闯,恐怕十天半月都休想见你一面。说不定……会像陆庭湘他们一样吃‘闭门羹’。”洵溱揶揄道,“我们的‘柳大侠’身份地位不一样了,待人接物自然也不一样……”
“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不想说可以不说,没必要昧心奉承。洵溱,你是我认识的人中最聪明的人之一,应该知道我柳寻衣对谁都可能避之不见,唯独对你……期盼若渴。”柳寻衣颇为不耐地打断洵溱的恭维,话里有话地问道,“你找我……是不是有事?如果有……我洗耳恭听。”
“有事!当然有事!”洵溱一本正经地重重点头,“如今清风已死,‘西律武宗’中原四大分舵亦不必再藏头露尾,是时候在中原扎根竖旗,招兵买马。接下来,有大大小小、成百上千的事等着你这位‘副宗主’一一决策,岂能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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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吗?”
不知为何?当柳寻衣听到洵溱的答案后,原本充满希冀的眼神竟没来由地黯淡几分,语气也远不如刚刚那般亢奋。
“当然!”洵溱似乎对柳寻衣态度的变化毫无察觉,仍煞有介事地附和,“远的不提,就说‘叛徒’袁孝……你打算如何处置?”
“袁孝?”一提起袁孝,昨日震慑人心的一幕再度涌入柳寻衣的脑海,令他的心情变得愈发沉闷,“我认识的袁孝重情重义,他……究竟为什么背叛我们?”
“我们已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调查清楚,袁孝背叛皆因他的宝贝儿子,袁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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