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蓑衣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七尺书生
“你的意思是……”
“东湖帮人多势众,虎哥大可派人闯进潘淮船商,抢劫一空。”丁翠恶毒地提议道,“虎哥以为如何?”
李老虎冷笑着摇了摇头,道:“商号里能有多少现银?三万两还是五万两?现在潘家每年都会给我上贡至少一万两。隔三差五还有孝敬,这可是细水长流。现在你让我去抢潘淮船商,岂不是杀鸡取卵,自断财路?而且事情一旦传出去,我好不容易稳定的局面,势必会再起波澜,到时颍川的富贾人人自危,还有谁心甘情愿地给我们上贡?没有这些年贡,我又拿什么孝敬官府里的老爷们?若是官府对我不满,定会派兵围剿东湖帮,我转瞬间就会死无葬身之地,你觉得这个险……值得冒吗?”
“那怎么办?难道就眼睁睁地看着金山银山落入秦氏之手?”丁翠心急如焚,语气颇有不甘。
“潘初八何其精明?难道他会坐以待毙?”李老虎迟疑道,“自己的儿子有多少斤两,他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以我对潘初八的了解,他绝不会将潘家的所有希望,全都寄放在潘武一个人身上,一定还有后招……”
“对了!”潘初八一语惊醒梦中人,丁翠惊呼一声,连连点头道,“今天潘府来了三个外人,说是什么洛阳贤王府的人。听他们谈话,好像贤王府的府主和潘家老不死的有些交情。”
“贤王府?”李老虎脸色骤然一变,急忙问道,“你肯定是洛阳贤王府?他们的府主可是叫洛天瑾?”
“是姓洛不假。”丁翠言之凿凿地点头道,“老不死的还说那人是什么‘北贤王’……”
“那就是了!”李老虎恍然大悟道,“难怪潘初八有恃无恐,原来他在背后早就攀上了贤王府的高枝。”
“虎哥,什么是贤王府?谁又是高枝?”
“那些都是江湖中有头有脸的大人物,说了你也不懂。”李老虎颇为不耐地搪塞两句,突然话锋一转,忙问道,“我听说李豹今天在码头收份子时,碰上三个愣头青,最后还是潘文出面破财免灾,莫非那三个就是贤王府的人?”
丁翠一头雾水,模棱两可地摇头道:“不知道,但来潘府的确是三个人,两男一女。”
“两男一女?”李老虎一愣,“我为何听说是三个男人?”
“这就不得而知了。”丁翠兴致索然,颇为担忧地喃喃自语道,“如今左有一个虎视眈眈的河西秦氏,右有一个来路不明的贤王府,潘家已乱成一锅粥,只怕朝不保夕。虎哥,我们现在不动手,更待何时?当年我孑然一身进潘府,难道今日还要我两手空空地走出来不成?这不只是我的心血,更是虎哥你多年的心血啊!”
李老虎缓缓摇头道:“对这些江湖门派,我一向是敬而远之。但敬归敬,我也绝不惧怕。他们来颍川不招惹我也就罢了,但若敢打我的主意,我东湖帮也不是吃素的!所谓强龙难压地头蛇,颍川城是我的地盘,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也得夹着尾巴!不必担心,这两天我先去官府打声招呼,早做安排,以防不测。无论最终河西秦氏与贤王府究竟谁技高一筹,我都有一种预感,潘家的好日子快到头了。”
“那潘家的家业……”
“你刚刚所言不错,你我二十几年的心血,绝不能拱手送人。潘家钱过北斗,米烂陈仓,即便我不取,也自会有别人来取。与其便宜别人,倒不如先便宜我!”
……
血蓑衣 第115章 死于非命
深夜,颍川城中一片静谧,几乎家家闭门,户户熄烛。
唯独城西街口的一间酒肆,此刻仍未打烊。
几个时辰前,酒肆突然迎来一群客人,他们在此痛饮畅聊直至夜深人静,却迟迟没有离开的意思。其实掌柜早有逐客之心,但他在这伙客人面前却是唯唯诺诺,不敢表露出丝毫不耐,甚至连话都不敢多说一句。
只因这群酒客来自东湖帮,为首之人更是东湖帮的二当家,李豹。
东湖帮恶名昭彰,平日里在城中横行霸道,无人敢惹。颍川城内各大商号尚且对他们畏惧三分,更何况这么一间无权无势,无依无靠的小小酒肆?
因此掌柜即便心急如焚,却也只能硬着头皮一直小心伺候着,并且战战兢兢,生怕有所怠慢。若是不小心招惹到他们,砸了他的酒肆不说,更会有皮肉之苦,甚至性命之忧。
“小二,再拿几坛酒来!”一个喝的脸色涨红的壮汉扯着沙哑的嗓子,用命令的口吻向掌柜大声吆喝道,“这次多上几坛,别他妈像个娘们似的扭扭捏捏,每次就拿上来一两坛,打发阿猫阿狗呢?”
“刘三,你跟一个卖酒的嚷嚷个屁?赶紧坐下,听二爷接着说。”另一个醉醺醺的汉子语气不悦地催促道,“正是紧要关头,你别老打岔!”
此话一出,立即引来周围五六个汉子的连声附和。他们再度将期盼的目光投向醉眼迷离的李豹,刘三谄笑道:“二爷,你刚才说潘家二夫人和咱们帮主早就相好,然后怎么着?”
“还能怎么着?”李豹面露坏笑,舌头打结,含糊不清地囫囵道,“当然是金屋藏娇,无限春意了。哈哈……”顿时,周围的几个汉子无不放声大笑起来。
“比如现在……”李豹打了一个酒嗝,挥手道,“大哥正在与潘家二夫人在温柔乡里纵情缠绵……否则我又如何能连夜带你们几个出来找乐子?”
“二爷高义,咱们跟着二爷吃香的喝辣的,那是咱的福气!”刘三忙恭维道,随即他眼珠一转,伸出猩红的舌头舔了舔干瘪的嘴唇,满脸奸笑道,“咱们兄弟都是穷苦出身,还从没尝过那些深宅大院的夫人小姐们,究竟是个啥滋味……不知与那青楼的娘们儿一不一样?嘿嘿……”
“当然不一样。”另一个汉子撇嘴道,“青楼里的女人,一个个都是认钱不认人。只要你把银子给足了,她们简直比你我兄弟还要生猛,半点女人的矜持都没有,怎能和那些富家小姐相提并论?不过你们也别奢望了,咱们这辈子注定与老鸨俗妓为伍,大家闺秀与咱们这种人无缘。哈哈……”
“我看那潘家小姐就挺不错,肤白貌美,婀娜多姿,听说还是位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才女,若是能与这种才貌俱佳的美人春宵一刻……嘿嘿……就算死也值了!”
李豹听着他们胡乱调侃,嗤笑道:“龙配龙,凤配凤,大哥也只能勾搭一个夫人,你们这帮王八蛋竟敢惦记人家小姐?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说罢,李豹又将一碗黄汤灌入腹中,话锋一转,坏笑道,“不过那潘雨音的确姿色过人,若真能与她逍遥快活一晚,倒也不枉二爷我这辈子做个男人。”
“怎么?二爷也有这个心思?”刘三饶有兴致地坏笑道,“若真有那一天,二爷快活后,不知能否也照顾一下我们这些兄弟?嘿嘿……我也是想瞎了心,那潘家小姐如同高居云端,咱都是泥地里的萝卜,天壤之差,又岂能轻易够到?”
“高居云端?”李豹不禁冷笑一声,阴狠道,“现在不知有多少人盼着潘家倒霉,只等其家道中落,潘雨音也会从天上掉下来,到时她指不定落在哪个猪棚马厩,还有个屁的天壤之差?”
“二爷此话何意?”李豹此言立即引来众人的好奇,纷纷开口追问。
今夜李豹借着酒劲,已说出不少秘密。比如李老虎和丁翠私通之事,便是他酒后失言,此刻又险些将潘家与河西秦氏的恩怨抖出来。所谓酒醉尚有三分醒,李豹也并非不知轻重之人,因此在众人七嘴八舌的追问下,他反倒清醒几分,于是连连晃动着脑袋,满口胡言乱语地搪塞几句,旁人也就不再多问了。
“对了,今天在码头上闹事的人我已经打听清楚。”一名大汉凑到李豹身旁,低声道,“我查过他们所接的货,是洛阳贤王府送给潘初八的寿礼。那三个人后来被潘老大带回潘府,而且潘家上下对他们十分恭敬,简直比见到咱们帮主还热情。所以我猜测,那三个应该是贤王府的人。”
“真是贤王府的人?”李豹缓缓放下酒碗,眉头微皱,沉声道,“难怪他们敢在我面前大放厥词,原来背后有贤王府撑腰。”
“那三人武功了得,背后又有贤王府做靠山。依我之见,咱们还是少招惹他们为妙。”刘三谨慎地提醒道,“万一把他们逼急了……”
“怕甚?”李豹不悦地打断道:“都说山高皇帝远,贤王府再厉害也远在洛阳,别忘了这里可是颍川,是咱们东湖帮的地盘,量他们也不敢太过放肆!今天在码头,老子当众出丑,颜面尽失,若非潘老大出面说情,我定让他们有来无回!”
“帮主与潘家一向是和气生财,二爷今天见好就收,实在是英明之极。万一真惹怒潘家,只怕帮主那儿……咱们不好交代。”
“此事休要再提!总之这三个人别再犯在老子手上,否则决不轻饶!”
李豹一想起今天发生在码头的事,便感到心烦意乱,又气又恼。他身为东湖帮二当家,竟被林方大当众制住,确实丢人现眼,有失体面。他知道,虽然旁人表面佯装的若无其事,但背地里定会嘲笑自己软弱无能。
“二爷,贤王府不同潘府,那可是名震江湖的……”
刘三话音未落,李豹突然将酒碗扔在桌上,伴随着“咔”的一声脆响,酒碗顿时摔成四分五裂。紧接着,李豹“腾”的一下站起身来,怒斥道:“这么多废话!不喝了!”
李豹突然翻脸,令其他几人有些手足无措。他们诧异地望着面色阴晴不定的李豹,气氛异常尴尬,刘三硬着头皮赔笑道:“二爷接下来打算去哪……”
“撒尿!”李豹冷哼道,“老子今天憋了一肚子火,本想带你们出来喝酒痛快痛快,却不料你们几个怂包软蛋,竟会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真是可恨!你们现在去给老子找几个女人来伺候,找不到你们就不用回东湖帮了!”
说罢,也不等面面相觑的刘三几人求饶,李豹已是骂骂咧咧地转身,朝一旁的胡同走去。
今夜月光微弱,胡同里昏暗无比。李豹踉跄着来到胡同深处,褪下裤子,一泻千里。
忽然,他感觉自己背后冷风嗖嗖,身子也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颤。酒意未醒的李豹下意识地转头而望,但见漆黑如墨的胡同深处,竟不知何时凭空多出来一道人影。
“什……什么人?”
突然冒出的人影险些将李豹活活吓死,醉意也顿时消散大半。他急忙系上裤带,微微眯起眼睛,似乎想看清那人的容貌。
李豹的问话并未得到回应,那道人影却突然迈步朝他走来。那人步伐忽高忽低,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竟是个跛子。
不知何故,李豹心中突然涌出一股莫名的惊恐。他下意识地伸手摸向腰间钢刀,但掌中却扑了一空。恍然想起,刚刚在喝酒时,李豹因嫌钢刀碍事,已被他扔在桌上。
“你……你是什么人?”李豹艰难地吞咽着吐沫,目光紧张地打量着一言不发,只是不断向自己逼近的跛子,颤声问道,“我乃东湖帮李二爷,深更半夜的……你这瘸子鬼鬼祟祟地躲在胡同里作甚?”
面对李豹的质问,跛子仍是默不作声,反而走向李豹的步伐变的越来越急促。
直觉告诉李豹,此人来者不善。可不等他鼓起勇气,再度张口叱问,却突然看到那人右手中,不知何时竟翻出一把泛着寒光的锋利短刀。
“你想干什么?”李豹终于按耐不住内心恐惧,一边呵斥着,一边向后退去。反观那跛子却是越走越快,突然脚下一顿,猛地朝他疾跑而来。
见状,李豹浑身的血瞬间被吓的冰凉,他再也顾不得什么颜面,“嗷”的一声尖叫,转身便朝胡同口逃去。
也许是太过慌张,也许是酒劲未消,李豹猛然间转身狂奔,双脚却不听使唤地左右相绊,没跑出两步,便“嘭”的一声重重摔在地上。
“快……快来人……”
此刻,李豹也顾不上查看伤势,甚至已忘却疼痛,竟连滚带爬地囫囵起身,没命似的向外逃窜。
“呼!”
就在李豹不顾一切地逃命之际,那跛子突然飞身而起,贴壁而行,双脚在侧壁上蜻蜓点水,眨眼间便跃过李豹头顶,翻身而落,死死拦住李豹去路。
“大侠饶命!大侠饶命!”李豹自知武功不如那跛子,连忙跪地求饶,“我与大侠素不相识,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李豹话未说完,跛子却突然反手一刀,直接割开李豹咽喉,随之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连连刺出十余刀。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并且刀刀致命,毫不留情。
跛子根本不给李豹任何反抗挣扎的机会,便已在他身上留下十几个触目惊心的血窟窿。顷刻间,血流如注,将痛苦不堪的李豹活脱脱染成一个血葫芦。
“呜呜……”李豹双手死死捂着自己的脖颈,满眼不甘地望着已经转身离去的跛子,从始至终,他也没看清跛子的容貌。真可谓死不瞑目,做鬼都不知该找谁报仇。
以雷霆之势杀了李豹,跛子头也不回地随手丢下一物,转而消失在漆黑如墨的胡同尽头。
“二爷?”
似是被胡同里的动静所惊扰,刘三几人火急火燎地冲了过来。但当他们来到李豹身旁时,倒在血泊中的李豹俨然没了半点生息,死的不能再死了。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令几人无不大惊失色,一时间,只感到胡同里阴风刺骨,恐怖之极。
“你们看这是什么?”一个眼尖的汉子从李豹尸体旁,捡起刚刚被跛子丢下的东西。甩去血迹,匆匆拿到其他人面前。
“潘淮船商……丙字渡口?”借着朦胧月光,刘三细细辨认着被鲜血浸透的字迹,沉吟片刻,突然眼神一变,惊呼道,“这是……一张货票……”
……
血蓑衣 第116章 龙凤归巢
翌日上午,颍川城中有头有脸的人物纷至沓来,所送寿礼足足堆满半个庭院。
潘初八为人低调,多年来极少与生意外的人来往,故而今日前来贺寿的大都是商界富贾,以及府衙中一些官吏差使。潘家乃颍川巨富,因此也有不少人不请自来,忠表孝心,以求攀附。
值得一提的是,大宋第一富贾沈东善也特意差人送来寿礼,令外人更是艳羡不已。
今日除柳寻衣三人外,再寻不到其他江湖人的踪影。果然潘初八所言不假,历经几十年风雨雕琢,他早已被武林彻底遗忘。
潘府内高朋满座,胜友如云,潘初八在大堂设宴十八大桌,招待前来贺寿的众多宾客。
“潘八爷老当益壮,看着哪里像是八旬之人?分明才六十而已!哈哈……”
“潘八爷一手开创潘淮船商,不过区区数十年便一跃成为颍川之首,实乃我等众商之标榜楷模。”
“潘八爷虽富有金银,却恬淡寡欲。虽贵为首富,却平易近人。虽精细于商,却施仁布恩。其天资之奇才,品性之高洁,为人之谦恭,待人之宽宏,性情之磊落,心胸之坦荡,无一不彰显其君子风骨,圣贤气节。试问我等这些年又有谁没受过八爷的恩惠?我等逢艰遇难之时,但凡开口求助,八爷又何曾有过推脱?八爷的声威早已声振淮水,誉满颍川,我等能同八爷共处一世,实乃天赐之福。”
“不错,不如我等一起敬八爷一杯,恭贺八爷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厅堂内人声鼎沸,热闹非凡,推杯换盏之间,言辞祝酒之际,不难看出潘初八在颍川的地位威望。有些宾客的祝辞虽略显吹捧,但所谓无风不起浪,空穴不来风,若非潘初八这些年确实做过诸多善事,他们又岂会对其如此感恩戴德?
柳寻衣、洛凝语和林方大被安排与潘家两位夫人及潘云、潘雨音同坐,并未入座主桌,只因他们初来乍到,潘初八不想招惹无端猜忌。毕竟,能坐在主桌的,几乎都是颍川当地的士绅巨富,突然冒出三个面生的年轻人,难免会惹人怀疑。
潘初八今日心情甚好,凡是前来敬酒的,一律来者不拒,觥筹交错间他竟已连喝十几大杯,醉意微起,一张老脸也变的分外红润。直吓的长子潘文赶忙夺下他的酒杯,并偷偷为其换上醒酒茶。
“姑奶奶回来了!”
伴随着堂外家奴的一声吆喝,厅堂内众人纷纷侧目而望,潘初八稍稍一愣,转而问向潘文,迟疑道:“刚刚外边说谁回来了?”
“可能是小妹!”潘文又惊又喜地回答道,“待我前去看看!”说罢,也不等潘初八答应,潘文已火急火燎地直奔前院而去。
见状,洛凝语好奇地向潘雨音问道:“你姑姑不是远嫁嘉州,多年不曾回来吗?”
“姐姐说的不错,姑姑她上次回来是爷爷八十大寿,嘉州据此路途遥远,再者蜀道难行,按照以往习惯,姑姑至少也要五六年才会再回娘家,如今才不过三载,着实有些意外。”潘雨音回答道,不过她虽心有好奇,但言语中却难掩一抹欢喜。显然,对于潘凤的突然归来,潘雨音甚为惊喜。
“爹,真的是小妹回来了,妹婿也一同来了。”
随着潘文的热情招呼,面色迟疑的潘初八顿时大喜,老眼中泛起一抹欣慰之色。对自己的小女儿,潘初八一向疼爱有加,远嫁后更是屡屡思念,此刻闻听爱女归来,潘初八自当欢喜无限。
谈笑间,但见潘文领着一男一女步入厅堂。女人四十上下,长相与潘文、潘武颇有几分相似之处,虽算不上美人,但人到中年的她,倒也颇有几分雍容富贵的美态,一身绫罗,腰间环佩,头上金钗,腕上玉镯,不难看出她如今的生活定然也十分富足。
身材魁梧的男人是潘凤的夫婿,一位虎背熊腰的中年大汉,生的方面大耳,刀眉虎目,目光如炬,炯炯有神,浑身上下不自觉地流露出一股子庄严威武之气。魁梧的身姿,坚实的肌肉,以及高高鼓起的两鬓,再加上其腰间所挂的一把钢刀,明眼人都看的出来,这是一个练家子。
男人名叫贺虎,在嘉州一带经营家中祖传的镖局,名曰“龙威镖局”。贺总镖头在南方绿林中颇有声名。他或许也是潘初八自退隐后,唯一一个堂而皇之,保持着密切关系的江湖中人。
贺虎与潘凤已结婚二十余载,夫妻二人举案齐眉,相敬如宾,二十几年过去仍恩爱如初。二人有一独子,名叫贺青。
“爹,女儿恭祝您龟年鹤寿,松柏长青!”
“爹,小婿恭祝您日升月恒,寿与天齐!”
踏入厅堂,贺虎、潘凤齐齐跪倒在地,向潘初八叩行大礼。
“快快起来!”潘初八在下人的搀扶下激动地迎上前去,亲自将潘凤夫妇扶起,连连点头道,“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到了,回来便好!回来便好!”
此话一出,细心的柳寻衣不禁眉头一皱,暗想道:“听潘八爷此话的意思,似乎他早就知道潘凤夫妇要来?”
寒暄之后,潘初八又举目朝堂外望去,问道:“青儿呢?为何不见我的宝贝外孙?”
“青儿性情顽劣,疏于练武,我罚他在家闭关练功,一年内不得踏出镖局半步,因此才没能一同前来。”贺虎答道。
潘初八点头道:“为父者应当严于管教,无妨!无妨!”
说罢,潘初八极为亲昵地左右拉起潘凤和贺虎的手,朝主桌走去,众宾客见到潘家姑奶奶千里迢迢回来祝寿,无不纷纷大赞溢美之词。
“久闻八爷的东床快婿乃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英雄豪杰,今日一见,贺总镖头果然英武非凡。”有宾客颂扬道,“八爷有文武虎儿,有至孝之女,又有如此良婿,真当羡煞旁人。”
此言一出,厅堂中又是一片附和之声。
“的确是孝心可嘉,孝心可嘉啊!”潘八爷将潘凤、贺虎拽至自己身边落座,转而举杯向众宾客道谢,“老夫活到今天这把年纪,早已无甚所求,唯有儿孙满堂,方能乐享天伦。哈哈......”
“春少爷回来了!”
不一会儿的功夫,府外又传来一声吆喝,这次轮到二夫人丁翠激动起身,潘家只有一个“春少爷”,那就是潘武与丁翠的独子,被潘初八送去淮南新军府的长孙,潘春。
声音未落,但见一名二十三四岁的男子,踏着流星大步,虎虎生风而来,在其身后还跟着四名布衣打扮的军士。
由于颍川如今已是蒙古统辖之地,故而潘春等人从淮南而来,断不能身着大宋军服,而要换成素衣打扮。
此子远远看去倒是魁梧挺拔,威风凛凛,待走近一看,却是兔头獐脑,鼠眼贼眉,鼻梁横大,颧骨高突,下巴内收,嘴唇稍噘。与潘云、潘雨音的潇洒俊俏截然不同,潘春是个其貌不扬的丑人。只凭样貌,外人很难相信,潘春竟会和潘云是堂兄弟。
“春儿!”
远远看到潘春,丁翠已按耐不住心中狂喜,三步并两步冲到潘春面前,一下将其紧紧抱住,话未出口,眼泪却已“吧嗒吧嗒”的掉了下来。
“爷爷,孙儿给您拜寿了!”
“春儿,你回来了。”潘初八对于潘春的突然归来似乎也不吃惊,只是轻轻点了点头,淡笑道,“三年不见,我孙儿愈发健硕精神了。好!极好!”说罢,潘初八挥手示意潘春去次桌入座。
潘初八处变不惊的反应再度引起柳寻衣的揣测,与此同时他对潘凤夫妇和潘春的突然归来,心中也隐隐猜出几分端详。
“大哥,你怎么突然回来了?”面对精神饱满的潘春,潘云不禁心生好奇。
“怎么?你不希望你大哥回来?”还不等潘春开口,丁翠却先一步话中有话地嗤笑道,“潘春是潘家的长孙,今日他爷爷过大寿,他又岂有不来的道理?他若不来,反倒会惹宾客们笑话,说我们潘家长幼无序,没规没矩!”
丁翠刻薄的话令大夫人不禁脸色微变。
潘云本无恶意,却平白无故遭逢她一通冷嘲热讽,不禁面露尴尬,急忙赔罪道:“二娘言之有理,是侄儿失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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