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蓑衣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七尺书生
“嘭!”
话音未落,一个沉甸甸的包袱突然砸在桌上,直将心情紧张的柳寻衣和林方大,吓的险些惊叫出声。
“喂!我说你们两个未免也太不够义气了吧?竟丢下我一个人,偷偷跑到颍川来玩?”
熟悉的声音陡然响起,林方大和柳寻衣抬眼望去,但见一位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的“俊俏公子”,正满脸不悦地站在桌边,一双杏目怒瞪着二人。
“凝语?”林方大稍稍一愣,很快辨认出此人竟是女扮男装的洛凝语,诧异道,“你……你怎么这副打扮?”
洛凝语的突然出现,令林方大倍感紧张。他那颗“砰砰”直跳的心,仿佛漏跳一拍,脸上涌现着一抹说不出的尴尬之色。
“小点声!”洛凝语伸手在林方大的脑袋上狠狠敲了一下,继而快速落座,似乎不想招惹周围人异样的目光。
柳寻衣眼神狐疑地在洛凝语和林方大之间来回打量,问道:“小姐,你怎么也到颍川来了?”
“怎么?你们能来,我就来不得?”洛凝语轻哼一声,转而抽出一根筷子,突然指向柳寻衣,训斥道,“以后再见到我别叫什么小姐,听着别扭。你可以和林方大一样,直呼我的名字。”
洛凝语这番话柳寻衣倒没听出什么特别,反倒是林方大,心里顿生一阵酸楚,但却又不敢胡乱答腔,只能坐在一旁黯然神伤。
“能来是能来,只不过……”柳寻衣眉头一挑,笑道,“你该不会是偷听了府主和我们的谈话,偷偷跑出来的吧?”
“这可不行!”林方大惊呼道,“凝语,此事若让府主知道,定会狠狠责罚你。”
“以爹的武功,我还未靠近就已经露馅,哪里能偷听什么?”洛凝语噘着小嘴,不满地嘟囔道,“不怕告诉你们,这回本姑娘可是‘奉旨办差’。从现在开始,就连你们两个也得听从本小姐差遣。”
闻言,柳寻衣和林方大不禁对视一眼。柳寻衣一脸茫然地问道:“难道是府主派你来的?”
林方大嘟囔道:“八成是你又缠着府主不放,最终府主实在拗不过才妥协的。”
“呔!”洛凝语美目一瞪,怒哼道,“本姑娘想去哪儿就去哪儿,谁能管的了?后天就是腊八节,你们两个来给潘八爷拜寿,难道就打算两手空空的去潘府?”
“莫非府主准备的寿礼在你身上?”柳寻衣狐疑道,“府主只让我们来高升客栈等着,却万没想到来的竟会是你。”
洛凝语反呛道:“怎么?难道我就不能护送寿礼?”
“能是能,只不过……”林方大话未出口,便被洛凝语骇人的目光给狠狠瞪了回去,只能细若蚊丝的喃喃自语道,“让你护送,还不如让我们直接带来更稳妥……”
“小……凝语,寿礼在哪?”柳寻衣赶在洛凝语变脸前赶忙打圆场,话锋一转,笑问道,“难道是这包袱?”说罢,柳寻衣已伸手向包袱摸去,洛凝语却突然用筷子狠狠一敲,柳寻衣手背吃痛,又赶忙收回来。
“哼!”洛凝语不悦地盯着神色茫然的柳寻衣和林方大,兴致索然地说道,“寿礼不在我儿,我手里只有一张货票。”
“货票?”
“潘淮船商的货票。”洛凝语点头说道,“爹准备的寿礼如今还在江上飘着,明日一早会抵达码头,咱们凭票去取便是。”
闻言,柳寻衣和林方大顿时心中释然。二人相视一笑,其中意味自是不言而喻。
“凝语,你可曾见过潘八爷?”林方大好奇地问道,“人品如何?武功如何?”
“我也只是偶然随爹见过他一面而已。”洛凝语迟疑道,“还是在我十三四岁的时候,后来就再没见过。他的人品应该不错,爹曾说过潘八爷是位性情中人。至于武功……一个在师傅坟前自断手筋,自废武功的人,又谈何武功?时至今日,江湖中还记得潘八爷的人屈指可数。甚至在颍川地界,当地人只知潘八爷是跑船经商的,极少有人知道他和武林还有关系。”
“大隐于市,看来这位潘八爷倒也不失为一代豪杰。”柳寻衣感慨道,“能大彻大悟地真心悔过,将前半生与后半生隔绝的如此彻底,试问天下又有几人能做到?”
林方大的嘴砸吧几下,苦笑道:“咱们来给潘八爷拜寿,却谁也没见过他老人家的庐山真面目?万一把寿礼送错人都不知道。”
“咱们虽没见过,可这颍川城中却人人识得潘八爷。”洛凝语嗤笑道,“潘淮船商在颍川妇孺皆知,街上随便找人一问,便知潘府的大门朝哪开,又岂会送错人?”
柳寻衣听出他们的言语中似乎有些斗嘴之嫌,赶忙笑道:“明天一早我们就去潘淮商船的码头,先将寿礼取下,再找人打听潘府不迟。”
“哎呦!你这瘸子怎么走路不长眼睛……有种你别走!死瘸子,竟还跑的挺快,真他娘的晦气……”
突然,客栈外传来一道尖锐的叫骂声。柳寻衣三人下意识地循声而望,只见一个衣衫褴褛的苦力,正遥指着昏暗的街道,跳脚大骂。至于他口中所说的“死瘸子”,此刻却早已不见踪迹。
……
血蓑衣 第111章 水陆码头
一夜无话,翌日清晨。
柳寻衣一行三人来到颍川城外的水陆码头,此地汇集大大小小几十家船商,终日人满为患,龙蛇混杂。
朝露未落,潘淮船商的码头已是喧声四起,忙碌不堪。
河道中,是拔锚解揽,亦或停泊靠岸的船工。
浮桥上,是来来往往忙着装卸货物的苦力。
码头上,有拿着算盘笔墨,不时刷刷点点的账房先生。有端着簿册,挨个货船清查点验的主簿文书。还有面色焦急,等着接货的各路客商,以及三五成群,伺机寻找生意的脚夫、车夫。
当然,四周也少不了一些携刀带剑的护卫。
码头上的护卫,大抵分为两类。其一是船商自己的护卫,其二则是各路客商请来押送货物的镖师。这两类护卫一向井水不犯河水,船商的护卫多行走于码头内,镖师则多等侯在码头外。
如是送货镖师,则要在码头外,先静候货物装船,由客人与商船双方清点完毕后,再放他们上船。反之,接货镖师亦是如此,先要等货物卸船,主顾双方当面清算后,方才将货物带走。
一个码头,同一时间往往是多家客商,同时装船或卸船。如此一来难免情形混乱,故而为保周全,同时也为划清权责,船商的护卫与客人所请的镖师,往往分侍在码头内外,各司其职,互不干涉。
柳寻衣三人混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摩肩接踵,挤来挤去。
洛凝语虽是女扮男装,但她毕竟是女儿家,和这么多汗臭熏天的男人挤在一起,难免有失体统。好在林方大粗中有细,一路照顾地颇为周全,这才没让洛凝语在人群中,被人白白占去便宜。
“敢问这位兄弟,取货在什么地方?”柳寻衣三人艰难地穿过人群,跻身至柜前。林方大朝一个管事模样的汉子嘿嘿一笑,随之递上手中的货票。却不料那汉子竟连眼皮都未抬一下,语气不善地直接驱赶道:“要取货就去渡口排队,这儿是装货的地方,瞎转悠个屁?没看老子正忙着呢!”
“嘭!”
林方大的火爆脾气一点就着,一巴掌将货票拍在柜上,喝斥道:“瞎了你的狗眼,大爷们给钱养活你们,不是来听你吆五喝六的!让你拿根鸡毛,你他娘的还真当成令箭了?”说罢,也不等那管事的汉子驳斥,林方大已突然出手,一把将汉子从柜里拽出半截身子,任由那汉子拼命撕扯,却始终挣脱不开。
见到周围人纷纷投来异样的目光,柳寻衣赶忙拦下林方大欲要砸落的拳头,将货票举到那汉子眼前,威胁道:“我大哥脾气不好,你不过是混口饭吃,真闹起来,对你我都没什么好处?更何况,现在你人在我大哥手中,惹恼了他,真打断你几根骨头,岂不是自讨苦吃?我们初来乍到,不熟悉这水陆码头的规矩,烦请兄弟指教一二!”
“就是就是!”洛凝语知道这里是潘八爷的码头,自己又是来拜寿的,所谓打狗还要看主人,她自然不想招惹麻烦,于是随手扔去几个碎银子,皮笑肉不笑地“赔罪”道,“他鲁莽了些,我替他向你陪个不是。”
那汉子本想趁机发火,但听到柳寻衣的“威胁”和洛凝语的“赔罪”后,心中不免一阵唐突。犹豫再三,只能暗道一声“倒霉”,继而轻瞥一眼货票,没好气地嘟囔道:“你们去丙字渡口排队,稍候便可取货。”说着,他还朝左边指了一下,但见柜台左侧的三个渡口上,分别写着“甲、乙、丙”三个红色大字,此刻在每个渡口前都有不少人在排队等候。
“还没见到潘八爷,却先被他的下人惹了一肚子气。真不知潘家平日是如何管教下人的?真是狗仗人势,狗眼看人低!”林方大站在队伍后还不忘埋怨几句,顿时惹来柳寻衣和洛凝语的一阵偷笑。
“大哥何必与他一般见识?”柳寻衣安慰道,“这些商贾之家不同于我们江湖门派,在门派中尊卑分明,长幼有序,即便是师兄弟之间,也不容有半分造次,依靠的是门规戒律。但商贾之家却不同,他们依靠的是钱财利益,今日潘家给一两银子,他们愿为潘家干活,明日李家若出二两,那这些人眨眼就会转投李家门下。”
“这岂不是背叛师门,欺师灭祖?”林方大不以为然地撇嘴道。
“若身在江湖,自是欺师灭祖。但对他们而言,无论在潘家还是李家,都是谋一份差事,养家糊口罢了。”柳寻衣摇头道,“因为师傅给徒弟的,远比掌柜给伙计的要多的多,故而伙计对掌柜的感情,也远比徒弟对师傅要淡的多。大家处境不同,身份亦不相同,因此不能相提并论。”
洛凝语黛眉一挑,似笑非笑地说道:“柳寻衣,我听你话中的意思,似是有意在为刚才那个无礼之徒开脱?莫非……你认为即便身在江湖,若有人背叛了自己的师门,也同样情有可原?”
洛凝语的话令柳寻衣心中一沉,刚刚他那句“处境不同,身份亦不相同”,其实或多或少都有几分暗指他自己的意味。可洛凝语的一句反问,却在无意间触动他的隐痛,故而令其不免心生苦涩。
“我……”
“这位客爷,到你了。”
言谈之间,三人已来到丙字渡口柜前。点货主簿的一句话既打破了柳寻衣的尴尬,也打断了洛凝语的咄咄相逼。
交上货票,稍后片刻,两名苦力从船上搬下一个三尺见方的木箱,并小心翼翼地放在柜前。主簿挥笔点指着木箱,笑道:“请客爷查验。”
柳寻衣三人彼此相视一眼,他们谁也不知道洛天瑾为潘八爷准备的究竟是什么寿礼,但碍于码头交货的规矩,三人也只好装模作样地将木箱撬开查看。
木箱内是一个雕刻精美的紫檀木盒,檀木天然散香,因此在木箱被撬开的瞬间,一阵幽香便逸散而出,令柳寻衣三人顿觉精神一振。
打开紫檀木盒,只见一物被厚厚的红绸包裹,洛凝语将红绸细心剥开,一尊两尺余高的白玉观音,赫然浮现在三人面前。
“嘶!”
白璧无瑕,浑然天成,碧水流光,日月星辉。此尊白玉观音是由一块天然璞玉,精心打磨、雕琢而成。通体晶莹,灵犀剔透,价值连城,稀世罕见,令人叹为观止。
“府主果真是好气魄、好胆量,如此一尊白玉观音竟不派高手护送,而只交由船商如褴褛敝帚般随意运来。看似凶险四伏,实则出人意料,安全之极。”柳寻衣由衷感慨,心中对洛天瑾的崇敬之意更胜三分。
“既然无碍,那就请取走吧!”
小心谨慎地将木箱重新盖上,还不等柳寻衣和林方大将其抬走,一只不知从哪儿伸出来的大手,却突然重重地按在木箱上,令柳寻衣三人同时一愣。
抬眼望去,但见一个膀大腰圆的黑脸汉子,正死死挡着他们的去路。在黑脸汉子身后,还跟着四五个打手模样的随从。
“生面孔?”黑脸汉子斜眼打量着柳寻衣三人,转而用手在木箱上轻拍几下,毫不客气地说道,“往哪走?这箱货的份钱还没交呢!”
“什么份钱?”洛凝语反问道,“我们有货票在手,船费早已结清,哪里还欠什么份钱?”
“船钱是结清了,可这码头的钱你们却还没结?”黑脸汉子冷笑道,“你们这箱货看着不像是小玩意儿……罢了!念你们初来乍到,就便宜点……给十两银子吧!”
“十两银子?”林方大虎目一瞪,怒喝道,“我们的东西从水上运来,总共也花不了五两,你现在竟敢要我十两银子?”
“在水上可能用不了十两银子,可你想把它带出码头,那就得十两!这是东湖帮的规矩。”黑脸汉子颇为不耐地催促道,“废话少说,你们若不想交钱,那就把东西留下,自己滚蛋!后面可还有大把的人等着交钱取货呢。”
柳寻衣转而望向柜里的主簿,欲要询问究竟,却见那主簿竟故意扭过头去,佯装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俨然是不想蹚这趟浑水。
“刚才那些人的箱子比我们的大,你也只收一两银子而已,为何到了我们这儿就变成十两?”洛凝语指着远处的几个客商,嗔怒道,“什么狗屁东湖帮?看你们的样子,既不像是潘淮船商的人,也不像是官府的人,收的又是哪门子份钱?分明是拦路抢劫!”
“拦路抢劫那是犯王法的死罪,不懂可千万别乱说话!再者,若真是抢劫,又岂会只要十两银子?不是抢劫,这是规矩!颍川的规矩!水陆码头的规矩!我也懒得跟你们废话,你们三个要么交十两银子乖乖滚蛋,要么就留下这箱东西。想找麻烦,也得先打听打听这是什么地方?千万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东湖帮,乃颍川第一大帮派,谈不上是武林门派,不过是一群绿林劫匪组成的乌合之众罢了。
东湖帮的人整日在水陆码头横行霸道,收取份钱。前些年还有人反抗,但轻则被打个头破血流,重则直接被活活打死,继而抛尸江河。最无奈的是,官府对此事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久而久之,东湖帮在水陆码头收份钱,成了约定俗成的地下规矩。尤其是近些年,来往于此的商客,无不主动交钱示好,以求平安。即便带着镖师护卫的客人,大都也不愿与东湖帮为敌,毕竟强龙难压地头蛇,他们只想求财,不想惹事。更何况东湖帮收的份钱,不过是三瓜俩枣的小钱,来往商客多是做大买卖的生意人,也不在乎几个琐碎银子,权当是破财免灾。
只不过,东湖帮今天碰上的并非寻常客人,更不会被他的狠话轻易唬住。
弄清缘由的林方大突然转性,他满脸笑意地轻轻点了点头,伸手入怀,胡乱摸索几下,继而手背朝上,缓缓朝黑脸汉子伸去,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你想要钱,我给你便是!”
黑脸汉子见林方大示弱,不禁面露得意之色,继而毫无避讳地伸手去接林方大的“银子”,但就在他们二人手指接触的瞬间,林方大突然五指张开,一把攥住黑脸汉子的手腕。
此时众人方才看清,林方大的手中空空如也,根本没有半两银子。
黑脸汉子意识到不妙,可还不等他匆忙抽回手臂,林方大突然向前一拽,直将那黑脸汉子顺势拽到自己身前,接着左手握拳,使出一招黑虎掏心,狠狠地捶在黑脸汉子的小腹上。
这一拳打的黑脸汉子痛不欲生,宛若五内俱焚,肝肠寸断,脸色瞬间惨白如纸,眼珠上翻,口舌唇齿抑制不住的连连颤抖,整个身体也如同一只煮熟的大虾,迅速蜷缩在一起。
“嗖!”
林方大突然出手,一旁的东湖帮弟子见势不妙,急忙朝天放出一支哨箭,随着一声尖锐的哨响划破天际,淮水一线延绵十余里的水陆码头上,竟从四面八方迅速涌出一群群人影,这些人大都手持棍棒,也有人举着刀剑鱼叉,匆匆朝潘淮船商的码头聚拢而来。片刻之间,竟已聚攒了两三百号人马,将潘淮码头围的水泄不通。
看着周围越聚越多的东湖帮弟子,林方大似乎也意识局势不妙,喉头微微蠕动,下意识地吞咽了一口吐沫。
犹豫片刻,林方大转而看向一脸茫然的柳寻衣和洛凝语,满眼尴尬地苦笑道:“我现在终于知道东湖帮的人,为何敢在码头上如此嚣张了。寻衣、凝语,你们说……咱们三个能一人打翻一百多个吗?”
……
血蓑衣 第112章 东湖匪帮
“休要乱动!否则老子扭断他的脖子!”
面对四周虎视眈眈的东湖帮弟子,林方大忙将黑脸汉子的脖子勒住,虎目一瞪,倒也不失一股临危不乱的霸气。
“小子,今天你们算是踢到铁板了。”黑脸汉子憋的脸色通红,嘴里却嚣张不减,冷笑道,“识相的就赶快放了我,否则我让你们走不出水陆码头!”
“速速束手就擒,否则要你们好看!”
“胆敢伤了二爷,定叫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识相的赶紧放人……”
黑脸汉子一声吆喝,周围的数百东湖帮弟子顿时高声嚷嚷起来,他们用手中的棍棒刀剑,整齐划一地重重敲打着地面,口中高呼“放人”二字。顷刻间,码头上回荡起一道道震耳欲聋的声响,声势极为浩大。
与此同时,巨大的动静也吸引来不少好事之徒,朝此处聚拢而来。
此地是颍川地界,贤王府虽实力雄厚,但毕竟远在洛阳。此刻只有柳寻衣、林方大和洛凝语三人,面对偌大的东湖匪帮,相比之下难免显的有些势单力薄。
此情此景,令林方大不得不重新考虑自己三人的处境,理智战胜鲁莽,目光中不禁浮现出一抹犹豫之色。他满脸凝重地望向柳寻衣和洛凝语,似是在询问他们二人的打算。
洛凝语贵为贤王府大小姐,平日出出入入大都是前呼后拥,护卫如林,极少身处险境。又何尝见过今日这般场面?她深知这些地痞恶匪,大都是亡命之徒,一向不守江湖规矩,行事鲁莽,且肆无忌惮。因此即便自己亮明身份,也未必能全身而退,说不定还会横生枝节。
心念至此,洛凝语不由心生三分怯意,下意识地将身子朝柳寻衣贴近几分,低声道:“我们初来乍到,与这些人硬斗只怕会吃亏。而且看眼下的局势,潘淮商会似乎也不敢招惹他们,只怕无法为我们撑腰,不如……给他们十两银子算了。”
柳寻衣环顾着凶神恶煞的东湖帮弟子,苦笑道:“只怕现在已不是十两银子可以解决的了,这些匪霸恶贼,骨子里就是些以多欺少、恃强凌弱之辈,好勇斗狠、贪得无厌之徒。如今好不容易碰上我们三个外来的‘软柿子’,他们不折腾个痛快,又岂会善罢甘休?”
“那怎么办?”林方大急声道,“难不成真要打?你我倒是无妨,大可杀出一条血路,可凝语她毕竟是……混战中刀剑无眼,万一不小心受伤,又该如何?”
“你们能打,我也能打!”洛凝语不甘示弱地辩解道。
“倒也不必如此。”柳寻衣道,“我很了解这些人的脾气秉性,他们虽好勇斗狠,但也欺软怕硬。我们只需以雷霆之势,用狠辣手段除掉一两个,杀一儆百,其他人自会怯战。不过此举只能保我们今日无虞,但颍川我们怕是不能再呆了,而且……或许还会给潘八爷惹上不必要的麻烦。所以不到万不得已……”
不等柳寻衣话落,林方大已迅速抢话道:“如今已是万不得已,我看就先拿手里这个开刀,你们以为如何?”
“诸位烦请稍安勿躁!正所谓和气生财,任何事皆可慢慢商议,又何必动刀动枪?呵呵……”
不知何时,人群中走出一位身着锦服,五旬上下的男人,此人在几名潘家护卫的陪同下,满脸笑意地迎上前来,俨然是想充当和事佬。
“在下潘文,是这潘淮船商的掌柜。今日来码头监工,不料却遇到一场误会。”
潘文是潘初八的长子,聪慧过人,头脑精明。潘初八年事已高,早已不问世事,多年前便将潘淮船商,交由他全权打理。
故而如今潘淮船商的主人,正是潘文。
说话的功夫,潘文已走到近前。他先朝柳寻衣三人稍稍拱手,转而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被林方大挟持的黑脸汉子。
不知是不是故意的,镇定自若的潘文在看清黑脸汉子后,脸色竟陡然一变,忙道:“哎呀!这不是东湖帮的李豹‘李二爷’吗?这怎么……”言至于此,潘文又将目光转向林方大,诧异地问道:“敢问这位小兄弟,你因何要与李二爷为难?”
“潘老大,这里是你潘家的码头,这件事你也脱不了干系!”李豹虽被林方大死死钳制,但却死鸭子嘴硬,言语仍旧傲气十足。
“潘伯伯,你可还认得我?”洛凝语一见潘文,顿时面色一喜,三两步走到近前,但潘文却一头雾水,细细打量半天,也没能认出洛凝语的身份。
“这也难怪,当年我才十来岁,这么多年过去,潘伯伯不认识我也不稀奇。”洛凝语莞尔一笑,随即话锋一转,又道,“那潘伯伯可还记得潘八爷的……洛阳故人?”
“洛阳?故人?”潘文迟疑片刻,上下审视着女扮男装的洛凝语,狐疑道,“难道这位公子认识家父?”
“公子?”洛凝语稍稍一愣,转而又想起自己的穿着打扮,不禁“扑哧”一笑,她这极具小女儿之态的娇羞模样,顿时惹的潘文眼神一凝,恍然大悟道:“难道是洛阳贤……”
话说到一半却又戛然而止,但见洛凝语笑而不语地缓缓点头,潘文脸上瞬间涌现出一抹难以名状的激动之色。
“即是自己人,烦请这位小兄弟先放了李二爷,如何?”潘文暗示洛凝语和柳寻衣不必多言,迅速凑到林方大身旁,低声劝道,“如若信得过潘某,不如就将此事交由潘某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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